靈芙師太兩枚銀雨針在手,略一抬腕,“刷刷”兩聲,已彈指而出。


    真個目力如神,老人家出手這兩枚銀雨針,正是打中韋陀塑像的兩隻眼睛裏,也就在這同一刹那,兩股“碧磷毒焰”消失。


    靈芙師太轉過身,道:“韋陀塑像的機關,雖已給貧尼除去,戈瑪拉寺中還有不少暗樁埋伏,我等切莫妄動,務要小心通過!”


    話落,老人家邁開腳步,領前走去。“胖瘦雙奇”、玉田耕夫洪浩川、翠竹書生方瑜、一粟道長古侃、烈火星君韋涓昭遠寺的二方丈哈裏,還有班家姊弟和胡家兄妹等眾人,銜尾而上。


    這姊弟,兄妹四人,卻是各個分成兩撥,佳蕙姑娘緊緊粘在琮哥哥身邊,眼前雖然殺機四伏,他們還是邊走邊談自己的事。


    天仇跟班家的玲姊姊走在一起,他們也是邊走邊在談著。


    佳蕙姑娘把嘴嘟得高高的道:“琮哥,我把‘天星銀雨針’給尼姑婆婆,轉過身來,你們都在笑我,有什麽可笑的?”


    佳蕙口說“有什麽可笑的”,奕琮卻是笑了起來,問道:“蕙妹,你稱唿靈芙老師太,怎麽會用了‘尼姑婆婆’這四個字的?”


    佳蕙有條有理的道:“樂爺爺和莫爺爺,叫她老人家‘尼姑姊姊’,咱蕙兒這聲‘尼姑婆婆’,難道叫錯啦?”


    天仇這邊,也跟奕玲談著,他輕輕問道:“玲姊姊,你拜了靈芙師太做師父,是不是要跟她老人家一起去昆侖山?”


    奕玲見問得出奇,她朝走在旁邊的仇弟注視了一眼,才道:“拜師就是學藝,我不跟師父去昆侖山,難道還叫她老人家去臨安‘校尉總管府’傳我武技?”


    天仇囁嚅了一下,道:“玲姊姊,你這一去昆侖山,要多久才迴臨安?”


    奕玲給他這一問,也迴答不出來,半晌,才道:“仇弟,你問這些幹嘛?”


    天仇很輕很輕,也很費勁的迴答道:“玲姊姊,我……我在臨安會……會想你!”


    雖然這縷聲音很輕,可是一個字一個字都進了奕玲的耳朵裏,她臉有點發熱,胸窩也在噗噗跳躍,聽來感到別扭,卻又有點甜甜的。這大男孩子,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天仇見她久久不出聲,輕輕又道:“玲姊姊,我說這話,你……你生氣了?”


    奕玲臉紅紅的,兩顆黑白分明的眸子,朝他瞪了一眼,最後卻是輕輕道:“不,沒有……”


    天仇用了瑜叔傳他的那套“鐵劍屠龍十八招”的劍法,“鍥而不舍”問道:“玲嬸姊,你去了昆侖山,會不會想你臨安的仇弟?”


    奕玲聽到這話,胸窩又是“砰”的跳了一下,她不想迴答,可是不迴答身邊這個大男孩子,他一定會接著問下去,輕輕“嗯”了聲,道:“會……會想。”


    天仇還是用了瑜叔那套劍法“鍥而不舍”、“先機製敵”,輕輕又道:“玲姊姊,我在臨安等你……”


    奕玲又朝他瞪了一眼,問道:“等我……幹嘛?”


    天仇還是輕輕道:“等你從昆侖山迴來。”


    奕玲已聽出仇弟弟這話的含意,嘴裏卻又冒出一句道:“我迴來又怎麽樣?”


    天仇輕輕一笑,道:“玲姊姊,到時你我‘劉樊合籍,管鮑雙修。’做一對神仙劍侶,遨遊三山五嶽。”


    奕玲本不想笑的,聽到仇弟弟此話,“噗”地笑出聲來。


    四小邊走邊談,跟在眾人後麵,繞過韋陀塑像後,穿出一座拱門,跟前景物已變了過來,麵前現出一個院落,盡是大理石鋪地,方圓有二十餘丈,卻是空蕩蕩並無任何東西置放在此庭院。


    這座院落的盡頭處,有兩列女牆,牆後露出戈瑪拉寺中的僧舍禪房之類,還有樓台亭閣點綴其間。


    靈笑師太一指鋪地的大理石,向“雙奇”和洪浩川道:“這塊二十餘丈方圓的白石地,據你等看來,是否設有暗樁機關的埋伏?”


    三人之外,還有方瑜、古侃、韋涓、哈裏和班家姊弟、胡家兄妹等眾人,見這位老師太問得出奇,各個站下庭院邊沿,縱目朝那方白石地看去。光潤如玉,看不出有任何異狀。


    靈芙師太有所感觸地輕籲了口氣,從地上撿起兩枚棱角小石,抖手朝院落中央打去。這兩枚雖是龍眼般大的細石,但出自這位老師太之手,卻是勁道渾厚,威猛無比。


    細石墜地,一聲“砰”的暴響,院落中央十丈方圓的地麵,突然塌沉下去,現出一口碩大的洞穴。


    眾人趨近洞穴邊沿,往下看去,其墨如漆,洞底似有千百點碧綠星火,閃閃發光。


    眾人再仔細看去,不禁渾身汗毛根豎,嚇了一個魂飛魄散,佳蕙姑娘緊緊偎向奕琮身邊,指了指,哆嗦地道:“琮哥,好怕人,洞裏盡是蛇呢!”


    佳蕙姑娘說得一點不錯,下麵洞穴坑底,盤踞著無數三角頭的毒蛇,每條都有兩三尺長,紅信吞吐,噓噓怪叫,為數不下千條之多,如果失足掉下坑裏,這就是一幕慘劇了。


    幸虧這位靈芙老師長,過去隻身一人,曾經來探過戈瑪拉寺一次,老馬識途,提醒了眾人,不然,他們雖身懷絕技,至少會有半數人葬身蛇穴。


    禿山愚叟樂平,憤怒不已道:“番僧鬆雲實在可惡,真個罪惡滔天,這種毒蛇給人發現,殺之惟恐不及,他竟豢養數千條之多,留下作為害人之用,待我來將它除去。”


    話落,從袋囊取出十多顆“硝煙錠”出來,振腕抖手,照準坑底打了下去。


    一陣“轟隆轟隆”震耳巨響,這十數顆“硝煙錠”,就在坑底自動爆炸,就像放了百十響連珠炮,黑煙滾滾,烈焰飛揚。


    洞穴裏數千條毒蛇,挨上“硝煙錠”這一炸,炸得頭裂尾斷,血肉橫飛,冒起那股腥臭惡味,令人嘔吐,這一來,毒蛇已死去大半。


    禿山愚叟見聞廣博,知道坑底毒蛇,劇毒無比,乃是害人之物,他從袋囊又取出兩顆“硝煙錠”,扔向洞穴坑。


    轟然震耳之聲再起,從洞口閃射出耀目火光,這一來,洞穴裏不會再有活的毒蛇留下來了。


    眾人看到這一幕時,莫不為之驚住。


    靈芙老師太道:“番僧鬆雲用了佛門廟寺為名,設下不少害人的暗樁機關,各位施主要小心留神才是。”


    眾人施展輕功,躍過毒蛇地穴,迎麵就是戈瑪拉寺的大雄寶殿。


    烈火星君韋涓和胡家兄妹兩人,看到戈瑪拉寺這座大雄寶殿,倏然想起過去“石旗山莊”莊主,也就是此番共赴西藏的玉田耕夫洪浩川,曾經說過的情形。


    果然,戈瑪拉寺的大雄寶殿,跟中原佛寺的大雄寶殿,完全不一樣。


    大雄寶殿上所供奉的,也不是如來三寶佛,而是一尊形相獰猙的天神。


    靈芙老師太似乎要找迴逝去的迴憶,縱目朝這一座寬敞的大雄寶殿環頗一匝,接著走來神像的白玉蓮座下,把左右兩端的蓮瓣,用手按了下。


    突然,一陣“軋軋軋”聲起,整尊的神像,向左移開五尺,出現一道黑黝黝的洞門,似有石階抬級而下。


    翠竹書生方瑜看來出奇,旁邊問道:“靈笑師太,由此洞口進入,去向何處?”


    靈笑老師太道:“這是貧尼過去來戈瑪拉寺,探查所得,洞裏是一條秘密甬通,通達戈瑪拉寺的寺院裏端。”


    她話落到此,又向玉田耕夫洪浩川道:“洪施主,要破此戈瑪拉寺,須得兩路夾擊,此地層甬道:可由‘雙奇’等數位施主前去應付,你我兩人抄襲戈瑪拉寺的另端進去就行了。”


    洪浩川見靈芙師太考慮周密,連連點頭道:“老師太這主意不錯,洪某追隨就是!”


    靈芙師太和玉田耕夫洪浩川兩人與“雙奇”等眾人,分撥離去。


    “雙奇”、方瑜、古侃、韋涓、哈裏和班家姊弟、胡家兄妹等,由大雄寶殿地層秘密甬道而入。


    眾人走入黑黝黝的地層甬道:由於各個身懷絕技,視力充沛,是以走在迂迴曲折的甬道中,依然清晰可辯。


    “雙奇”之一的禿山愚叟樂平和方瑜走在前端,眾人緊隨在後……從腳程和時間算來,該快到這條地層甬道的盡頭。


    這時甬道形勢忽變,由二十多級石階而下,走完石階,下麵是一拱形石室,足有十丈方圓,兩丈高下,跟剛才經過的狹窄甬道:完全不一樣。


    方瑜若有所悟,道:“樂前輩,這裏地勢驟然低下,看來像間石牢,如果番僧上麵放水,我等就中‘水淹七軍’之計了。”


    樂平聽此一說,豁然也想了過來,就向後麵五福癡翁莫乙等眾人,道:“你等暫時就在石級頂端站定,別先下來!”


    他話落,和方瑜由石級而下,走向石室。


    果然,給翠竹書生方瑜不幸言中,兩人來到下麵,突然一股“嘩啦啦”奔流之聲疾起,一股急流,從石室那一端,直湧而出,刹那之間,石室水深兩尺。


    方瑜眼神敏銳,看到石室盡處,似有一扇鐵門,門上有兩口圓盆大洞,水由洞中滔滔不絕而下,他這一發現立即想了起來


    “不錯,此石室可作‘水牢’之用,番僧鬆雲已知自己這夥人從地層甬道而入,來到此石室後,想把自己這夥人淹死在此水牢。”


    這邊石級頂點的佳蕙姑娘,兩隻星星般的眸子,張得又圓又大,朝石室裏遊轉看來,突然有所發現,大聲向浸在水裏的方瑜道:“瑜叔,接劍!那邊有扇鐵門,用寶劍把鐵門砸掉就行啦!”


    方瑜轉身接過蕙兒擲來的“昆吾寶劍”,點頭朝她微微一笑。


    “昆吾寶劍”果然不同凡響,方瑜振臂揮舞,劍鋒觸上鐵門,如快刀削木,片片裂碎。他猛提一口真氣,衝出砸爛的鐵門,看到甬道出口處有一“水車”,水車後麵人影幢幢。


    方瑜大喝一聲,振腕舞劍,身形拔起四、五丈,直向水車處撲來。攪水車的是四、五名藏僧,看到鐵門裂開,飛出一條人影,一陣“喲喲喲”怪叫,撇下水車便逃。


    翠竹書生方瑜不輕易開殺戒,可是眼前已恨透這些兇僧,手起劍落,一連砍了兩個,其餘那幾個腿長腳快,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


    樂平招唿其他眾人,涉水而過,迤邐出了地層甬道。


    甬道出口處是戈瑪拉寺中一個庭院,四下空蕩蕩的,四麵黑漆漆的院牆,與天空灰蒙蒙的愁霧,就像置身在羅刹鬼域。


    院牆後麵,三座浮屠沸塔,高有五丈,古樸無華,黑黝黝的,跟中土佛塔完全不一樣。


    昭遠寺二方丈哈裏,一指佛塔,向眾人道:“各位施主,此處是‘僧塔林’,也是戈瑪拉寺後麵的盡頭了。”


    眾人翻牆而出,突然東北角上,傳來一片嘶喊之聲,由遠而近,數條黑影,星飛電馳,直向僧塔林奔來。


    方瑜把“昆吾寶劍”還了佳蕙,他凝神看去,五條黑影由遠而近,前麵奔的是三人,後麵追的是兩人。


    那先行三人,禿頭闊袖,是戈瑪拉寺番僧,銜尾追來的是一僧一俗。


    眾人紛紛拔身竄上,胡家兄妹展出“羽化淩霄飛雲縱”身法,緊隨瑜叔後麵,“胖瘦雙奇”、班家姊弟、古侃、韋涓和哈裏,各個躍身上前。


    胡家兄妹抬頭看去,逃來的那其中一個,正是殺害自己娘的仇人瀚海羅漢鬆雲。


    兩小一見仇人,心胸怒火焚起,各展“湛玉寶劍”、“昆吾寶劍”,直撲而至。


    奕琮生怕蕙妹有失,手執“金精寶劍”,亦電馳而上。


    佳蕙一聲嬌叱,道:“番狗,看劍!”


    招演“玄鳥劃沙”,直向鬆雲和尚刺去!


    天仇一式“天外來鴻”,劍光向鬆雲斜刺而至,奕琮施展“太極十三劍”中“殞石墜地”,不用劍尖,劍鋒猛朝鬆雲蓋頂落下。


    鬆雲給三頭銳不可當的乳虎攔住,大吼一聲,揮舞方便鏟,連走“潑風盤打”、“敲山震虎”、“投鞭晰流”三式,一陣“當當當”聲中,火星閃射,身形也已暴退三步。


    番僧鬆雲這把方便鏟,乃是精鋼煉鑄而成,是以不畏三小手上仙家神兵的寶劍。


    後麵兩人如飛趕到,正是靈芙老師太和玉田耕夫洪浩川。靈芙師太雖已年屆百齡,身形輕巧靈活至極,宛如冷電遊走,驚虹閃空。


    老師太指著前麵,道:“番僧智窮力竭,已成釜底遊魂,你等不能讓他們脫逃!”


    其餘二僧,各個大吼一聲,已和禿山愚叟等打在一處。此兩僧正是鬆雲邀來助陣的“大漠雙梟”木笛羅漢法音和飛花羅漢了空。


    ※※※※※※


    靈芙老師太和玉田耕夫洪浩川,在戈瑪拉寺大雄寶殿跟“雙奇”等眾人分成兩撥後,兩人竄房越瓦,起落如飛,往進深處包抄而入。


    此兩人乃是武林絕世高手,為要掃除宇內妖邪,才圍剿戈瑪拉寺,以兩人身懷之學,此輩番僧豈是對手。兩人從戈瑪拉寺前包抄而入,七煞中剩餘數煞,無一幸免,帶了一身罪惡迴姥姥家去。


    另外那個“銀穀頭陀”知機,固然稱雄大漠草原,可是也難逃玉田耕夫洪浩川的隔山透勁“無影劈空掌”,一命歸陰。


    靈芙老師太和洪浩川正在搜找番僧鬆雲行蹤時,卻給“大漠雙梟”擋上,四人正在激戰時,番僧鬆雲卻又現身出來。


    洪浩川跟見番僧前來助戰,正要出其不意給對方一個殺著。


    瀚海羅漢鬆雲並不插手助陣,而在一邊振吭大聲道:“兩位師兄,‘雙奇’等眾人十分厲害,已攻破水牢,由地層甬道而出,快要前來夾攻,我等快走!”


    大漠雙梟聽敵人已自地層甬道而出,戈瑪拉寺安排下的暗樁機關,竟然完全無用,不由心驚膽寒。


    雙梟聽到此話,知道此時不逃,尚待何時,激戰中的雙梟,雙雙賣個破綻,跳出圈外而去。


    兩人撇下靈芙老師太和玉田耕夫洪浩川,緊隨鬆雲,向“僧塔林”後麵如飛逃去。


    這一來。正好和“雙奇”等眾人,迎個正著。


    瀚海羅漢鬆雲可能有他的想法他認為“僧塔林”靠近後山,地形險惡。正是脫身的地方。


    是以,鬆雲就引著大漠雙梟,奔往“僧塔林”方向。


    但是瀚晦羅漢鬆雲,在他心頭慌亂之下,卻把一件重要的事情忘掉了。


    從戈瑪拉寺大雄寶殿,通向進深裏端的這條地層秘密甬道:出口處就在“僧塔林”的附近。


    番僧鬆雲已知道“雙奇”等眾人,破了地層甬道的水牢,卻沒有把“僧塔林”地層甬道出口處的這件事,聯想在一起。


    “雙奇”等人從地層甬道出口處上來,當然會在近處搜索,要是遇上鬆雲,豈會輕易放過。


    胡家兄妹兩人,看到番僧鬆雲出現,想起殺娘之仇不共戴天,心胸怒火焚起,雙雙越過方瑜麵前,飛身撲來,奕琮生怕蕙妹有失,執劍亦參入激戰。


    翠竹書生方瑜相信胡家兄妹和奕琮應付得了鬆雲此獠,是以他手握竹骨紙扇,一邊凝神掠陣,萬一有所錯失,立即上前相助。


    當然,方瑜另外還有一種想法,讓胡家兩小手刃殺娘仇人。至於奕琮來說,早晚是跟蕙兒成雙,九泉之下的梅玉芬,就是他嶽母,以“半子”的身分,報嶽母被殺之仇,也是理所當然。


    鬆雲被三子所困,使他這把方便鏟無用武之地。方便鏟蕩開三劍,大喝一聲,跳出圈外,道:“你們這三個小鬼頭,有賬就在今晚算清,這裏地方狹窄,去‘僧塔林’後麵,與你等大戰三百迴合!”


    佳蕙姑娘朝四周形勢迴顧一瞥,瑜叔手執紙扇站立一邊,尼姑婆婆和樂、莫兩位爺爺,還有洪老前輩,已把大漠雙梟牢牢纏住。


    另外姑丈韋涓、一粟道長、二方丈哈裏和班家姊姊,手執兵刃在旁監視,相信不會讓此番僧脫逃。


    她把周圍形勢看定,不待哥哥天仇開口,嬌叱一聲道:“番狗,你想找個風水好的地方死掉,聽憑你就是!”


    番僧鬆雲瞪眼一聲怒“哼”,單足一點,躍身撲向“僧塔林”後麵,三小銜尾跟上。


    方瑜、韋涓等眾人,亦追隨而至。


    鬆雲朝四下一看,知道今日就是把這三個小鬼頭打發掉,敵人監視這般厲害,自己也難得活命,可是強敵眾多,拚一個是一個,往後的事也管不了這許多了。


    番僧鬆雲把心一橫,殺機陡起,左手方便鏟向胸前一橫,嘿嘿冷笑,喝聲道:“你們上來吧!”


    就在這聲暴喝中,鏟頭一個翻轉,鏟上銅環“嗆啷啷”震耳直響。


    奕琮掩護旁邊的蕙妹,雙眉一挑,一套“太極十三劍”已自出手。進三步,退兩步,兩肩頭水般的平穩,凝神注視,進若流水,靜如泰山。


    鬆雲就在對方身形遊轉,準備出招刹那,大喝一聲,踏中宮,走洪門,鏟杆一立,“嗆啷”聲中,直向奕琮肩頭砍下,鏟招出手,暗藏“神龍三擺尾”解數。


    奕琮麵臨勁兇強敵,卻是不慌不忙,寶劍向鏟頭一架,身形旋風似的一挪一轉,連人帶劍巷起一股熠熠金芒,使個“迎蝠歸堂”之勢,反而向鬆雲肋下刺進。


    鬆雲和尚身軀疾轉一匝,鏟尾似怒龍舒卷,電光似的抽迴來,“當”地一聲,纏上奕琮劍身。


    奕琮接下這記硬招,頓時掌心發熱,手中寶劍給蕩開半尺。


    胡家兄妹兩人,趁虛透隙,正待進入這戰圈之際,佳蕙見奕琮寶劍給蕩開,脆生生一聲嬌叱道:“番狗,讓姑娘宰了你!”


    劍走身前,嬌軀閃射之際,宛如彩風翩然而降,身未沾地,一招“殞石墜地”、“鏗鏘”金鐵交鳴聲中,二招“斜掠拍翼”,腳尖沾地,三招“金雞點頭”跟著麵出。


    番僧鬆雲雖然眼神敏銳無比,卻也從未見過這等快速的身法。迎敵架招,“鏗鏘”、“叮當”聲中,腕肘酸痛,虎口發麻,對方恁有這等強的內家功力?


    當他定神看時,麵前站著一個弱不禁風,風也能吹倒的一個女孩子……“哦”,剛才不是她?


    鬆雲閃退半步,再仔細看去,杏眼圓睜,嘴唇努起,那付兇得又怕人,又可愛的模樣,不錯,是她!


    番僧心念閃轉,道:“這樣一個怯生生,看來還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難道會有這等大的內家功力?”


    鬆雲百思不解之下,心叫一聲:“邪門!”揮起方便鏟,一招“泰山壓頂”之式,朝佳蕙姑娘頭頂砸下。


    佳蕙姑娘玉珠走盤似的吐出一聲,“來得好!”手掣“昆吾寶劍”,一招“海天長虹”,硬招架上。


    又是“當”的金鐵擊撞聲,鬆雲方便鏟震彈而迴,身形挪退半步。


    鬆雲身形往後閃退,心裏卻是嘀咕不已,道:“我鬆雲馳騁江湖這麽多年來,還沒有遇到過這種駭少怪事,這女孩子看來還不到二十歲,即使從她娘胎裏開始練功大,從頭到尾還不到二十年,恁地會有這等大的內家功力?”


    不錯,這是一樁駭人怪事,偏偏就發生在佳蕙姑娘的身上。


    當初,她和哥哥天仇,各人服下一顆梵穀上人所賜的“雪蓮太乙錠”,可是在不可思議的演變下,雖然同樣是一顆“雪蓮太乙錠”,她卻比哥哥受益更多。


    “雪蓮”出自高矗雲霄,嚴寒無比的“須彌羅峰”之巔,雖是稀世奇珍,但也是陰寒之物。


    佳蕙姑娘是個童女純陰之體,服下“雪蓮太乙錠”時,正值她天癸月信淨後,由於陰體相符,在此巧合下,“雪蓮太乙錠”在她體內發揮了更大效果。


    是以她墜落大雪山“白鬼崖”,酷寒罡風吹襲之下,在暈迷不醒中,沒有凍成一具冰屍,也是由於“雪蓮太乙錠”,在她心胸裹住了一股暖意。


    可是佳蕙姑娘不但不相信自己這股內家功力,已抵不可思議之境,而且她根本就不知道。


    現在她逢到這個殺害自己娘的兇僧,心頭激起一股怒火,要替娘報仇,一咬銀牙,把孕蘊在丹田的一股真力提了出來。


    天仇見妹子出手,一聲怒吼,手掣“湛玉寶劍”,亦參入戰陣。


    鬆雲激戰這三頭出柙乳虎,哪裏還敢怠慢,立即奮起精神,施展出一百零八路“蕩魔鏟”絕技。“蕩魔鏟”這一展出,威力驚人,方便鏟上下翻飛,鏟頭鏟尾閃射出兩道寒光,鏟頭銅環“當當”直響,確是不同凡俗。


    兄妹兩入各展瑜叔所傳“鐵劍屠龍十八招”劍法,奕琮施展恩師亦即昔年叔公古侃的“太極十三劍”,三小把兇僧鬆雲,包個密不透風。


    三小圍戰番僧鬆雲,方瑜、古侃、韋涓和班奕玲等,都在一邊監視,以防有所錯失。


    兄妹兩人這套“鐵劍屠龍十八招”劍法,看進方瑜眼裏,卻是又驚又奇。


    這套劍法走的還是原來模式,卻是更具精湛銳厲,尤其佳蕙姑娘手執“昆吾寶劍”,出神入化,令人耀目。


    佳蕙的劍式,一招緊套一招,倏然劍身下沉,向鬆雲一推一抹,一個“雲龍露爪”之式……。


    番僧鬆雲閃避不及,“哇”的一聲暴叱,左肩背後那龐大紅僧衣上,劃破一道:皮破血流,火辣辣的十分刺痛。


    幸虧這番僧,事前已運用一口罡氣,是以全身堅如鐵石,損傷不大,不然這一條左臂就整整斷在佳蕙劍下。


    瀚海羅漢鬆雲嚇出一身冷汗,急急投向旁邊一瞥,虛晃鏟頭,已竄上“僧塔林”的白石欄杆。


    佳蕙姑娘已看出鬆雲想逃走,嬌叱聲道:“番狗,不要臉,打不過人家,想逃走啦!”


    鬆雲喝聲道:“臭丫頭,羅漢爺豈怕你等……照打!”


    “打”字甫出口,臂彎一揚,三顆鐵菩提子,照準佳蕙打來。


    奕琮雖在激戰鬆雲和尚,但他一半注意力分到佳蕙的身上,處處防患,生恐蕙妹發生意外。他右手握著“金精寶劍”應戰,左手掌指已扣上“冷羽穿雲箭”,見兇僧迅雷不及掩耳之下,出手暗器,朝向佳蕙麵門而來,他叫聲:“不好!”左掌三枚穿雲箭彈指麵出,要擋住對方暗器的兇勁。


    佳蕙姑娘脆生生“咭”地一笑,“昆吾寶劍”振腕一揮,已把三顆鐵菩提子打落地上,一轉臉向奕琮道:“琮哥哥,謝謝你啦!”


    就在佳蕙打落鐵菩提子,向奕琮拋過一句話的短暫間,番僧鬆雲拔身縱起,已奔去數十丈外,天仇已銜尾追去。


    佳蕙這一發現,驚叫道:“琮哥,不好啦,番狗逃啦!”她沒有等奕琮話接上,挫身扭腰,嬌軀騰飛而起,施展“羽化淩霄飛雲縱”身法,宛若彩鳳翻空,直追前去。


    這個瀚海羅漢鬆雲,乃是大漠草原、康藏諸地江湖上的一位頂尖兒人物,顯然輕功身法不含糊。


    他擺脫三小的包圍,就在這一刹那工夫,已經逃出半裏多路,疾如脫弦之箭,循著“僧塔林”後麵一帶的崇山峻嶺,倏起倏落,背後方便鏟頭,帶起一點白光,隨著他的身形,一同起落。


    三小前後施展輕功,和前麵的瀚海羅漢鬆雲,追了個首尾銜接。


    在胡家兄妹和奕琮的後麵,是翠竹書生方瑜,一粟道長古侃、烈火星君韋涓和班家的姊姊奕玲,再後麵是“胖瘦雙奇”之一的禿山愚叟樂平和玉田耕夫洪浩川,除了靈芙老師太外,一共是六人,流星趕月似的直追番僧鬆雲。


    一個人到了生死邊緣,自然地會想到生命的可貴。番僧鬆雲身上受了佳蕙的劍傷,但生死係於這一發間的時候,也自然拚命飛馳,要逃出敵人的天羅地網。


    三小銜尾急追,相距番僧鬆雲,總在三、四十步外的後麵。


    番僧鬆雲看到自己已來一座高峰前,這裏是戈瑪拉寺後麵一座高山,叫“落魂岩”。


    這座山高海平麵有七,八千尺,罡風凜冽,穹冥凝閉,石色如鐵,寸草不生。


    番僧鬆雲仗著自己輕駕就熟,拔身一跳,已經縱到一個四五丈高的山坳處。


    他迴過頭來向三小大聲喝道:“你等這三個小鬼頭,今日羅漢爺爺敗在你這班狐群狗黨之手,可是佛爺並不是怕了你們,有膽隨我來!”


    佳蕙站住腳步:“琮哥,番狗在罵我們呢!”


    天仇、奕琮也跟著站住,天仇一指前麵,道:“琮哥,他怕我們不敢過去。”


    奕琮星眸淩芒閃射,注視前麵一眼,道:“番僧鬆雲已拋開自己性命,妄想利用此天然險峻,遠古雪封的高山,阻止我等追蹤,然後他翻過峰後,自己脫身逃去。”


    佳蕙杏眼一瞪,道:“番狗,可惡,我們追去……”


    天仇接口道:“殺娘之仇,不共戴天,銅牆鐵壁的戈瑪拉寺,也擋不住我胡天仇,何況這區區山峰。”


    奕琮聽來暗暗激動,一點頭,道:“是的,仇弟,不過我等追去,需要小心才是!”


    那邊番僧鬆雲大聲話落,居然手足並用,疾如猿猴,直往崖頂攀登而上。


    這裏大雪山每一山峰,都是終年積雪,玄冰不溶,真個比玻璃還要滑溜,如若提氣不住,就會由千仞高山,跌個粉身碎骨。


    三小已有此決定,就即身形扶搖暴遞而起,宛如一頭彩鳳,兩隻玄鶴,身形蕩空激射之際,已上了山坳。


    三人找那較為平坦之處,連飛連縱,直追而上。


    番僧鬆雲見這三個小鬼頭,毫不放鬆,繼續追來,接著還有玉田耕夫洪浩川、翠竹書生方瑜等,衝破冰雪,起落如飛,向自己這邊存身處追來,他這一發現,暗暗吃驚。


    這個番僧鬆雲,熬忍著剛才挨佳蕙一劍之傷,拚命向山頂爬去。


    這座“落魂岩”的高山,由腳麓到峰頂,高有七百多尺,後麵掛著一條大冰河。


    鬆雲對這裏一帶情形很熟悉,他準備翻過峰頂後,再用“淩波飛渡”的功夫,跳到冰河之上,順著冰河,向下滑去,那就一瀉千裏,可以逃出敵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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