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承,冀州河間人,靈帝之母董太後的侄子,有一女在當今天子後宮,被抄家流放之前高高在上目中無人,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幫天子奪迴大權。


    不隻董承自己,和他一起密謀起事的十幾個人,各個打得都是這般主意,不過他們幫天子奪權究竟是為了天子好,還是想恢複往日外戚的風光,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曹操的本事在那兒擺著,想在他手下瞞天過海並不容易,能讓那麽多人冒著丟掉性命的風險也要搞事,顯然不單單是衝著曹操自己而來。


    原煥能想起董承還是靠路上呂布給幾個小家夥講當年董卓在關中的布防,董承董卓雖然都姓董,但是卻沒什麽血緣關係,董承是董太後的親侄子,董卓是為了攀關係硬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非說他和董太後有親戚關係,具體有沒有關係明眼人都清楚。


    兩個人沒什麽血緣關係,但也不是一點關係都沒有,董承最開始在西涼軍裏麵,是董卓女婿牛輔的部曲,算得上是牛輔的親信,董卓對牛輔這個女婿又非常好,四舍五入董承也當過一段時間董卓的親信。


    關東聯盟討董的時候,烏程侯率軍攻入洛陽,董卓退往長安,將涼州軍大部分兵力都留在長安外圍來防備關東聯盟打進函穀關,主力軍分成三路,分別由他的親信牛輔、段煨、董越來統帥駐紮在關東進攻長安城的必經之路上。


    牛輔屯安邑,段煨屯華陰、董越屯澠池,這個時候,董承也跟著牛輔駐紮在安邑。


    如果沒有這段往事,關中出事他還想不到有董承的摻和,偏偏曹操正好把人扔去了安邑,人不在他眼皮子底下,安邑那邊讓董承種地還是把人供起來誰也不知道。


    曹操捏緊拳頭,咬牙切齒開口,“是我疏忽了。”


    “這件事情不能全然怪你,不過能被瞞到什麽都不知道,迴去之後還是要罰。”原煥看了他一眼,話題一轉問道,“關中世家大族不少,長安城中出身世家的官員占了幾成?”


    曹操略一思忖,很快給出答案,“約有七成。”


    他和兄長一樣用人不問出身隻看本事,身邊能有三成出身寒門的幫手聽上去不多,但是和其他地方官員幾乎全是出身世家大族相比,能從寒門中挑出那麽多可用之人已經是意外之喜。


    “還是太少了。”原煥輕歎一聲,打起精神來解釋他的猜測。


    有時候進展太快也不盡然是好事,他原本已經拿下北方,徐州在劉備離開之後迅速被他派去的人接手,漢中張魯和主動投降沒有區別,涼州早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就已經投誠,荊州劉表連半年都沒有撐到就一命嗚唿,益州劉範繼承了其父的野心卻沒有繼承到其父的本事,接任益州牧後不到一年就將益州弄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曹仁馬超甚至沒怎麽打,益州百姓就主動開城投降。


    劉焉有四個兒子,老大撞了南牆也不迴頭,老二和老大一樣,明知道打不過還非要打,兄弟倆沒有死在戰場上,而是一起死在手下人的叛亂之中,老三身體不好早早病逝,剩下個老四性子懦弱,上頭三個哥哥全沒了,剩下他自己拿不定主意,問問這個問問那個,到底還是和其他郡縣的百姓一樣打開城門主動投降。


    劉備匆忙逃到益州,還沒怎麽喘口氣兒就發現益州和他們以前聽說過的情況完全不同,先前劉焉為益州牧的時候,益州雖然不和外界來往,但是州內百姓富庶安定,錢糧物資比隔壁荊州多得多,乃是亂世中難得的太平和樂之處。


    益州和其他地方道路不通,想過去並不容易,真正到了那地方才發現,傳聞中的太平和樂根本不存在,益州百姓雖不至於流離失所,但也快要到背井離鄉逃難的程度。


    距離劉焉病死才沒多久,劉範幹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才能把好好的益州禍害成這樣?


    劉備想不明白,不過益州生亂對他而言沒有壞處,劉焉的兒子壓不住他留下來的人馬,他這個同為漢室宗親的劉姓皇叔才能想法子拿下益州。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還沒等他搞清楚益州會什麽會亂起來,曹仁和馬超就率領大軍嘩啦啦從漢中南下,益州的確換了主人,但是繼任的卻不是他。


    天下之大,似乎已經沒有他的容身之處。


    劉玄德唉聲歎氣好些天,發現除了跑去沒有開化的深山老林和野人作伴之外,哪兒都不是他能打下來的,他們兄弟三人再怎麽齊心協力,也不可能憑著手上這點兒兵馬抵抗數十萬大軍。


    打又打不過,跑又沒處跑,沒辦法,隻能跟著劉璋一起由那原司徒來安排。


    還有就是,直到益州易主,他還是沒搞明白益州為什麽會生亂,隻是鑄大錢換小錢而已,就能讓益州百姓寧肯逃離也不願意繼續留在益州嗎?


    他也知道益州開始鑄大錢之後其他地方漸漸不和這邊通商,不通商不是大問題,益州能夠自給自足,沒有外地的商賈過來完全可以活下去。


    劉皇叔想不明白,他身邊除了關羽、張飛之外隻有孫乾、簡雍幾個能詢問的人,問來問去誰都搞不明白,隻好繼續悲春傷秋自怨自艾。


    他連這點問題都想不通,又哪兒來的信心能在拿下益州之後益州恢複太平?


    話扯遠了,總之就是,自從拿下益州之後,劉皇叔沉迷於經濟學問題無法自拔,張飛守在大哥身邊不肯離開,關羽這個強大戰鬥力不能浪費,已經被派去北邊防備胡人。


    關二爺忠心於誰不重要,他隻要在抵禦胡人的時候不掉鏈子就行,以關羽的為人,他也幹不出為了一己私利而棄身後無辜百姓於不顧的事情。


    打地盤的時候不覺得有多快,打的差不多了再迴頭看才發現速度似乎的確有點快,大漢十三州已經被拿下七七八八,剩下沒有拿到手裏的也不足為患,遲早都會平定下來,不急這一時。


    他們不急,但是有人著急。


    原煥大概能猜到是怎麽迴事,他對寒門的態度非常明確,提拔寒門一定會損害世家大族的利益,以前打地盤的時候或許有人盼著他們什麽時候被人打敗,盼著世家大族能和以前一樣淩駕於普通人之上,可是隨著局勢落定,天底下能翻出水花的勢力所剩無幾,他們最後的希望也沒有了。


    士族豪強稱霸一方由來已久,王莽亂政光武立國之後,地方豪強的勢力越發擴張,光武帝的度田令差點讓他被轟下龍椅,度田令不了了之,朝廷拿世家大族更加沒有辦法。


    高高在上數百年,一朝地位被威脅,想讓他們一點抵抗也沒有幾乎不可能,即便他現在有汝南袁氏做後盾也沒有用,汝南袁氏隻是世族之一,利益不受損的時候別人願意給他們麵子,一旦利益受損,就算是皇帝也別想好過。


    如若不然,當年光武帝的度田令也不會半途而廢。


    關中的世族勢力沒有關東大,不過關東被他經營了那麽多年,大軍鎮壓之下沒有人敢出頭,鄴城那邊小皇帝的態度也很明顯,世家大族平日裏維護禮教、著書立說、宣揚三綱五常,總不好沒有任何遮掩的打皇帝的臉。


    關東那邊有所顧忌,關中卻沒有,士族豪強大多累世為官,族中部曲眾多,百姓依附他們可以不用給朝廷交稅,每個大家族都有很多依附於他們的百姓,有食邑的世家大族輕輕鬆鬆就能組起軍隊出征打仗。


    所以說,對世家大族而言,那些所謂“庶族”“寒門”都是他們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人物,人數再多也不值一提。


    想想啊,以前要依附他們才能活命的小人物忽然翻身和他們平起平坐,甚至可能爬到比他們更高的位置,這種事情即便還沒有發生在他們身上,隻要想想就足夠讓他們發瘋。


    董承、伏完等人都是列侯,還都是獲罪在身被發配到關中幹苦力的列侯,養尊處優慣了的人肯定幹不了農活,日子過的越艱難就越能激起他們的憤恨,也更容易被人說動來造反作亂。


    小皇帝對身邊的妃子們很好,他脾氣好,幾乎不會生氣,妃子們偶爾有失禮的地方也不會怪罪,董承等人獲罪並沒有牽連到承平宮裏的妃子們,那些被發配去種田的妃子爹們難保不會有東山再起的想法。


    原煥唇角微揚,笑意不達眼底,那些人知道他會和世家大族過不去,但是如今天下畢竟還是劉姓的天下,鄴城當家做主的是他,天子卻另有其人,自古以來鮮少有和世家大族過不去的皇帝,就算有些時候會通過提拔寒門來平衡和世族之間的關係,平衡完之後也不會讓寒門子弟真正進入朝堂。


    他們可以允許寒門子弟成為他們的部曲、他們的佃農、他們的奴婢,甚至變賣為奴隸,但是絕不允許寒門有機會和他們平起平坐。


    既然天子就在鄴城,他們為什麽不能重新掀起民亂,然後以救天子出苦海的名義,讓劉姓天子重新正大光明的出現在人前?


    天子掌權,他們這些將天子救出鄴城的人怎麽著也能撈個大功勞,別看隻是讓天子換個地方住,沒準兒什麽時候就變成救命之恩了。


    關中的官員欺上瞞下劫掠百姓,說到底不是衝著曹操,而是衝著他來的。


    也是他自己的錯,如果當初直接將人處斬,他們也沒機會勾結到一起作亂,沒有董承等人在其中出主意,他們不一定能瞞那麽長時間。


    曹操不是傻子,關中不需要他親自帶兵打仗,有時間帶人去周邊郡縣查看情況,也不會一直待在長安城不出去,任何一個當官的都不喜歡手下人欺上瞞下,尤其曹孟德管的是整個關中,數百萬百姓的死活都壓在他肩上,用心程度不吝於當初在兗州。


    董承曾經跟著牛輔駐軍在安邑,小皇帝在長安住那麽長時間,他也一直隨侍左右,對關中的情況不說了如指掌,也肯定比曹操更了解。


    有世家出身的官員再加上他們之前在關中經營的人脈,讓曹操隻能掌控長安周圍,對河東河內一帶的真實情況一無所知並不算太難。


    曹操聽的脊背發涼,眸中殺意盡顯,許久才又找迴聲音,“兄長,可要派兵將那些人一網打盡?”


    在此之前,他一直覺得關中比兗州好治理的多,這邊連年遭難,百姓苦不堪言,屯田令發下去後百姓迴應非常迅速,幾乎沒怎麽猶豫就都同意了屯田的條件。


    他以為百姓是苦日子過怕了,隻要能吃飽飯就什麽都願意做,現在看來,其中被迫同意屯田的不知道有多少,隻是被迫屯田也就罷了,竟然還有人歹毒到直接抓百姓做苦力,絲毫不拿百姓的性命當迴事兒,狗東西害了那麽多條人命,淩遲都便宜了他們。


    長安城裏要忙的事情多,他提拔上來的寒門子弟大多都留在身邊,出身低微的人做官並不容易,很多時候有本事抵不過好出身,在他身邊沒人敢說三道四,將人派出去要走的彎路就多了。


    現在正是用人之際,他將人提拔上來是為了幹活兒,沒那個功夫雕琢璞玉。


    關中最重要的是恢複農耕讓百姓有飯吃,貪官汙吏在這兒沒活路,糧倉府庫空空如也,他們想貪也沒得貪,為了能保證屯田的順利進行,他便用了不少當地世家推舉上來的人來當典農官。


    沒想到自己送出去的刀子反倒紮了自己。


    曹操捏捏拳頭,已經在心裏給那些人判了死刑,即便兄長不答應,他過些日子也會找機會報仇,想他曹孟德當了那麽多年的官,還從來沒人敢在他身上耍這種小心思。


    以前得罪過他的都死了,現在得罪他的也少不得把命留下。


    原煥抿了口水潤潤嗓子,看到曹操兇殘的表情頓了一下,放下茶杯說道,“先查查陽奉陰違的究竟有多少地方,然後由奉先帶兵逐一清剿,劫掠百姓是為賊,剿匪這種事情交給奉先來幹再合適不過。”


    呂奉先過去或許還能留幾條性命,曹孟德過去,他怕曹老板氣狠了直接屠城,幹壞事兒的屠了沒問題,那些被抓的百姓總得放過。


    帶兵有風險,曹老板還是頭疼少了那麽多人後怎麽治理關中吧,實在不行的話,隻能再從其他地方調人過來應急。


    門口,呂大將軍聽見他們家主公的話驕傲的揚起下巴,挑釁的朝曹操挑了挑眉,然後繼續杵在門口當門神。


    沒錯,他就是那麽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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