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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氣炎熱,盛夏時節趕路對人對馬都是磨難,日頭剛升上來不久,趕路的人身上就像過了幾遍水一樣濕的透透的。


    駿馬的速度很快,過了中山郡界小半個時辰,就遙遙看到了袁府的影子。


    高宅外麵的良田一眼望不到頭,風吹麥浪,穀穗青黃,隻一眼就知道今年會是個倉稟盈實的年份。


    袁府門前道路平整,不似外麵官道一樣坑坑窪窪,曹操等人慢下速度,看著一望無際的豐收景象忍不住歎息。


    中原戰亂不休,像這等豐收的景象他們已經很久沒能見著了,良田荒蕪,百姓逃難,莫說豐收,田裏的莊稼都剩不下幾根。


    呂布對田裏的莊稼不感興趣,莊子裏的幾個管事很能幹,佃農幹活也算盡心,府上的良田一直侍弄的不錯,不光他們府上,今年整個冀州的收成都很好。


    赤兔慢下腳步打了個響鼻,沒有半根雜毛的神俊寶駒足有八尺高,赤色鮮豔耀眼,連著背上武將的百花戰袍一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人中呂布,馬中赤兔,果真舉世無雙。


    箭樓瞭望台上的士兵看到他們迴來連忙下去匯報,呂布眯了眯眼睛,看到莊子外麵多了幾排簡單打起來的棚子皺起眉頭。


    他走之前門口還沒這些東西,怎麽兩個月沒迴來,外麵蓋了這麽多棚屋?


    孫堅看著棚子附近衣衫襤褸的百姓,擦擦臉上的汗開口道,“這些應當是流民,中原戰亂,不少百姓逃往別處,沒想到原太守會接納流民,倒是難得的心善。”


    寒門子弟能做到一郡太守已經是不容易,這人能在護住自身的情況下接濟百姓,足見本領不凡。


    一路上穿過好幾道柵欄,很快來到高宅外麵。


    那些簡陋的棚子搭在莊子最外圍,外麵就是連片的良田,和主家以及佃戶的住處隔了有一段距離,然而對流離失所的百姓來說,能有這樣一個安身之處已經是萬幸。


    高順不在府上,張遼和趙雲出來迎接,看他身後的兵馬和離開時相差無幾,麵上喜色更甚,簡單和他帶來的幾位貴客打過招唿,然後帶著那些騎兵下去修整。


    主公重新給他們劃分了軍營用地,現在和他們離開是不太一樣,得有人帶路才行。


    他們兵馬不多,每一個士兵都是寶貝,尤其是呂奉先手底下這些驍勇善戰的騎兵,雖然他們吃得多花得多,但是哪一個沒了他們都心疼。


    都好好的就好,在外麵跑了兩個月,迴來好好歇兩天,歇完之後再給他們安排活兒。


    袁府周圍的官道太凹凸不平,牛車走在上麵都不穩當,馬車就更不用說了,他們家主公經不起顛簸,不把路弄平整,主公以後連門都不好出。


    張遼是個閑不住的性子,發現趙雲嚴肅起來比他更適合練兵,很快把操練新兵蛋子的任務全部扔給趙雲,自己帶著不那麽新的兵丁修整莊子外麵的土路。


    即便沒法全部鋪成石板路,也得整整齊齊看得過眼。


    呂布抹了把臉,利落的翻身下馬,親自送他的愛駒前往馬廄。


    主宅院牆極高,很有中原那些高門大戶的氣勢,孫堅站在大門外,看著頭頂的牌匾,眉頭皺的死緊,“是我記錯了嗎?原太守的原來不是原太守,而是袁太守?而且這地方看上去不像官署,中山郡的郡治在盧奴吧?”


    原、袁兩字同音,這話聽上去有點莫名其妙,但是曹操卻聽懂了他的意思,“朝廷冊封的中山太守,原姓,‘猶衣服之有冠冕,木水之有本原’的原,太守大人姓原,名煥,字安亭。”


    孫堅嘖了一聲,眉頭皺得更緊,“既然如此,為何牌匾上卻是汝南袁氏的袁?”


    曹操挑了挑眉,“烏程侯以為,此地之主是誰?”


    “當然是那個出身寒門的原煥原太守。”孫堅捏了捏拳頭,振振有詞說道。


    “出身寒門?”曹操嘴角抽搐,拍拍他的肩膀讓他先不要想那麽多,“先見到人再說,稍後見到原太守,一切疑惑都能迎刃而解。”


    袁家兄長出身寒門?


    是什麽給了他這種錯覺?


    呂布將赤兔交給馬廄的侍從,迴來後看到他們站在門口不動,以為是在等他一起進去,於是和門口的護院說了幾句,讓他們先進去通知主公,自己親自帶人進府。


    孫堅跟在曹操後麵道謝,把想不明白的地方壓在心底,準備待會兒找機會再問。


    他剛才說錯什麽了嗎,曹孟德的反應怎麽怪怪的?


    客室之中,原煥和荀彧荀攸已經等在那裏。


    清雋溫雅的青年端坐於席上,雖然麵有病容,但是腰背挺拔身姿端正,微笑時臉上恍如帶著春光,眸光燦燦,如瓊枝玉樹般清貴湛然。


    曹操和孫堅帶著親信隨呂布進來,看到上座那姿容昳麗的不似凡間人的青年後都愣了一下,被呂布問安的聲音驚醒,然後才忙不迭上前見禮。


    “諸位多禮了。”原煥沒有親自下去,待幾人分別落座,才又開口道,“在下沉屙在身不便起身,多有失禮,還請諸位見諒。”


    曹操等人連忙擺手,“大人嚴重,此次兗州之難得以解除,多虧大人慷慨救濟,操與文台兄前來中山,乃是親自向大人道謝,豈敢令大人勞累。”


    “中原戰亂不斷,大人治下安穩祥和,吾等許久未曾見過如此安逸的地方,今日一見,恍若隔世。”孫堅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能拿剛才見到的場景來強行找話題。


    僅僅一個田莊就能有如此氣象,如果能擁有一個州,甚至兩三個州,不知要有多少百姓能受益於此。


    大人,幹掉袁紹自己上位,您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烏程侯謬讚。”原煥笑著迴道,似是剛才的話正好戳到他的癢處,眉眼間都透著溫柔。


    孫堅撓撓頭訕訕一笑,看到這人的態度之後心裏大概有了點底,不管怎麽說,沒把他趕出去就是好事兒。


    原煥將目光轉到曹操身上,迴想到原主記憶中那個和袁紹一起胡鬧的青蔥少年,眸中笑意更深,“許久不見,孟德變了許多。”


    曹操老臉一紅,腰杆板的更直了,“兄長安好,操一直不曾前來,心中實在羞愧。”


    孫堅:???


    兄長???


    哪兒來的兄長???


    烏程侯瞪大了眼睛,手上的茶杯沒拿穩,啪的一聲落在地上,水花濺的到處都是,候在室外的侍女聽見聲音,輕手輕腳將水漬收拾好,給桌上換了新杯子,然後低著頭退出去,從頭至尾沒有發出聲音。


    原煥側身看向孫堅,眼中帶著些許疑惑,“烏程侯可是身體不適?”


    “不不不,沒有身體不適。”孫堅連忙擺手,差點把剛換上來的杯子也打破,“隻是一直以為大人姓原,沒想到大人竟然是孟德的兄長,以前沒聽說過,一時有些驚訝,哈、哈哈。”


    文書上寫著姓原,宅邸外麵的牌匾姓袁,現在又好像姓曹,他怎麽有點搞不明白狀況了呢?


    原煥他這反應弄得有些莫名其妙,“在下何時說過自己姓曹?”


    曹操臉上已經燒了起來,連忙解釋道,“兄長勿怪,烏程侯尚不知曉您的身份,所以聽到剛才的話後多有猜測,並非有意冒犯。”


    說完,趕緊拉著孫堅小聲解釋,他剛才喊兄長不代表上麵那位真的是他的兄長,他隻是借兒時和袁本初的情誼,腆著臉才有了這麽個稱唿,不能往旁的地方想啊。


    孫堅的表情更加茫然,“袁本初?”


    什麽情況,這人不是出身寒門嗎?


    怎麽一會兒不注意,也變成汝南袁氏的人了?


    等等!


    袁本初和袁公路的兄長?


    這豈不就是那個被董卓殺害的太仆袁基?


    烏程侯猛的反應過來,是啊,這人是寒門還是世族不重要,重要的是即便他和袁紹袁術是親兄弟,以後也不會和那倆家夥走太近,甚至在教訓那倆家夥的時候還能打著名正言順的大旗。


    兄長教訓弟弟,多名正言順。


    今兒他就把話撂這兒了,原太守這個大哥,他孫文台認定了!


    原煥被這人目光灼灼盯著,實在猜不到他在想什麽,隻是抿唇笑笑,眸光流轉將注意力轉到曹操身後的兩個武將身上。


    曹洪曹子廉上次已經見過,在這大多都有豪情壯誌鐵傲骨的眾多武將之中,眨眼就能哭出來的他隻見過這一個。


    至於剩下的這位夏侯惇夏侯元讓,也是個名傳後世的良將,雖說能力在曹操手下諸將中算不得拔尖,但是在曹操手下,他的恩賜尊榮無人能及,是無數臣子感歎做人臣能做到這種地步也算死而無憾的標榜。


    夏侯氏是大禹的後代,血統的確不俗,家族世代將才輩出,英才濟濟,夏侯惇與夏侯淵皆為其中翹楚,


    大禹的後人被封為杞侯,杞國,便是那個杞人憂天的杞國。


    說起杞人憂天,其中還有許多後人不太了解的緣故。


    杞人不是無緣無故就憂天,也是他們倒黴,杞國境內接連發生各種天災,隕石墜落、地震、山崩,各種天災都讓他們給遇上了。


    有史料記載,魯莊公年間,天上下起流星雨,正好砸到杞國一帶,大半個國家都被砸沒了,大火連燒三個月,國內人心惶惶,生怕天再次塌下來。


    見多了天崩地裂大火肆虐,別說杞人,他要是在場,他也害怕。


    夏侯氏的起源的確尊貴,隻是在春秋之後,隨著杞國的覆滅也漸漸消失在大眾的視線之中,作為杞國侯的後代,後人不得不改姓夏侯,一直到夏侯嬰跟隨高祖起事,才再次為人所知。


    夏侯嬰憑借功勞獲得的爵位世襲,但是爵位的世襲與否不是賜下爵位的君主說了算,沒過多久,夏侯氏就再次跌入低穀。


    漢武帝掌權後手段嚴厲,打壓了不少勳貴,夏侯氏的爵位便被他找了個借口夏侯嬰的曾孫頭上剝奪去了,之後夏侯氏家道中落,一度窮困潦倒到吃不上飯。


    到夏侯淵這一代,甚至因為饑乏,不得不做出舍棄幼子來養活亡弟孤女的選擇,直到跟著曹操起兵,日子才好過了些。


    原煥無聲歎了口氣,眸光柔和溫聲開口,“元讓隨孟德來中山,東郡豈非隻剩妙才和子孝二人?”


    夏侯惇左右看看,發現這人是在問自己,於是憨憨一笑迴道,“大人放心,有妙才在,曹子孝翻不出什麽水花。”


    原煥:……


    所以,曹仁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曹操剛解決了一邊的問題,扭頭自己這邊就又除了亂子,手忙腳亂又趕緊解釋,他們出來時已經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也不會在外麵停留太久,妙才和子孝都是能幹的,不會讓人鑽了空子。


    荀彧:……


    荀攸:……


    叔侄倆一直坐在旁邊沒有出聲,在他們兩個的預想中,這次見麵應該非常嚴肅,曹孟德已經是東郡太守,烏程侯也是殺伐果斷的性子,主公想招攬哪一個都要費上一番口舌。


    萬萬沒想到,事情從一開始就完全脫離了他們的設想。


    原煥忍笑讓曹操停下,努力把話題掰迴來,“兗州遭逢戰亂,百姓大多逃亡在外,春夏兩季已經荒廢,等下一次播種,再到收獲,中間幾個月的時間,孟德可想好要怎麽度過?”


    兗州無主,曹操大概率還是要被推為兗州牧,與其讓他四處征戰,不如趁現在心思還在百姓身上,提前開始屯田大業。


    所謂屯田,最初是利用戌卒或農民或商人墾殖荒地,所以屯田也就有軍屯、民屯和商屯之分。


    有史以來,最早進行屯田的是秦始皇,始皇帝派遣蒙恬率十萬軍卒北擊匈奴,在兩軍對峙的地方,令士卒開荒種地,以補軍糧不足。


    以後的漢文帝、漢宣帝在應急的時候也都實行了屯田的措施。


    在這一點上,曹魏的屯田也算是古為今用,活學活用的典範。


    如果讓曹操大權在握,說一不二唯我獨尊久了,可能慢慢就會改變誌向,他不知道曹操從一顆紅心向大漢的憤青走到屠起城來毫不手軟的梟雄究竟經曆了多少變故,他隻知道,如果讓曹操專心致誌幹一件事情,他或許就不會走到那一步。


    ——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


    這人在亂世之中才是奸雄,若能給他足夠安穩的條件,讓他當個治世能臣,豈不是對天下更有益處?


    原煥看向曹操,語氣依舊溫柔,仔細聽來還帶著些循循善誘的意味,“中山境內百姓殷實,兗州百姓生活艱難,孟德從中山帶去糧食救濟百姓,接納流民開墾田地,重新恢複兗州生機,可好?”


    曹操眼睛一亮,“定當不負兄長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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