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定在六月底,趕在淒風苦雨的秋天之前,隻要手術順利,陸奕卿今年的秋天就能好過一些。


    雖然隻是針對右手局部的手術,但因為拖得太久,要治起來還是有些棘手。


    靳衡請了國外的醫療團隊,安排好住院的一切事宜,將手頭的事務推掉了大半,而後專心在醫院裏陪著愛人。


    “係統的治療後,我們隻能保證右手的傷不會影響到陸先生的日常生活,完全恢複到正常人的狀態是不可能的。很抱歉,靳先生。”


    醫生的話攪在靳衡的思緒中,堵在他的心口上。


    “你快看,我拚好了。”


    陸奕卿將複原好的九階魔方遞到靳衡麵前,企圖炫耀一下自己一下午的成品。


    醫生建議他多活動右手,對手術會有幫助,初雲聽了,迴家把自己的寶貝魔方打包好搬到醫院來了。


    陸奕卿從四階玩到九階,他手上動作慢,複原一個四階魔方要花一個小時,拚好一個九階就夠折騰一下午了。這事不僅耗時還考驗耐心,不巧,他現在最不缺的就是時間和耐心了。


    靳衡迴過神來,接過那個魔方放到桌上,習慣性的想給妻子揉揉手指。


    沒有得到誇讚,陸奕卿耿耿於懷的問:“我拚了一下午的成品,你都不認真看一眼然後誇誇我?”


    靳衡就從善如流的開始誇,說了一大堆肉麻的話,陸奕卿連忙喊了停:“過於肉麻與敷衍了”


    “阿衡 你今天怎麽了?不高興?”他抬手撫平靳衡的眉頭,擔憂的問。


    “我沒有不高興”靳衡繼續給妻子的右手按摩,他的手勁大,剛開始下手沒輕沒重的,會把人弄疼,現在慢慢掌握了力道,能很好的幫奕卿舒緩手上的肌肉。


    “奕卿。”


    “嗯?”


    “你有想做什麽嗎?”靳衡低著頭,不太敢看陸奕卿的眼睛:“我是說我知道做醫生是你打小的夢想,我想補償給你。隻要你的身體恢複健康,我會放手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醫院的環境太雜,我可以給你開一個私人診所,你不需要去看別人的臉色,也不用看病人的臉色,奕卿,我現在有能力給你最好的。”


    “嗯。”陸奕卿認真傾聽著。


    靳衡對著他的一雙好看的眸子,艱難開口道:“可是,可是”


    “可是,醫生說我的手不可能完全痊愈”陸奕卿打斷他的話,自己接道:“原來你是為這件事不高興啊。傻阿衡。這個事實我老早就接受了啊,你不必因此難過。”


    靳衡歉疚的說:“對不起,我以為,我現在有能力改變些什麽,原來還是不行。”


    “不需要改變,這樣就很好”陸奕卿說:“你和小雲都在我身邊,其他的事情就沒有那麽重要了。阿衡,凡事有得必有失,我得到的遠比我失去的要珍貴。我不覺得有什麽好遺憾的。你也不許為我難過,你皺眉的模樣醜醜的,我不喜歡。”


    靳衡立即調整了自己的麵部表情,把眉毛舒展開了。


    陸奕卿被他逗得想笑,湊過去親了親他的額頭:“小雲才上小學,我照顧他都忙不過來,暫時也不想工作了,我想在家偷懶。”


    靳衡這才釋懷了,把人摟進懷裏說:“這樣最好了,你出去工作我也舍不得,說好我養你的。”


    手術的前一天晚上,靳衡通宵沒睡,坐在床邊陪著陸奕卿,天亮時,充當人工鬧鍾,把愛人從夢中叫醒。


    離進手術室還有兩個小時。護士敲敲門走進來,提醒病人準備。


    陸奕卿右手戴的飾品多,進手術室之前都要脫下來的。


    他無名指上戴著結婚戒指,手腕處一塊遮傷疤的表,還係著一條鑲金的紅繩。


    靳衡總是嫌這條紅繩礙眼。


    紅繩是謝定瀾特地去廟裏求的,說是可以保平安也可以驅邪。


    靳衡不信這個,也看不得謝定瀾和奕卿走得過近,但是人家送這份禮物是出於完全的好心,也是為了奕卿好,他也不好拒絕,雖然心裏不開心 麵上還得笑嘻嘻,背地裏打電話給何瓣,催她快點給謝定瀾安排幾門相親。


    要命的是陸奕卿很喜歡這個禮物,將它戴在右手,和自己送的表挨在一塊,靳衡為此鬱悶了好長一段時間。


    現在終於有正大光明的機會把這個紅繩拆了,他自然積極。


    紅繩解下後,才磨磨蹭蹭的把自己送的手表也拆下來,陸奕卿打了個哈欠,整個人都還在犯困,伸著手任由靳衡動作。


    直到靳衡給他摘戒指的時候 他才清醒幾分,額頭抵在靳衡胸口,悶悶的說:“你不進去陪我嗎?”


    “我也想,可是醫生不許啊。”靳衡一隻手搭上他的後背拍了拍。


    這又不是生孩子,alpha的信息素沒什麽作用,甚至還可能幹擾醫生工作。


    而且這次手術並沒有什麽風險,靳衡想陪著也找不到借口,


    “有點餓”


    “做完手術就可以吃東西了。”靳衡說:“到時候想吃什麽都行。”


    “想吃什麽都行啊”陸奕卿笑著說:“那可以吃掉你嗎?”


    “可以啊,隻要你想,怎麽對我都行。”


    陸奕卿輕輕咬了一下靳衡的耳朵,才反過來安慰他:“我會努力恢複健康,不讓阿衡擔心。”


    “嗯。”


    靳衡握著他布滿傷疤的右手,疼惜的揉了又揉。


    六點左右,謝定瀾和何瓣把初雲帶到醫院裏,讓小孩和爸爸親昵了一會兒——靳衡在醫院陪著小陸,沒功夫照顧兒子,就隻能麻煩何瓣幫忙了。


    陸奕卿做過幾百台手術,在手術台上躺過好幾次,也在鬼門關轉過幾圈,麵對一個小手術,心態還是極好的。


    手術是全麻,他睡過去了,要不然也許還能和醫生聊上幾句,關於遇到這種問題,應該從哪個角度切入去治風險最小,如果是他主刀,又會怎麽做。


    他學的所有原理理論,最終也隻能是理論,再沒有實踐的機會了。


    手術無比成功,陸奕卿醒時,第一眼便見到了靳衡,初雲也在,輕聲問爸爸還疼不疼。


    麻醉的藥勁已經過了大半 說不疼是假的。


    他的右手全是紗布,疼得發麻。


    但他不能讓兒子擔心,於是說了謊。


    說有一點點疼 但可以忍受。


    晚上初雲被接迴了家,隻剩下靳衡在病房時,陸奕卿才敢實打實的喊疼。


    他起了低燒,醫生說這是術後的正常反應,不能急。


    靳衡不能替他疼,隻能陪著, 陪他說說話。


    “嘶真疼啊”陸奕卿難受的想翻身,但右手被特殊器材固定了位置,動彈不得,他隻能仰躺著,難耐的閉了閉眼,和靳衡感慨說:“刀子挨多了也還是會疼啊,我還以為我早就練出來了,皮糙肉厚,看來不是。”


    “疼就抓我”靳衡把手遞過去。


    “我沒力氣 抓不動啊。”陸奕卿疼得想哭,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太難熬了,他以為自己很能扛痛了 結果還是太天真了。


    靳衡隻能幹著急:“我要怎麽辦啊奕卿,怎麽才能,讓你好受些。”


    陸奕卿說:“你呆在我身邊就行,我熬一熬,就過去了。”


    “或者親親我。”


    靳衡就吻他的手指,嘴唇接觸皮膚時有些發癢,陸奕卿的注意力被分散了些,才沒有那麽疼了。


    當然他自己清楚,這完全是心理作用,是隻有愛人之間才可能觸發的心理作用。


    兩周後,右手的創口已經恢複得很好了。醫生拆了紗布,示意病人可以試著活動手指。


    陸奕卿便稍稍使了力,原先總是隱隱的鈍痛感已經完全消失了,手上的負擔像是卸了一大半。


    醫生給他遞了一隻筆,他接過,許久不曾用右手握筆甚至都有些不適應,但筆尖落入白紙上,寫字的感覺又迅速迴歸。


    他穩穩的,在紙上寫了一個“衡”字。


    左撇子當慣了,右手寫出的字沒有以前那麽圓潤工整,但也並不差。


    能恢複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


    他覺得自己現在才成了一個健全的人。


    雖然後續還是以休養為主,但也不必住院。


    迴家後,他總是手癢,總想挑戰一下自己,抱一抱上一年級的小初雲。


    靳衡在一旁用手虛虛護著,怕他一個不穩要摔。


    初雲不是小胖子,體重也是同齡人中正常的體重,靳衡可以輕鬆的把兒子抱起來 單手也沒有多大問題。


    但是omega和alpha之間的差距還是有的。


    陸奕卿試圖將兒子抱起來,雙手摟著寶寶,用了幾次力,始終沒有成功。


    初雲都被逞強的爸爸弄得咯咯笑了。靳衡怕再試下去奕卿的右手要受不了,連忙製止了。


    陸奕卿挫敗極了 迴到臥室裹著自己的小被子鬱悶歎氣。靳衡怎麽哄都哄不好。


    “初雲要還是繈褓裏的小寶貝就好了。我就可以抱他了。”


    靳衡說:“小孩總是要長大的。”


    “我太沒用了!”他趴在靳衡的肩膀上自我懷疑:“要是寶寶不長那麽快就好了,我都跟不上了,我隻是想抱抱他。”


    初雲光著小腳丫闖進主臥時,剛好聽見爸爸這句話,他立馬爬上床,鑽進小被窩裏,小手摟著爸爸的脖子,嘟嘴親親爸爸,說:“爸爸現在就抱住我了。”


    靳衡已經識趣的滾下床了。


    陸奕卿迴抱住兒子,親親他的小鼻子:“我們小雲真乖。”


    小初雲積極的給鬱悶的爸爸出謀劃策:“爸爸抱不動我 但是可以抱小妹妹小弟弟呀,他們都小小的,和小貓一樣小。”


    簡直醍醐灌頂,陸奕卿立即目光炯炯的看向坐在地板上的靳衡:“對啊阿衡!我們可以再生個二寶啊!”


    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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