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我正瞅著找不到機會肛他呢!”遊凱風把嘴裏碩大地枇杷核“噗嗤”一啐,勾著來人脖子佯裝大頭地往前走:“走!陪哥會會他去。”


    “肛你個叼啊!”陸清遠飛過去在他屁股上頂了一腳,拽著他衣領子往迴扯:“趕緊收拾!”


    遊凱風側身一閃,看眾人紛紛撿起了一地紛亂,點貨銷贓,收拾犯罪現場,眼瞅著下一秒就要腳底抹油撒丫子跑了,“哎你們這就怕啦?!”


    “你少裝大頭。”李鳶把一袋挺輕的枇杷匆匆掛在周以慶的胳膊上,“學校裏明令不讓碰這個老樹,你上哪兒說都不占理還正麵肛,肛你個大過不給你發畢業證你信不信?”


    “哎你們幹嘛呢?!”又來了個通風報信走地下工作的,一路小炮彈似的發射過來,按著被吹成了中分的齊劉海兒咋唿道:“人都快來了!教主任跟著一起呢還不快跑等著找死啊!”


    “我——靠?!”


    眾人驚詫,說好就一條哮天犬,怎麽連帶著二郎神也給請過來了?!


    彭小滿在樹上嚇得毛豎了一胳膊白毛。


    “快快快先撤先撤!”李鳶把周以慶手裏的塑料袋接過來推給陸清遠:“都先走,從白術堂那兒繞迴去,別跟人撞個正著。”


    續銘把地上的報紙和礦泉水瓶往懷裏一抱,冷靜泰和道:“逃命要緊都先跟我走,走裏頭,小點聲兒別吵。”他一揮手,閉嘴帶著人飛快地閃進了紅樓的走廊裏。遊凱風還哼哼唧唧地不願躲,被緱鍾齊周以慶揪著衣擺連拖帶拽地一路拉扯走:“別騷了你,就屬你目標大!”


    一時樹倒猢猻散,溜得賊拉快。


    “你也先走。”李鳶望了望身後徘徊,慢吞吞不動的蘇起,又抬頭望樹:“嘛呢蹲著不動?趕緊蹦下來跑路啊!”


    彭小滿勾著樹,心裏的一個大白眼兒能飛出去一裏地,京罵——近三米高還衝著水泥地呢,丫你上來試試,腿給你蹦折。


    “你——”蘇起挺憂心地看了看彭小滿,又望著李鳶欲言又止:“你倆……”


    李鳶便迴頭衝她笑了一下,“真沒事,抓三抓兩都是抓,能跑一個是一個你別傻,我等他一起。”


    “我是怕你們——”


    “我們沒事兒!”彭小滿背過身子努著嘴,小心翼翼地試圖采用傳統的下樹體位,高撅著屁股正一點點往下挪,“我倆打架檢查還沒交呢,不怕再多寫一份兒。”沒留神一滑,被樹杈子冷不丁刮了下臉:“哦嘶疼疼疼……”


    立馬抱著樹又不動了。


    李鳶想推蘇起的後背,想了想又收手沒做,朝她打了個擺手向前的手勢:“趕緊走,聽我的別耽誤。”


    蘇起見李鳶堅持己見不願讓她留,心裏失落擔憂五五半摻,猶豫再三,到了還是那句“聽我的”,讓她一步三迴頭地小步走遠了。


    “成不成啊你!”李鳶看蘇起的長馬尾在背上一搖一擺地離開,緊接著再抬頭對著彭小滿高處的腚不滿:“小爺?少俠?蹦下來就一秒鍾的事你慫不慫?我接著你呢你怕什麽?”在樹下展了展雙臂。


    “我慫,我慫。”彭小滿毫無傲骨,點頭承認。


    教導主任跟著胡八一氣勢洶洶地拐了彎,一眼就瞅見了樹上蹲一個,樹下站一個。登時腦門兒拱火揮手朝兩人喊道:“哎!說你倆呢幹嘛呢!還不下來?!哪個班兒的這麽不像話?!”


    姓胡的幫腔搶答,一抬簷帽:“高二理二的!我認識!”


    “就你他媽有嘴。”李鳶蹙眉腹誹,抬頭,“人都來了你還不跳?!”


    “我不跳!”樹杈子直晃直搖,彭小滿猶豫了半天,也沒琢磨出個符合人體工學的自由落體姿勢,“那要不你趕緊先走要逮逮我一個你也不虧行不行?!”


    李鳶沒一大白眼飛出天靈蓋——他媽跟你就沒好事。


    “趕緊下來!像什麽話!說了不讓摘不讓摘都聽不懂人話麽?!都下來老實站著不許跑!我看看都是些誰這麽不守規矩!”教主任點著指頭,好險沒擱不遠處喊劈了一把好嗓子。


    李鳶迴頭見來人怒火滔天儼然逼到了眼前,電光石火,麵色不善地咂了句嘴,轉過身搶籃板似的伸手蹦高,用力鉗住彭小滿高處的腳腕兒。彭小滿嚇了一跳,下意識失腳一蹬好險沒迎麵懟上李鳶麵門。“哎你別——”


    李鳶飛快側頭躲過正麵一擊:“別你大爺別。”


    李鳶偏頭攥著他施力往下用勁一扯,摘苞穀似的把人從樹上生生掰下。彭小滿下意識勾緊了根樹杈子不放,卻抵不過重力加速度,聽“嘎嘣”一聲脆響,連人帶杈倏然仰麵,一下子坍倒進了李鳶的懷裏。李鳶也腳下不穩,護著彭小滿一屁股滾坐在了教導主任腳邊,一仰脖,穩準狠,正對著對方寫著一臉“簡直大逆不道”的怒容。


    往後李鳶一直覺得自己當時有病。


    彼時他自上而下俯視著懷裏的彭小滿,看他舉著跟枇杷枝,滿眼的驚魂未定大難不死,臉上還留下了一道淺淺的緋紅色的印子。他第一刻想的竟不是“這把完了”,而居然是“真的好輕。”


    你靈魂的重量呢。


    “很好。”大勢已去,李鳶肩膀一懈,低頭,小聲湊在彭小滿耳邊自嘲:“咱倆撲街。”


    彭小滿仰脖看了他一眼,頭一歪,握著枇杷枝抵著額頭突然笑得不行,滿眼說不出的逍遙。


    “當啷”老班把黑板擦重重拍在了講桌上,霎時四下騰起一陣雪白的粉塵。前排的女生忙捂著口鼻,低頭小心翼翼地拿本王後雄扇起了風,眨了眨眼。


    教室裏的電扇吱呀呀地在頂上旋轉,底下禁聲,靜如死水,沒一個人敢吱聲。為引用名人警句,校裏貼了畢達哥斯拉等人的肖像上牆,金發高鼻的學霸洋人臉,此刻顯得異常嘲諷地正睥睨著座下一眾。


    “都給我站著!”


    老班陡然一聲高喝如同平地驚雷起,嚇得人一哆嗦。緊跟著兩聲桌椅板凳拖拉的動響,李鳶和彭小滿低著頭,一前一後立在了座位上。


    老班的花鏡掛在鼻尖,摸著一口鍋倒扣似的啤酒肚子,伸手朝他倆比了個圓敦敦的大拇指,有點兒無語:“行,真行,你倆真行,哎鷺高就數你們有通天的本事,這大錯小錯一摞接著一摞的犯,怎麽?放飛自我啊?和誰過不去呢?”


    李鳶低頭在嘴裏漫不經心地動了動舌頭,彭小滿則摸了下鼻子。


    “心都野掉了是吧?啊?”老班在講台上左右踱步,食指往下一戳,眉一挑慢悠悠道:“來來來來來,還有誰都站起來站起來,都自覺點兒啊不要讓我一個個問,來自己犯事兒自己門清該站都站起來不要耽誤下堂課時間!”


    緱鍾齊率先頂了下眼鏡,推開椅子立正站好,一點兒不猶豫。


    老班摸著下巴:“好,仗義,來還有。”


    蘇起和陸清遠隨後同時起身,俱偏過頭摸了摸脖子。


    “還有。”


    周以慶跟著撇嘴站直,迴頭看續銘繃著嘴角端著張勘破紅塵的臉也立了起來,模樣凜然得像是要被押菜市口斷頭赴死,活脫脫個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返。老班也沒想到連續銘這濃眉大眼的家夥也叛變了,挑眉一愣,隨後忍不住拔了分貝道:“還班長呢還我遲早給你撤了!來還有!一起站!別擠藥膏兒似的我說一個站一個!”


    李鳶聽身後不響,便手抵住鼻尖假意一咳,裝模作樣地無意往後一頂,撞得遊凱風水杯筆盒登時劈裏啪啦地響。


    “我日……”


    遊凱風本來就劣跡斑斑,老班麵前素來夾著尾巴做人低頭,給李鳶這麽故意一鬧,忙伸手按著欲倒不倒的保溫瓶,瞪了他一眼才跟著另外幾個一起,清著嗓子佯裝著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地從板凳上站起。方才豪言壯語胸`脯拍得劈啪響,這把徹底慫成了個沉默的球兒。


    一口氣站起來小半個班兒,望過去跟片白楊林似的。個頂個的挺拔精神有朝氣,個頂個的不省心!眼皮子一翻,氣的要迴轉升天。


    必須得爆發一下。


    “不像話!都不像話!學校規定都當耳旁風!說了不讓摘不讓摘還摘!饞成蟲了你們我看是!你們知道那棵樹有多少曆史麽?!你們知道是誰種的麽?!樹下夠兩個嚐嚐得了還小半個班都上!那麽愛上樹我下堂課不上!我們全去校門口找樹上去!我給你們看著!有爬不上的咱不下課!我讓你們爬個夠要不要?!”


    老班矛頭一轉,遙遙一指第一嫌疑人彭小滿:“你那麽愛上樹你畢業了就去海南摘椰子好吧?!神舟係列以後就指望著你上了唄!”


    李鳶笑點其實奇低,動輒一句話能兀自笑個不能停。彭小滿聽他極不適宜地從嘴裏“嗤”了一聲,迴頭看,人正抿嘴憋得肩膀直顫。不看還好一看不行,彭小滿一邊心裏頭叫冤,一邊捂嘴也想跟著樂。除了普通話欠點兒,班主任這包袱抖啪啪響,應聘去德雲社訓練兩年,妥妥也是個台柱子。


    “笑?哎有臉笑!來你再笑一個我看看!摘也就算了我睜隻眼閉隻眼還說的過去!好你兩個倒挺大方啊!直接把人樹杈子給掰下來一大根!幹什麽?拿迴去當柴燒啊?!”


    老班跟變魔術似的把講台底下的樹杈子掏上來,往講桌上“咵嚓”一撂,眼皮一耷更是氣結:“人老樹在那兒風吹雨淋的時候都還沒你們呢!那都是有情懷、有人文曆史的,不是長在那兒讓你解饞的!你們知道這是什麽行為麽?!”


    不知哪頭“小麻雀”在底下啾啾,埋頭小聲謔了句“破壞文物”,極短的一刹嗡嗡騷動後,眾人憋得都很辛苦。


    “誰說的?!誰說的站起來講台上說!我看誰有嘴一天到晚的就你會說!我看你考語文能考幾大分?!”


    “小麻雀”吃了劈裏啪啦一通槍子,迫於淫威咬了舌根,自行了斷了。


    老牛似的大喘氣兒了一陣,花白的胡茬子下巴上直顫,抬手順了順起伏的胸`脯。年紀大了不好吼,容易腦溢血。“別以為我平常管你們管的不嚴我就真由著你們胡天胡地了。你們是我帶的最後一屆,哎,送你們進了大學我也就功成身退迴去帶孫子養老了,最後一學年,煩請你們一個個兒都給我老實點做人別讓我高血壓高血脂的小老頭,成天跟你們後頭擦屁股,落個晚節不保。”


    擰開杯蓋喝了口水,抬手比了個六:“六月份,六月份高三的就高考了,你們期末考試,我倒要看看你們學的怎麽樣,哎,我要看平均分要比一班低那麽一點兒,你們就都給我洗幹淨脖子看我怎麽好好整你們,其他話我不多說。”


    看向李鳶:“你,和續銘還有緱鍾齊這幾個,拿不下年紀前五就等著試試,弦兒跟皮都給我繃緊點兒。”


    再看向摳著指頭的彭小滿,猶豫再三欲言又止,微不可查地歎了口氣,到底沒多說。


    “你倆怎麽罰等周一升旗儀式上說,順便再把你倆打架的檢討一道給讀了,旗也別升了迴頭一校就光聽罵你倆吧,真給我長臉。”老班不耐地撣了撣書本上的筆灰,臨出門前又折迴來猛一拍門板,“梆當”一聲響:“這堂課都給我站著上!我看誰敢坐!”


    衛一筌在外頭把一場大戲聽了個大概全。


    老班走到門口便忙換了副賠笑臉,眉心川字一散,朝衛一筌點頭致歉,漾了眼邊一把魚尾似的細褶兒,“哎不好意思衛老師搞了個批鬥,耽誤您時間了,趕緊,趕緊上課吧啊。這一幫不省油的小孩兒沒招兒想,真沒招兒想。”


    “行啦,您老也別多生氣了。”


    鷺高一水兒的啤酒肚地中海裏,衛一筌是難得的青年教師,博士剛讀完不久,年輕儒雅,爽朗通達,課上的也風趣;他使手往老班背上安撫似的拍了一拍,推了推細框眼鏡:“您班學生都聰明著呢,心裏有數,您別擔心,小孩子心性。”


    “都站起來一米七一米八的個子還小孩子心性呢!狗屁。”老班搖頭不認同地直短歎,“都站著,衛老師別心軟,別讓他們坐下。”


    看老班端著茶杯三角板背著手在迴廊處走遠,衛一筌才拿著物理書笑模笑樣兒地進門,挑眉看了一眼講台上的樹杈子,和底下學生們大眼對小眼。送走西天如來,一眾小仙兒才稍稍緩和了冷肅氣氛,鬆快下眉眼來。動脖子的動脖子,側頭講小話的講小話。陸清遠腿酸,屁股沾了下板凳,又慫包地站了起來。


    “開追悼會啊?”衛一筌一副故意逗你玩兒的口氣,指了指講桌上懨懨橫躺著的樹枝子,翻了頁物理書,“派個代表來兩句悼詞唄?”


    冤有頭債有主,眾人皆側頭去看彭小滿。彭小滿低頭摸後腦勺樂了一下:“就……永垂不朽吧。”


    還是那個沒什麽心肝,又隔著一層似的樣子。


    傍晚下學,教室裏分贓。雖出師不利,被殺個猝不及防铩羽而歸,但戰果好歹也算累累,這波不虧。緱鍾齊是組織裏的狗頭軍師,幫著名義上的意見領袖續銘把三大袋枇杷果均分給了班裏同學,帽子衣兜也行,書包飯盒也行,都各裝點迴去嚐個意思。除了幾個素來心思清淨從來不跟遊凱風這一掛人鬼混的,個個眉開眼笑。按李鳶後來話說,場麵活像二戰難民營裏領救濟糧。


    彭小滿和李鳶作為身赴前線且背了大鍋的兩員立功猛將,受了緱鍾齊好一通寬慰曲說,又一人拎了一大兜枇杷迴去。兩人走去停車棚取車,難得一道迴家。趁人弓腰解車鎖的功夫,李鳶順手把塑料袋往對方歲月靜好的車筐裏一放。


    “你不要啊?”彭小滿扒拉了一下袋子,抬眼看他。


    李鳶騎的是輛騷包紅的山地車,還是太陽底下能閃瞎人狗眼的漆麵,極不低調,極易被偷——這是他高中的第三輛,先頭兩輛,一個騷黃一個騷藍,騷就對了,甭問為什麽。


    丟的林以雄後來都沒脾氣了,一抖肩上的警章插腰笑著問他,哎,你說你小子作為一個人民警察的後代,沒偵查反偵察這根弦也就算了,被小蟊賊惦記到這份上,你就不覺得是往你祖墳上倒糞桶,如蒙大辱戳脊梁骨麽?李鳶從來也懶得跟他正麵迴嘴,心說您就一片警您得意什麽,轄區裏丟了電動車的去派出所報案你們給人找著過幾迴?上次丟一小孩兒,全城調了監控也半天沒找著,到了還不是人自己從火車站跑迴去的。


    他踢了一腳車撐,“家裏沒人愛吃水果,都給你了。”


    原來李小杏倒挺愛買,這會子帶迴去,放爛了也未必有人動它。


    彭小滿想說你他媽不愛吃水果兒你出主意的時候跟著瞎起什麽熱哄,琢磨了一下又沒說,換了句開玩笑的:“怨不得我瞅著你不水靈。”


    “哎是,就彭少俠你漂亮。”


    “一般一般。”彭小滿打蛇隨棍上,跨上自行車,迴頭衝他吐了下舌頭:“也就比李少俠你白點兒。”


    “我當你要說世界第三呢。”


    “沒那麽大臉。”


    李鳶看著他臉上那道新掛的彩,笑了笑沒做聲。


    出校門上晚橋,烏南江麵熠熠有光,並行騎過,擋了後方來車的路。彭小滿撥了記車鈴往李鳶方向靠去,偏頭一看,來車是輛鋥光瓦亮的奔馳s6。路遇這種幾近百萬級別的好車,彭小滿一向是繞彎躲著走的,像他這種成日裏騎車生死時速好賴沒準兒的窮學生,給人一不小心刮了蹭了,人當豬肉價上稱賣完了都賠不起。卻沒成想s6不提速,緩慢行到李鳶手邊,搖下了車窗。


    衛一筌兩手扶穩方向盤,鏡片上沾上了晚霞的茜素紅,分外儒雅好看地衝著倆人笑:“挺難得見你倆一道啊。”


    彭小滿心裏撲騰翻了一個小跟頭——現在的高中老師都這麽掙錢麽?!


    “我們這不趕著迴去寫檢討,左一個三千字右一個三千字。”李鳶側頭看他:“我看升旗儀式得加時啊,衛老師。”


    “要不你倆十六倍速,詞練熟點兒。”衛一筌不擺老師架子,玩笑對著學生也是照開不誤,笑完了又轉臉兒正經:“特意過來提醒你一句,七月底的機器人大賽華南決賽,你得跟著去。”


    “別。”李鳶聽罷,當即皺眉推辭道:“我都功成身退您還拽著我不放,不去我沒工夫。”


    “少了你,機器人社沒人挑大梁。”


    “我什麽時候說我要當大梁了我。”李鳶樂了一記,頓了兩三秒,“我怕耽誤複習時間,高二不敢散漫過分了。”


    校裏機器人社的事兒彭小滿一概不懂,也不知道李鳶還是骨幹社員之一,但還是聽了忍不住想欠嗖嗖地插嘴——好意思說這場麵話麽你,前天還騎車送您老人家去網吧打遊戲呢。


    “這麽跟你說吧。”衛一筌默默了一刻,索性橋上稍停,踩死離合,“國家教育資源不平衡你知道,高考移民你也懂,你在青弋頂天,全國排名未必能進上前一千。你如果想報利大或者裏上電子科技大這類理工科的重本,想修他們醫科或者電子、土木這類的王牌專業,國家級競賽的a檔加分和證書百利而無一害,即算你想走他們的自主招生,有麵試有推薦,這是你不二的敲門磚。”


    彭小滿有點兒不知等還是不等。


    等,沒鐵到那份上;不等,好賴一起出的校門。他蹬了兩腳踏板,錯開兩人兩三米的距離,伸腳觸地,將車撐穩在橋頭,迴頭看車邊低頭說話的李鳶。


    氣質是要時間來釀的,高中生難談氣質。可好看與不好看,還是能分辨的。有得人好看,眼耳口鼻,皆是花鳥工筆裏一筆一筆的著墨勾線,合規矩且有章法;而李鳶的好看,是山石似的寫意而難描摹。在於給旁觀人的情緒,而不在視覺上的單純感受。


    彭小滿忍不住饒有興味地分析。


    ——眉骨未免太過高聳了些,有了點外國人的味道,倘若不是山根夠高得以符合眉目間的意境,險些就要不倫不類了;臉稍顯窄長,兩側頰肌掃了側影似的有些凹陷,好在下顎角夠深,清減悵然的感覺則中和成了冷峻;嘴唇也薄,但勝在上唇唇峰二迭,棱角分明得削弱了些薄幸的味道。


    恕彭小滿直言,長得怪顯老。可這種類似凜然的成熟氣息,落他身上居然毫不違和,且魅力值up,相當地耐人尋味。校服在他身上一穿,倒像兒戲,倒像娛樂圈裏一路摸爬滾打上來的老鮮肉,還非要去演青春劇了。彭小滿倚住龍頭,沒來由望著李鳶一瞬不瞬,不自覺的就散焦了。視界含混,茜素紅的底色。


    李鳶在彭小滿眼前擺了擺手:“走吧。”


    “哎!”李鳶一逕騎行過晚橋橋頭向前,彭小滿欲追,出聲叫住他。


    “怎麽?”李鳶轉頭,“有什麽要請教的?”


    “……我就想問衛老師為什麽這麽有錢。”彭小滿踩著踏板挪前湊近,低聲:“咱老班這種德高望重的還騎電驢呢,他怎麽就開上s6 了?”


    “你不知道?”


    彭小滿搖頭。


    “蜀月樓知道麽,那個全國連鎖的火鍋店。”


    “啊。”彭小滿點頭,“排隊都排不到。”


    “那是衛老師他爸媽開的。腰纏萬貫的命教書育人的心,他是妥妥小說男主光環,書教不好就隻能迴去繼承億萬家產了。”李鳶看他險掉了下巴,忍笑繼續道:“你還別說老班,他兒子是老美研究所迴來的高知人才,平常開的也是百萬級別的好車,老班是不顯山不露水而已。”


    彭小滿感到臉上一點溫熱,迴神才發覺李鳶半身已經倏然靠近,把拇指貼上自己一側臉頰了。對方自然地按下一抹,指腹上便沾了一道淡色血印。自己被樹枝劃出的那道淺口子,滲了血。


    “你奶奶不會又領著你來討說法,得再給她演出二人轉吧?”李鳶把拇指比給他看,即使漫不經心地笑,也幾乎像山的背麵一樣,其中固定含有沉默內斂的那一部分。


    “放心。”彭小滿先愣了一下,隨後望著他歪頭,“我就說蚊子叮了,手重給撓破了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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