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陌生來電後的白晟狀態看著不大好,但既然自己已經做出決定,對方也這麽說了,淩辰南還是留下白晟獨自離開。他心不在焉地買了些魚肝油、鈣片和大蒜素,迴到父母家拿出來一看,發現是三瓶魚油。


    暗自無語了一下,淩辰南淡定地遞給自家媽媽說:“活動,買二送一。”


    陸柏舟說的沒錯,他想,自己真像是第一天送小孩兒上學的家長,覺得對方生活不能自理,然後滿街都是壞人,一直腦補各種慘案。


    就這麽東想西想地到了夜裏,淩辰南陪老人家遛狗散步迴來,平躺在床上舉著手機刷微博。


    正犯困的時候,忽然一個電話進來,淩辰南手一抖,電話直接砸臉上。


    “嘶——哎喲!” 淩辰南鼻梁中彈眼冒金星,生理淚水一下冒出來了。他站起身閉著眼捏著鼻梁骨,在被子裏一頓亂翻,半天才找出手機劃開。


    “喂?” 淩辰南呲著牙說。


    “淩辰南?” 對方說。


    淩辰南有點奇怪:“是我,” 對方聲音有點耳熟,他把手機拿下來透著淚花看 —— 寫著白晟兩個大字。


    淩辰南滿頭問號和驚歎號。


    “白……白晟?” 他不確定地問 —— 對方還從沒叫過他全名,聲音聽起來也有些怪。


    電話那頭輕笑了一聲,說:“好久不見了。”


    淩辰南莫名其妙:“不是上午才……” 可對方打斷了他:“你平時就這模樣?穿的這是什麽。”


    淩辰南初一下沒聽懂,忽然反應過來,低頭看著自己身上印著動漫人物頭像的大t恤,那種久違的從腳底到後背一路麻到頭皮的感覺又迴來了,對方又輕輕笑了一聲:“那是什麽,你初中的睡衣嗎?”


    淩辰南站在老家臥室裏,渾身僵硬,他抬起頭在天花板和櫃子上打量 —— 監視鏡頭?在這裏?不可能吧!


    他竭力控製唿吸,平靜地說:“不是初中,是高中。”


    電話那邊又笑了:“你瞎轉什麽呢,看外麵。”


    淩辰南撲到床頭的大窗子上往下看—— 他家住在二樓,樓前的景色一覽無餘 —— 路邊攤販都收走了,冷清的路麵中央站著一個高挑的身影,背著光拿著手機衝他抬起頭。


    他臉上掛著淩辰南從沒見過的笑容,鋒利又邪氣,他說:“下來見一麵吧淩醫生,前幾次都沒好好做過自我介紹。”


    淩辰南站在窗邊舉著手機俯視著他,他也毫無畏懼地迴視過來,然後他舉起手,衝他勾了勾。


    淩辰南隨手裹了一個厚外套,穿著睡褲踩著棉鞋就下樓了,對方看他從樓道裏出來,抿著嘴唇皺了皺眉,似乎對他這一身混搭很不滿。


    反之 —— 淩辰南觀察到白晟一改往日隻露出眼睛的大粽子打扮,敞著長到小腿的毛呢外套,裏麵搭著一件看起來也不怎麽厚的菱格毛衣,露出修長的脖頸,一副不怕冷的樣子。


    淩辰南試探地叫:“蜂鳥?”


    “哦?看來淩先生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嘛。” 蜂鳥滿意地彎起嘴角。


    同樣一張臉,同樣一張嘴,叫出口的“淩先生” 三個字怎麽能差別這麽大呢?


    淩辰南又向前走了兩步想要近距離觀察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氣場改變,還是因為不再微微駝背顯得更加挺拔,總之對方氣勢驚人壓迫感十足。


    淩辰南:“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蜂鳥像是聽了什麽可笑的事:“哈?你有什麽我是不知道的嗎?”


    淩辰南忽然想起白晟說跟蹤他的人是蜂鳥,又想起上次被他撲到在地板上的事,情不自禁警惕地後退了半步。


    蜂鳥長腿一邁就將兩人之間的距離大大縮短:“怎麽了?淩醫生不會是怕我吧,怎麽了,那家夥跟你說什麽了?不會是說……是我在打醫生主意、在跟蹤醫生吧?” 他眯起眼:“說中了?”


    “哈!” 蜂鳥冷笑一聲別開頭,往日乖巧畏縮的臉龐如今帶著厭世的冷感,他聲音也比平生稍微高亢一些,盛氣淩人地說:“開玩笑!我?會跟著你?”


    淩辰南板起臉 —— 怎麽了!不就是穿了條南方公園的睡褲和紫色的棉鞋嗎?用得著這麽嫌棄嗎?


    蜂鳥聳起肩膀,故意結結巴巴地模仿:“我,我我最喜歡醫生了,切!沒出息的樣子,看著就煩!暗戀跟蹤別人那麽久,連約個見麵都不敢,還得求我來幫他。” 他又上前半步,捏住淩辰南的下巴:“那就讓我來好好看看這位淩醫生。”


    淩辰南神色冷峻,一把拍開他的手,啪地一聲在冬夜的街道尤其響亮,蜂鳥臉沉下來了。


    淩辰南手抵著他肩窩將他推開一點:“你說什麽?你幫他約的,你說來診所的時候?”


    蜂鳥勾了勾嘴角:“對啊,我比那家夥還要早一點見到你呢淩醫生,” 他忽然收起笑容,垂下眼睛,小聲說:“醫生,你好,我,我曾經有一個戀人。” 然後他抬起臉湊到淩辰南麵前,問:“怎麽樣,醫生,我裝他還很像吧?”


    淩辰南無法控製地瞳孔微微放大 —— 第一次來診所的那個,氣質病態陰鬱的、有些許強迫症的,不是假裝成沈寅川的白晟,而是假裝成白晟的蜂鳥!


    “醫生,” 蜂鳥微微側過下巴,指著脖子說:“這裏,很疼呢,你下手也太重了吧。”


    淩辰南眼睛睜大,快速抬手來擋,但是蜂鳥動作更快,一手卡住他脖子一手捏住他手腕,將他狠狠撞到水泥牆上。


    這個人怎麽這麽喜歡推人後腦勺撞牆!淩辰南火冒三丈,用空閑的手一把握住對方手腕用力向外一撇,蜂鳥立馬麵容扭曲地扭下肩膀,他還想掙紮,淩辰南又加大力量使他痛得叫出來,罵道:“淩辰南!你他媽的放手!”


    淩辰南手指捏住他耳朵揪了揪:“說髒話,嗯?”


    蜂鳥氣得眼睛噴火,但手肘被掰成一個扭曲的姿勢一動就疼,咬牙切齒地說:“淩辰南,我警告你!”


    淩辰南:“哦,不叫醫生啦,這就對了,隻有白晟能叫,知道嗎?”


    他雙手一推鬆開他,蜂鳥晃了兩步才站穩,關節依舊發麻,危險地虛著眼睛:“你他媽找死嗎?”


    淩辰南一聽髒話又要收拾他,蜂鳥立馬大叫道:“喂!”


    淩辰南:“你小點聲兒,這一片兒都老年人,大家都睡了。”


    蜂鳥表情可算是匪夷所思,豐富地變化了好幾次,終於放棄揉胳膊,嘖了一聲不耐煩地說:“算了,別的就不說了,你迴去叫你那個醫生朋友別管我們了,我會親自打電話取消預約的,你隻需要負責讓他之後別再來煩白晟。”


    淩辰南一聲不吭地盯著他,眼看著他頂著那張熟悉卻又無比陌生的臉,說出令人手腳冰涼的可怕宣言:“想要讓我消失的人,通通都會消失。”


    淩辰南問:“比如沈寅川?”


    蜂鳥眉心下沉,眼中閃過一絲毫不掩飾的厭惡:“那個垃圾,不要讓我聽到他的全名。也不知道白晟看上他什麽了,坐兩年牢,實在是太便宜他了。”


    淩辰南忽然發現蜂鳥雖然戾氣很重,但似乎異常坦誠,平日裏和白晟無法觸及的聊天內容都可以順利展開,於是問:“所以他是真的把你囚禁了幾個月然後失手活埋了?”


    蜂鳥臉色冰冷,露出一個毫無暖意的笑容:“不是我,是白晟,我真後悔,當時從院子裏醒來的要是我,一定會進房再送那混蛋一刀。”


    淩辰南暗自咬了咬牙槽,迴到先前的話題:“整合人格不是要消滅人格,是幫你們都找到最舒適恰當的居所,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通過分裂的方式共存,你如果拒絕配合,不僅僅是白晟有害,對你也沒什麽好處。”


    蜂鳥看著他的眼睛,淩辰南於是繼續說:“你也說了,沈寅川的刑期隻有不到兩年了,到時他出獄後必定對白晟還抱有執念,白晟精神狀況這麽不穩定,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也無法有效地保護自己,很容易釀成惡果,兩年前的事情你也不想重演吧。”


    蜂鳥垂下眼睛,盯著兩人之間的路麵,像是在思考他說的話,淩辰南誠懇勸道:“至少給你們一個機會,珍惜這段難得的平和期,不管是誰住在這具身體裏,你都不希望他受傷吧。”


    “我說醫生,你…… 是不是搞錯什麽了,” 蜂鳥重新抬起臉來,白皙的皮膚在夜色下透著病態的光,漂亮的五官滲透著嗜血的快意,一字一句地緩緩道:“我說他坐兩年牢太便宜他了的意思是,他又能多活兩年了,等到他出獄的那一天,到底是誰會受傷呢,醫生?”


    淩辰南睜大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蜂鳥一點一點地擴大笑容,退了幾步,重新站迴到路燈下,豎起一根手指擺了擺,示意他好好看著。


    他摸出手機撥號,等了一會兒後,開口道:“喂?陸……陸醫生嗎?我,我是白晟。”


    淩辰南上前就要阻止他,卻被他兇狠地瞪視警告,然而說出口的語氣卻柔軟又彷徨,惟妙惟肖:“不好意思這麽晚打擾你,我,我想跟你說,下周的……”


    他話語戛然而止 —— 淩辰南從背後猛切在他頸動脈 —— 他被打昏過去,手機落在地上,人跌進淩辰南懷裏。


    淩辰南撿起手機,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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