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貌魅力偏見(pas),一種心理上的偏見,當人們看到外貌美麗的人是會認為他們同時擁有其他的美好的特點,例如他們會更加善良、成功、快樂等。


    淩辰南花了一刻鍾時間檢討自己是不是陷入了這種偏見裏。


    上周五的診療結束後,他前思後想了很久 —— 如果沈寅川說的是真的,如果他真的殺害了自己的戀人埋在後院,那麽自己是有義務要把相關內容告知警方的。


    如果他說的是真的。


    可是通過短短兩個小時的接觸,淩辰南覺得對方大概是有一些妄想的症狀。


    首先,他自我敘述的時候描繪了很多跟現實有出入的細節,例如他本人明明經濟條件優渥長相上乘,從生活習慣和禮儀來看也出身家庭教育良好的環境,但是在描述中卻帶著大量關於長相和家庭條件的強烈自卑。再者他某次提到了自己的“姐姐”,但之後又說自己是獨子。還有一次,他提到自己因為打籃球而膝蓋受傷,可是淩辰南觀察他沒有避開受傷膝蓋單獨用力的習慣,站坐姿也沒有任何異樣。


    在這種種的前後不統一之中,淩辰南卻不是很懷疑這位“戀人“ 的真實性。


    提及戀愛過程時,沈寅川添加了很多不必要的細節,例如約會服飾的顏色、當日的電視節目等,有時候也會自我修正不準確的敘述,這是隻有在迴憶真實事件的時候才會發生。


    除非……他花了大量時間精力妄想了一個完整的人物和故事,導致自己都相信了。


    淩辰南反反複複推翻自己的想法,決定眼下還是多了解對方一點再做打算。


    約定的時間到,沈寅川又準時出現在了診療室裏。


    淩辰南問:“你的戀人,他叫什麽名字?”


    沈寅川猶豫了一下,還是說:“白晟,他叫白晟。”


    淩辰南:“你說,你上次失手傷害了他,然後埋在了你家後院?”


    沈寅川低下頭,輕輕地點了點。


    淩辰南問:“可是,你怎麽知道他是被活埋的呢?按理說你應當以為自己已經錯殺了他,至於具體死因和死亡時間,需要專家來鑒定吧。”


    沈寅川皺起眉毛,斷斷續續地說:“我,我知道的,他當時沒有死,還能聞到泥土的味道,那天下了雨,土很鬆軟,很快就挖了一個大洞……”


    淩辰南看對方身體僵硬、手指神經質地顫抖,意識到自己逼得太緊了,放緩語氣說:“不要急,我們從頭開始說,當時你們住在一起嗎?爭吵的原因是什麽?”


    沒有被安撫,對方反而顫抖得更厲害了,說:“是住在一起,但…… 但他不是自願的,我,是我逼他的。”


    淩辰南問:“他不同意同居嗎?”


    沈寅川眨了眨眼睛,迴憶道:“他說想要有一點,有一點私人空間,我不懂,為什麽需要私人空間,不管他什麽樣我都會包容他的……隻要在一起。我想要每天能夠看見他,就算每天見麵,就算他說每天都來我家,可……可我知道他有一個隨時可以迴去的地方,我知道如果他隨時要走都是走的掉的。”


    淩辰南聲音沉靜,帶著令人放鬆的特質,他輕輕地問:“然後呢?”


    沈寅川緩緩唿出一口氣:“然後,我……買了一點藥。”


    【沈寅川的第三段故事·禁錮】


    【為什麽要惹我生氣呢,明知道我最無法忍受他說離開的話,為什麽要用那樣美好的嘴型說出這麽殘忍的話呢?


    第一次,我隻是想要讓他在我家多待一會兒,我隻是想在周六也抱著他賴床到中午,兩個人躲在自己的小天地裏沒有外人打擾,也不用擔心這種溫存是曇花一現。


    我專門去查過了,這種安眠藥帶一點鎮定的效果,如果不長期服用的話是沒有什麽副作用的。而他喝下帶有鎮定劑的飲品之後,整個人變得非常乖巧,有點困倦又軟綿綿的,全身心依賴著我的樣子讓我有些上癮。


    有了一次,第二次就變得更容易。


    從最開始的兩周一次,到一周一次,到後來我幾乎無法麵對清醒時的他了。慢慢地,他開始產生一些抗藥性和依賴性,我不得不把劑量加大,把普通的助眠物替換成鎮定效果更強的藥品 —— 這些藥品大多是處方藥,為此我偽造了大量的醫生處方,走遍全城各個藥店,這邊開一點,那邊開一點,以免引起懷疑。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可是他生疑得太晚,他已經走不了了,我不會讓他走的。


    我想,沒關係的,他不用工作,我會賺錢養活我們的。他也不用出門,我會一直陪著他的。


    他不需要手腳,隻要一直看著我就好了。】


    淩辰南伸手悄悄關掉了計時的鬧鍾,問:“之後你做了什麽?當他發現你對他下藥之後。”


    沈寅川舉起右手,將左手扣在右手手腕上。


    淩辰南問:“你把他囚禁起來了?綁在家裏?”


    沈寅川點了點頭:“不是那種情趣的手銬,是真正在五金店定做的,其實……就算不用那麽結實的鏈條他也跑不掉,畢竟他每天醒著的時候很少,藥物讓他身體和精神都變得很不好,也不怎麽吃東西,瘦了很多。”


    “他最開始會拚命掙動,把自己搞得傷痕累累的,都不好看了,後來……後來他會學乖一點,避開我給他的食物和水,雖然這樣能夠避開裏麵的藥物,但是身體卻因為絕食而更加虛弱。”


    “後來我答應他了,我說不會再在食物裏放任何藥物,每次喂他之前我都先吃幾口給他看。”


    淩辰南問:“他相信了?”


    沈寅川點頭:“他相信,我也真的沒有放,因為當時我已經改成靜脈注射了。”


    淩辰南暗自吃驚這段關係走到如此極端的境況,沉思片刻後說:“那我們再說說你失手傷害他的那天吧,那時候你已經拘禁他多久了?“


    對方茫然地看著天花板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一個月?一年?十年?有時候,我覺得我們開開心心在一起的日子就像在昨天,有時候又覺得過去的每一天都十倍的漫長。”


    淩辰南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說:“迴到我最開始的問題,你是怎麽知道對方被埋掉的時候還活著?”


    “因為啊……” 沈寅川睜大眼:“我第二天去看的時候,地上好大一個洞,裏麵的人不見了。”


    這下子淩辰南基本確定對方是在妄想了。


    沈寅川比劃了一個手勢,接著說:“當時,當時他流了好多血,滿地都是,但他騙我醫生,他騙我會好好的,讓我解開他,他說他不會走的,我就信了,我相信了他,然後……” 他臉埋進手裏,聲音顫抖,好像在哭:“我不是故意的,他要走,我嚇壞了,我氣瘋了,我先是推了他一把,他頭撞到了桌子邊,我沒看到,我當時隻是想讓他別走,我掐著他的脖子……我沒想那麽用力的,但是我當時跪在他身上,全身的力氣都壓下去了,他滿臉血……”


    淩辰南遞給他一杯水想讓他冷靜一下,可對方卻避開了,可能是想到了以前自己在水裏下藥的場景。


    沈寅川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我一直坐在他旁邊等到半夜,他的身體越來越涼,地上的血也凝固住了,散發出非常令人反胃的鐵鏽味,我當時太害怕了,不知道該怎麽辦,我就……我就埋了他,我不知道他當時還活著,我不知道……我要是知道肯定會送他去醫院的,我肯定會的。”


    淩辰南問:“然後你去院子裏挖了個坑,把他埋進去了?”


    沈寅川點點頭:“挖了好大一個坑,我把他推了進去,好看的臉頰都蹭髒了,身上也都是土,然後我開始飛快地埋,我坑挖得不夠深,土不敢填太高,我想別人肯定一看就能發現,但是我太害怕,當時也隻能那樣了。迴到家之後我從窗子又看了看,下雨了,土變得平坦,沒之前那麽明顯。然後……然後我應該是吃了一點安眠的藥,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地上一個坑,他不見了,他不見了……”


    淩辰南注意到他第一次說的時候,是“因為下雨泥土鬆軟所以好挖坑”,第二次下雨的時間點卻跳到了掩埋之後,心裏估計著對方是受不了和戀人肢體衝突後對方離開的打擊,神誌不清下到院子裏挖了一個坑,是一種掩埋自己不願承認的不堪事實下的無意識舉動。


    好險自己沒有衝動之下去報警,為了一具根本不存在的屍體。


    而在自己對麵的人,淩辰南想,也不是什麽喪心病狂的殺人犯,隻是一個不知道如何處理自己情感和把握戀愛距離的病人,每一天都深陷在對自己的自責裏,一步一步努力尋求著幫助。


    “醫生,” 沈寅川忽然開口喊他:“天,天黑了。”


    淩辰南扭頭看了看窗外,深藍色的天空逐漸暈染開粉紫,他又看了看表,已經過了下班時間一個小時了。他有些心虛,說:“鬧鍾怎麽沒響,都這麽晚了。”


    對方低下頭,說:“耽誤你了。”


    淩辰南身體往前傾,手搭在他腿邊的椅子上 —— 這個親近的試探沒有引起對方的不適,比第一周的抗拒已經大有改觀。


    “完全不會,” 他說:“我想要幫助你。”


    沈寅川看著他,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淩辰南覺得他可能是想要微笑一下,雖然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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