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地醒過好幾次,完全清醒過來的時候,眼前昏暗一片,鼻腔裏也充斥著一股黴味,我胃裏翻湧了幾下,忍不住幹嘔兩聲,隻是沒吐出什麽東西來。


    我動了動僵硬的脖子,後腦蹭在牆上傳來一陣銳痛,我猛然想起我是被人打暈的。不遠處的牆角扔了一個棒球棍,上麵還粘著血跡,如果不出意外,應該是我腦袋上的。


    後腦的傷口上好像貼了一層紗布,血是止住了,但隻要稍微動一下,眼前就瘋狂冒金星。


    我試圖挪動四肢,發現雙手被麻繩反綁在身後,雙腳也被綁了起來,我這才真正意識到,我這是遇上綁架了。


    我避開傷口仰靠在牆上,依然覺得難以置信,這種電視劇裏才會發生的事情突然降臨在自己頭上,任誰都會發懵吧。


    那天在宴會上,謝珩沒說兩句話眼圈就紅了,幾次欲言又止的樣子,壓根不像是裝出來的,而且他從高中那會兒就是出了名的巴結我,多年後再見,他也依舊和以前一樣對我掏心掏肺,證明他本質和謝家人是不同的,我也就沒多想。我不信是謝珩騙我過來的,要麽就是他被發現了,要麽就是幹脆有人拿了他的手機給我發信息。


    我重重地吐了一口氣,腦袋昏昏沉沉間,後悔不迭,是我掉以輕心了,以為拿到視頻就可以萬事大吉,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麽一出。


    我環顧了一下四周,這裏應該是一個舊倉庫,樓梯口堆了幾袋吸潮用的石灰,有的已經破損了,漏出熟石灰粉,看來是棄用很久的地方。


    “有人嗎?”我喊了一聲,迴答我的隻有迴音。


    “靠,有人嗎!”我抬高音量,眼前一陣眩暈。


    “喊個屁,你要幹嘛?”一個抽著煙的黃毛從拐角走了出來,一臉不耐煩的樣子。


    “你是誰?這是哪裏?誰指使你的?把我弄到這裏來有什麽目的?”我一口氣問完,胸口一陣缺氧的窒息感。


    黃毛戲謔地看了我一眼,彈了彈手上的煙頭:“你覺得我會迴答你麽?”


    “……”


    “你現在人都在這裏了,還管這麽多有什麽用?”黃毛彎腰揪住我的衣領,滿嘴煙臭味撲到我臉上,“你老實點,等我老板辦完事了,說不定還能放你走。”


    我皺眉道:“你老板姓謝?”


    他直起身體抽了口煙:“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現在是幾號?這個問題總能說了吧。”


    “3號。”


    原來我被關了兩天了。


    “我想尿尿。”


    黃毛惡狠狠地駁迴了我的要求:“誰知道你想耍什麽鬼把戲,尿褲子裏吧。”


    “我就在那個小水溝裏尿,你盯著我不就行了,你看我都被你們整成這樣了,還有力氣逃走嗎?”我有氣無力的動了動四肢。


    黃毛摩挲了一下下巴:“也是,你要是敢耍什麽花招,老子再給你一棒子。”


    “前天在路上是你打的我?”


    “是老子,怎麽?”


    “沒,你下手夠狠的。”


    我胳膊撐著旁邊的水泥台掙紮著站起身,由於雙腳被捆,隻能一點一點跳到水溝邊上,假裝沒站穩摔了一跤,那裏有個從老式鐵窗上落下來的鐵片,我順手撿起來藏進了袖子裏。


    我手背在身後艱難地脫.褲子穿褲子,迴到牆邊坐下的時候已經是滿身大汗。


    “我餓了,麻煩給我弄點吃的來吧。”


    黃毛兇神惡煞道:“老子又不是來給你跑腿的。”


    “我都快兩天沒吃飯了,你要是把我餓死了,你老板也不會放過你吧,你給我弄碗泡麵就行。”


    黃毛眼珠子轉了幾轉,興許覺得我說的在理:“行,那你在這裏老實呆著。”


    趁黃毛給我弄泡麵去了,我立刻用鐵片割手腕上的麻繩,這個鐵片雖然有點生鏽,但前端還算鋒利。


    過了一會兒,門口傳來腳步聲,我立刻藏起了鐵片,不過並不是剛才的黃毛,而是一個穿著西裝麵相刻薄的男人。


    “謝瑾!!!”


    看清來人,我一瞬間唿吸粗重,要不是被綁手綁腳,我八成會當場撲上去將他大卸八塊。


    “是我,沒想到我們終究還是見麵了,你說你明明活得好好的,幹嘛非要為一個死了的人給自己找不痛快?”


    我怒吼:“那個人是我爸!你爸被人殺了,你他.媽不想報仇?”


    謝瑾不屑地笑了一聲:“那可說不準,我隻會選擇對我有利的。”


    我沒想到,謝瑾居然冷漠自私到了這種程度,難怪是連殺人都不放在心上的人,不知道謝仁聽到這番話會不會氣死。


    我咬牙切齒道:“你有什麽企圖?”


    “我要幹什麽,你馬上就知道了。”


    謝瑾拿出手機撥了個視頻出去,接視頻的是季靖閑的助理。


    “季靖閑呢?”


    “季總現在不方便接電話,跟我談也是一樣的。”


    “那你告訴季靖閑,我有兩個條件,一是把那個東西銷毀掉,二是等我到了國外安頓好一切之後,再把人還迴去。那個東西對季靖閑來說應該沒那麽重要吧?但是時塵的命可就不一樣了。”


    謝瑾掐著我的臉對上鏡頭,視頻裏的我灰頭土臉,肩膀上還有血跡,一副像被折磨了好久的倒黴樣。


    我算是明白了,謝瑾這是要逃到國外去,然後改頭換麵繼續苟且偷生,以謝家的能耐,這樣的確不難,而且人一旦逃到國外去了就很難抓捕了。


    想到這裏,我內心生出一股強烈的同歸於盡的衝動:“肖助,你跟季靖閑說,要他別管我了,直接把證據交給警方,我他媽就是死也不能讓這個畜生逍遙法外!”


    謝瑾一腳踹向我胸口,我悶哼一聲,重重摔倒在地上。


    視頻裏再次傳來肖助波瀾不驚的聲音:“謝先生,這些我會替你轉達的,但是要保證時先生的人身安全,否則一切免談。”


    我剛準備出言阻止,視頻就被肖助那邊切斷了。


    謝瑾對著手機罵了兩聲,又踹了我兩腳,踹得我喉間一陣血腥氣。


    “操,我還以為季靖閑有多看中你,原來也不過如此,連接個關乎你生命的視頻都讓助理代勞。我看你是找錯靠山了,像季靖閑那種人,上哪找不到漂亮的小情人,說不定嫌你太麻煩就把你踹了,根本不救你。”


    聽到謝瑾這麽說,我倒是冷靜了下來,季靖閑最擅長的就是利益最大化,他不會允許自己丟人,更不會允許自己吃虧,我現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即使我出了什麽意外,他也能留好證據為我老爸報仇雪恨。而且這件事實在有點蹊蹺,謝仁為了瞞天過海幹了這麽多壞事,都是出於保護謝瑾,這次怎麽會放心他的寶貝兒子親自出麵綁架我?


    我蹭著牆壁一點一點坐起來,試探道:“謝仁同意你親自來抓我?”


    “我他媽搞死你這個麻煩玩意兒,還需要經過他同意?沒有季靖閑你算個幾把。”謝瑾突然像被戳了痛腳一樣破口大罵。


    我嗤笑一聲:“原來你把我弄到這裏謝仁不知道啊?”


    謝瑾陰狠道:“你有心思關心他知不知道,不如自求多福。”


    我心下狐疑,看來他做這件事是越過了謝仁的,而且這個謝瑾看起來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不過,能做出肇事殺人逃逸的事情,想必也不是個什麽有腦子的貨色。


    想到這裏,我心中又湧起一股冰冷的恨意。


    這時,黃毛端著一晚熱氣騰騰的麻辣泡麵進來了,看到謝瑾,他立馬問了聲“老板好”。


    謝瑾看著他手上的泡麵:“這是什麽?”


    “他說他餓了,我去給他泡了碗麵,餓壞了我也不好交差嘛。”


    謝瑾擺了擺手,示意他給我端過去,自己則去了外麵。


    黃毛把麵放到我麵前的地上:“吃吧。”


    “把我的手綁著怎麽吃?要不你喂我吧。”


    “你……”黃毛剛準備發火,突然想到了什麽,還是蹲下來端起了麵,他挑起一叉子麵遞到我嘴邊,“吃。”


    我吃了一口,又猛地吐到了地上。


    “靠,你找死啊!”


    “這麽燙。”麵還是滾燙的,就這麽一會兒工夫,我的嘴裏已經起了個泡。


    “那你自己吹,別他媽再給我惹麻煩,小心我抽你,老板隻說要留你一命,沒說不能打你。”


    黃毛又弄了一叉子到我嘴邊,我吹了兩下,看準時機,在他最鬆懈的時候一拳將滾燙的麵蓋在了他頭上。


    熱辣辣的油湯淋進眼睛裏,黃毛“嗷”一嗓子坐到了地上,我立刻朝他腦袋上狠命補了兩拳,然後迅速解開了腳上的桎梏。


    我拔腿往外跑去,迎麵遇上聽到響動進來的謝瑾,他見到我的時候一愣,我立刻抓起腳邊的石灰粉撒在他臉上,在他的慘叫聲中趁機衝出門外。


    外麵是一個廢棄的材料工廠,不一會兒,身後就傳來了一群人追趕的聲音。


    我拚命地向前跑,然而經曆過一番打鬥,我的頭實在暈得不行,整個人都處在強弓末弩的極限狀態。我腳下踉踉蹌蹌,下樓梯的時候一下沒踩穩,整個人往樓下栽去,然而,預想中的疼痛並未到來,我直接撲進了一個人的懷裏,抬頭一看,居然是季靖閑,他身後的人一擁而上,把謝瑾和他帶來的人統統打翻在地,然後一頓毫不留情的拳打腳踢。


    我怔愣片刻,瞬間大喜過望:“你怎麽來了?”


    季靖閑沒理我,他把我交給手下,直接上前,抓著謝瑾的頭往鐵皮牆上狠撞了幾下,在空蕩蕩的工廠裏發出咚咚的巨響,還有血飛出來。


    “別,別把人弄死了……”


    我下意識地想去阻止季靖閑,被扶著我的人製止住。


    “時先生,您受傷了,還是盡量別亂動的好。”


    季靖閑如同看草芥一般瞥了滿臉血的謝瑾一眼,冷酷道:“死了也沒關係。”


    看著季靖閑麵帶殺意的表情,我覺得有點陌生,又有點毛骨悚然。我聽不懂他這話是什麽意思,畢竟當初我喪失理智想去殺了謝瑾的時候,還是他用“殺人償命”阻止我的。


    季靖閑扔下破布一樣的謝瑾,從手下那裏接過紙巾擦了擦手,然後攔腰抱起了我,雙手有些顫抖,但依舊有力,與此同時,外麵傳來警車的聲音。


    我啞聲問季靖閑:“你報警了?”


    “不是我報的。”


    “那你……會不會有事啊?”盡管每說一個字都能牽動一身的疼痛,我也還是問出了心裏擔憂的事情,畢竟剛才他幾乎要殺了謝瑾。


    “不會的,放心,難受就別說話了。”季靖閑低頭親了親我脫水幹裂的嘴唇。


    那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他微紅的眼眶裏有什麽濕潤的東西快要溢出來了。


    出地下室的那一刻,六月的陽光刺得我雙眼酸脹,渾身疼得更厲害了,混混沌沌中,我隱約看到站在角落裏的人,他默默站在那裏看我,看身形好像是謝珩,他也來了嗎?


    但我還沒來得及思考什麽,就再次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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