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怒火中燒地迴到宴會廳的時候,季靖閑已經在那裏等我了。


    “怎麽去了這麽久?”


    我重重吐了口氣:“我剛才碰見謝珩了。”


    “謝珩?”聽到這個名字,季靖閑的表情明顯不悅了起來,“你跟他說什麽了?”


    “沒說什麽,我跟謝家人沒什麽好說的。”我擺擺手,“算了,不提他了。”


    季靖閑緊繃的表情放鬆了下來,他把我拉到一邊,低聲道:“正好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剛剛來的消息,當年調查你父親車禍案的負責人找到了。”


    “馬警官?找他有什麽用?”


    季靖閑前段時間的確問我過關於辦案人員的事情,我沒想到他會去找馬警官。馬警官是當初辦案人之一,印象中是個慈眉善目的老警察,後期由於線索全斷了,案子就沒再繼續查下去。他後來還以個人名義給我匯了幾次慰問款,不過都被老媽一並還了迴去。聽說那是他在清野公安局經手的最後一個案子,之後沒過多久,他就帶著生病的兒子到大城市求醫去了,我那時候才知道,他家為了給兒子治病花光了全部的積蓄。雖然他沒有為我老爸抓到兇手,但我對他還算有好感。


    “他兒子說手上有重要線索,但前提是你親自去找他。”


    聽說有線索,我立刻急道:“你把地址告訴我,我現在就去!”


    季靖閑笑了笑:“我就知道你著急,已經讓助理把票訂好了,我跟你一起去。”


    我和季靖閑連夜坐飛機去了宿冶市的馬家,開門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身體瘦弱,麵色蒼白,一看就是病了很久,他先開了一道門,在防盜鐵門裏拿出一張相片對著我比了比,確認我是時塵本人之後才把門打開。


    “你們好,我叫馬楷,是馬國華的兒子,你們盡量輕點兒,我媽已經睡下了。”他邊說邊引著我們進門。


    我問他:“你父親呢?”


    馬楷眼神一黯:“我爸一年前去世了。”


    我驚道:“馬警官去世了?”


    馬楷點點頭。


    我遺憾道:“節哀順變。”


    馬楷有些勉強地笑了笑:“我整理我父親遺物的時候,發現他有一封寫給你的信,我拆開看了,上麵說他離世之後,如果有人來問起當年的案子,就把這封信交到你本人手上,如果沒有就算了,不要去打擾你。今天季先生派人找過來,我本來想給你送過去,但我這個身體不太適合出遠門,隻能把你請過來了,這樣應該是怕東西落在了不該落的人手裏。”


    “什麽信?”


    “到我房間來吧。”


    跟著馬楷進屋,馬楷從床頭櫃裏拿了出一個信封遞給我,信封上什麽也沒寫,我拿出信紙,迫不及待展開。


    一封幾百字的信,不到一分鍾就能看完,而我卻整個人如雷轟頂,難以置信地來迴看了好幾遍,拿信的手也止不住地顫抖了起來。


    信的內容很簡單,卻很震撼,是當年全部事情的真相。


    其實馬警官當時已經拿到監控視頻了,但謝仁許諾他可以出錢為他重病的兒子聯係到腎源治病,所以他裝作毫不知情……原來謝仁不僅買通了麵粉廠老板,還買通了馬警官。


    怪不得當年調查真相阻力重重,所有證據同時人間蒸發,我怎麽也想不到,這竟是一場是裏應外合的陰謀。


    我大腦一陣嗡鳴,渾身血液逆流。


    這信上還說,那個至關重要的麵粉廠監控視頻被他留下來了。


    “說,視頻在哪裏!”我怒吼著,撲上去絞住馬楷的衣領,力道大得恨不得要把他提起來。


    “小塵,你冷靜一點。”季靖閑立刻握住我的手,他掌心的溫度讓我稍稍恢複了一點理智。


    我一把推開滿臉通紅的馬楷,咬牙切齒道:“趕快把視頻給我。”


    馬楷捂著脖子咳嗽了好久,從抽屜裏拿出一個u盤,麵帶懼色地遞給我。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沒,沒有了,你們可以離開了。”馬楷大概沒想到我會這麽暴力,說話都結巴了。


    離開馬家,我坐在出租車上,手裏握著u盤,內心久久未能平複。


    季靖閑用力攬住我緊繃的肩膀:“小塵,放鬆點。”


    我轉頭問季靖閑:“你帶電腦了嗎?我今晚就想看這個視頻。”


    “今晚一定要看?”


    “一定要看!如果你沒帶,我現在就去網吧看。”當年苦苦追尋的車禍真相就在眼前,我怎麽可能還坐得住?


    “那好吧,我現在就讓人去弄一台電腦過來。”


    對於季靖閑來說,這是件小事情,很快,季靖閑隨行的人就弄了一台嶄新的筆記本電腦送到了酒店。


    季靖閑將文件拷貝了一份在電腦上,然後退出u盤,視頻彈出來的時候,我唿吸都停滯了。


    畫麵上的老爸正抱著滑板過人行道,從這個拍攝角度可以隱約看到他臉上的笑容,我心髒猛然皺縮,他一定是在想怎麽給我一個驚喜,他最愛給我驚喜了,然而下一秒,一輛大紅色的跑車疾馳而來,將他猛地撞飛出去……


    銳痛從心髒蔓延至四肢百骸,我死死捏緊拳頭,指關節哢哢作響,目眥欲裂。


    “小塵,要不先別看了吧。”


    季靖閑伸手想要關掉視頻,被我攔住了,因為我看到從車裏出來的人,就是謝珩的哥哥謝瑾!


    他慌慌張張地檢查了一下情況,然後上車,再次從老爸的身上碾了過去……


    紅色的跑車揚長而去,隻留下一地的鮮血和老爸支離破碎的軀體。


    我眼前一黑,幾拳猛錘向屏幕,瘋了一樣把電腦摔在地上,砸了個稀爛,季靖閑在一旁看著我,並沒有阻止。


    聽到和看到,完全是兩碼事。


    我撐著雙膝,幾乎要被溺死一般大口喘氣,喉間滿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還有什麽,能比親眼看到自己至親意外死亡的全過程更令人崩潰的?我根本不敢想象,那一刻,老爸有多痛苦,我隻要稍微迴想一下剛才的畫麵,心髒就痛如刀絞。


    一向寬厚待人的老爸一心隻想調和我跟老媽的矛盾,卻無辜慘死在車輪下,而那個該死的畜生,卻在這世上瀟灑快活了十幾年!


    我太恨了,我恨謝家的泯滅人性,更恨這世道的不公平!


    我喉間發出野獸般悲戚的怒吼,腳下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我渾身發冷,冷得牙關都在打顫,我伏在地上幹嘔了幾聲,瞬間淚眼婆娑。


    季靖閑蹲下來抱住我,輕輕地撫摸著我的脊背,哄人一樣低聲道:“如果想哭就哭出來吧,好受一些。”


    我搖搖頭,雙手揪著季靖閑的衣領,聲音嘶啞地問他:“為什麽,為什麽死的人是我爸,為什麽謝瑾這種畜生能苟活在這世上?”


    季靖閑覆上我冰涼的手,摩挲了兩下,沉聲道:“相信我,他的好日子到頭了。”


    看著季靖閑篤定的目光,我撕裂得血肉模糊的心髒奇跡般地平複了不少,我慢慢放開了他,整個人打著哆嗦,失了魂一樣倒在他身上。


    不知過了多久,季靖閑輕聲道:“小塵,到床上去好不好?這麽晚了,你該休息了。”


    他小幅度動了動,露出了天花板的吊燈,我空洞地望著頭頂乍泄的暖光,恍若未聞。


    他眼中滿是複雜的情緒,無奈道:“你要是再不說話,我就親你了,你不知道你現在這個樣子多惹我心疼。”


    他等了一會兒,我還是如同死屍一般癱著。


    他捏住我的下巴吻了上去,一開始隻是憐愛般地輕碰了一下,見我毫無反應,便撬開了我的雙唇。


    幾秒鍾之後,我突然迴魂一樣醒過神來,但我沒有推開他,而是如同瀕死之人汲取力量一般激烈地迴應他,與他唇舌糾纏,嘴裏蔓延出血腥味也不顧。


    他怔愣半晌,眼中閃過一絲狂喜和驚訝,我閉上眼,不再去看他。


    洶湧的淚水淌進嘴裏,又瞬間被攪散,這一刻,我腦子裏什麽都沒剩下,我蠻力把麵前的人壓倒在地上,如同沒有思維的低等生物般瘋狂追逐著賴以存在的力量,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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