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了一下,我整個人都清醒了,就是腿還有點兒軟,季靖閑見狀,彎下腰想要扶我起來,卻突然捂住腹部皺緊了眉頭。


    “你別亂動!”我連忙起身,“傷口還疼嗎?”


    然而我問的是句廢話,他額角都疼得冒汗了,想必剛才那一下的確是狠狠牽動了傷口,我下意識地想碰他,又怕他疼,伸出去的手隻好懸在半空中。


    季靖閑盯著我的手冷哼了一聲:“你少在這假惺惺地關心我,我都重傷住院了,你不管我就算了,還有心情和別的男人出去喝酒。”


    要不是我沒怎麽真醉,我都懷疑是我幻聽了,季靖閑這番話居然帶著十足的埋怨,和他的個人形象極不搭調。


    身後的孟伊劍咳嗽了一聲,我這才想起他還在這裏,孟伊劍的目光饒有興致地在我和季靖閑之間輪轉,幾番下來表情變成了恍然大悟。


    而季靖閑看孟伊劍的眼神卻並不和善。


    我有點頭痛,但不是因為酒精,而是現在這種狀況讓我覺得難辦,孟伊劍很顯然已經知道了季靖閑的身份,而我卻剛跟他說我和季靖閑離婚了。


    “劍劍,我可能要先處理一下私事了。”


    “沒事兒,你們趕緊先去醫院吧,這裏我叫人來收拾。”


    孟伊劍不愧是記者,就這麽一會兒工夫連季靖閑是從醫院跑出來的都發現了。


    我先扶著季靖閑去洗手間清理風衣上的穢物,他像個大爺一樣張開雙臂任由我替他打理衣物,我這才發現他的外套下居然是病號服。


    “你怎麽隨隨便便就從醫院跑出來了?這事兒醫生知道嗎?”


    “醫生就算知道也不敢攔我,這家醫院有我的股份。”


    季靖閑非但沒認識到錯誤,反而還得意起來了。我懶得和他爭論這些,幫他清理完之後,我自己也埋在池子邊漱口洗臉,基本上恢複了清醒。


    我抹掉臉上的水,抬頭的時候不期然和鏡子裏和季靖閑對視。


    “你不了解謝仁,他做事不會就這樣善罷甘休的,萬一他又對你起了歹心怎麽辦?我一出手術室你就不見了,一晚上都不接我電話,你覺得我還能好好養傷麽?”提到謝仁,季靖閑的眼裏灌滿了陰翳,有點滲人。


    “照你的意思,我就該像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一樣被你24小時盯著?”


    季靖閑一把握住我的手腕,沉聲道:“如果可以,我真想把你一輩子圈在身邊。”


    我甩開他的手,沒搭理他,權當他又開始說屁話。


    一路上,季靖閑的表情都不大好看,我也沒管他,看了一路的風景。到了醫院,原本還給我甩臉色的季靖閑突然就虛弱了起來,原因是我要走。


    “小塵你別走,讓我再多看會兒你,醫生說我傷得不輕,差點就見不到你了。”他從後麵摟住我,我想掙脫都不行,畢竟他有傷在身。


    我迴頭,冷眼看著他道:“編,你繼續編。”


    “我騙你幹什麽,不信你看我病曆。”


    季靖閑鬆開我,把床頭的診斷單拿過來給我看,我瞟了一眼,沒接。


    “‘你在病曆上把我的傷勢寫重一點,我要在這多住幾天,千萬不能讓時塵知道’,這話是你說的吧?”


    “原來你都聽到了,怪不得你昨天那麽著急就走了,我還以為你是真的一點都不在乎我。”


    被我戳穿謊言,季靖閑居然一點也沒見尷尬,反倒有一絲慶幸,果然是出色的商場老手,真能沉得住氣。


    季靖閑把診斷單扔迴原處,拿出了一個醫藥箱。


    “小塵,過來幫我換紗布吧。”


    我還在氣頭上,便沒好氣道:“換紗布這種事情,你自己叫醫生來弄,我弄不好。”


    “我不想讓其他人進來,算了,我自己換。”


    我餘光看到季靖閑吃力的樣子,明知道他有可能是裝的,還是忍不住洗手消毒,上去幫他。


    我掀起季靖閑的上衣,小心地將纏在腰上的紗布一圈一圈揭下,季靖閑勻稱緊實的腹肌上,一個巨大的刀疤露了出來,這是我第一次這麽近的看季靖閑身上的傷,那強烈的衝擊讓我險些眼前一黑。


    季靖閑的小腹**了一下,道:“小塵,你別對著我的傷口吐氣。”


    我立刻反應過來,把新的紗布換上去,那讓我心悸的猙獰傷口也終於被遮住了。


    昨天晚上,那個和季靖閑一起騙我的醫生也說了,如果刀再深一點,就會真的傷到內髒……想到這裏,我頓時一陣後怕,也有些惱火,我悶不做聲地在他的指揮下幫他纏好紗布,出了一腦門的汗。


    我直起身,臉色沉沉地質問季靖閑:“昨天晚上,你為什麽要推開我?你明知道我的身手比你好,如果你不過來也許我們倆誰都不會受傷,你這麽聰明的人,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


    “我忘了。”


    季靖閑平靜的三個字把我噎了個半死,怒氣和後怕也梗在胸口不上不下,最後隻能任其憋悶地散去。


    現在人送迴醫院了,紗布也換好了,我當然不可能真的如了季靖閑的意,帶著愧疚在這裏給他陪床,我本打算走,卻突然想起孟伊劍剛才說的話。


    我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問他:“駱宇出事,和你有關嗎?”


    季靖閑愣了一下,隨即坦然道:“如果你指的是他大哥成功奪權,沒錯,是我做的。”


    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但我還是像被人擂了一拳一樣,脊背一下繃得死死地。


    我咬牙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季靖閑表情變得有些森冷:“他和季遙凜聯手陷害你,這是他自找的下場。”


    我心頭大震,原來那個協助駱宇的人是季靖閑的大哥季遙凜,他們一個想要毀了我,一個想要毀了季靖閑,但隻有駱宇成功了……


    我並沒有半分沉冤昭雪的快樂,反倒心酸不已,當初季靖閑死活不相信我說的話,我對這件事早就已經絕望了,然而即便如此,我依然想要問個明白。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真相的?”


    “去年你離開菱北之後。”


    “所以你早就知道自己冤枉我了,卻一直不對我說,你糾纏我那麽久,明明有很多機會可以告訴我,你就連這點承認錯誤的勇氣都沒有嗎?”我抬高音量,幾乎克製不住聲音的顫抖。


    季靖閑眼中劃過一絲自責和心疼:“小塵,你罵我曾經誤會你,不夠信任你,這些我都認,但這件事我真沒打算瞞你,我原本是想等他們兩個人都得到報應之後再說給你聽,到那時候,我也會稍微有底氣一些……沒想到你提前知道了。”


    我麵無表情道:“你是在怪我又破壞了你的計劃嗎?”


    “你從來就沒有在我的計劃之內,因為我無論計劃什麽,你都是那個意外。”季靖閑目光死死地鎖著我,不像撒謊,但我不知道該怎麽相信他。


    “季江的老婆和兒子畢竟是我姐的至親,我不可能一口氣趕盡殺絕,隻能先剪斷他們在季家的權利,況且季江現在還沒死,季遙凜的下場也未成定局,但你放心,我絕不可能讓他過得比現在好,他讓你受到的傷害足夠他死一萬次了。”


    我聽著季靖閑說的這番話,表情戲謔不已,我冷笑道:“季靖閑,你怎麽好意思說別人?你那時候但凡給我半分信任,我也不至於那麽狼狽。”


    想起那段心裏防線一點一點被摧毀的日子,我依然覺得心髒痛如刀絞,我最在乎的並不是世人對我的看法,而是季靖閑對我的態度,然而季靖閑和世人一樣,都不曾給我信任。


    “小塵,對不起。”季靖閑抓住我的手,被我猛地抽開。


    季靖閑苦笑一聲:“其實我也該死,但我不能死,總還要留一個人還債。”


    “別把自己的私心說得那麽冠冕堂皇,你這麽糾纏不休,不就是為了……”我話說到嘴邊止住了,我想起了季雨珂昨晚在走廊上的那番話。


    “算了,我現在不是很想看到你,我先走了,我警告你別派人跟蹤我,我沒你想的那麽弱,如果謝仁要找我麻煩,我隨時奉陪。”


    我扔下這番話,逃也似的往門口疾步走去,昔日的痛苦被翻舊賬,我幾乎一刻也不想逗留。


    “小塵,你剛才不是問我那一刻在想什麽嗎?”季靖閑大聲叫住我。


    我停下開門的動作,等他繼續。


    “我什麽都沒想。”


    我氣急敗壞地轉頭惱道:“季靖閑,你他.媽又捉弄我!”


    “從許琛的生日宴會出來的時候,我也問過你類似的問題,你說那是你的本能。”


    我一愣,心髒突然嘭嘭直跳,我沒想到他居然還會記住我說的話,我還以為他以前從沒把我的話當迴事過。


    他向我走過來,直到我整個人都籠罩在他身體的陰影之中,深邃的目光一下望入我的眼底。


    他啞聲道:“我和你一樣。”


    好像有什麽東西在我心頭炸開了一樣,耳膜和著心跳隆隆作響。


    趁我愣神的時候,季靖閑抱住我,臉埋進了我的肩窩,我甚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他唿吸的小幅度顫抖,像是在害怕什麽一樣,不一會兒,我的肩膀就濕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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