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利軍的腦子像一台生了鏽的機器,緩慢運轉了很久才想起來這個男人是誰,他僵硬地扭了扭脖子:“怎麽是你?”


    “可不就是我嗎!”男人下了幾級台階,站到尚利軍身邊,熱絡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玩笑般說道,“軍哥,咱這可有七八年沒見了啊,我進去這麽些年,也沒見你來看過我。老哥不是我說,你這可就不厚道了!”


    尚利軍僵直著後背,臉上的表情像是凝固了。


    男人瞟了他一眼,顧自說道:“還是有迴猴子來探我監,和我說你搬走了,不在新陽了,我說嘛!咱兄弟這麽深的情誼,你要是人還在,哪兒能不來看你小弟我呢!你說對吧軍哥?”


    尚利軍嘴唇囁嚅了兩下。


    “軍哥?”他又問。


    “對,對對,對,”尚利軍點了一下頭,訕笑著說,“出來了就好,出來就好,好”


    “不一起喝兩杯去?”男人對他抬了抬下巴,親親熱熱地說,“我本來吧判了九年多,在裏頭表現不錯,給我減了兩年,要不你今兒還看不著我呢?軍哥你說咱倆這什麽緣分,我剛出來沒幾天,就遇著你迴了,咱這個就叫天生要做好兄弟的命!”


    “戒了,我戒了,不喝了。”尚利軍始終不敢轉頭看他,緊盯著前方昏暗的樓道,顯得有些緊張和防備,“我迴了啊,我先迴。”


    他說完抬腳就往上走,人字拖發出急促的“啪噠”聲,那男人也不攔著他,就那麽直挺挺地站在樓梯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尚利軍的背影。


    尚利軍走到門口,從褲兜裏拿出一把鑰匙,對著鎖孔插了幾下都沒插進去——他手在抖。


    “軍哥,你這可真讓我這小老弟傷心啊!”男人發出一聲輕笑。


    尚利軍眼皮一跳,手裏的鑰匙“叮”掉在了地上,順著樓梯往下滾。


    男人抬腳踩住那把小鑰匙,笑著迴憶道:“當年在局子裏,幾個條子輪番上陣來審我,關了兩天兩夜不讓我睡,搞了個大燈對著我眼睛死命照,差點把我弄瞎嘍!”


    尚利軍的手還搭在鎖眼上,緩慢地扭過頭:“鑰匙給我一下。”


    “那群條子就這麽折騰我,我都沒把你供出來,”男人麵色有些陰沉,俯身撿起那把小鑰匙,放在掌心裏拋了兩下,“老弟我對你可算是仁至義盡了啊!我這幾年吧,在裏頭多少也學了點法,好像說是收買被拐賣女人的也有罪,也得要坐牢”


    尚利軍臉色一變:“當年明明是”


    “噗——”男人突然笑了出來,擺手說,“嚇著你了?老弟和你開個玩笑,還真把你嚇著了?就咱倆這麽鐵的關係,我哪兒能把軍哥你招出去啊,沒可能的事!”


    尚利軍垂著眼皮,右眼皮跳的很厲害。


    “怎麽說?喝點小酒去?”男人把鑰匙塞進自己的褲袋,“軍哥,你不會這點麵子都不給吧?我這人你也知道,就是閑不住啊!你不陪我喝酒,我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去警局找條子談談心”


    他說著作勢轉身要下樓。


    “田旺,”尚利軍出聲叫住他,“你別太過分了。”-


    “田旺?這人誰啊?耳朵後頭那是什麽?疤啊?”宋堯做了一下午指紋鑒定,這會兒頭暈眼花的,本打算跑茶水間偷個小懶,沒想到遇著白艾澤也在,他掃了眼白艾澤手裏正在看的一頁紙,是一份複印件,隨口問,“犯罪記錄啊?”


    “嗯,”白艾澤說,“七年前一起人口販賣案嫌疑人,前不久才出獄。”


    “我說你真夠可以的,”宋堯挑了個看起來挺貴的速溶咖啡袋,邊燒水邊小聲嘀咕,“沒見過你這麽勤奮的,別人到這兒都是打盹摸魚,就你還帶個材料過來看,果然失戀的人就得寄情工作”


    “不是,”白艾澤沒聽清他在嘟囔些什麽,抬手捏了捏眉心,“我總覺得有些不對。”


    “啊?怎麽說?”宋堯問。


    白艾澤凝眉,抿了口剛衝好的咖啡。


    他也說不上來哪裏不太對,檔案記錄這個叫田旺的原是緬甸籍,五歲左右被一個跨境犯罪團夥拐到境內,跟著輾轉到了新陽,長大後也開始幹起買賣人口的勾當,七年前落的網。


    這個田旺是個老手,專門誘拐omega,漂亮的就通過地下賣給那些有特殊癖好的富豪,姿色一般的就送去色情場所賣淫,實在難以出手的就找人賣到深山裏做媳婦,算是半個皮條客,因此又在他們圈子裏得了個諢名叫“田雞”。


    七年前那場聯合行動中,警方做了大量走訪和排查,挖出來田旺至少參與過四次販賣活動,即使大家都心知肚明真實數目遠不止這些,但田旺咬死了隻認下這四起案子。據他自己說,他第一次作案大概是二十年前,然而時間久遠,買主是誰他早已記不得了。


    二十年,七年。


    白艾澤垂眸,手指輕敲馬克杯壁。


    二十年前,田旺作案,尚楚母親被人販子拐賣到新陽;七年前,田旺被捕,尚楚離開新陽來到首都。


    兩個時間點看上去似乎毫無關聯,但白艾澤直覺其中有些蹊蹺。


    還是說因為案發地點是新陽,而尚楚又恰巧正在新陽,所以他過分敏感了?


    宋堯拿過那頁檔案看了幾眼,管齊平不可能把完整檔案交到一個實習生手裏,給他的是簡易版的複印件,上麵就隻有兩張照片和短短幾行字。


    “有什麽問題?就這能看出什麽特別的?”


    “沒什麽。”白艾澤說,“我多想了。”


    水燒開了,宋堯衝好咖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被熱氣燙了個哆嗦:“操!”


    他手一抖,杯子裏的黑褐色咖啡液體順著杯口灑出來一捧,正正灑在那頁資料上。


    “我靠!”宋堯急急忙忙抽了兩頁紙巾把咖啡液吸幹,還好沒把上頭的字弄沒了,就是搞糊了其中一張側麵照,和那塊顯眼的黑色傷疤糊作一團,“這沒關係吧?”


    “沒事。”


    白艾澤看了一眼,上頭信息還是全的,正麵照也很清楚,加上他手頭有完整的電子版,因此沒有對那團咖啡漬太過在意。


    “那就好。”宋堯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喝他的速溶咖啡。


    白艾澤五指摩挲著杯壁,仍然覺得有些異樣。


    他再次在腦海裏捋了一遍目前已經掌握的所有信息,接著低頭苦笑了一下,他心神不寧,強行把這件事繞到尚楚身上,無非就是為了給自己一種錯覺,就好像他和尚楚間還有著某種聯係,他可以借這個由頭堂而皇之地去到尚楚身邊。


    宋堯又看了眼那頁材料,突然心念一動,問道:“你覺得這人不對,不會是因為這事兒發生在新陽吧?”


    白艾澤指尖一頓,沒有說話。


    宋堯歎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說你何必呢,甭瞎操這個心,這種小嘍囉哪裏都有,你啊就是太掛心太敏感了。”


    “你幫我問問他,”白艾澤說,“知不知道這個人。”


    “誰啊?”宋堯沒反應過來。


    白艾澤放下馬克杯,走到窗邊說:“尚楚。”


    宋堯一愣,皺眉道:“阿楚?他怎麽可能認識這人,他在牢裏蹲了七年,這幾年阿楚可都在首都上學,再說了,七年前阿楚才幾歲啊!”


    “問問吧。”白艾澤抱起雙臂。


    “行,”宋堯抿了抿唇,“今兒周四,下周五你就去新陽了吧?要不我和他說聲”


    “不用。”白艾澤出聲打斷他,隨即又發現自己的反應是不是過於激烈了,又畫蛇添足地補充了一句,“沒必要。”


    “真沒必要?”宋堯挑眉。


    窗戶上趴著一隻小飛蟲,身體在陽光下呈現出漂亮的淡綠色,白艾澤輕輕吹了一口氣,小飛蟲受了驚嚇,立刻扇動翅膀飛走了。


    如果尚楚不知道他要過去新陽,興許他可以找機會遠遠地看一看他的omega;尚楚要是知道了,隻會想方設法地躲著他避開他,編造一些蹩腳的借口告假。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他連見尚楚一麵都需要小心翼翼地籌劃。


    窗玻璃上,小飛蟲趴過的地方留下一塊潮濕的印記,白艾澤定定看了片刻,抬手揩掉那塊沾著濕氣的印子,接著拿起杯子,抬腳出了茶水間。


    “沒有這個必要。”-


    “沒有,”尚楚把手機夾在一邊肩膀和耳朵中間,懷裏抱著一隻白貓,“什麽田汪田喵的,我人才到這兒幾天,一剛出獄的混混我怎麽會認識,你神經了吧。”


    宋堯在電話那頭說:“哎你別著急啊,我和你多說點兒信息,指不定你真知道這人呢!你聽著啊,這人是個皮條客,專禍禍omega,說是個緬甸人,二十來年前到的新陽”


    懷裏的貓咪很是躁動,喵喵叫個不停,一爪子拍在尚楚手背上,尚楚被撓出一條血印子,猛地倒吸一口涼氣:“你個沒良心的!”


    “靠!你罵誰呢!”宋堯說。


    “沒說你!”尚楚不耐煩地說,“不認識不認識,不和你說了,我這兒正忙著呢,掛了啊!”


    “別啊!”宋堯嚷嚷起來,“是老白叫我和你”


    尚楚聽到白艾澤的名字,心頭猛地一顫,手腕忍不住一抖。


    貓咪扭得厲害,趁著他手勁送了些,趁機想要掙脫,前爪在樹枝上一勾,蹭掉了一撮白毛。


    “囡囡啊!”在樹下急得團團轉的老太見狀一聲哀嚎,“你把我囡囡搞傷了我要和你拚命的!”


    “掛了。”尚楚心煩意亂,徑直掛了電話,敏捷地跳下樹,把貓交還到老太手裏。


    “哎喲我的囡囡喲!”老太太滿眼淚花,抱著貓咪往臉上一通蹭,“我的囡囡啊!”


    尚楚掏出本子遞過去:“奶奶,麻煩您擱這上頭簽個字兒。”


    老太還沉浸在囡囡失而複得的喜悅中,壓根兒沒聽見尚楚說什麽。


    尚楚看了眼時間,徐龍讓他一小時內迴去,現在已經過去半小時了,他站到老太身前,半蹲下身子:“奶奶,您簽個字兒就能領囡囡迴家了。”


    “什麽領迴家!”老太立刻抱緊白貓,防備地瞪了尚楚一眼,“囡囡本來就是我家的!什麽叫簽完字才能領迴家!我怎麽知道你要我簽什麽字!”


    “我不是這意思,”尚楚頭都大了,他從沒和老人家相處過,也不知道怎麽處理這種事兒,硬著頭皮解釋,“這個是出警記錄,您簽字就說明我們派人來過”


    “你們幹嘛不早點來!”老太憤憤地說,“讓我囡囡在上頭受苦喲,我老太婆嚇都嚇死嘍,我要是心髒病嚇出來了,我要告你的我和你說!”


    尚楚雙手叉腰,仰頭唿了一口氣,耐著性子安撫道:“是是是,下次我們給您就近安排人過來,您自己也要多注意,家裏最好把窗戶都封上,出入小心把門關緊,別讓貓咪再往外跑了”


    “你這還怪我了是吧啊?”老太跺了一下腳,瞪著眼吼道,“你什麽態度哇你!”


    “”


    費這麽大勁兒救了一隻貓,結果這貓給了他一爪子,貓主人連句“謝謝”都沒有,反而上來就是一痛亂罵,這都什麽傻逼事兒給他遇上了!


    尚楚在心裏罵了一聲,手背那個傷口火辣辣的疼,他胸口就和堵了一塊大石頭似的,偏偏委屈氣憤又沒處發泄,生怕自己再待下去忍不住就要對一個老人家說髒字兒了,於是把本子塞迴褲兜,輕笑一聲說:“沒事兒,不簽就不簽,您迴吧。”


    他說完轉身就走,到路口掃了一輛共享單車,出發前看了眼電子導航,從這兒去市局有小道能繞,騎快點兒還趕得及。


    尚楚把踏板踩得飛起,他渾身都是汗,上衣濕漉漉地貼在背上,迎麵撲來的風帶著熱氣,吹得他心裏更加煩悶。


    如果他沒有走,如果他留在首都,如果他也在西城,如果


    他腦海裏不受控製地浮現出種種假設,每一個“如果”都沉甸甸地壓著他的胸口,一直壓抑的不甘在這一刻突然噴發,尚楚眼眶一酸,有一瞬間差點就要哭出來。


    憑什麽他尚楚要被一個偷車賊羞辱?


    憑什麽他要幹上樹捉貓這種隨便一個能喘氣的人就能幹的活?


    憑什麽就打發他出來做這些浪費時間毫無意義傻逼到了極點的事情?


    他張嘴想大喊出聲,熱風灌進嘴裏,刀片一樣刮著他喉嚨,他右腳發狠一蹬——


    “啪!”


    小黃車踏板斷了。


    “操!”


    車頭猛地失去平衡,尚楚險些摔個狗吃屎,他緊按著刹車跳下地,看著眼前這輛半死不活的自行車,抬腳剛想踹上去,最後關頭還是收迴腳,萬一踹壞了還要賠。


    他撿起掉在路邊的腳踏板,把車推到後頭一條小巷子裏,想著能不能自己把踩板安上。


    這條巷子還挺熱鬧,窄雖然是窄,卻開了不少小店,尚楚瞥見前頭好像有個修電動車的鋪子,打算把自行車弄過去修理,估計比自己瞎折騰要快。


    他推著車往前走,經過一家鹵味店時聞見了香味,歪頭隨意瞥了一眼,緊接著身形一頓——


    尚利軍怎麽在裏麵?


    他對麵還坐著一個人,腳邊散著幾個空酒瓶。


    ——他還敢喝酒?


    ——我求了多少人借了多少錢給他治病買藥,他就拿來喝酒?


    尚楚心裏躥起一團火,所有的燥鬱、煩悶、怒火好像找到了一個發泄口,他看著尚利軍仰頭喝下一杯黃酒,氣得雙手都在發抖。


    “你誰啊?”老板見他堵在門口,問道,“站那兒我們怎麽做生意啊?”


    尚利軍聞聲轉頭一看,手裏的酒杯“啪”地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尚楚大跨步走上去,掃了眼桌上擺著的幾道小菜,沉聲問:“你在幹嘛?”


    尚利軍還沒有太醉,紅著臉支吾道:“你怎麽、怎麽來了?”


    “我問,”尚楚抬腳踹開腳下的一個啤酒瓶,“你在幹嘛?”


    “你走!”尚利軍瞥了眼坐在對麵的男人,想到了什麽似的,突然一個激靈,推著尚楚的手臂,“走走走,別管我,趕緊走!”


    尚楚一把攥住他的手腕:“起來!”


    尚利軍站起身,木頭長椅翻倒在地,對麵那個男人也跟著站了起來,見了尚楚眼睛一亮,咧嘴問道:“你是軍哥兒子吧?我是你爸爸老朋友了,以前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還有印象沒有?”


    尚楚連個眼神也沒分給他,拖著尚利軍就往外走,男人恰好瞧見尚楚手背上那道新傷,他用力抽了抽鼻子,從滿屋子酒氣和鹵料香氣中辨認出了一絲屬於omega的味道。


    “軍哥,”他吹了聲口哨,“我當年和你怎麽說來著,你兒子從小長得就俊,現在長大了果然真是一表人才啊!”


    尚利軍腳下一個踉蹌,要不是尚楚死死拽著他,差點就摔倒在地。


    “你趕緊走!”他推開尚楚,漲紅著臉說,“叫你別管、管老子的事,給我走,趕緊走!”


    尚楚死死盯著他:“你不要命了是吧?”


    尚利軍打了個酒嗝,突然扶著牆開始咳嗽,用力的像要把內髒都咳出來似的。


    尚楚抬手使勁搓了搓臉,食指掐著虎口,用盡全力讓自己保持平靜:“你要喝酒是吧?行,我不攔你了,你迴去喝行不行?迴去我陪你喝,你在外麵這麽遊蕩出事了怎麽辦?誰能管你?我問你,你死在外頭指望誰來管你?”


    “不是你誰啊你!”老板聽他一口一個“死”的,尋思著這人是鬧事來的,走過去拉著尚楚衣領,“搞什麽啊你!”


    尚楚從衣兜裏掏出證件,一把拍在櫃麵上,看也不看他:“警察,滾。”


    雖然那是張實習證,但從外表看不出什麽區別,拿出來唬人是夠了,老板一看證上有個警徽就慫了,瞥了眼那上頭的名字,也不敢多說什麽,默默地退到一邊。


    “好孩子,有出息!”那個男人拿起尚楚的證件,放在手裏把玩著,意味深長地說,“還當上警察了?軍哥,你這兒子生得好啊!有這麽個兒子,給多少錢也不換呐!”


    尚利軍捂著喉嚨嘔了一下,吐出一大灘酸臭的黃水來,他劇烈地喘息著,突然發狠地搶過尚楚的證件,用力塞到尚楚手裏,在他背上一推:“走!叫你走就走!”


    尚楚死死盯著他不說話,然後操起櫃麵上的一瓶酒,用牙咬開瓶蓋,仰頭灌下去半瓶,一字一頓地說:“你要喝是吧?你還要喝是吧?行,我陪你喝行不行?”


    “來來來,坐下來,”那男人樂樂嗬嗬地朝尚楚招手,“咱們一起喝點兒,叔叔買單啊”


    “你他媽閉嘴!”


    尚楚把酒瓶往地上狠狠一砸,“砰”的一聲,玻璃四濺,老板嚇得一個瑟縮,躲到後廚撥了110。


    “軍哥,你兒子脾氣夠辣的啊,一個omega這麽暴躁可不好,不過倒是也有人就好這口。”男人說。


    尚利軍背脊一僵,對尚楚梗著脖子喊:“叫你滾你就滾!”


    “我滾什麽?”尚楚突然笑出了聲,“這才哪兒到哪兒啊,你喝你的,喝啊,剛好我在這兒,你喝死了我好給你料理後事,你繼續,去啊!”


    尚利軍突然揚起手,一個巴掌甩在尚楚臉上:“趕緊走!”


    啪——


    尚楚耳朵裏“嗡”一聲響,瞬間覺得天旋地轉,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緊緊咬著下唇,靠著疼痛勉力讓自己站直身體,暈眩感過去,清他看見尚利軍錯愕地看著自己,眼神裏有自責、愧疚、震驚。


    尚楚勾唇一笑,抬手在鼻子上抹了一把,抹下來一手的血。


    尚利軍低著頭不敢看他,嘴裏反複念著一個“走”字。


    尚楚轉身出了鹵味店,推著那輛半死不活的共享單車離開了-


    “看不出來你挺能耐啊!”


    尚楚靠牆站著,徐龍站在他麵前。


    “借著這身份去人家店裏鬧事,”徐龍板著臉訓斥道,“你囂張什麽囂張!”


    謝軍坐在辦公桌後,皺眉看著尚楚。


    “讓你上樹抓個貓,你去幹什麽了?一身的血怎麽弄的?這麽點事情都辦不好是不是!”


    尚楚雙手背在身後,一個字也不說。


    “簽字呢?”徐龍甩了甩那頁空蕩蕩的記錄本,“沒有簽字怎麽證明出了警?怎麽證明你做了這件事!這些基本的東西都不懂嗎?首警怎麽教你的!沒有簽字就不能算你做了這個任務!”


    “沒必要。”尚楚說。


    “你說什麽?”徐龍問。


    “沒必要,”尚楚看著他,“捉一隻貓算什麽任務,不算就不算。”


    謝軍看到他眼睛裏有股子狠勁兒,不動聲色地說:“不管任何時候,作為一名人民警察,都不能在群眾麵前逞威風。”


    “聽到沒有!”徐龍吼了一聲,“拿著本證去耍派頭,你就那麽了不起?你就那麽牛?這是一名警察該做的嗎!”


    “那該做什麽?”尚楚深吸了一口氣,挺著腰說,“背幾百條規章守則?一整天坐著發呆?對著電腦玩掃雷?被猥瑣小流氓羞辱也要忍著,被無理取鬧的老癟三罵也得哄著,除了這些還要做什麽?”


    “你!”徐龍一噎。


    “行了,證件交上來,”謝軍扣了扣桌麵,沉聲說,“今晚迴去寫檢討,什麽時候寫好了,什麽時候來換你的證。”


    尚楚二話不說,掏出證件丟在桌上,轉身就出了辦公室。


    “我靠氣死老子了!”徐龍關上門,“謝隊,這小子可夠強的啊!”


    謝軍搖了搖頭,看了看空白的出警記錄:“你幫他補上,最後簽我的字,拿來我蓋章。”


    徐龍聞言眉梢一挑:“那這任務就算他完成了?”


    “算給他。”謝軍說。


    “你對這小子還挺寬容,”徐龍撇嘴,“我還是新人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麽照顧我啊”


    謝軍笑了笑。


    “這玩意兒,”徐龍拋了拋尚楚的證件,“他要不來換怎麽辦?”


    “他會來。”謝軍拿起手邊的一遝文件開始翻。


    “你這麽肯定?”徐龍問,“萬一不來怎麽辦?”


    謝軍抿了口茶,懶洋洋地說:“他不僅會來,而且明天一大早就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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