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最大的匿名論壇“知道”灌水區,一篇名為【震驚!有omega混進首警!】的帖子出現在了廣大網友的視野中。


    “聽說沒,首都警校混進去個o!警校本來就不讓omega考,這個牛人不僅裝alpha成功,據說成績還賊牛逼,每門課都數一數二的那種!”


    帖子剛出現前十分鍾,迴複寥寥無幾,並且都在質疑真實性:


    “靠啊!此等神人我們這種阿宅隻能瞻仰!”


    “真假?有沒有首警的同學出來說一下?這也太魔幻現實主義了嗲,一個omega裝成alpha進了警校還混得特別好?科幻都不敢這麽寫好吧?”


    “首警老師吃屎的?號稱全國最優秀的警員搖籃,結果連一個omega都查不出來?要是真的我直播剁j、b~~~”


    “經鑒定,樓主sb無誤。”


    “謝邀,人在美國,剛下飛機,已經確定是編故事,馬上要去談一個30億的小生意,勿擾,謝謝。”


    “編故事的nmsl麽麽噠~!”


    “嘀嘀嘀——此貼終結——”


    帖子漸漸沉入底端,五分鍾後,一個新的迴帖悄然出現,再次把這篇帖子頂上了熱門。


    “我是首警的,這事確實是真的,有人拍到他蹲在後山草裏打藥,被抓了個正著,立馬就把事情報上去了,采血化驗的醫生都趕來了。這事兒學校內部都傳遍了,本來我們也不信,但導員在群裏通知說別外傳,八九不離十就是真的了。”


    隨帖附上了一張截圖,管理員在大二刑偵年級群裏發布了一條群公告,要所有人噤聲不再討論此事,並嚴禁外傳至各社交平台上,等待學校公示調查結果。


    這個迴帖一出,隨後又有幾名自稱是首警學生的迴帖人出來證實,並且附上了各種聊天截圖,還有人弄到了事發現場拍攝的圖片:一名身形勁瘦的少年蹲在草叢中,借著樹木掩護看不清具體情況,但往手肘內側紮針的姿勢很明顯,相機找不到人臉,自動聚焦在了針管上,管子裏的深褐色液體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很快,帖子下的跟帖越來越多,有人貼出這兩年間的成績單,佐證這位打藥的少年非常優秀,專業能力名列前茅,獎學金和榮譽稱號拿到手軟,有位教授用“不拘一格降人才”來評價他,可見其出類拔萃;不僅如此,他為人也很不錯,很能和大家打成一片,學校裏幾乎沒人不知道他,按理說樹大招風,越是名氣大的就越招人恨,但他性子爽朗人又有趣,誰都願意和他帶一塊兒玩。


    漸漸的,一些不明原委的吃瓜群眾聞訊趕來,大概人天生就有憑自己的臆測美化事物的傾向,於是大家把這位裝a少年的形象描述的非常英勇——少年天才為了追求夢想,明知不得已而為之,懷著一腔孤勇和熱血毅然前往警校求學,古有祝英台女扮男裝赴杭求學、木蘭替父從軍邊境殺敵,現有omega為追夢裝a入警校,可敬可佩!


    “一個omega,能夠比警校裏的其他alpha都優秀,可以想象他背後付出了多少努力,佩服!”


    “這說明omega本來就不必alpha差啊,那群老古板不讓o考警校,就是怕出現這麽牛逼的omega超過廢物a吧哈哈哈哈哈哈”


    “不是,這貼是不是歪了?我弱弱問一句,這種破壞規則的事也值得誇嗎?且不說警校不讓omega報考肯定有他的道理,一個o裝a裝了那麽久,說明體檢報告是假的、血液檢查是假的,連性別都是假的,這人還有什麽是真的?”


    這條迴複成功把輿論帶往了另一個風向。


    “同意,omega能比那麽多alpha強我是不信的,你們就知道他打的那個藥不是什麽興奮劑之類的?首警好好調查別裝死。”


    “瘸子打了禁藥都能拿短跑冠軍呢,他那個藥說不定就是什麽違禁品,靠打藥評了獎評了優,對其他學生不公平吧?”


    alpha信息素偽造試劑畢竟不是什麽在市麵上廣泛通行的東西,偶爾有幾個懂門道的出來說這東西和興奮劑沒一毛錢關係,但也很快被激烈質疑的言論蓋了下去。


    “沒錯,如果真是靠個人實力那咱也沒話說,這很明顯是走歪門邪道,要這種人將來進了警務係統工作,那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希望首警能給個調查結果,嚴肅處理這種造假事件。”


    “讚成,必須處理!”-


    “處理處理!一個個都朝我施壓,這叫我怎麽處理!”


    行政樓會議室內,政教處長大發雷霆,把一個文件夾重重甩在深棕色會議桌上,幾張a4紙從硬夾中散落,是尚楚的個人檔案以及體檢報告。


    一共三份報告,性別欄均為“男性alpha”,血液檢測結果保持一致,蓋的是武警醫院的公章。


    尚楚站在會議桌這頭,另一側坐著九個領導,都是學校最高層的大人物——校長不在,鄰市發生了一起連環殺人案,他被警方請去做顧問。


    “尚楚!你知不知道這件事影響有多惡劣!”招生辦主任急得團團轉,現在外頭都在質疑首警招生的公平性,懷疑校領導是不是也知情,故意給尚楚開了這個後門,教育部那邊剛打來電話敲打他,言下之意是要對他一並進行調查,“你、你你你簡直是”


    “對不起,”尚楚道了個歉,神情平靜地指了指桌上的藥瓶和針管,“能讓我把藥打完嗎?還有小半瓶。”


    “冥頑不靈!”


    主任破口大罵,操起桌上的鋼筆砸過去,筆帽“啪”地打在尚楚額角太陽穴的位置,他挺著身板也不躲,等鋼筆落地了,他彎腰撿起筆,合上筆帽,放迴會議桌上,又重複了一遍:“我申請把剩餘的藥用完,請各位老師批準。”


    “簡直無藥可救!”主任火冒三丈,拍桌起身,隔壁位置坐著的人抬手把他按了迴去。


    麵容剛毅的男人對尚楚一點頭:“批準。”


    主任氣急敗壞道:“老秦,你這是”


    “他是我徒弟,”秦天的語氣不容置疑,“我帶他兩年了,他的事我負責。”


    秦天是因傷從一線退下來的功勳刑警,很受學校重視,作風強硬,脾氣又臭,身上一股子一線帶下來的老辣習氣,搞行政的幾個領導都是坐辦公室的,典型的欺軟怕硬,沒膽子和他對著幹。


    主任把要出口的怒罵活活憋了迴去。


    “謝謝師傅。”


    尚楚對他鞠了一躬,拿起桌上的藥瓶和針管,把剩餘的褐色藥劑注射進淡青色筋絡中。


    他此刻其實非常狼狽,衣褲皺得不成樣子,t恤下擺沾著星星點點的血漬,褲腳都是草葉和泥灰,側臉有一道食指長的血痕,從顴骨一直刮到耳後——被相機快門聲驚動時絆了一跤,被樹枝刮的;加上剛才校醫院的人來給他做了緊急采血,由於失血,他臉上呈現出一種虛弱的蒼白,眼瞼泛出淡淡的烏青。但他站的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加挺拔,從脖頸、背脊到雙腿的線條像是經過嚴格校準後的直線,筆挺如同一棵垂直生長的青鬆。


    打完藥後緊接著迎來一陣熟悉的暈眩感,尚楚咬著舌尖,借由痛感好讓自己不要踉蹌,保持穩穩站立的姿勢。


    淡淡的血腥氣在口腔中泛開,尚楚把空藥瓶和針管放到桌上。


    秦天盯著他,嚴肅道:“教的都忘了?”


    “沒忘,”尚楚抬手敬了個標準的軍禮,“報告長官,注射完畢!”


    秦天淡淡頷首:“禮畢。”


    主任見師徒兩人還有心思互動,急不可耐地指著尚楚鼻子喊道:“到底怎麽迴事!”


    “說了這是我徒弟!”秦天突然一拍桌,厲聲喝道,“輪得到你問話嗎!”


    主任被逼急了,怒目圓瞪:“輪不到我問?你知道這事牽扯進去多少人嗎!整個首警都被拖下水了!一個omega,啊?笑話!一個omega進警校待了兩年,鬧出這麽大個笑話誰來解決!”


    “行了!”一直在一旁靜默不言的副校長抬手打斷,“秦天,你帶出來的好徒弟,你問。”


    “尚楚!”秦天吼道。


    “到!”尚楚立正站好。


    秦天說:“下麵幾個問題,如實迴答。”


    尚楚笑了笑:“成,我騙誰也不敢騙您啊。”


    秦天指尖點了點桌上那幾張文件:“你的真實性別?”


    尚楚臉上的笑容微微斂起,淡淡道:“第一性別男,第二性別,omega。”


    主任咬牙切齒:“你們看你們看,我就說”


    “這些也是假的?”秦天接著問。


    尚楚點頭:“偽的。”


    “藥怎麽解釋?”


    尚楚沒有任何隱瞞:“托人買的,假信息素。”


    “多久了?”


    尚楚垂眸沉思片刻,才說:“不記得了,分化後就一直在打。”


    幾名領導聞言皆是一愣,副校長凝眉問道:“既然你不是為了進警校才裝的alpha,那是為什麽?”


    尚楚雙手背在身後,十指緊緊絞在一起。


    從後山被抓到現在,一直平靜鎮定的omega少年在此刻終於流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


    他抿了抿唇,似乎抗拒迴答這個問題。


    在座的幾位領導中,除了政教處和招生辦來的,大多都有一線鬥爭的經驗,極其敏銳地捕捉到了年輕人此時的慌亂,依照審訊技巧,此時應該把握主動權,將受審者置於孤立無援的處境中,但畢竟是親自栽培出來的學生,多少有幾分不忍,副校長歎了口氣,擺手道:“你坐下說。”


    尚楚聞言笑了笑,雙手緊貼褲縫,指尖不自然地繃緊:“為了不被人賣掉。”


    “荒唐!”主任冷哼,“賣掉?這是法製社會!你編理由也編的像樣一點!”


    “不是編的,”尚楚麵無表情地看向他,“我如果不裝,可能已經被賣到哪個偏遠山區,也可能死在某個橋洞底下,流動人口失蹤沒人會察覺,沒人給我報案,警察找不到我,法製社會救不了我。”


    刑偵學院長聞言微慍,沉聲道:“既然你不相信法製、不相信警察,又何必煞費苦心考進首警!”


    尚楚喉結攢動,緊貼著褲縫的手指微微蜷曲:“因為我相信我可以救我,我可以救其他我。”


    秦天閉上雙眼,神情複雜地歎了一口氣。


    “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尚楚微微收起下巴,眼底目光微閃。


    他堅持把剩下半瓶藥打完,就是為了確保完全掩蓋白艾澤在他身上留下的氣味。


    “必須一網打盡!”主任又收到了一封教育廳發下來的郵件,氣急攻心之下扯著嗓子嚎,“嚴懲不貸!”


    “沒有,”尚楚抬起頭,淡淡道,“誰都不知道。”-


    “你他媽知不知道?!”


    宋堯在行政大樓下撞見了匆匆趕來的白艾澤,他把白艾澤拉到樓梯拐角,緊盯著他的眼睛。


    “讓開!”


    白二公子素來一絲不苟的襯衣上滿是褶痕,一邊鞋帶鬆開了也顧不上係,他一把推開宋堯,三步並作兩步往樓上走,宋堯追上來截住他,想也不想一拳揮在他下巴:“你他媽根本就知道!”


    白艾澤沒工夫和他糾纏,反製住他的手肘,一把將他摜到牆角,語速極快地低聲道:“抱歉阿堯,以後再和你解釋。”


    他轉身時宋堯瞥見白艾澤嘴角紅腫的破口,眼前又浮現出了周五晚見到的那個畫麵,他仰頭把後腦往牆上重重一磕,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宋堯啊宋堯,你他媽是不是有病,你衝老白發什麽火啊!


    他不知道為什麽就陷入了莫名的混亂中,身邊最親近的兩個好友在一起了,他們整整一晚都沒有迴寢,他也一晚都沒有睡著。他還沒有想好該怎麽處理自己這種突如其來的煩躁心情,十五分鍾前,消息突然傳開——尚楚其實是omega,在後山打違禁藥被當場抓獲,校領導大發雷霆,正在會議室訊問尚楚。


    宋堯閉了閉眼,摒除掉腦海中的種種雜念,追著白艾澤上了樓-


    這件事情況複雜,加上從未有過先例,又涉及到ao性別這個敏感話題,學校也不敢貿然做最終決定,隻好暫時象征性的給了尚楚點懲罰——做停課處理,留校察看,監督他進行自我反省,並將事情如實上報教育局,看上麵做何反應。


    尚楚推開會議室大門,恰好遇上白艾澤從走廊那頭跑過來,尚楚看見他狼狽又慌張的樣子,鞋帶鬆了也沒係,忍俊不禁地勾起唇角。


    白艾澤停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看了他一遍,發現他臉上有傷,衣服上也沾著血。


    小混賬才離開他的視線多久一會兒,怎麽就把自己搞成這副德行?


    他聽到消息就立即趕來,這一路上,他的心髒就卡在喉嚨口劇烈跳動,白艾澤知道自己要冷靜要理智,他在這十幾分鍾之內預想了很多種可能,好的壞的都想到了,記大過、下處分、甚至開除都有可能,但事情總會有轉機,一定還會有機會。


    直到真正見到尚楚的這一刻,猛烈搏動的心髒才算落迴了胸膛。


    他想過很多種可能,獨獨沒想過尚楚怎麽會受傷?


    最後,他的目光停在尚楚臉頰那道足足有一掌長的傷痕上,皺眉道:“怎麽傷的?”


    尚楚笑笑沒說話,白艾澤輕歎了一口氣,抬手想要去摸他的臉——


    尚楚立即後退一步避開,沉下臉揚聲嘲諷道:“怎麽著?趕著過來看我笑話是吧?”


    他身後木門大敞,校領導們還在裏麵坐著,白艾澤當即就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尚楚要和他撇清關係。


    “艾澤?”有位領導瞥見了門外站著的白艾澤,探頭問,“有事?”


    白艾澤站著不動,定定地看著尚楚的臉,又問了一遍:“怎麽傷的?”


    尚楚抬腳要走,白艾澤卻架住他的手臂。


    “鬆手。”尚楚壓著聲音說。


    “你都說了?”白艾澤問。


    “說了。”尚楚迴答,“你先鬆手。”


    門裏的副校長注意到門外對峙的兩人,察覺出了一些不對,皺眉道:“白艾澤,你進來,有話問你。”


    尚楚看見白艾澤陰沉的臉色,心頭猛地一跳,掐著他的虎口低聲道:“你不能說!”


    白艾澤盯著他臉上那道傷:“會留疤嗎?”


    尚楚也不知道他這會兒哪來的心思管什麽疤不疤的,緊緊攥著白艾澤的手腕不讓他進會議室:“你冷靜點聽我說,你現在”


    白艾澤似乎此刻隻關心尚楚的傷,別的事情在這件事麵前突然變得微不足道起來,“會留疤嗎?”


    “愣著幹嘛?”副校長見他們在門外僵持,扣了扣桌麵,加大音量道,“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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