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上午,所有人都被帶到了室內訓練場,進行第一次格鬥實訓。


    比起大部分人的躍躍欲試,秦思年顯得過分焦慮,一路上都低頭含胸,畏畏縮縮的樣子好像是要去上刑似的。


    青訓營還算有幾分周到,給每人都發派了一套護具。


    畢竟還是一群猴孩子,充其量隻能算個預備役,沒真打算就這麽讓他們上一線徒手抓兇,要真打出個什麽好歹,家長那邊也沒法交代。


    更衣間裏,宋堯檢查了一遍鞋帶,正往手臂上套護肘,尚楚突然撞了他一下,下巴抬了抬,說:“哎,你搭檔,不去關心關心?”


    “什麽什麽?”


    宋堯順著尚楚下巴揚起的方向看過去,秦思年可可憐憐地蹲在牆角,對著眼前的護膝護肘護腕護踝,表情無助中又有一絲畏縮。


    “切,”宋堯嗤了一聲,“你還說我,你看你自己搭檔——”


    白艾澤背對著他們,站在另一頭的櫃子前上護腕。他穿著一件運動單衣,修身設計把他的身形勾勒的淋漓盡致——寬闊的肩膀、緊窄的腰身,肩背的每一寸弧度、牽動的每一塊骨骼都無比流暢,昭彰著強勁卻並不張揚的力量。


    宋堯不自覺吞了吞口水,羨慕地說:“以前怎麽沒發現,老白這身材可以啊!”


    尚楚生怕被人發現似的,鬼鬼祟祟地瞟了白艾澤一眼,評價道:“繡花枕頭。”


    宋堯看看秦思年,再看看白艾澤,湊到尚楚耳邊狐疑地問:“他倆到底誰是走後門進來的,不會搞錯了吧?”


    尚楚聳聳肩,表示自己不關心-


    “都好了沒!”侯劍穿著他的迷彩短袖,來到門邊吹了聲口哨,中氣十足地喊道,“一個兩個磨磨蹭蹭!兩分鍾內場地集合!”


    “教官,我——”


    角落裏傳來一個細弱的聲音,侯劍循聲望去,發現秦思年蹲在牆角,連衣服都沒換。


    他霎時火冒三丈,厲聲喝道:“你幹什麽!這裏不是漫展,你靠死小白兔呢?!”


    宋堯嬉皮笑臉地插嘴:“報告教官——!那詞兒念cos,不念靠死!”t


    尚楚搭著他的肩,拋了拋手裏的護肘,吊兒郎當地附和:“報告教官!我同意!”


    “有你倆什麽事兒!”侯劍瞪了他們一眼,轉頭嗬斥秦思年,“不想訓練現在就叫你媽接你迴家!還想不想訓練!”


    秦思年放下手,縮著肩膀,訥訥地迴答:“想。”


    “兩分鍾!”侯劍扔下一句,甩手就走。


    “小秦啊,沒事兒,”宋堯過去拉起秦思年,“你放開了打我,我不記仇。打架會吧?打過沒?”


    秦思年搖了搖頭。


    他這樣兒都不用化妝,往頭上套個耳朵就真能cospy小兔子乖乖。宋堯不明白這麽個三好少年是怎麽混進青訓營的,隻好耐著性子勸慰道:“前幾周不是對著沙包和木樁訓練嗎?你就把我當沙包、當木樁,就這麽簡單。”


    秦思年還是一副畏懼倉皇的樣子,和受了什麽天大的欺負似的,小心翼翼地往白艾澤那邊看了一眼,見他轉過身,趕緊手足無措地低下頭。


    其他人陸陸續續都去場地集合了,戚昭和蘇青茗見秦思年小媳婦似的,唯唯諾諾地站在宋堯麵前,衝他揶揄地擠眉弄眼。


    戚昭眉梢一挑,兩手大拇指做了個打啵的手勢,和蘇青茗對視一眼,大笑著走遠了。


    宋堯氣不打一處來,不怕搭檔菜,就怕搭檔像秦思年這樣——自己還沒做什麽呢,他就委委屈屈的,等會兒拳腳練起來,他不得淚灑警務基地?


    白艾澤還在調整護踝,尚楚雙臂環胸,事不關己地靠在牆邊,懶洋洋地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秦思年。


    “我說你”宋堯有些急了,扯了秦思年手臂一下。


    秦思年以為宋堯要打他,趕忙閉上眼,抬手擋住自己的臉。


    “宋堯!”尚楚大跨步上前,把宋堯拉到自己身後,給了他一個警告的眼神,示意他閉嘴,轉頭拍了拍秦思年的肩膀,對他說,“沒事兒,宋堯下手有輕重,他要是傷著你了,我替你打迴來。”


    “我、我不是那意思,”秦思年抬起頭,緊張地解釋,“我就是不會”


    “有什麽不會的?”尚楚抓起秦思年的手腕,往自己肚子上拍了一下,“就這麽打,會了沒?”


    秦思年愣愣地看著尚楚。


    “握拳。”尚楚說。


    秦思年把手掌握成拳。


    “地鼠打過沒?你就想象對方的身體是個地鼠機,你的拳頭就是敲地鼠的錘子,瞎雞巴砸就行了,”尚楚的教學十分深入淺出,“就那種苦情劇裏頭,女人發瘋見沒見過?你把自己當成個女瘋子”


    秦思年覺著這個形容有點好笑,他看了看自己沙袋大小的小拳頭,又苦哈哈地耷著嘴角。


    “哎對了!”尚楚按按他的肩膀,表揚道:“就這個狀態,又哭又笑的,接近瘋逼了,等會兒你就這麽揍宋堯。”


    宋堯:“你他媽說的是人話嗎?”


    尚楚還抓著秦思年的手腕,轉頭瞥了宋堯一眼:“你閉嘴!”-


    另一頭的長凳上,白艾澤彎身係鞋帶的背影僵了僵。


    他早就知道秦思年是omega,尚楚又是一個alpha,和omega靠那麽近做什麽?


    萬一萬一


    白艾澤也說不上到底在萬一個什麽勁,但身體已經先於大腦一步做出了動作,他拎起地上那一袋護具,站到秦思年麵前,自然地隔開了尚楚:“戴上。”


    “啊?”秦思年抬頭,怔怔地看著白艾澤。


    白艾澤剛才注意到尚楚也沒上護肘,他從袋子裏拿出一個肘具,放到秦思年手裏,臉頰稍稍往側後方偏了偏,強調道:“戴上這個,不容易受傷。”


    秦思年這才反應過來,如獲至寶地從白艾澤手裏接過袋子,用力地點了一下頭:“嗯!”


    尚楚撇嘴,嘀咕了一聲:“怎麽你說話就這麽管用”


    一句話還沒說完,尚楚就和咬了舌頭似的戛然而止,有些不自然地抿了抿唇。


    操!怎麽聽起來酸溜溜的?


    他在心裏唾棄了自己一番,眼珠子轉了一圈,就是不去看白艾澤,勾著宋堯的脖子往外拉:“集合去。”


    宋堯一個趔趄:“操操操!你慢點兒!老子被你勒死了!”


    白艾澤雙手插著口袋,見他們倆走出更衣間,突然問秦思年:“你覺得他怎麽樣?”


    “誰?”秦思年仰頭。


    白艾澤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秦思年有些失神地看著他上下滾動的喉結。


    “尚楚,”白艾澤說,“你覺得怎麽樣。”


    秦思年的心突然揪緊,他摸不準白艾澤這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但他能察覺出白艾澤對尚楚的過度關注,而且他們倆好像有很多外人不知道的秘密,隻要他們碰在一起,空氣中仿佛自動豎起了一個屏障,旁人根本插不進去。


    兩個男性alpha間幾乎不可能讓人產生曖昧旖旎的聯想,但秦思年近乎本能地覺得不對勁,他們說的話不對勁、他們的眼神不對勁、他們之間的空氣都不對勁


    秦思年惴惴不安地瞄了白艾澤一眼,企圖從他的表情中發現一絲端倪,但白艾澤神色如常,他隻好給出一個絕不會出錯的答案:“尚同學人很好,雖然是第一名,但從來不驕傲,剛剛還主動幫助我。”


    白艾澤垂下眼睫,目光微閃。


    ——很好?原來這個omega覺得他很好?


    “白同學覺得呢?”秦思年小心翼翼地問。


    “不是很好,”白艾澤脫口而出,“很難相處,表麵上看起來隨和,實際極端自負,看不起任何人。”


    “哈?”


    秦思年傻眼了,沒想到白艾澤對尚楚的評價這麽低?


    白艾澤看著秦思年,認真地說:“我覺得宋堯挺好的。”


    “啊?”秦思年提著一袋子護具愣在原地。


    “性格開朗,能力優秀,”白艾澤評價道,“從各方麵考量,都會是很好的搭檔。”


    秦思年撓頭,附和道:“我也這麽覺得。”


    “嗯,”白艾澤點頭,淡淡道,“加油。”


    秦思年以為白艾澤是為他一會兒訓練鼓勁,於是套上護腕,幹勁十足地說:“我會加油的!”


    白艾澤頷首,雙手插著口袋,淡定地出了門,耳根有些微紅。


    不遠處,宋堯和尚楚兩個人勾肩搭背的,他怎麽看怎麽覺得不順眼。


    他眉心微微蹙起,以前還不覺得,現在他就是看不慣尚楚撩貓逗狗的樣子。


    裏頭一個秦思年,身邊又有一個宋堯,礙眼得很。


    他在心裏擅自為“秦思年”和“宋堯”兩個名字連起了一條紅線。


    一勞永逸,完美-


    “阿嚏——”宋堯鼻子一癢,朝四下張望了幾眼,“誰?誰在罵我?阿楚,是不是你在心裏說我壞話了!”


    “傻逼,”尚楚嗤他,“誰他媽閑著在心裏說你壞話?”


    “我就知道你不會”


    “我都是明著罵你,”尚楚咧嘴一笑,“傻逼!”


    “你他媽”宋堯跳到尚楚背上,掐著他的脖子前後搖了搖,“你才傻逼!”


    “滾下來!”尚楚被他掐的直翻白眼,“老子他媽喘不上氣兒了!”


    宋堯從他背上跳下來,擠了擠眼睛,又問:“不過老實說,你剛為什麽要幫小秦?”


    尚楚挑眉:“不然呢?你真要揍他?”


    “靠!”宋堯一腳踢飛腳邊的石子,“我什麽時候想揍他了?冤啊!我就是就是有點急了!”


    “以後,”尚楚說,“你對誰急,也不能對他急。”


    宋堯問:“為什麽?”


    尚楚扶額唏噓:“他這個水平,考得進來嗎?”


    宋堯說:“實話實說,不行。”


    “那不就得了。”尚楚聳肩。


    宋堯愣了幾秒才琢磨出來怎麽迴事,低唿道:“我操咧!他也是走後門的?!”


    “合理推測,”尚楚很鎮定,“來頭不小。”


    “”宋堯一把抱住尚楚,碩大的腦袋埋到他懷裏扭動著,“阿楚!我造了什麽孽啊!和他分到一組!要是我哪天突然消失了,你就和我老爹老爸說,他們上次沒收我的車模雜誌,我還藏了兩本尺度最大的,就在赫魯曉夫狗窩第三層墊子底下!”


    尚楚冷著臉,用一根手指抵著宋堯的頭頂,把這個大型生物從自己身上剝離:“我會和叔叔說,你因為在青訓營偷看床上動作片被發現,羞憤地跳入廁所蹲坑之中,含屎而亡。”


    “絕情啊尚楚同學。”


    尚楚懶得搭理他,翻了個白眼走了。


    宋堯一路幹嚎,到了訓練場門前,尚楚轉過身,對宋堯說:“不用讓著,該怎麽就怎麽,手裏留點勁兒。”


    宋堯瞬間收起了哭嚎的表情,嬉皮笑臉地揚眉道:“放心。”-


    實訓第一天,不計成績,各組搭檔間對招。


    格鬥是警務指揮以及實訓的一種重要考察手段,考察的不僅僅是身體素質、實戰技巧,更考驗一名警員在危機麵前能否保持機智果斷、沉著冷靜和堅韌剛毅。


    青訓營的少年們被按在課桌上聽了幾周理論講授,早就按捺不住,個個眼裏都閃著興奮的光,攥著拳頭躍躍欲試。


    “想不想上?”侯劍吹了聲哨子,問道。


    “想。”大家齊聲迴答。


    “想不想?!”侯劍加大音量。


    “想!”


    “全體都有——”侯劍發出指令,“立正!站軍姿,半小時!”


    “切——”


    “教官,什麽嘛!別搞我們了!”


    “就是啊教官,都一個月沒打架,憋不住了哇!”


    尚楚提著的一口氣瞬間泄了個幹淨,他鬆了鬆手腕,正打算解開手肘上纏著的護肘——這玩意兒不舒服,他手臂內側有針眼,被這麽一勒,怪疼的。


    一邊護肘還沒拆完,侯劍氣貫長虹地吼道:“都不聽命令了是吧!”


    “聽聽聽,”宋堯扭了扭脖子,“立正是吧?立正了立正了。”


    其餘人都稀稀拉拉地站好。


    侯劍哼了一聲,手掌沒好氣地一揮:“分組列隊,開始實訓!”-


    尚楚和白艾澤走到場地最裏側,相對而立。


    “第一名,”白艾澤眉梢微挑,“多多指教。”


    尚楚懶洋洋地重新纏好護肘,一臉不以為意,嘲諷道:“你放心,我下手肯定比阿龍阿虎那流氓兄弟倆有分寸。”


    他說的是兩人第一次見麵那迴,他被兩個劫道的混混圍堵在城中村的巷子裏。


    白艾澤絲毫沒有被激怒的意思,仍舊保持著很好的風度,微笑說:“可惜我現在身上沒有現金,否則一定多給尚同學幾張,你比那倆兄弟加起來都值錢。”


    尚楚漫不經心的眼神滿滿變得犀利,如同鷹隼般盯著白艾澤的雙眼,勾唇一笑:“白同學,這種場合和混混打劫可不一樣。”


    白艾澤鬆了鬆手腕,淡淡道:“當然不一樣,除非尚同學認為自己也是混混。”


    訓練場的每個角落都開著攝像機器,勢必要把他們每個人的每個細微動作都記錄下來。


    “啊——我輸了!投降投降!”


    另一頭傳來誰的高唿,尚楚已經無暇顧及了,他像是蟄伏已久的猛獸,一旦開啟了戰鬥這個開關,眼裏就隻有他的獵物。


    高大俊朗的獵物朝他挑釁地勾了勾手,尚楚出拳的速度很快,指骨劃破空氣——


    一直站在高處觀察的侯劍瞳孔霎時緊縮,眉心微蹙,專注地看著這邊的情況。


    白艾澤的速度更快,他猛地一偏頭,拳風貼著側臉劃過,掀動他鬢角的頭發。


    尚楚也有幾分詫異,但他反應極其迅速,一拳未能擊中,當即曲起手肘,小臂打橫,反身壓著白艾澤的脖頸。


    他整個人貼在白艾澤身上,憑借自己的體重和慣性將白艾澤逼退幾步,把他按在牆上。白艾澤旋即扣著尚楚手腕,屈膝往他小腹一頂,尚楚本能地躬身,另一手要去格擋。


    白艾澤遊刃有餘地輕笑一聲,尚楚覺得有些不對,白艾澤根本就沒有抬腿!


    就在他猶豫的這個瞬間,白艾澤抓住了他的破綻,另一手鉗住尚楚的大臂,手腕一扭,反身將尚楚反製,轟然按在了牆麵上!


    “你”


    尚楚抬頭,眼中是毫不掩飾的震驚。


    他被白艾澤壓製在身體和牆麵圍成的狹小空間中,幾乎動彈不得。


    白艾澤的力量、技巧和抓機會的能力怎麽會這麽強?!


    “第一名,”白艾澤低聲說,“我記得我說過,之後你的位置,我來坐。”


    尚楚喘了兩口氣,接著緩緩地勾起唇角,眼神漸漸變得認真起來。


    “哦?白同學這麽自信?”尚楚一哂,“還沒有結束呢。”


    說罷,他一腳屈膝,白艾澤立刻反應過來,手肘向下抵著尚楚的膝蓋,輕笑道:“我用過的招數,尚同學要學,可不好用了啊。”


    “是嗎?”


    尚楚粲然一笑,小腿往側邊一踢,狠狠踹在了白艾澤膝彎。


    白艾澤從小學習空手道,跟的都是大師,招數利落坦蕩,哪裏見過這種招式?


    他一個不防,尚楚趁勢一拳擊在他的腹部,按著他的肩膀。


    “砰——”


    尚楚將白艾澤壓倒在地,半跪在他身側,發梢掛著汗珠,烏黑的瞳仁亮晶晶的。


    侯劍眉心一緊,剛想吹哨叫停,隻見白艾澤不僅沒有痛苦的神情,反倒有幾分愉悅。


    他動作一頓,還是選擇放下口哨。


    “這招怎麽樣?”尚楚笑得有幾分邪氣。


    “不怎麽樣,”白艾澤嘶地吸了口氣,“還沒有結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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