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拒絕的,是我無法接受的。我所重視的,是你不需要的。你所期待的,是我早就親手舍棄的。所謂的背叛,或者截然不同的抉擇,大概就是這麽迴事。


    “時間差不多了,那麽,我也該在逆神前解決點小麻煩了。”


    感覺到地牢裏瑪利亞的魔法波動再一次消失,夜風揚起加利亞西的銀發。


    然後,加利亞西微笑,輕聲說道“夏娃,能……幫我嗎?”。


    最後一次哦,我可愛的仿製品。


    風聲太大了,夏娃什麽都聽不清,卻習慣性的點頭,答應,必須答應,隻能答應,不管是什麽,除了答應,她還能做什麽?


    感謝神明,讓她依然有價值,被他利用。


    “咚——咚————”


    鬥篷下血紅色的雙眼微微有些迷茫,抬頭看向教堂至高處突然發出聲響的巨鍾,感歎道“天……已經亮了嗎?那麽,也到和加利亞西匯合的時間了,不過,這鍾聲……總覺得有些介意呢。”


    散漫的腔調迴應“你真的要答應……他那個不可能的邀請?”


    “哪個?”瑪利亞總結“他的邀請,非要說清楚,總覺得哪個都不是最好的選擇。”


    雷歐銀灰色的眼睛銳利到發亮,瑪利亞垂首,讓鬥篷擋住雷歐的眼睛,才迴答“逆神嗎?其實,也不算什麽逆神吧,隻不過是比較厲害的魔導師,這樣想,也沒什麽。”


    “哦~?”雷歐依然托著不緊不慢的長腔“能從魔法紀活到現在的魔導師,從這點看,和永生不滅的神明,也沒什麽差距吧。”


    瑪利亞失笑搖頭“真是的,你就不能稍微有點風度,不要總拆穿淑女的小騙局。”


    雷歐挑眉“淑女才沒什麽小騙局。”


    “好吧。”瑪利亞深唿吸,才慢慢說道“我說過,他不是最好的選擇,不過,卻是我唯一的選擇。”


    瑪利亞仿佛肯定般的詢問“不是嗎?”。


    “如果是說讓你恢複魔法,沒錯。”雷歐想了想,才突然意識到的放鬆笑道“不過,無所謂了。”


    “?”


    雷歐輕抱住瑪利亞,耳語道“我是說,和你一起,做什麽,都無所謂了。”


    不過,正因為如此,我才不能讓你的生命,如此狹窄。


    我要讓所有大門都為你敞開,可以隨意的選擇最好的,而不是唯一的。


    瑪利亞因為突然的擁抱有些發愣,不過很快的低笑“做什麽?這次重逢後,我發現你還真是多愁善感起來了,總是這麽煽情,什麽時候是個頭?還是剛才沒風度的混蛋適合你。”


    “說起沒風度……”雷歐鬆開瑪利亞,拿出一個錢袋,慢悠悠的說“到底是誰更勝一籌啊?”


    “誒你還留著呢?混蛋,忘掉這件事那天的一切都是幻覺幻覺”


    “這可是我們倆的定情信物啊,對了,還有封定情情書,要不要我背給你聽……咳咳~辛苦了。其實那晚我也不怎麽辛苦……不過我的勞力就值那麽一點金幣嗎?”。


    清晨不同尋常的鍾聲再一次敲響,看著瑪利亞難得的真誠笑容,雷歐再一次模向自己的胸口,這封信,必須在和加利亞西匯合前,找個時間寄出去。


    “咚——咚————”


    離聖都不遠的軍營中,某個軍帳中,暖和的被窩裏,鼓鼓囊囊著一個人形。


    “……嗚啊吵死了死教會又做什麽啊啊啊全民禮拜日不是前天才結束嗎?這麽多天讓人睡個安穩覺會死嘛?會死嘛”


    “雖然不會死,但是宿醉也不是什麽好習慣。”


    潔西卡猛然一激靈,掀開被子,沒開燈的軍帳中朦朦朧朧一個黑影,配上無波無瀾的語氣……“阿飄退散火球術”


    黑暗中閃過一道火光,然後是一個冰藍色的小魔法陣浮現在空中,吸掉了火球後一陣水聲,薇薇安沒事人般天然的問“現在清醒點了嗎?”。


    潔西卡抹了把臉上的冷水,打了個寒顫“……清醒了。”


    “那就好,所有被邀請的軍官,都在等你了,教會那邊好像有什麽大事,邀請我們全體高層都過去,禮貌的好像瑪利亞沒有刺殺教皇一樣,以現在的局勢來說,還真是詭異。”


    聽到那個名字,潔西卡對薇薇安的怨念猛然中斷,起床的動作也停止,雙手微微顫抖“我說……為什麽?”


    薇薇安扶了扶自己的眼睛“恩?”


    “是為什麽啊?”潔西卡抬頭,臉色蒼白,大喊道“為什麽你還可以用那種……好像什麽都沒發生的語氣,念出那個名字?為什麽啊?為什麽到了這種時候,這種明知道她迴不來的時候,你還能好像什麽都沒發生的說出她的名字?”


    薇薇安依然輕鬆的遞水盆,認真的說“最好快一點,還是你不打算洗臉了?好邋遢哦,好歹是去正式場合,宿醉還不洗臉,你身為女生的自尊心真的沒問題嗎?”。


    萬箭穿心


    潔西卡你到底在嘴賤什麽啊?明明是想討論點嚴肅的問題,可這種滿腔怒火突然打了個空的無力感……薇薇安,你才是人生贏家


    “嗚嗚……經常整月不洗澡不出門的實驗狂人沒資格說我”


    “是你的心,覺得有問題。”


    “什麽和什麽啊不要轉移話題我才沒你邋遢……”


    薇薇安突然靠近潔西卡,臉一下子被放大,眼鏡下的雙眸分外清澈“因為我覺得沒問題,就算發生了什麽,瑪利亞依然是瑪利亞,依然是我重視的人,所以我可以毫無負擔的說出她的名字。”


    薇薇安歪頭,不解的問“覺得有問題,不能說出她名字的你,這樣的你,才是有問題,難道你還沒意識到嗎?”……什麽?


    有問題的是我?


    “喂你是不是搞錯什麽了?當著我們麵刺殺教皇的是誰啊?那個隨便消失,隨便出現,又隨便把局勢搞得一團亂的家夥,那個讓整個和平形式全麵崩潰,導致貝塔王子被扣押,連我們也隨時有生命危險……這麽多這麽多的問題,你居然說是我的問題?”


    “所以呢?”


    麵對潔西卡的抓狂,薇薇安迷惑的問“所以呢?瑪利亞搞出很多問題,和你不能說出她的名字,有什麽關係?瑪利亞如你所說的,是這樣的人,所以呢?你生氣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我……”潔西卡再一次敗給薇薇安了“我的意思是,發生了這麽多事,我就沒有資格得到一個解釋嗎?”。


    室內被一種落寞的氣氛包圍,潔西卡苦笑道“我沒辦法和你一樣,堅信著,然後不去管其他事,我從來就沒有你那種心無旁貸的本事,也沒有……她那種麵對任何困難依然從容的自信。我是在生氣,我怎麽可能不生氣不介意呢?”


    “我當然生氣,身為她這麽多年的朋友,她發生了那麽重大的事情,我連一個解釋都得不到嗎?就算再有默契什麽的,我要的不過是一個解釋啊,甚至不需要解釋,她在逃亡中很危險,可哪怕隻是一句話,隻紙片語,我都可以拋下現在的生活去找她,可是……什麽消息都沒有,我連幫忙都無從下手。”


    潔西卡無神的說“就好像,她從來都不需要我。”


    我所重視的,是你不需要的,作為朋友,我沒有資格生氣嗎?


    “所以……”潔西卡咬牙“既然她不需要我,那我也不需要她瑪利亞什麽的去死去死去死臉盆給我我要洗臉,發什麽楞,不是說大家都在等我嗎,我要趕快去看看,這次教會又搞出什麽把戲要戰就戰,這麽拖著我受不了了”


    薇薇安看著潔西卡罵罵咧咧的樣子,放鬆的眨眨眼,恩啊,邋遢的話題還是一如既往的轉移掉了。


    不過,不能心無旁貸,又不能麵對任何困難依然從容的你,卻有著比任何人都火熱的決心,薇薇安這才從潔西卡口中得知,原來,你認真的想過,為了瑪利亞拋下現在的生活嗎?


    薇薇安微笑對不解的潔西卡說“果然啊,你還是你,安爾特伯爵夫人根本不適合你。”


    “喂喂……就算我配不上維斯法爾也不用這麽奚落吧。”


    薇薇安真誠的說“不,這是讚美。”


    雖然潔西卡根本不相信這句話。


    “咚——咚————”


    聖神的大殿內,配合不尋常的鍾聲還有著不尋常的喧鬧。


    “我一早就接到消息,不是查理主教讓大家來的嗎?”。


    “不知道,神聖騎士沒說,我也以為是查理主教,原來不是嗎。”


    “是誰讓大家來的?喂讓亞當出來,都是他手下的騎士讓大家來的。”


    “還有,這鍾是誰敲響的?隻有新教皇繼位才可以敲響警世之鍾,誰這麽大膽?”


    “恩斯特帝國那群褻瀆者居然來了?那些人居然還敢進入大教堂?”


    “這是侮辱,我們決不能妥協和恩斯特決一死戰”


    “……先別說這個了,好像隻有查理主教和加利亞西主教沒到?我們聚到這,是不是和他倆有什麽關係?”


    “怎麽可能?查理主教絕不會邀請恩斯特的人……”


    卻沒人再提加利亞西,不過一直以來,加利亞西在教會高層,就是如此有著不知是忌憚還是尷尬的力量,就算是新進人員不知道原因,不過能走到這一步,好奇心旺盛的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也人雲亦雲的對加利亞西模糊處理起來。


    “是加利亞西大主教”


    陽台上不知道誰眼神那麽好,一下就指出室內聚集的主教中缺少的那位,眾人一下就圍了過去,遠遠望去,加利亞西站在大教堂最高處,巨鍾之下除了他,還有一個人。


    “那是……前任聖女?”


    認出另一個人之後,大殿的眾人反而更詫異了,而幾位和保利三世同期的老主教,臉色卻立馬變了。


    “咚——咚————”


    春日裏的晨風還帶著冬季的寒意,風聲和鍾聲似乎一下子就蓋過大殿裏的嘈雜。


    剛按照指令敲響警世之鍾的夏娃,臉上還帶著興奮的紅暈,期許的問“大人,您終於決定登上頂點,神臨天下了嗎?”。


    “咚——咚————”


    大殿裏不安的主教,教堂外的恩斯特軍官,逃亡中莫名抬頭的倆人。


    在低沉悠遠的鍾聲裏,加利亞西的話連近在咫尺的夏娃都聽不清。


    “在這之前,就剩一個小麻煩了……”


    夏娃盼望的等著,什麽小麻煩,任何麻煩,任何困難,她都願意為他斬去,隻等他開口,或者一個皺眉。他不能碌碌無為,不能泯於眾人,不能悲傷難過,他理應站在世間的最頂點,他有這個天賦和能力,不能有任何麻煩為難他。


    她如此的期待著,為他掃除前路的障礙,看著他榮升教皇乃至當世神明。


    然後,一道光刃穿過夏娃的身體。


    加利亞西動人的聲音響起“現在,麻煩解決了。”


    啊,原來,我就是你最後的麻煩了嗎?


    “咚——咚————”


    瑪利亞拉了拉鬥篷,雷歐關心的問“怎麽了?”


    “突然有些冷,不過沒什麽,我們快走吧,和加利亞西約好的時間快到了。”


    雷歐堅持道“我去給你買杯咖啡,等著。”


    轉過街角,雷歐拿出一封信,對著寒風中發抖的小孩子連著金幣一起遞過去。


    你所拒絕的,是我無法接受的,明明有更輕鬆的方式,如果你做不了,反正混蛋,不就是拖人下水嗎。


    “咚——咚————”


    大殿內還不知道如何表情的主教們,突然聽到一陣清咳。


    查理主教走出來“這是我和加利亞西主教的設計,不用驚慌,現在,保利三世教皇的大仇已報,為了跟快到的恩斯特帝國使者談判,我們必須立刻定下基調,以及,舉行紅衣主教會議。”


    大殿嘩然,紅衣主教會議,就是競選教皇。


    “咚——咚————”


    加利亞西跨過夏娃的屍體,俯覽著整個聖都的清晨,雪白色的長發一塵不染。


    “真美啊。”滿足的感歎後,加利亞西不期待迴應的問道“為什麽你就是不明白呢,所謂的神臨天下,你所期待的,是我早就親手舍棄的,現在,查理應該當上教皇了吧,這鍾聲可不是真讓你白敲的。”


    “咚——咚————”


    加利亞西手指輕劃出一個十字。


    “我會哀悼你的逝去,所以,上天堂吧,阿門。”


    “咚——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薔薇女伯爵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QueenSeven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QueenSeven並收藏薔薇女伯爵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