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格對瑪利亞很好,好得簡直有點滲人。


    “所以說,你叛逃出了‘以夜之名’。”瑪利亞又輕輕加了一句“為了我。”


    “大人,這、這是我應做的。”羅格為了最後一句話臉微微紅起來,然後清秀的臉又扭曲起來“在教皇死後,教會高層一直在和帝國糾纏,但私下其實打算收複我們的地方,這一段我們之間打得很兇,在您刺殺教皇之後那些老東西沒說什麽,等我們落入下風後,他們才打算找您。可是……”


    “我在長老身邊聽到他們說……您現在狀態並不好,他們居然打算趁機囚禁您”


    瑪利亞拿起桌子上的藥,一飲而盡,感覺身體確實比前幾天有力氣多了,才慢慢的說“這我能預料到,畢竟……嗬嗬。”


    她輕悠悠的瞥了羅格一眼,貌似無意的說“畢竟我知道不少魔法紀的上古魔法,難道你都不想知道嗎?”。


    羅格聞言臉色瞬間變得蒼白,然後拿出一把匕首“大人,您就是我的信仰,從見您第一麵開始,我就相信隻有您才能帶領黑法師重拾萬年以前的榮耀”


    羅格舉起匕首,眼睛都不多眨一下,直直的刺入自己的大腿之中,鮮血立刻溢出,他的臉色更白了,冷汗侵透劉海,他倒吸一口涼氣,聲音顫抖又堅定“大人,請相信我對您的忠心。”


    瑪利亞笑而不語。


    羅格跪倒在瑪利亞腳邊,動作緩慢的輕吻她的衣角,然後抬頭,狹長的眼睛極其傳神,濕潤的像某種快被遺棄的小動物,有著肉眼可見的狂熱和虔誠“我死不足惜,隻要等大人恢複,我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證明我的信仰,在這之前,請讓我照顧大人。”


    他的腿上還插著匕首,空氣中蔓延著血腥味,但是語調十分愉悅“大人,我願意為您而死啊。”


    瑪利亞眨眨眼,慢慢的說“你好像一直跟在長老身邊,還能聽到高層會議,想必‘以夜之名’把你當做心月複,一直栽培你呢,為了一個現在什麽都做不了的廢人背叛,好嗎?”。


    羅格情緒格外激動“大人,您不要這麽說自己,您做了那麽多偉大的事,那些愚昧的人卻還在爭權奪勢,簡直……我恥於與他們為伍”


    羅格往前兩步,離瑪利亞很近很近,卻一點也不敢碰觸她“您就是我的女神。”


    瑪利亞就這麽看著眼前這個把她當做信仰的年輕術士,她一開始確實是在懷疑對方是不是‘以夜之名’棋子,然後又猜測,或許是打算劍走偏鋒的野心家,到現在,她確信了,這就是一個信仰瘋子


    明明她沒說什麽,卻自己自殘外加起誓,這種太狂熱的類型她一向不擅長,因為你根本不明白這種人到底在信仰什麽,就算自己就是他信仰的本身,而最糟糕的就是,如果你破壞了他的信仰,沒人能猜得出這種人會做什麽。


    瑪利亞或許不理解這種人,但她確信自己有一萬種方法弄死他,這樣說來,倒也不急。


    是的,就算羅格為了她背叛‘以夜之名’,就算羅格把她當做信仰,就算羅格在她最落魄時幫助她,就算羅格對她很好很好,但是在羅格殺了另一個瑪利亞之後,她就沒辦法原諒他。


    這種不原諒,一開始還不甚清晰,但隨著羅格對她的起誓,還有偏激的行為,瑪利亞沒來由的厭惡起來,或許有些女人在遇到一個什麽都願意為自己做、把自己當做女神的男人後,就算不喜歡也會感謝,但瑪利亞不會。


    瑪利亞皺眉,她不是神明,不需要信徒。


    瑪利亞嗤笑,她沒那麽高尚偉大,這樣看待她隻會讓她覺得可笑。


    突然之間,她理解了加利亞西,她突然就明白了當年安娜那麽崇拜加利亞西之後,為什麽加利亞西不屑一顧,甚至可以說是開心的看安娜去死。


    信仰實在是太沉重的東西,寄托到自己身上太累,如果剛好碰上隻相信自己的強者,可笑之餘難免不喜。


    瑪利亞忍不住笑了,到此時此刻,她才理解加利亞西。


    真是奇妙,當初她那麽嫉妒加利亞西有個好用的棋子,他卻還不在意,可現在,她才明白這種棋子,有多麽沉重。


    瑪利亞笑了一會,才對羅格說“我知道了,你起來吧,趕快治療,我現在狀態並不好,不需要另一個病人。”


    雖然,羅格在某種意義上,瑪利亞已經把他看待成了病人。


    “多謝大人的關心,我一定會立刻好起來,不會耽誤大人的事。”羅格很開心的去治療了,臉上也帶著淡淡的紅暈,似乎瑪利亞說了什麽了不得的話。


    瑪利亞沒再理他,一邊休養一邊自己想著,如果把我當做偶像崇拜敬仰,這確實值得高興,就像舒克那種,但最基本的是,把我當做一個人,而不是神明。


    所以加利亞西的狀態瑪利亞突然就理解了,隻是羅格一個人她就覺得可笑無聊又疲倦愚昧,那麽加利亞西在信仰之國作為紅衣大主教,就算表裏不一,私下做點出格的事,也完全可以理解了,瑪利亞覺得,他居然還沒完全瘋掉,真是太了不起了。


    以前加利亞西表現出簡直無所不能的樣子,瑪利亞也最多罵聲妖孽,可現在,瑪利亞倒發自內心的有點敬佩了。


    果然,搞宗教的人心理素質就是不一般。


    過了一周,配合羅格弄來的藥劑,瑪利亞的身體慢慢恢複正常,雖然還不敢使用魔法,但至少比之前生活不能自理好太多了。


    “大人,‘以夜之名’的人到鎮上了我看到後立馬就迴來了,對方應該隻是查找人員,隻有兩人,我確定沒有人看到我,不過如果問鎮上的人,那我們……”


    瑪利亞在對比‘以夜之名’和羅格後,直接說“簡單收拾下,我們要馬上走。”


    可惜羅格隻有4階,中途還是被發現了,殺了對方一個人後,羅格也受傷倒在一邊,另一個查找人員十分開心的走到瑪利亞身邊,還行了一個法師禮,才開口“瑪利亞大人,我來接您了,長老們很想念您呢。”


    瑪利亞嚐試著“我也很想長老們呢,隻是不知道,這就是迎接我的禮儀嗎?”。


    “瑪利亞大人,本來我也不信,但您居然和傳聞中一樣了。”對方說完這句話後去掉了假惺惺的敬意“沒有了魔法之後,你還是乖乖的跟我走吧。”


    瑪利亞微微皺眉,用不可一世的口氣說“我可是殺了教皇的人,就算失去了魔法,可是在入會之處,我依靠的就不是魔法,‘以夜之名’的複出就是我的手筆,你最好還是客氣些。”


    “當然,您的智慧和力量一樣出名,但是……”對方直接拉過瑪利亞的胳膊,幹枯枯的手剛覆上瑪利亞的手臂,瑪利亞的手臂就發出‘呲呲’的聲音,然後一股惡臭撲麵而來,再簡單不過的黑魔法,卻已經廢掉了瑪利亞的一隻手,瑪利亞隻是臉色更蒼白了。


    “呦~瑪利亞大人,真是不好意思,一不小心,畢竟誰能想到這麽簡單的暗元素運用就能傷到您呢。”對方再無任何敬意“我相信做了那麽多大手筆事情的你,不會想死於逃跑中我的一不小心。”


    瑪利亞眨眨眼,好像剛才壞掉的不是自己的手臂“當然了,我隻是想知道,長老們找我這麽一個廢人做什麽?”


    “在教會的地方,居然是你們先找到我,也就是說,教會對追捕我並不是很放在心上,那除了和帝國對持外,教會最近正在做的……想必‘以夜之名’很不好過吧?”她好像自言自語的輕輕說“雖然我有辦法改善現在的局麵,但長老們最在意的,果然還是我所知道的上古魔法。可惜了,要是讓羅格把我的辦法說給長老們,羅格應該就更受重視了,隻是羅格更想照顧我,不然就算把我所知道的上古魔法教給他,過幾年,就又是一個長老了。”


    羅格帶走瑪利亞後,‘以夜之名’派了不少人追查,可是瑪利亞失去魔法後,羅格才4階,追查的小嘍囉自然也就厲害不到哪去,聽到瑪利亞的話,對方立刻動了心思,語氣也恭敬了幾分“瑪利亞大人果然了不起,不過羅格已經背叛了‘以夜之名’,沒有那個幸運了,教給我也是一樣的,上古魔法這麽厲害嗎?幾年就能達到長老的高度?”


    瑪利亞奇怪道“你不知道嗎?在我中階的時候就曾經打敗過高階劍士呢,依靠的可不就是上古魔法,並且我刺殺教皇後如何逃跑的難道你們就沒有一點耳聞,空間魔法其實也不是很難呢,大概一個月就能學會應用。”


    對方更急迫了“大人真是了不起,不知道能不能……教給我呢。”嘴裏是這麽說的,手卻加重了力量。


    “也不是不行。”瑪利亞拖著長腔“但是,長老們不會高興有除了他們之外的人會這些的,我不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但時候你……”


    對方咬咬牙“其實我從以前就很崇拜瑪利亞大人”


    瑪利亞笑笑“你這可算背叛‘以夜之名’了吧?”


    對方下定決心後,很快的說“這又算什麽,他們這麽對待瑪利亞大人,我們這些中階法師很多都不滿呢,說是要恢複魔法紀時的榮耀,可說到底,這又管我們底下的人什麽事呢,就算真的成功了,也是長老們得利,有什麽辛苦活還不是我們做。這些天我們趁戰場時期搶來的地方都被圍剿了,卻沒有一個長老願意坐鎮,依我看,這樣下去,遲早完蛋哼~黑法師的榮耀,說得挺大……”


    瑪利亞拍拍手“哈想不到你倒是有遠見,其實我也不看好‘以夜之名’呢,黑法師的榮耀又管我什麽事,你果然是站在我這邊的,那麽……”


    對方認真盯著瑪利亞,心下竊喜就要學到以前想不敢想的魔法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粉末,然後就是羅格的聲音“黑法師的叛徒”


    瑪利亞趁機往後退一步,剛剛羅格雖然受傷了,但是逃亡中的人,隨身怎麽可能不帶藥劑呢,她吸引了對方的注意後,拿話拖延時間,隻能羅格恢複一點力氣後。


    瑪利亞笑著補完剛才的話“那麽,你可以去死了。”


    不過羅格的狀態並不好,明明她還能拖一會,但似乎是對方的話,令羅格在激動之餘還沒恢複好就暴起了。瑪利亞心下咋舌,其實她完全明白,為什麽都是4階的黑法師,羅格能得到栽培,獲得重用,而剛才那個卻隻能負責追捕,去掉天賦這種原因,羅格發自內心敬仰黑魔法,也是真心的希望恢複黑法師當初的榮光,這種理念上的狂熱才是長老們信任羅格的原因,隻可惜,羅格似乎認定了瑪利亞才是複興黑法師的關鍵。


    果然,殺掉追查人員後,羅格的第一句就是“瑪利亞大人,要恢複黑法師的榮耀是每個黑法師的責任,這種叛徒完全忘掉了自己的根本,我雖然背叛了‘以夜之名’,可那是因為他們要對您不利,而您明明就是當世最有希望複興黑法師……”


    瑪利亞輕描淡寫的打斷“我知道了,不要再說了,我們還是走吧,誰知道他們還有多少人。”


    羅格往前一步,擋住瑪利亞,清秀的臉上一片嚴肅“瑪利亞大人,您剛才的說辭也不妥,希望大人以後不要再這麽說了,就算是在很緊急的情況下,您背負著如此使命,隻是他們還不理解。”


    瑪利亞受夠了這種把她當做所有期待和希望的感覺實在糟透了,如果隻是信任到還罷了,可羅格居然把她看做當世神明,並且自顧的要求她的所作所為必須符合他的想象,開什麽玩笑?她隻是一個無利不起早的虛偽小人,身上背負的也隻有她自己的命運,和所謂的複興這種詞沾不上半點關係


    瑪利亞拿起羅格剛才用的治療藥劑,塗在自己的手臂上,感覺到除了不能使用魔法外,身體已經沒有大礙後,決定甩掉這個自己的腦殘粉,本來還打算之後宰了他,不過隻能押後了,她決定先不惡心自己。


    瑪利亞露出最溫柔的笑容“羅格,我知道你是在替我不滿,其實我剛才隻是騙那人隨便說說而已,我是很想幫助所有黑法師,但必須要先恢複我的魔力,而第一點就是我不能被抓住。你迴鎮上看看還有沒有追查人員了,我在這等你。”


    羅格聽話的走後,瑪利亞模起地上兩具屍體的東西,吹了個口哨往反方向走去。


    晚上正準備夜宿時,突然身後響起羅格羞澀的聲音“瑪利亞大人,鎮上已經沒有追查人員了。”


    瑪利亞心下一驚,轉過身不滿的問“你確定都看過了?旁邊的小鎮呢?”


    “我都看過了。”羅格才清幽幽的說“瑪利亞大人為什麽不等我呢,您明明說了要等我的。”


    瑪利亞眼睛都不眨的扯謊“所以我才問你是不是都看過了,我等你不久後就發現了其他的追查人員,沒辦法,以我現在的實力隻能趕快跑了,但你居然沒看到,是不是沒有仔細看啊,要是害我一不小心被抓住怎麽辦。”


    羅格突然抬頭,狹長的眼睛十分明亮,滿臉愉悅的說“我就說大人不會故意不等我”


    瑪利亞清咳,轉移話題“你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


    羅格可愛的點頭“我還以為瑪利亞大人不要我追隨了,本來我難過的打算一死了之,可是隻要一想到瑪利亞大人現在這麽危險,失去了魔法卻還有那麽多大事沒做,果然,我不能自私的拋棄責任輕生,我得幫助大人。”


    瑪利亞不可思議的張嘴,這家夥的思路和她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


    羅格清秀的臉上全是緊張“瑪利亞大人,我不能離開您,我得幫助您呢,所以您不能再不等我了。”


    瑪利亞微微歪頭,羅格卻臉紅紅的說“今天都怪我,沒有照顧好大人,大人肯定累了,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交給我。”


    接著,一個‘嗜睡術’就落到瑪利亞頭上,瑪利亞閉眼前恨恨的想,果然,她果然不擅長對付太狂熱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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