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總是會讓人多愁善感。


    所以瑪利亞難得的文藝了,她十分後悔,在那年的跳蚤市場上,麵對漂亮到讓人想犯罪的少年,她的開場白居然是‘這個暖手爐能不能便宜點呢?’


    他迴答‘再低20金幣。’


    她與他的第一次對話就是以她的不懷好意開始,以他的退讓結束。


    明明自己不是那麽窮酸的人啊。


    故事的開場因為她的一句話變得庸俗無比,卻又帶著現實,注定這不是一個夢幻的好故事。


    時光調到腐蝕冤魂偷襲的那晚,她像個白癡一樣跑迴去,在危難之際他像個傻蛋一樣跟過來,一對二百五。


    你為什麽要迴來呢。


    當時瑪利亞問了好幾遍,艾斯卻始終沒有迴答。


    果然事情都是有必然性的,當初他會迴來,現在也一樣,似乎早早的昭示了他這次也會來找她。


    受了那麽重的傷,劍聖的一擊,不管是薇薇安的藥劑還是她的治療魔法,似乎都根本沒用,血肉模糊,肯定很痛吧,居然還能說話,說得還是我不好看,你就是誠心讓我難過不好受就對了。


    “你以為你現在很漂亮啊,傻蛋艾斯”


    其實還是很漂亮,胸前破碎的衣服露出若有若無白皙的皮膚,滿身鮮血和火紅色的頭發一般,耀眼無比,纖長的睫毛微微垂下,卻掩蓋不了雙眸的風采,比黑夜更黑,比深淵更深,冷漠又驕傲的氣質,又酷又可愛。


    瑪利亞早就知道艾斯很漂亮,卻沒有一次讓她漂亮的如此難過。


    在雜亂的環境中,透過薇薇安打碎藥劑瓶的聲音,穿過潔西卡不依不饒的氣急敗壞,艾斯的聲音帶著少年的明亮和冷清“吵死了。”


    其實他是想說,就讓他安靜的和她待一會。


    坦率一次會死啊。


    不,呸呸呸~


    隨之而來的是理解,能和他相處的人早就習慣了聽取潛台詞,潔西卡體貼的用粗暴的手段讓騎士和魔法師都閉嘴,薇薇安的天然呆也閉嘴了,不忍說出什麽,黑夜中似乎隻剩他和她。


    艾斯炫耀的說“死女人,我說過了,我不會讓你再在我眼前受傷了。”


    似乎是等待獎勵的貓咪,他是這麽說過,隻不過當時他的語氣很冷淡,說得時候甚至不好意思注視她,而她是怎麽迴答的?


    好像是‘太可愛了,再說一遍。’


    那時的她沒有當真,他卻銘記於心,並為此付出。


    瑪利亞覺得自己太壞了。


    怎麽能這樣呢。


    她的眼淚一顆一顆的流出來,順著臉頰,從來沒有這麽輕易過,奇異的是她的表情沒有絲毫改動,眉頭還是舒展,嘴角十分放鬆,與哭泣不相配的表情,好像是身體的本能自動展開,比平時演唱俱佳的假哭還假。


    眼淚不是她的,隻是自己不停溢出。


    艾斯取笑她“喂~太假了。”


    瑪利亞眼淚留個不停“其實,在月海森林的時候,你可以夜襲我的。”


    下一秒,艾斯臉色猛然漲紅,發出劇烈的咳嗽,手卻抬不起來,鮮血從粉色的嘴角溢出。


    一說到這個問題艾斯就格外被動,臉皮薄的孩子,瑪利亞拋開生猛的話題,把手放到了艾斯的傷口處,發出溫柔的淡藍色光芒,可無論怎麽治療,傷口處聖階的鬥氣都無法消失,傷口沒有辦法愈合,隻能看著鮮血流出。


    艾斯的咳嗽慢慢平複,也僅僅是拖延。


    “別浪費魔力了。”艾斯的語氣一如既往的高傲“廢材。”


    瑪利亞習慣性得開口“夜襲……”


    艾斯突然說“你過來。”


    瑪利亞疑惑的靠近,艾斯托著身體準確的仰頭。


    一個短暫的吻。


    沒有糾纏,沒有深入,沒有。


    隻是輕輕的印上去。


    像蓋了一個章。


    她深深深深的記住,曾經得到一個淡薄又深刻的吻。


    她怔怔的看著他,似乎隻有他發紅的耳朵顯示剛才不是一個夢,然後他轉過頭,不再注視她,用著往常的口吻。


    “這就夠了。”


    瑪利亞瞬間哭得一塌糊塗。


    好像絕提一般,她從來不知道自己體內有這麽多水分,也從來不知道她的內心可以如此柔軟,似乎一觸即碎。


    “不……不夠的。”她的語氣像一個得不到玩具的孩子,唿吸間都是任性,抽氣讓她的話語沒辦法平順,卻依然要說,一定要說“你,你個傻蛋。”


    “你答應過我的,你欠我一,一件事。”她固執的要求“穿格子裙或者一件事。”


    她停頓了一下,長久的注視他,好像某種宣告“你要活著,你不是半精靈嘛,你要長命百歲,你要活很久很久,從漂亮的小白臉變成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老頭子。”


    “你必須活著。”


    她第一次感覺到無力,從來沒有如此深刻的感覺自己的渺小,她像個任性的孩子般倔強的要求,不停的說“你答應過我,你答應的,你說過的,你個騙子,你怎麽能比我還會騙人,艾斯你個傻蛋,誰要你找我,誰要你迴來,誰要你救我。”


    她哭得稀裏嘩啦“我再也沒辦法還清了,你滿意了吧。”


    麵對她難得的幼稚,艾斯眼睛中透出淡淡的笑意“啊。”


    他滿意了。


    他沒有多少時間了,可他十分滿足的看著她的狼狽,深深的看著,眼睛也舍不得眨。


    “臭女人……”他的話在嘴邊打轉,卻始終說不出口。


    死都不承認的事,但是他從沒想到真會有這麽一刻,麵對死亡他也說不出口。


    瑪利亞抬頭“什麽?”


    半響,他才說“不要再去月海森林了,還有不要總是以身試險了,你個白癡長的又不好看,陰險也沒辦法全時間發揮,別忘了,你欠我一次,所以你要活得好好的。”


    “臭女人,聽到沒”


    白癡,不好看,陰險,相欠,活著。


    似乎一直都是這樣,她半天都說不出話,隻覺得空氣十分稀薄,喉嚨幹得厲害,眼睛發澀,頭腦也模糊不清,混亂的很徹底。


    “傻蛋艾斯。”瑪利亞吸著鼻子“都這種時候了,你就不能坦率一次嘛,別扭的家夥”


    這不是她第一次控訴他的傲嬌,作為一個刺客,其實他比她想象中無情的多,也精明的多,他什麽都沒說,卻生生的把時光停留在一刻,讓她恍然不知所蹤,悲傷萬分又莫然惆悵。


    “哼~”


    這個冷哼熟練又**。


    還真是艾斯的風格,讓瑪利亞哭不出來,也笑不出來。


    他們也有過快樂的時光,在月海森林,她耍賴死活要他背她,她唧唧喳喳廢話多到爆,他鄙視著不知不覺翹起嘴角。


    他們也有過溫柔的時光,他吹著銀笛,一瞬間讓她動容,明媚的陽光下悠揚的音樂,碧水藍天,雪白的獨角獸做背景,美少年絕世獨立,微風也溫柔纏綿。


    他們也有過幼稚的時光,兩個人都固執的捏著對方的臉不肯放手,一個起落,她就被他打到了鼻子,對著鏡子互相道歉,她的鼻血奔流不止,像兩人無法停留的歲月。


    快樂,溫柔,幼稚,最後停格為短暫,在漫長的時間中,僅有的迴憶都太過短暫,從認識之初,她就一直在改變,最終由十幾歲的少女變為年輕富有的遺孀,他卻從來都是一個樣子,沒有改變,連外表都是讓人嫉妒的年輕。


    不,是她身邊的人一直在改變,所有人都在變的成熟世故圓滑,隻有他,一如既往的少年,和整個世界比起來,堅定的讓人心酸,單純的讓人無奈。


    永遠的艾斯。


    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好像一切都漠不關心,說著無聊煩死了沒心情諸如此類的話,與行為完全相反的態度,真是讓人絕望的性格啊。(1)


    明明這不是你的真心,惡劣到死的習慣。


    喂喂喂,坦率一下吧。


    “艾斯,你就不能叫一次我的名字嗎。”總是女人來女人去,從來沒有叫過名字,難道這都不行嘛,太過分了。


    太糟糕了,你這副樣子,有些事不承認沒關係,至少親口叫一次我的名字吧。


    這是我最後的請求,就一次,坦率一次吧。


    “死女人,不要死啊。”


    又是死女人,又是不要死,這麽傲嬌的遺言,還真是你的風格呢。


    傻蛋艾斯……你個傻蛋傻蛋大傻蛋


    不要讓我也傲嬌啊……


    永遠的傲嬌少年。


    好像一場夢,庸俗的開場,歡樂的過程,遺憾的結尾,唯一不變的少年。


    瑪利亞從帳篷出來後,渾身冷峻,像恆古不化的寒冰,無法消融,對擔憂的薇薇安和潔西卡打了一個手勢。


    她們早就說好了,對安爾特家族有好幾套方案,最好的,就是不戰而屈人,最壞的,就是瑪利亞現在所做的手勢。


    隻有一個含義——血洗安爾特,寸草不生,一個不留。


    黑暗中各色的魔法和騎士的鬥氣,像一場盛大的葬禮。


    “讓安爾特給你陪葬……好不好。”


    誒誒艾斯,你這麽單純的人,其實殘酷的世界和肮髒的我都配不上呢,所以,晚安。


    會者定離,是說相遇的人一定會分開。


    這一次,至少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再迴來了。


    要是當初我沒有迴複那句‘早安’,是不是現在就不用說‘晚安’了。


    這一次,似乎是真的會者定離了吧。


    我不想說再見,那,晚安。


    夠三千字的分割線


    (1)《puppylove》很傲嬌的歌詞啊,節選50字。


    是不是永遠的戀人未滿,難過又哭不出來,有木有~?如果有,某七的目的就達到了哇哈哈哈……禁止暴力,紮小人,詛咒等等等等,潛水霸王的敢不敢炸一下啊啊啊。


    最後,生氣對女性皮膚不好……艾斯的番外等第五部結束就放上來,絕對是很甜很甜的番外,可以彌補某些破裂的心,話說第五部的番外很多喵~其實這不是命運,是大綱,萬惡的大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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