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靜瑜站了出來,侯爺有點意外。但深知這位嫡子一向仁愛寬和,顯然是不忍心看著老七媳婦無辜被打。


    眼前的情形進入一個死局,他既然願意幫那女人挨鞭子,反正也隻有五鞭,刑罰不重,不如讓他挨了,既解了糊塗四兒的困,也給老婆找了兩分麵子。不管怎麽說,兒媳婦不能忤逆婆婆。要不然上行下效起來,治家就難了。何況夫人是一府主母,威信所係,自己隻能幫著維護她的權威。


    他看了一眼大太太,大太太臉漲得通紅,眼裏的怒火如欲燃燒一般。


    “父親,真的我來!”許靜瑜似乎看穿了父親的心思。他其實也是這種想頭。為四兒出頭是道義所係,可是做兒子的也有義務維護母親的聲名威信,總不成公然幫著外人削母親的臉。


    忠勤侯又看了一眼太太,心裏盼著她舍不得兒子挨鞭,自己下台。但是他也深知,不管怎麽做,今天的臉是丟盡了。勉強打丫頭不過是以勢壓人。他整日把這四個字作為戒律教導子孫,如今當著全家人的麵自打嘴巴。


    全家人的目光都盯在大太太臉上,屋子裏寂靜無聲。


    大太太忽然冷笑一聲,“小小事情,居然惹出這麽大一場風波。老七媳婦嘴頭子利索,說千道萬的理兒,竟讓我無言以對。我隻問侯爺一句,我主管侯府中饋二十年,究竟有沒有權力處分一個丫頭?”


    這還是要打,大太太竟寸步不讓。


    侯爺咬咬牙,“好吧,瑜哥既是自告奮勇,你就替老七媳婦領了這五鞭吧。”


    許靜瑜還來不及反應,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猛然炸響,連蠟燭的火焰都被震得跳了一跳。


    “夠了!”


    老侯爺終於暴怒了。手裏的拐杖強力地砸在地上,碎片飛散,有一片擊中了站在門口的小十一,小十一驚叫之後哭出了聲,被母親一把捂住嘴,慌慌張張奔了出去。


    夏夕這才發現,連門口都密密麻麻站滿了人,除了聞訊趕來的大小主子們,還有不少的丫頭婆子。她隱隱皺眉,這麽多人看著,大太太勢不能跟她幹休。


    自始至終人家都不屑跟她說理,就拿身份強壓,權力的驕橫啊。


    老侯爺走到堂中,狠狠地指著忠勤侯的鼻子,問,“我問你,你是不是今天鐵了心要護著你老婆了?”


    氣得修養全扔了,本來也不多,這會更是恢複了簡單暴躁的兵痞脾氣。


    大太太本來坐在堂中的椅子上,這時候連忙站了起來。屋子裏所有坐著的人,除了老太太,都垂手肅立。老侯爺發這麽大火前所未見,人人心驚膽戰。


    “父親,兒子並非護著媳婦,上下尊卑,綱紀不能亂啊。”


    “那今兒是非得打一個人才能下場?”


    侯爺不敢搭腔。


    “來人,把這個不成器的許萱海給我拖下去,打了那五鞭子。”轉頭眼裏冒火地對著忠勤候夫婦說,“敢碰我的瑜哥,你們試試看。”


    大太太的臉色煞白煞白的,幾欲暈厥。


    滿屋大亂。以許萱河為首的男丁們衝上來求情,老爺子左性發作,斥罵不已,誰的話都不聽。


    許萱海無聲地跪在了地上。


    有幾個年齡小的孩子啼哭起來。母親趕緊拉著跑出門去。屋子裏,子侄輩的男丁們無一例外紛紛跪倒在地。


    這場熱鬧真是看大發了。


    “我把家交給你,你就是這麽給我管的?”


    許萱海朝上磕頭,“兒子有罪。”


    “我問你,捷哥是你什麽人?老七媳婦又是什麽人?怎麽在自己家裏倒像一對孤兒寡母?可憐得讓我心動彈。這還當著我的麵你就敢這麽欺負,我死了呢?”


    老頭子聲振屋瓦,火大得人人驚懼。


    “你老婆的麵子大得要生生逼死老七媳婦不成?”


    許萱海磕頭有聲,認錯聲也哽咽起來。大太太抽泣一聲,也跪了下去。徳雅跟著跪了。


    老侯爺瞪著大太太,“侯夫人,你站起來,我可不敢受你的跪。你是個金貴人,說什麽是什麽,有理沒理你都橫。好,我今兒給足你麵子,人哪 把許萱海拖下去,5鞭子少了,打上50鞭子。”


    老頭子越說越火大,任性的脾氣一發,怎麽爽怎麽來。


    許靜瑜跪著拉他的袖子,“祖父息怒。”


    “好孩子,這屋子也就是你仁義。好嘛,赫赫揚揚忠勤府,外麵看著光鮮透亮,裏頭呢?老七媳婦還不是捷哥的生母,掏心掏肺地待這個孩子,你們坐了一屋子,人人血脈相連,竟沒一個說句公道話的,親爺爺也逼著不給活路。難道這竟是一屋子畜生?我竟生養了一屋子畜生。”


    罵的許萱河也跪下了。原本還站在屋裏的女人們全跪了,夏夕一看,隻好也跟著跪了。


    老頭子親手把她拉了起來,“好孩子,侯府對不住你。今天對不住你,易嫁更是對不住。你不能跪,你要跪了,這屋子就得死幾個人來謝罪。”


    徳雅當場發起抖來,侯爺和大太太更是麵無人色。


    夏夕站在屋裏,比所有人高一截,很不自在。老侯爺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說,“不用管他們,站高了腦子糊塗,跪跪好處大著呢。我問你,你在家識字嗎?”


    “是的。”


    “讀了很多書?”


    夏夕猶豫了一下,“是的。不愛針線,總得想辦法打發時間。”


    “在家真的沒人疼?祖母,爹,都不疼?”


    夏夕點點頭。


    “糊塗的那些事呢?”


    夏夕淡淡一笑,“別人要怎麽說我傳我,我能一一堵住嘴不成?”


    老侯爺想一想,“老二你過來。”


    許萱河站起來走到老侯爺身邊,“父親!”


    “得跟定南侯算這個帳。好好的四姑娘說的一文不值,換了個攪屎棍子給我們。”


    徳雅渾身又打了個寒戰,臉漲得血紅血紅的。


    許萱河點頭,“就算木已成舟,這個說法得去討。”


    夏夕臉上現出不以為然的神色。許萱河心裏一動,正想問問她的想法,門口一個老嬤嬤忐忑地迴道:“老侯爺,行家法的人到門口了。”


    全家大驚,難道還真為這個事捶侯爺一頓不成?大太太臉色比死人都難看。許萱河趕緊走過去繼續求情,“父親開恩。我哥哥也不是年輕人了,哪裏能挨得起鞭子。他這次知道錯了,下次改正就好了嘛。”


    “今天犯的這個錯就不能原諒。他是一家之主,是非曲直明明白白,不說息事寧人,反倒幫著他的混賬老婆胡作非為。我還在這呢,他就這麽膽大包天,我要死了,這兩個孩子還有活路嗎?真的要讓我的捷哥兒懦弱卑微,當第二個糊塗四兒不成?”


    “父親,父親,哥哥絕無此意。捷哥兒是他的親孫子啊,不過是一時想不周全而已,您讓把鞭子撤了吧。”


    侯爺在磕頭,一眾男丁都在幫著求饒,許靜瑜膝行兩步,跪近到他跟前,“祖父,您息怒。父親明日還要上朝,而且這麽多兒孫在麵前,您給他留點體麵吧。”


    老侯爺看著許靜瑜,容色稍霽,“體麵得自己掙,別人從心裏敬你,你才是真體麵。耍橫不講理,你們出門我都不許,難道反倒用在自家人頭上?老大我問你,你現在看著璋哥媳婦,心裏什麽感覺?不可憐嗎?”


    忠勤侯隻是磕頭,訥訥認錯。


    “她遇到的是什麽繼母?可她又是拿著什麽心腸待捷哥?在她麵前我都愧得抬不起頭來,你老婆有什麽了不起的臉麵你敢這麽護著!”


    大太太的臉原本慘白,這時又變得通紅。這一輩子從來沒有這麽丟人過,一時恨不得死了才好。


    眼見老侯爺像是鐵了心要抽許萱海一頓,夏夕趕忙示意捷哥,捷哥立刻點點頭,撲上去抱住老侯爺的腰。


    “曾祖父,您饒了爺爺吧。我不愛看見拿鞭子抽人。”


    許萱河靈機一動,趕緊對著捷哥說,“捷哥兒,快給曾祖父跪下,爺爺今天得你護著了。”


    捷哥這就準備跪,被老侯爺拉住,抱在了懷裏,百般憐惜。


    “兩個沒娘的孩子站在你們麵前,老七媳婦,好生生的被人易嫁,憋屈得服毒。慘成這樣子,硬是舍不得捷哥跟她一樣。她拚了命護著咱們許家的孫子,可是我看見了什麽,老大媳婦竟像是鐵了心要整治她,我倒疑惑了,她有什麽對不住你的地方你要這麽做?還有這一屋子,除了瑜哥兒,沒有人幫她們說句話。我的捷哥兒命苦沒娘,好容易遇上四兒這麽個疼他的人,她的心你們也能傷嗎?”老頭子抱著捷哥,眼淚流了下來。


    許萱海的眼裏也留下了淚水,“父親,我知道錯了。以後我護著他們娘倆。一定護得好好的。”


    大太太也嘴軟下來,磕頭說,“老侯爺,是我的錯。一時糊塗,意氣用事。請老侯爺罰我,饒了侯爺吧。”


    一屋子求情的聲音。


    老侯爺情緒激動,喘著粗氣坐在椅子上,平緩了半天,才對許萱海說,“既是如此,我就饒了你這頓鞭子。記住你的話,以後這母子倆你給我好好護著,誰再敢給她閑氣受,我就跟你一並算賬。”


    “是。”忠勤侯聲音顫抖。


    “老大媳婦這陣子就在屋裏呆著吧,邪火太旺,靜靜心有好處。”


    這是被禁足了。


    大太太磕頭領命,羞愧欲死。老侯爺的眼睛最後落在徳雅的身上,徳雅嚇得跪都跪不穩了。


    “你不用怕,你怎麽辦我現在還沒個章程。等跟你父親見過麵再說。今天原本沒事的,經你這麽一挑唆,居然惹出這麽大一場風波。既是沒能力,管家的差使你就卸了吧,別給我們大家添亂了,侯府經不起你折騰。”


    徳雅頭都不敢抬,匍匐在地,顫聲應道:“是。”


    老侯爺向大家揮揮手,“都迴去吧,我也乏透了。散了。”


    一場大火發得老侯爺有點支持不住了。忠勤侯站起來,和許萱河一起扶著他進了臥室。其他人靜靜地散去。


    兄弟倆服侍著給老侯爺脫了衣服鞋襪,讓他躺倒,又蓋上被子。


    “去吧。我乏了。”老侯爺說。


    兄弟倆躬身退了出來。出了壽萱堂,許萱河心知這位哥哥心情煩亂,也不多說,迴了自己屋。侯爺耷拉個腦袋去了錢姨娘住的麗景軒。


    進了屋,跟老侯爺一樣挺到了床上,乏透了。身累心累,丟人敗興,簡直沒臉出門了。錢姨娘送上晚飯,他也一口吃不下。


    等到錢姨娘自己吃過,他對錢姨娘吩咐道,“你到老七屋裏去坐坐吧,安慰安慰老七媳婦。讓她今天受委屈了。拿兩樣稀罕東西,就說我賞的。”


    錢姨娘應聲去了。許萱海呆坐在屋子裏,半天沒動靜,忽然,他從炕上跳了下來,麵露猙獰:“來啊,傳我的令。把今天那個漿洗婆子拉出去,打20軍棍。”


    作者有話要說:  爽一章。粗胚侯爺最後終於還是找到了撒氣的地方,雖然還是耍軍棍,但是我覺得有點小可愛,萌萌的。這個呆子以為自己在苦苦衛道,把最心愛的兒子都舍出去頂缸,想求個八麵玲瓏,不料卻被他老子認定為怕老婆,蒙冤都蒙得很有喜感。


    彈腦門事件小的不能再小,原本隻準備寫一節,現在被我囉嗦成整個宅鬥最大的一章,這麽能抻,佩服自己一下先。我這會真正體會到了特~權的好處。因為我深恨大太太,我動用作者手中神聖的公~權力,把她收拾了個萬劫不複。她有婆婆的權力驕橫,趕不上我有作者的權力驕橫,我找她死磕,她怎麽可能贏啊。哇哈哈。


    好叫眾位得知,在大家大力打分的支持下,我從老七走那天的56名,一周時間,爬到了28名。現在鞠躬下台,像個選秀節目裏雖敗猶榮的小陪襯,完成了烘托氣氛的使命。最後這一周,可不像開始那麽容易追上,動不動就會是上百萬分的距離。所以每進一步都很艱苦,都絕對依賴於眾位讀者的扶助和支持。我從國慶那天發現自己上了月榜187名,20天時間爬到28名,沒有水軍沒有小號不懂刷分沒有任何花招,這樣的成績,在個人的經曆裏已經絕大的成功。永誌不忘。謝謝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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