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敘由是更加鬱悶,心中自然是不服氣,但是想起與袁來交手的經曆,他又不得不暗自心驚。


    尤其是對其本命之道的詭異十分驚異。


    魏八圖聞言問道:“所以他真的是那個袁來?”


    申屠點點頭,道:“就是他了。”


    “我之前聽說,草原上那個出現的小世界最終被他得到了?是真的麽?”


    “的確如此。”


    魏八圖倒吸一口涼氣,仍舊納悶道:“可是就算他有些本事,可是也沒道理能打敗所有人啊。”


    申屠心裏想著袁來那必是有宗門加成,你們就別妄自揣測了啊,尤其袁來自出道而來,便每每出人意料,這種天資卓越之人往往不能以常理度之。


    申屠想了想,說道:“具體是怎麽迴事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說得清的,總之,你們絕對不要看低了他,而且……他與我也是極有淵源,以後正好你們都屬於同輩,要多多走動,多學學,對你們有好處。”


    韓敘暗自吃驚,完全想不明白為什麽申屠對那個袁來的評價這樣的高,但是多與其走動卻是正中其下懷。


    韓敘骨子裏也是個驕傲的人,這次被袁來輕鬆擊敗讓他很是憋悶,正所謂知恥而後勇,如果以後接觸的時間長了,韓敘還真想什麽時候再與他交手。


    他想著這些,魏八圖的關注點則總是奇怪,他嘟噥了句“什麽同輩人,明明我比他大……”


    然後便也默不作聲了。


    別看魏八圖表麵上給韓敘拆台起勁,但是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和袁來一對比,這差距大的讓他這厚臉皮也有些難堪。


    韓敘兩人正準備多打聽幾句關於這個袁來的事,就見申屠沃甲突然伸出手指點了點額頭,問道:“對了,廖先生與那個人那邊還好?”


    他這句話問的籠統,兩個年輕人也不大明白,也不知這個好是怎麽個好法,壞又是如何壞,韓敘猶豫了下說道:“廖先生和那位客人一直在西花園中下棋。”


    “哦?多久了?”


    韓敘有些遲疑道:“從開局到現在,已經足足一天一夜了。”


    他猶豫了下,又道:“不過我過去看了幾次,發現與其說是對弈,不如說是聊天,那盤棋的局麵和平的很,看上去好像誰都沒想贏一樣,往往都是說了好半天莫名其妙的話,然後才看也不看地隨便落子。”


    申屠沃甲點頭,並不意外道:“你的感覺應該沒錯,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


    “什麽事?”


    申屠突然一笑,“廖先生雖然出自白鹿書院,但是卻是個十足的臭棋簍子。”


    “……”兩人無語。


    提起那兩人小胖子魏八圖卻是來了精神,問道:“世伯,那個綠眼珠黃頭發的人到底是哪的?我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南北也都走過,可從來沒聽說過咱們啟國那個地方的人是這種顏色的!”


    “而且,他冒出來的也太突然了,他的修為我們也看不透,他到底是誰啊?”


    韓敘沒有阻攔魏八圖,尾巴兔隻有這一點好,直腸子,想到什麽就說,疑惑什麽就問,口無遮攔,這點算不上啥優點,但是放在西北軍中,卻反而是容易讓人心生好感。


    眼看著兩個年輕人期待的神情,申屠沃甲終歸還是搖了搖頭,道:“該你們知道的時候自然會知道。”


    魏八圖哦了一聲,有些沮喪。


    兩人對視一眼,看出申屠心思飄飛,便決定不再打攪,施禮告辭。


    申屠沃甲坐在廳中出了會兒神,才站起身出門,向西花園方向走去,行走的路上要經過一道石橋,橋下是左右各有兩個不大的池塘,此時冬日寂寥,池塘邊無煙柳,內中更無魚兒,隻是枯澤。


    申屠沃甲站在橋上看著幹涸的池塘,沉默不語,突然一位老仆從另一邊走過來,看到申屠頓時施禮。


    “老錢,還有多少日子開春?”申屠突然問道。


    那老仆一愣,皺著稀疏的老眉,眼眶裏兩粒灰白色的東西像是暗淡了的星辰,又像是流水宴席上那盤子魚的眼。


    他思索了下,掰著指頭算了算,迴答道:“離著春分還有二十八天呐。”


    “嗯。”申屠點了點頭,說,“那真不遠了,這寒冬一過,大地迴暖,戰馬也都能活泛起來,人心也該浮動了。”


    老仆疑惑地看著自家老爺,終歸聽不大懂。


    “又是一年啊,老錢,你家裏的地還租著呢麽?”


    “沒了,不租了。”老錢露出笑容,說道,“老爺夫人仁慈,在府裏掙得比在外麵多多了,兒子也在府裏有了差事,他也不樂意種地了,就賣了。”


    申屠沃甲搖了搖頭,忽然說:“你知道我為啥叫‘沃甲’麽?”


    老錢搖頭。


    “我父還在世的時候就和我說過,其實他本來起得名是‘沃田’,就是一片好地的意思,後來臨盆了,找個了算命先生給卜了一卦,說啊,我這輩子離不開軍武,所以沃田不合適,就多添了一豎,成了沃甲。”


    “後來我才明白,這甲兵想要厚實,糧食才是根本,你瞧,我這名字是不是挺有意思?”


    老錢有些茫然,羞赤道:“老錢……我不認字。”


    申屠一愣,隨後嘴唇動了動,歎了口氣,喃喃道:“咱們西北啊,從根子上就缺文氣。”


    “缺文氣啊……”


    他擺擺手,便繼續前行,隻是臨到了踏出這座小橋的一刻,突然想起來什麽,扭頭吩咐道:“等開春了,早點把池子裏的水鋪上,記住沒?”


    “記著呐!”


    “好。”


    申屠沃甲點點頭,繼續前行,等他踏入西花園,遙遙望見兩個在亭子裏說些莫名其妙的話的人的時候,才振奮精神。


    “先生!”


    他大笑著走過去,在第三張石凳上坐了,然後衝廖先生點了點頭,才看向金發碧眼的乙未。


    露出本來麵貌的乙未也看著他,兩人對視,卻無殺機,隻是都看到了對方眼珠子深處的東西。


    乙未看到了沉重。


    申屠看到了熾熱。


    沉重如山嶽大地,熾熱如地心炎火。


    目光交織,各自肅然。


    廖先生淡笑問道:“大帥,他可來了?”


    申屠沃甲迴答道:“來了,但是先不要見。”


    “為何?”


    申屠目光忽暖,望向府中某處,道:“給他們一點相處的時間吧,有事,明日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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