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來走出來的時候,時間也仍然是上午。


    申屠沃甲不知去了哪裏,袁來便找了熟人韓擒虎將那些不幸在這場爭鬥中魂歸星海的人送迴各自宗門。


    其實他之所以這麽急,也是因為想盡快讓這群人滾蛋。


    雖然說早上他將這群狼的第一次謀劃打了迴去,但是隻要他們還滯留在這裏,就肯定還會覬覦卸甲世界。


    而袁來手裏的依仗太少,等這群人卷土重來,他若是仍舊沒有對策,恐怕就要陷入苦境。


    拋出雲宗祖師這件事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但他左右思量,其實說出來或許也不是件壞事,在表麵文明的野蠻世界裏,名分正統這個東西分量很足很重。


    況且,這個秘密他推測也隱瞞不了多久,而且,他這樣一說,若是些想象力仿佛的人也或許會去想,雲宗祖師當年既然曾經晉級過卸甲境,那麽在之後是否仍有突破?


    修行破境對壽命的延長是有益的,世上久無卸甲仙人,誰也說不好,那個層級的人壽命到底有多久,三百年聽起來很久,但如果大膽猜測一下,那位雲宗祖師現在究竟是生是死?會不會仍舊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存活著?


    世界極大,至今無人探索明白,就連傳說中與大啟隔無盡之海的另一塊大陸都沒有找到過,更別說其他的無人探索之地的廣大。


    所以,袁來提供的消息不僅僅宣示了主權,而且提供給人一個無限的遐想空間。


    當然,足夠理智清醒的人並不會因為這個可能性就對雲宗忌憚,但是有一個威懾畢竟是好的。


    總之,話既然已經說了出去,那到底會惹來什麽後果他也做好了承擔的準備。


    他需要的也不多,僅僅是用這個消息爭取來的一段喘息之機。


    而趁著這段時間,他準備做點什麽。


    “南宗駐地的營帳是在那邊吧。”交代好了手裏的事,他向韓擒虎詢問道。


    韓擒虎一愣,問:“你想做什麽?”


    袁來淡笑,神色自若道:“灰原與我相識,也算朋友吧,在裏麵的時候看到他受傷了,我想去看看。”


    韓擒虎懷疑地看著他,但也隻是如此,他猶豫了下,還是指點道:“順著這個方向,向東南,那幾間房子看到沒有,就在那裏了。”


    “多謝。”袁來微笑,然後徑直向那邊走去。


    韓擒虎看著袁來走遠,本能地覺得就這一會兒沒見,袁來身上的氣質又發生了些變化,他看了眼西邊,喃喃道:“看來這小世界果然不簡單呐。”


    ……


    這邊的營帳比袁來想象中分布的要稀疏,在之前他真的並沒有走到這邊來,事實上這片劃分給諸多宗門暫住的區域在整個新建的營地中都是比較特殊的,與西北軍涇渭分明,申屠沃甲在這點上處理的很老道,給予了各大宗門足夠自由的空間,除了送飯這些事,西北軍士便很少踏足這邊。


    而各大宗門之間當然也有足夠的緩衝地帶,各家獨立,大中小宗門各有符合自己身份的地盤,彼此互不侵犯。


    這裏也默認的沒有任何人會探出神識,否則便容易引發爭端。


    南宗占據的地盤很大,甚至,比北宗都要隱隱更大一些。


    營房都是匆匆建設的,除了個別的住所,比如議事堂這種,其餘的房子都是模樣一般大小一般的,所以若是單憑肉眼去看,是很難分辨的出哪一間裏住著師父,哪一間裏躺著弟子。


    這片地方也沒有人站崗放哨,時節冬寒,雖已經接近中午,但也沒哪個閑的在寒風裏站成樹的。


    但是當袁來的雙腳剛剛一踏進南宗駐地範圍的時候,裏麵便有人知道了。


    一間很普通的房舍裏,南宗長老杜康忽然用粗粗的手指,推開窗子,窗子是那種擋板形式的,高高抬起來,然後再用一根木棍頂住。


    遠處的景色便湧入眼簾。


    潘金蓮偶遇西門慶的時候就是推的這樣的窗。


    由此,才演變出推開了一扇窗,勾搭了一個人,毒殺了一條命,血濺了一座樓的狗血故事。


    而在另一部奇書中更借水滸大樹,扯出一條厚實的劇情分支,由此演繹出另一段虎頭豬肚豹尾的傳奇故事來。


    總之,杜康推開窗,沒有看到西門慶,而是看到了遠處漸漸放大的一個少年身影。


    他圓潤的下巴上扯出一道笑紋,活像蚯蚓在泥地裏爬出的一道泥印痕跡,他頭也不迴地吩咐道:“請袁宗主過來。”


    屋子裏一個正往火爐裏加碳的年輕弟子嗯了一聲,腳步輕快地出了門,然後不一會兒就出現在了袁來的麵前。


    “請跟我來。”年輕的弟子神態溫和,看著袁來的眼神卻帶著一絲好奇。


    他的年紀比袁來還小,大概和呦呦同齡,看上去應該是杜康門下的仍處於打雜階段的預備弟子。


    袁來淡笑著點點頭,不久便來到杜康房間門外。


    他看了那支起來的窗子一眼,從這裏可以窺探到裏麵杜康很寬很厚的背影。


    袁來衝那弟子點了下頭,聽對方用還未褪去青澀的童聲說了聲袁宗主來了。


    袁來這才欣然踏步進門。


    他一進去,那弟子便很懂事地退下離開。


    室內很靜,也很整潔,沒有什麽太多的裝飾,中間地上放著火盆,而唯一吸引了袁來目光的則是屋子裏擺著的一個花盆,花盆裏生長著一叢碧綠鮮嫩的植物,在這個荒蕪的冬日給單調的背景增添了一抹濃濃的亮色。


    莫名的,讓人心情變得很好。


    “這是南洲特產的黃翎草,北方看不到,生命力很強,肯吃苦,裏麵含著一點元氣,長在南邊竟然也耐得住寒冷,放在屋子裏,人聞了可以清心凝神。”杜康醇厚的聲音響起,一邊解說著一邊將弓著的身子挺直。


    “關鍵是還可以輔茶,去苦生津。”他笑道,又指了指麵前的座位。


    袁來這才看到杜康之前躬身忙活竟是在泡茶,在他的麵前的小桌上正穩穩放著一隻壺,桌上也排好了杯子,杯口朝上。


    他心中一動,頓時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來,走過去笑道:“杜長老很會生活。”


    杜康哈哈一笑,碩大的頭搖了搖,道:“我哪裏懂生活,這黃翎輔茶的喝法還是家裏師兄教我的。”


    “哦?您師兄是……”


    “陸羽。你應該沒聽說過才對。”杜康淡笑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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