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萬米高空向下看,就可以清晰地看到整個覆蓋了大片草原地域的壁障開始閃亮。


    每一塊壁障上都有如同龜紋又像是道紋的線條發出瑩瑩之光。


    而隨著袁來的意誌傳達,播撒四方,整個卸甲世界開始驟然縮小。


    這本應該是聲勢浩大的事情,但就如同它降臨的悄無聲息一樣,收縮的時候也並無山崩地裂樣的恐怖聲勢。


    而正是這種無聲,才反而更加讓人覺得強大。


    “雲收雨停。”


    這四個字語帶雙關,然而讓人覺得有趣的是,隨著世界縮小,這片世界中的烏雲的確是收攏起來,但是雨卻有些異常。


    本來雨就已經停了,如今反而又開始灑落,隻不過卻是晴空落雨。


    夕陽本來已經徹底沉入西方大地,然而或許是由於世界縮小的緣故,因為大地從彎曲轉向平麵,那本已經逝去的太陽卻陡然似是向上輕輕一躍,露出一道細細的比月初月末的玉盤更婉約,比美人柳眉更纖細的輪廓出來。


    那最後的一抹餘暉也貼著地麵開始緩慢從東向西收縮。


    像是越來越短的明亮的影子。


    而那些稀疏卻滴滴分明的雨滴卻是緊隨著那縮短的餘暉而行。


    光芒與黑暗的交界處就是雨落與停歇的交界線。


    隨著橙紅之光從東向西,重新二次降落,那層稀疏的雨滴也一同均勻地灑落東南西北。


    而天空上那輪初生的彎月邊緣則是暈染著一小片星空,之中竟然還藏著幾顆急不可耐地出現的鬥大星辰。


    七八顆星天外。


    兩三點雨山前。


    在那二度躍起又再度降落的夕陽收迴最後一點光彩的時候,雨也徹底不見,整個世界陷入一片晦暗不明的色彩之中。


    也是由於世界縮小,所以那本來很大的大門也變得小了起來,一時間來自外界的攻擊也忽然消失不見,這一段短暫的時刻,整個世界的所有人都陷入一種難得的禪定之境中。


    “能目睹世界伸展,這本來就是很大的機緣。”盧掌茶輕聲道,隨後對身旁人道,“到了迴去的時候了。”


    張陵笑了笑,說道:“你這一次可是空手而歸了。”


    盧掌茶有些無奈,又有些感慨地看向不遠處分散的眾人,苦笑道:“這場遊戲注定了隻有一個贏家,其餘的,便沒有什麽區別了。”


    張陵卻搖搖頭,說:“有區別的,最起碼這個結局還不算壞,本來我也沒指望能得到它,隻盼著不被某些人得到就足夠我滿足了。”


    盧掌茶聞言嚴肅了起來,他隱晦地看了看四周,附近隻有他震澤幾個核心弟子分別注視著四麵八方。


    他壓低聲音,說:“殿下,形勢真的已經到了這種地步麽?偌大的北宗,難道就真沒有……”


    張陵搖搖頭,歎了口氣,目視出現在西方盡頭的一道彩虹,那彩虹出現的時間很短,散去的卻是很快。


    他忽然抬起手臂,指了指那道逝去的彩虹,說:“不知道你聽沒聽說過,在咱們啟國百姓家裏,父母是不許孩童用手指指著這虹的,如果有,就要怒斥恐嚇說手指會爛掉,久而久之,就當真沒有人去指了。”


    “就好像,這些光當真是什麽了不起的神佛了一樣。”張陵無聲嗤笑。


    盧掌茶沉默。


    張陵頓了頓,又恢複了儀表風度,然後說:“等出去了,你就先別迴去了,等等看,我此次假傳聖命,強行闖進來,到底不是白來的,袁來不簡單,如果給他時間,未來說不準會成就什麽樣,你和他關係匪淺,這是好事,他與北宗人有矛盾,那個劉重湖看起來頗有風度,但實際上卻是個心思狹窄的,天賦的確高,也的確是天才,但是這樣的心胸又能成什麽事?在我看來遠不如陳書畫,不過現在他上位對咱們倒也是好事,北宗太強,外麵沒有強敵,就隻能盼著裏頭自亂陣腳了。”


    “袁來絕對是值得重視的,但是他是聰明人,所以倒是沒有必要急著去煩他。”張陵忽然笑了下,說,“我自從來了西北就被申屠沃甲盯上了,不過到現在我都一直沒有主動找他說些什麽,現在,等出去了,總該找個機會去和他談談。”


    盧掌茶認真道:“申屠沃甲可是一隻猛虎,你不怕他……”


    張陵搖搖頭,指了指自己竟然很自信地說:“在修行上我不如你們這些人,但是在看人上你信不信我比你們都要強?雖然說我與申屠沃甲交集極少,但是這兩年我四處打探,對他的了解足夠多了,據我看,這位西北王未必真如朝廷上那些官員嘴巴裏說的狼子野心。”


    盧掌茶還待發問,卻忽然神色微變,看向那突然間出現在自己眾人麵前不遠處的熟悉的門戶。


    兩人對視一眼,迴頭一看,其餘的修行者們也都是紛紛站起身,看過來。


    “該出去了。”


    有人幽幽說道。


    這道門戶自然是袁來主動搬來,其實按照袁來的心思真想一巴掌把這些人都拍出去,但是考慮到外麵大家麵子的和諧穩定還是放棄了這個稍顯神經的想法。


    大門並不隻有一處,事實上袁來通過某種挪移的方式,造出許多扇門來,幾乎是同時顯現在所有的剩下的修行者們眼前,無論他們身處何處。


    塵埃落定,便是最驕傲的少年也沒有了繼續逗留的興趣。


    於是很快的,那些人便紛紛踏出門去。


    從這片有了主人的世界中走出,迴到那片更廣袤的自由世界中。


    然而神識漸漸鋪開的袁來此時卻並沒有露出任何輕鬆的神情,他的神識中始終有幾個點讓他猶疑不定。


    其中一個似乎是失蹤的緣木的氣息,在袁來的感知中緣木的氣息已經極度稀薄,人的生命力也微乎其微,他隻能判斷出緣木未死,但是具體是個什麽狀況他還不清楚。


    至於另一個則是運動的一個點。


    在神識感應中,一個奇異的點正沿著河流向西逆流而上,袁來的神識在這個世界中具有最高權威,故而當他感知到異常,凝神識於一線仔細探去的時候。


    “嘶!”


    隻聽他倒吸一口涼氣,瞬間眼睛瞪得極大,滿是難以置信的神情。


    “辛晴?!她怎麽會……”


    袁來失神變色,他完全無法理解那飄蕩在河流中的人兒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然而就在他想要趕過去的時候,世界中應該走的人都已經離開,而他也再次感知到大門外那強橫的氣息。


    袁來歎了口氣,隻能暫時將這些事都放下,轉而來到大門口。


    他猶豫了下,終於還是一步踏出世界。


    當他再次站立在草原的大地之上的時候,望著冬日荒蕪的西域,鼻端是粗糙難聞的邊疆氣息。


    袁來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下一刻,他就沉下心,看向門外圍攏的大堆的修行者們。


    與裏麵時間奇怪地相同,外麵的時間也已經是落日不見,轉入黑夜。


    袁來看了眼陷入黑暗的遠方,又看了看燈火剛剛燃起的大營,他微微一笑,整理心情高聲道:“諸位,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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