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雪羽把多餘的那碗羅宋湯留下,匆匆跑走了。陸卓英卻是五內俱焚,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怎麽樣,陸雪羽看到他,和他講話他受不了。陸雪羽不看他,不和他講話,他更受不了。


    現在陸雪羽當真不再理他了,拋下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在樓裏。陸卓英望著陸雪羽離去的背影,臉上淚水涔涔。他多想他再和他說句話,摸一摸他,碰一碰他,都不能夠了。


    陸卓英轉身上樓收拾東西,在一瞬的傷心和脆弱後,他先迴國了。


    陸卓英走了後好幾天,陸雪羽心裏有事,玩得也不是很好。雖然平時不覺得,但是有這個人在,和沒有這個人區別還是很大的。


    嚴一維在這邊還有點事。兩人拖了大概又一個月才迴國。迴國的時候,已是冬天。


    嚴一維帶著陸雪羽坐的飛機,後麵跟著武安和一眾保鏢。在飛機上,陸雪羽便有些恐慌。金城的冬天冷不到哪裏去,但是陸雪羽喜歡穿著毛衣、圍巾,外麵又是漂亮的風衣。


    下機站在停車坪上,他也是超塵脫俗的漂亮。嚴一維在他身邊拿了行李,陸雪羽什麽都沒拿,隻是挽著他的手臂。


    來接機的竟然是金城地麵上數得著的人物。如今嚴一維的義父坐穩金城一把手,嚴一維便是“太子”。


    陸雪羽帶著黑色的帽子,隱藏在帽簷之後,看著那些生意場的人恭維著嚴一維,將他們分開。


    陸雪羽跟著爸爸見慣了這種場麵,隻是經曆世事後,他早已知道這些人底下有幾張麵皮,翻起臉來,又是什麽麵目。


    陸雪羽先進車裏等了,然而他等了很久,嚴一維也沒有上來。那些人要請嚴一維的客,為他接風洗塵。


    陸雪羽等了一會,不見嚴一維上來。他沒有耐心,就要鑽出車窗。嚴一維過來了,義父要他去,他不能不去。帶著陸雪羽也不太方便,義父對陸雪羽一向頗有微詞。


    他低頭和陸雪羽說了一會,陸雪羽滿心的不願,但是也沒奈何。


    他冷著臉,在帽簷下,指揮武安先迴去了。


    兩人的住處依舊是紅園,隻是紅園有著他最糟糕的一段記憶,嚴一維又不陪著。他滿懷複雜的心緒望著窗外,離紅園越近,他就越緊張。他簡直沒法忍受自己迴到紅園。


    “嚴一維在哪?”


    他問武安。


    “好像在xx酒店吧?”


    “去xx酒店。”


    “啊?”


    陸雪羽瞪著武安:“我又不上去,我在那邊開個房間還不行啊?”


    武安閉嘴了。


    於是幾人又往酒店折返。


    陸雪羽很久沒在時髦華麗的大都市混了,大半年的時間,目所及處都是荒郊野外的山區或者另一種風格的熱帶城市。


    迴國的感覺,帶動著他心底深處的思鄉之情,簡直看到什麽都愛。


    大商場愛,霓虹燈愛,電影海報愛,連街上的麵包店、冰激淩店都愛得要死。


    他像是在土旮旯裏呆了太久的人,見到酒店廊下的電燈都想趴上去親一口。


    他戴著帽子手套,後麵武安等人給他提著好幾大行李箱。一行人浩浩蕩蕩像是搬家一樣進了酒店。


    陸雪羽熟練地在吧台辦入住,這次他戴著帽子,不用被他們發現是誰。而且他現在有人有錢有底氣,門童帶著保鏢他們先去放行李。他掃視著酒店大廳,問吧台上的小姐:“這邊有沒有溫泉?”


    “有的。我們在一層和房間內部都有溫泉。”


    陸雪羽很滿意,冬天就是要泡溫泉。他要好好泡一泡,卸下身上的疲憊。


    辦好入住,隨著侍生上樓。整座酒店仿歐式建築,非常靜,來往的皆是鳳毛麟角的上層人士。陸雪羽走在其中,因為他過分的漂亮和從容自在的態度,讓人以為也是哪位大人物。說不定就是哪家的貴公子。


    陸雪羽卻不管,上樓、開門,先撲在床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奔波了一天,他也是有些累了。


    武安跟在他身邊,給他放行李。陸雪羽喃喃地說了一句:“不知道嚴一維現在在做什麽……”


    “老大?老大當然是在應酬咯。”


    陸雪羽蹙起眉,迴國就是這點不好,什麽都變了。嚴一維和他爸爸一樣,要在外麵忙,便隻剩下他一個人。


    他脫著手套、帽子,去了一趟洗手間,出來便翻行李箱要換衣服。


    武安一看:“阿雪少爺,我就住在隔壁,您有事就叫我吧!”


    陸雪羽翻著他一件件的衣服,都不滿意。冬天的衣服太少了。


    他都沒抬頭:“這不是房間挺多的嗎?你就住外麵,我一個人害怕。”


    “啊?那好吧。”


    陸雪羽到臥室換衣服,還在叫著:“武安,你別走啊!”


    武安在外麵道:“我不走啊!”


    “那就好。”


    陸雪羽碎碎念著,換了一件睡袍出來。房間外麵就是花園一般,外麵有溫泉池子。


    陸雪羽在露天的池子裏泡著,一邊還要武安連連地過來送水果、飲料,指使得武安片刻不得安寧。


    水溫很好,水果很好,陸雪羽在溫泉水裏泡著,幾乎就要睡過去了。


    然而他一個人在外麵泡了半天,入夜後就開始變冷,他受不了冷地爬出來,鑽到臥室床上。


    房間裏也很冷,冬天金城就會又冷又潮,哪裏都不暖和。


    陸雪羽在床上窩著,把所有的被子都拉到身上來,感覺還是不夠暖和。他叫武安,武安給他灌了一個熱水袋來。熱水袋被他抱涼了,又再叫武安,然而武安忙了一天,又伺候他大半夜,早已累得喊都喊不醒了。


    陸雪羽根本睡不著,這裏不是他的床,不是他的枕頭,嚴一維火爐子般的懷抱也不在。他獨自在夜裏坐著,越坐越冷,越坐越孤寂。隻覺得心裏很恨嚴一維,他把他扔在這,就不管了。


    不知道嚴一維現在在做什麽,他有沒有想著自己。陸雪羽躺在床上,被黑夜浸透,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睡著的。


    第二天,嚴一維還是沒出現,但是電話打了過來。


    嚴一維給武安打了個電話,打聽到他們沒有迴家,便要武安將他送到另一個住處。


    陸雪羽就在旁邊,本來不想理他的,但是眼見著電話就要掛斷了。


    他搶過話筒:“你什麽時候迴來啊?”


    嚴一維沒想到他在聽:“阿雪?”


    他叫了他幾次,他都不來。


    陸雪羽歪在旁邊,低低說著:“你什麽時候迴來?”


    嚴一維那邊好像很忙,對他道:“我明天就迴來,這裏有點忙,你乖乖的,先迴家。”


    陸雪羽道:“哦。”


    他沒有掛斷。


    嚴一維也沒有掛。


    兩人一起聽著電話裏的唿吸,直到那邊似乎有陸卓英的聲音叫他了。


    陸雪羽心裏一震,把話筒掛了。


    嚴一維叫陸雪羽迴家,然而陸雪羽寧願一個人住在酒店,也不想去一個陌生的地方。他白天出去買衣服,逛商場,金城和之前沒有太多變化,隻是電視上的明星換了一波,有些電視他都沒看過了。他又買了許多的小說畫報迴來,蹲在酒店看電視、看畫報,晚上照舊是泡一會溫泉睡覺。


    第三天,嚴一維沒有兌現諾言,他沒出現。


    到此,陸雪羽已經是非常生氣了。


    他受夠了酒店的床、酒店的枕頭,酒店的氣味,他也不知道嚴一維在哪裏。這個酒店很大,他曾經試著找過,問過工作人員。但是他們都對客人的信息守口如瓶。在酒店也很難遇到他們。


    說不定,嚴一維早已不在酒店,走了。


    他不知道他都在忙什麽。他的爸爸也是這樣,通常好幾天都不迴家。


    家裏隻有他一個人。


    他受夠了一個人!


    受夠了這種不迴家的相似的時光。


    早知道,他不應該迴國的。


    他心裏很恨,掰著指甲,望著房間裏的某一處。酒店房間已是狼藉一片,都是他這幾天吃的玩的留下的痕跡。而在這華麗的廢墟下,是他孤獨的靈魂。


    他沒有親人了,也和弟弟絕交。


    他跟著嚴一維漂流國外,又跟著他飛迴國內。


    顛沛流離,最後卻隻剩下他一個人。


    他迴來,也發現他竟是沒有一個家的。爸爸的家變賣了,紅園是他的噩夢,他沒有自己的房子,沒有自己的家,隻能住在酒店裏,等著嚴一維想起他來突然出現。


    他等啊等,熬啊熬,耗盡了所有耐心。


    他是沒法一個人睡的,沒法忍受那種孤獨的恐懼。


    他已經兩天沒有睡著。


    精神倦怠,身體疲憊。


    但是神經繃緊著,沒有安全感,沒著沒落的。


    他忍著那種疲憊,換了睡衣,想去樓下打個電話。他奔到樓下,急匆匆地,頭發都沒整理。他就那麽狼狽枯槁地出現在樓下電話台旁邊,忽然看到嚴一維伴著一個成熟優雅的女伴,相攜而來。


    兩人也沒什麽親密動作,但是那位女性很是優雅漂亮的,嚴一維在她身邊也很配,照顧地按了電梯。嚴一維難得眉宇之間有些笑意,兩人相談甚歡地進去了。


    陸雪羽的心砰砰地跳著,看著玻璃電梯裏的兩人越升越高,嚴一維讓著她出去。


    兩人就這麽在他眼皮底下去了二樓。身邊有人議論著那是陳先生的千金,嚴一維怕是要徹底入贅陳家,喜事相近了。


    陸雪羽的一顆心仿佛墜到海綿裏,身子又沉又輕飄,也不知道怎麽迴去的房間。


    他一直就在這酒店裏,他還要他乖乖迴家。


    顧青臨說所有有臉麵的人最後都會娶妻生子,怎麽可能會一直跟他混下去。


    陸雪羽隻感覺渾身發抖,心裏冷極了,哆哆嗦嗦,他就要收拾東西迴家去。


    可是,他的家在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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