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宋清明坐了一炷香的馬車,一路上睡得昏昏沉沉,這才迴到國公府。等跳下馬車風一吹,他又覺得無比清醒。


    啞兒在他一旁走著,始終落後他半步,那張白嫩嫩的小臉低垂著卻沒有半分為奴的氣質,倒有些“潛龍在淵”的感覺。宋清明想起先前花有道要伸手勾他下巴的樣子,不知道啞兒被勾著抬起頭是什麽樣子。


    “啞兒。”


    嗯?他下意識地要抬頭去看,宋清明的手就勾著他下巴抬了起來,四目相對。


    “……”無聊。


    啞兒毫不客氣地拍掉他的手,這種事要做也該是他做那個主動的人,不知道這紈絝每天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麽。


    早已到了梧華院中,啞兒徑自走去自己住著的廂房,宋清明就在後麵怔怔看著。


    啞兒就要關上廂房門,忽然,宋清明一手抵住門大步邁進,猛然攥上他肩往後一轉,“砰”的一聲,門被大力關上。


    他又做什麽!


    昏暗寂靜的屋子裏,宋清明一手撐著門,一手牢牢製住啞兒,低頭貼緊了他。


    溫熱的鼻息噴灑在啞兒的額頭,宋清明隱約看見他的耳根子發紅,嫩白的臉好像山藥的切口,隻是那雙倔強的眼裏毫不掩飾地流露出狠意。


    宋清明微怔,啞兒就一腳踢了過來,他往後退去,猛然撞上桌子,發出極大的聲響。不知道啞兒從哪偷藏的匕首,如今直直朝著宋清明心口紮去。


    他一把抓住啞兒的手腕用勁,到底不如他力大,匕首“咣當”一下掉在地上。宋清明反抱住啞兒,那手肘就狠狠擊向他胸膛。


    他二人,你來我往手腳比劃幾十招,啞兒都是出了狠手,千方百計去搶那掉在地上的匕首,宋清明仗著自己武功高強,出招就帶了調戲之意,有意鬧著啞兒玩。


    拳打腳踢間,屋內動靜不小,外頭的發財有望、平安喜樂臉都紅了,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淫賊!”


    第n次啞兒被牢牢製住,他咬牙切齒地吐出話來。


    “你罵我是淫賊,我豈能讓你白罵。”宋清明歪頭痞笑,一隻手就往下摸去。


    “你!”


    “再說話,我就堵了你的嘴!你知道的……”


    啞兒一張臉氣得通紅,宋清明本是想嚇嚇他,鬼使神差地,摸下的手感受到腰線的起伏,同是身為男子,宋清明搓澡時候摸自己就隻有肌肉,為什麽啞兒的臀……


    那隻大掌比啞兒的手大出太多,隔著衣層也比他所撫摸的地方燙很多,肆意揉捏間,刮過的指腹還帶著薄繭,有些硬糙。


    長久地沉默無聲,啞兒僵著身子雙目通紅,宋清明牢牢製住他,隻覺得身上燥熱,且所有的熱都往身下匯聚。


    他也是……第一次做這種孟浪之事,還是對一個男子,男子……宋清明口中有些幹燥,忽然連著胃裏有些翻湧,被刻意遺忘的記憶叫囂著要衝出,他被過期春藥荼毒的神思忽然清醒過來。


    宋清明猛然推開啞兒,壓製住氣息。


    “還不走?”


    啞兒紅著眼睛,指甲都嵌入手心要流出血來。


    宋清明心中溢滿歉意與自責,“對不起我——”


    話語戛然而止,下一瞬宋清明悶哼一聲緊捂著襠,神色痛苦地半跪在地上。啞兒慢條斯理收迴腿,轉瞬捏著他後頸憑狠勁往地上壓,逼著以額觸地,附耳壓嗓出聲。


    “別仗著我容忍你。”


    “你丫的……”


    廂房裏終於安靜下來了,過了很久,啞兒負手從容走了出來,發財怯怯地想往裏麵瞟,被有望摁了頭。


    有望則快速瞟了一眼,開始眼觀鼻鼻觀心。


    桌下,宋清明憑著自己近年來偷雞摸狗的本事解開了反手綁著的結頭,半扒下的上衫箍著胸膛臂上緊實的肌肉,他衝衝穿上,踉蹌著坐起。


    “瓜皮。”


    “少爺。”有望在門外喊了聲,“可有傷到?”


    宋清明憤恨著不答,不知是氣是痛,唿吸沉重綿長。


    窗外的月光下,竹影綽約。


    周遭一切都是沉悶而寂靜的,寂靜到宋清明能聽到自己粗重的喘息聲。“唿哧……唿哧……”


    若隱若現的幔帳裏,一聲低沉的歎息如泣如訴,“啞兒……”


    宋清明幾乎立馬驚醒過來,醒時手還攥緊著被褥,胯下的粘膩感使他恍然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麽。他在黑暗中輕輕唿吸著,好像那一室旖旎曾經真實發生過,卻如同黃粱一夢,消失不見。


    隻不過,夢裏的位置是不是反了?


    宋清明皺起眉頭,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對來。


    他怎麽能對一個男子做這樣的夢。


    這些天他一直隻是樂於調戲啞兒,但莫說是啞兒,或許連他自己也沒考慮過走這一步。正如秦守所說,且不論那一絲若有若無的好感,就是在理智上他也有許多要顧慮。


    昨晚的舉動已經是很出乎意料的事情了,這怎麽就……


    “我不會真喜歡男人吧?”


    此刻宋清明還不知道,一切都來源於花有道那包過期的春/藥,以及他喝下的十多杯茶水。


    宋清明靜靜地坐在床上。


    他曾無數次地夢到他在那條漫長的走廊上拚盡全力地奔跑,夢到黑暗裏那隻火熱粗糙的大手流連遊走於他的胸膛。


    聲聲嘶啞的笑聲,連著窗邊隱匿的一抹微光,構成他心底黑暗迴憶的全部。


    以至於那晚宋清明在南風館抓住了啞兒的衣領,就好像捏住了命運的後頸,他把啞兒從那裏帶出來,就好像把自己從黑暗中解救出來一樣。


    啞兒,和旁人不一樣。


    宋清明起床衝了個澡,開始在院子裏練刀。半個時辰以後,啞兒如往常一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陰影處,好像昨晚的事情連同宋清明的春夢一起了無痕。


    隻是他看向宋清明的目光中多了一絲陰鷙,且這一縷視線一直若有若無地跟著宋清明,叫他渾身難受。


    宋清明最終放棄練刀,轉過頭來看他。


    “昨晚的事,是我唐突了。以後絕不再犯。”


    “噗嗤。”


    啞兒輕蔑地看著他,宋清明隻覺得晨光打在身上陰森森的,帶著莫名的寒氣。他猜破小孩的心中一定想著怎麽把自己大卸八塊。


    不過都經曆了昨晚這樣的事情,啞兒居然還待在他的身邊,是不是證明那個當初害了他的人比自己還可怕呢?


    “不練了,去書房吧。”


    宋清明抬手抹去額上薄汗,往書房而去,啞兒走在他身後,一身清貴意,不像仆人像主子。


    “你在詩會上寫的字真好看,不如你教我寫字吧?”宋清明在書桌旁把宣紙攤開,為自己找的絕佳理由鼓掌。


    啞兒剮他一眼,翻了個白眼。


    良久他冷哼一聲,還是俯身提筆磨墨。


    宋清明坐在他斜後方,本來是認真看著紙墨的,隻是盯著啞兒俯身時候微微包緊的臀部,忽然想到昨晚自己像揉麵團一樣的舉動,血就不知道往哪湧。


    他忍不住想到去年西域進貢的桃子,初熟的水蜜桃,紅得飽滿,圓潤多汁——


    噗嗤,宋清明隻覺得腦子裏有根弦繃斷了。


    他心有所感地抬起頭,啞兒正冷冷俯視著他,臉色已變得前所未有的難看。顯然宋清明火熱的目光太過直接,讓他不難猜出此刻這個淫賊正存著什麽齷齪心思。


    “我還是去練功房吧。”宋清明風一樣地衝了出去。


    身後,啞兒靜靜望著那扇半開不關的門,眯起了眼。


    宋清明在練功房一直待到晌午,國公爺宋乾元過來的時候,他正練得大汗淋漓,隨著最後一點藥效順著汗液排出,宋清明愈發覺得昨晚及今早的事荒唐起來。


    國公爺還在欣慰地看著他比劃招式。


    如今寧京尚有些薄寒,朝堂上討伐混夷之事已經提上章程,但是否出征,由何人領軍還未定奪。


    眾人道國公的嫡次子是個紈絝,仗著蔭封日日過著遊手好閑的日子,卻鮮少有人知他近十年日日勤加習武,不敢稍有懈怠。


    “在為十天後的春季圍獵做準備嗎?”他看見宋清明這個樣子,神色有一抹複雜,“如果真要踏上那條路,或許春季圍獵是你嶄露頭角的最好機會。”


    “嗯,大哥身為嫡長子,日後自可繼承爵位。但孩兒若要求功名,就隻能憑自己去爭。”


    這是打小母親日日灌輸給他的話。


    宋乾元凝眉半餉,還是吐出話來:“其實……你若不願,為父也可在京城為你尋個閑職。”


    “孩兒承蒙父親十年教導,不敢有絲毫懈怠。”宋清明直直跪下來,神情鄭重,“但孩兒不要閑職——絕不會給父親母親丟臉。”


    “你這是要拿命搏出個前程!”宋乾元眼裏泛起心疼,終歸手心手背都是肉。


    “……或許我若真死在外頭,母親才不覺得丟人。”


    “胡鬧!”


    宋清明的紈絝之名是近幾年才傳開的。


    這麽多年,陸氏日日見他就催促他去練武習字,母子之間雖有溫存,也在陸氏責打逼迫之下漸漸消失殆盡。有時候連他自己自己也分不清,封侯拜相是母親的心願還是他自己的誌向,他就像一個被*控的木偶,做著母親想要他做的事情。


    不知從何時起,宋清明見到母親,隻有恐懼與抗拒,陸氏越想讓他做什麽,他就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遊手好閑的事做多了,他也就成了世家中有名的紈絝子弟,然而求取功名的夙願卻仿佛刻在他的骨血之中,晨練暮武,再難磨去。


    或許等他真正達成母親夙願的那一天,他才能得到自由吧。


    “清韻也來找你了,左右她在內院繡花學琴的也是無聊,你去陪她玩玩吧。”宋乾元負手踱步離去,輕輕歎了一口氣。


    宋清明目送著父親離開,轉身去尋宋清韻。


    作者有話說:


    長佩真好,都不會禁我,我太感動了。這美夢我寫得好嗎?寫得好嗎?含蓄嗎?內斂嗎?快誇我!


    (第二次編輯)


    對不起,太狂妄,被舉報鎖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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