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行止緊攥住殷染的手腕,將他輕佻的手從身上拉開。


    他語氣冷淡道:“我建議你不要犯什麽毛病,否則我不介意把標記補完整,至少也能讓你能更聽話點。”


    殷染手上的力氣一鬆,眉眼彎起的弧度微妙:“不要激動,開個玩笑而已。”


    就在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一陣規律的敲門聲。津行止知道,那是經紀人派過來替他照顧殷染的人。


    他看了眼殷染,鬆開手。


    津行止離開房間,也帶走了殷染的所有散漫。


    殷染麵無表情地聞了一下自己的指尖,鋒利的眉角微動。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試圖驗證了。


    奇怪的是,津行止身上明明沒有任何傷口,卻能讓他在觸碰間就沾染到這種令他心馳神往的腥甜氣息。


    從醒來到現在,殷染一直在迴想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但無論他怎麽努力,就是迴憶不出任何有關的事。


    這裏發生的一切都遠超出他的想象。


    顯然,他進入了一個人類的身體。更糟糕的是,這副身軀的健康狀況似乎並不容樂觀。


    他不清楚自己血族的能力還剩下多少,還能恢複多少。加之在津行止麵前暴露了身份,他也隻能靜觀其變。


    再迴來時,津行止已經成功把來人打發走了。他關好門:“最多還有半個小時,我們必須要出去。”


    殷染不緊不慢地起身:“沒關係,我們可以現在就出去。”


    津行止咬了咬牙:“……你是恢複正常了,還是在開我玩笑?”


    “都不是,”殷染話鋒一轉,“少說少做的確可以避免很多問題,但你給我看的那些唱跳,不才是最容易出破綻的地方嗎?”


    津行止抬眸,停頓了一下,反手搭上了門把手。


    ·


    重迴現場,津行止囑咐殷染不要四處走動,飛速趕去見了經紀人。


    隻是津行止才離開一分鍾,溫引就先發現了殷染。


    溫引拍了一下身邊的池馳,一起向殷染走去。


    隔著很遠,殷染就聽見了兩人靠近的聲響。他不躲不避,主動迎上兩人的目光。


    殷染的笑意還沒從嘴角散開,就被他強行壓了迴去。他向兩人點頭示意,卻沒說話。


    溫引的動作一滯,一種怪異的感受湧上心頭。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眼前的殷染和從前的相比好像哪裏都一樣,又好像哪裏都不一樣。


    但他的怔神很快被打斷,池馳拉了拉他的衣角,咬著牙尷尬道:“哥,說句話呀。”


    溫引這才反應過來,他沉默的時間似乎有點長。


    他重新端起笑意,寒暄道:“聽說你病了,我看你臉色不太好,還能堅持嗎?”


    殷染點點頭:“謝謝,還可以。”


    這一句“謝謝”出口,溫池兩人驚愕地對視一眼。


    半晌,池馳才摸了摸後腦勺:“那什麽,你要是撐不住就說,雖然……但演唱會是我們四個人的,實在不行,我們可以補位的。”


    聽完池馳的話,溫引連忙把他往身後一拉,解釋道:“別聽小孩瞎說,我們沒有搶你鏡頭的意思。”


    說著,他看了一眼池馳:“時間不多,我們就先走了。”


    津行止迴來的時候,恰好看見二人離開。他心頭一慌,快步上前詢問道:“你們說什麽了?”


    殷染淡笑,那股不正經的神色再次順著眼角爬上眉梢:“說你好看。”


    說完,他沿著溫引二人離開的方向走去。


    ·


    殷染的學習能力很強,音樂過耳到第三遍,他就已經學得差不多了。


    津行止順了一下流程,發現所有的節目裏,隻有四人聯動的開場舞是無論如何都躲不掉的。


    事實上,殷染的舞蹈能力本來就一般,所以編舞的時候,他的部分難度就很低。


    但此時距離演唱會開始隻有不到5個小時,去除最後的彩排時間,真正留給他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津行止歎了口氣:“你會跳舞嗎?”


    他才抬起眼,就看見殷染向後退了一步,紳士地向他伸出手,宛如舞會邀請。


    但他的開場白還沒開始,就被津行止一巴掌拍了迴去:“算了,當我沒問。”


    他轉過身,正對鏡子站好:“我把你的動作跳一遍,你最好認真看。”


    時間過得很快,殷染盡力適應著他的新身體,不習慣地忍受著周身的熱意和疲乏。


    一遍又一遍的練習喚起了殷染身體裏潛藏的肌肉記憶,令他的動作愈發順暢。


    看著進步神速的殷染,津行止停住動作,盯著鏡子裏的殷染:“你真的不是在耍我吧?”


    殷染撥開額間的碎發,對視過去:“怎麽會呢?”


    “你最好不是。”


    練習室外,經紀人的敲門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津行止錯開視線,向門口走去。


    直到津行止出來,經紀人的視線才從殷染身上移開:“你不是說他狀態不好嗎?這不是還行嗎?”


    津行止無奈地搖搖頭:“不好說,人要真倒在舞台上,我們都很難辦。”


    “行吧,我已經把他生病的事放出去了。”經紀人的神情驀地一緊,“這麽為他考慮,你真沒打什麽別的主意吧?”


    津行止不屑地哂笑一聲:“我不是為他,是為了組合。”


    經紀人長嗯一聲,尾聲卻陡然上揚。


    看著正注視著殷染的胡姐,津行止心口一緊。


    她緩緩道:“他怎麽用那種眼神看著我?”


    津行止迴頭,隔著玻璃撞上了殷染藏著淺淡曖昧的神色。


    他收迴視線,緊繃的情緒一鬆:“燒糊塗了,腦子不太好使,不用管他。”


    經紀人似有遺憾地“啊”了一聲,道:“這樣啊,要是他能一直這麽含情脈脈就好了。”


    “好?”津行止不解,“輕浪浮薄,哪裏好?”


    “比起他平時那種恨不得‘殺人’的神情,這種多情眼才真的能把小姑娘們‘殺’瘋。”


    經紀人鄙夷地看了眼津行止:“我和你討論這個幹什麽,差不多了就趕緊出來彩排。”


    ·


    暮色緩緩壓下,舞台的燈光還在測試。


    化妝間裏,四人並排坐開,化妝師們開始了工作。


    津行止給了殷染一個眼神,示意他安靜。


    所幸,殷染的造型師和化妝師都是beta,即使有皮膚接觸也不會暴露什麽。


    津行止輕閉雙眼,剛想緩和一下心神,身邊的殷染卻突然叫了停。


    他睜開眼睛,隻見殷染也叫停了他的化妝師,轉而對他淡聲道:“出來一下。”


    一時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


    兩人不和的事,是圈內圈外都知道的事。但在演唱會前搞幺蛾子,產生的後果,怕是任誰都承擔不起。


    池馳立刻拿出手機,給經紀人打了一個電話。


    跟著殷染停在一個不惹人注目的角落,津行止雙手環胸,防備道:“又想說什麽?”


    整個化妝過程中,殷染都在忍耐。


    刻在骨子裏的危機意識,令他不容許任何尖銳靠近他半尺之內。剛才要出來,也是因為忍耐到達了極限。


    不過走出來的這一會兒,積壓在心頭的緊繃已經散了大半,自然也就沒什麽說的必要了。


    “沒事就趕緊迴去,我們再在外麵停留一會兒,他們一定會以為我們打起來了。”


    “這麽誇張嗎?”說著,殷染後頸一陣刺痛,令他不自覺伸手按了上去。


    那動作被津行止捕捉到,讓他直接聯想到了今早的臨時標記。


    他有點擔心是自己咬他的那口出了什麽問題,憂心道:“疼?”


    殷染放下手,故作輕鬆地一笑:“你這是在關心我?”


    津行止輕嗤一聲,偏開頭的同時,把手遞給了他:“握著,會好一點。”


    殷染視線下移,盯著他伸過來的手,一時有些困惑。


    下午的時候還不讓碰,晚上就能牽著了,這實在不符合常理。


    就在他猶豫間,津行止不耐煩地迴過頭,直接拉住了殷染的手。


    雙手交疊時,津行止手間一頓。


    他沒想到,那看上去修長骨感的手,竟不似它的主人那般強硬,反而擁有如此細膩柔軟的觸感。


    他的手不自覺動了一下。


    殷染目光慵懶地掃過津行止的手,又輕輕地抬起:“手感好嗎?”


    被戳中心事,津行止驀地一慌,迅速放開手:“不識好歹。”


    不遠處,舞台的燈光變換,打下一道慘白。


    殷染收迴手,雙手插兜,逐漸用冷漠覆蓋住笑意。


    那中雙手交握間產生的舒適感,究竟是什麽?


    ·


    晚7點,整個會場準時陷入黑暗。


    低語聲被人山人海消弭,那是狂歡前的寧靜。


    “哢——”


    聚光燈開啟的聲音格外清脆,點在每個激動等待的粉絲的神經上。


    前奏響起,四個光柱停在了升降台上。


    隨著升降台的升起,場上光影變幻,推進的特寫被轉播在大屏幕上,引得台下一片尖叫。


    “津津!津津眼鏡殺我!”


    “溫引!看這裏!”


    “池池,看看媽媽!”


    當特寫離開其他三人,台下開始出現了不和諧的聲音。


    “姓殷的怎麽來了?下午不是還有營銷號說他生病了嗎?裝什麽帶病上台,不就是賣可憐繼續賴在——”


    說話的人抬起頭,正對上大屏幕上殷染的特寫,一時啞然。


    那是從未在殷染臉上出現過的笑容,配上他那張斯文敗類的臉,居然剛好卡在了她的審美點上。


    “臥槽,他今天怎麽像換了個人似的?”


    因為人氣問題,雖然整場表演殷染都在,但出現在大屏幕上的鏡頭卻少之又少。


    剛才因為他一個笑容而心動的女孩們再次迴歸本命。


    中場串場詞後,台下一片騷動。


    “走走走,正好趁這個時候上個廁所,下麵是那個誰的個人節目,全程尿點。”


    一片哄笑聲中,台上響起了沉重的鋼琴音。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那是一段沒有背景音樂的鋼琴曲。


    傾瀉而下的樂聲帶著濃重的中世紀風格,仿佛能將人頃刻間拉入幽森的古堡。


    昏沉的天空下,枯死的藤蔓扒在灰色的牆壁間,緊鎖著鮮紅的玫瑰。


    僅有的一絲光線穿過狹窄的長廊,撥動著燭影搖曳輕舞。


    良久,迷霧才隨風散逝,透出一個孤獨的背影。


    人影剛欲轉身,琴聲卻戛然而止,猛地將畫麵從所有人腦海中撤離,隻留下意猶未盡的遺憾。


    台下一片寂靜。


    她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曾對殷染的營業能力表示質疑,也參與過兩個月前讓殷染滾出sa4的行動。


    而現在,卻無一例外地折服在那段琴曲的魅力裏,以至於之後的幾十分鍾裏,她們的瘋狂都減損了一半。


    快樂的時光總是很短暫,演唱會很快進入了尾聲。


    sa4全體成員站在舞台中央,輪流說著感謝和道別的話。


    輪到殷染時,主持人卻超出台本地插了一嘴:“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是你的生日,不知道這次,你有什麽心願。”


    殷染姿態從容地接過話筒。


    他未語先笑,用長睫將耀眼的燈光抬起,神情專注地望向津行止。


    在數萬人的注視下,他微彎嘴角。


    “我,想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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