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斯,藍色海岸國際機場。


    鍾關白前後看了看,把車停在機場附近的路邊。


    路上許多剛從機場出來的遊客,穿著清涼而隨意,步伐輕鬆,交談悠閑。夏末的熱風夾雜著植物的味道,把鍾關白的白t恤吹得貼在身上,顯出漂亮的腹肌輪廓。


    一個棕發穿花襯衣的男人從他身邊經過,像是西班牙人,邊走邊對他吹了聲口哨。


    鍾關白挑了挑眉,沒理,他一邊往機場到達大廳走一邊給陸早秋發消息:“陸首席,我在往出口走,你飛機降落沒?”


    他正發著消息,卻被幾個穿得嚴嚴實實一身黑,背著大包的大胡子外國男人擠了一下。那幾個人講著鍾關白聽不懂的語言,也在往到達大廳走,一下子就快步走到了他前麵。


    鍾關白甩甩胳膊,低罵了一聲,順手打字跟陸早秋吐槽:“居然有幾個遊客穿棉襖,陸首席你出來別穿太多啊,熱。”


    “嗯。剛出機艙。”陸早秋的消息。


    鍾關白迫不及待地按快捷鍵打電話過去,“陸首席,我在往你那邊走,你有行李要拿沒?我進到達大廳給你拎行李呀?”


    “沒有。”陸早秋說,“你原地等我。”


    鍾關白說:“不行,我得往你那邊走。”


    隻有一個星期,鍾關白一腔思念在胸口撓來撓去,撓得他心尖發軟。陸早秋太忙,每天視頻的時間不多,他幾次想問那塊懸著小提琴的立方體是怎麽迴事,但是視頻那頭,陸早秋的神情總是溫柔中帶著疲倦,他心一疼,就什麽都問不出口了。


    那nce問他:“海倫,你想買一對送給墨涅拉奧斯寶貝兒?我倒是可以幫你問問我的收藏家朋友……”


    鍾關白有點自嘲地說:“不,墨涅拉奧斯已經有一個了。”


    鍾關白想到那塊被隨意放在舊琴譜後,並沒有受到小心嗬護的立方體,“不,大概不是。”


    鍾關白沉默了一會,又笑起來,“是啊,還想要什麽呢。”


    雖然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克製而冷淡的陸早秋可能喜歡過其他人,喜歡到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初中生,去買這樣隻屬於情侶的東西。


    鍾關白盯著透明立方體裏的小提琴和琴弓,說:“為什麽不?”


    不管那個立方體背後有什麽故事,那是陸早秋。


    那是陸早秋。


    還有什麽比這更重要?


    那之nce打電話過來,說幫他找朋友訂做了小提琴戒指,隻不過工期大概要一個月。鍾關白想,一個多月之後立秋,是陸早秋的生日,適合求婚。


    他想到求婚,腳步輕快起來,恨不得跑著去見陸早秋,然後給他一個擁抱。


    他對著電話那邊肉麻道:“陸首席,我特別想你。”


    陸早秋:“嗯。”


    鍾關白把手機緊緊按在耳朵上,好像這樣就能離陸早秋更近點兒,“我感覺吧,你也特別想我。”


    陸早秋的聲音帶著笑意,“嗯。”


    鍾關白故意問:“想我嗎?”


    陸早秋說:“我到出口了。”


    鍾關白繼續問:“想嗎?”


    陸早秋:“我看到你了,你站在馬路對麵不要動。”


    他看著遠處的鍾關白,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那裏麵裝著一個小盒子。


    鍾關白還在電話那頭問:“想嗎?”


    陸早秋低笑。


    鍾關白:“那我開始念詩了。”


    鍾關白:“你是——”


    “好了。”陸早秋阻止他念詩,聲音裏的笑意卻藏也藏不住,“你停下來,我過去。”


    鍾關白咧嘴笑起來,“陸首席你在哪我怎麽沒看到你?”


    陸早秋無奈地說:“你走過頭了,轉過來——”


    “陸……”鍾關白轉過身,嘴角還帶著殘留的幸福笑意。


    “……首……”他喊完剩下的兩個字,聲音卻輕得隻有他自己聽得見,“……席。”


    時間像被拉長了,一個全身黑衣的人緩緩舉起了槍。


    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機場出口的一個巡邏警察。


    “砰!”


    警察被一槍爆頭,頭骨瞬間破碎,血液和腦漿濺了一地,沉重軀體砸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地上僅剩下半邊腦袋。


    “槍!”


    槍聲,尖叫聲,暴喝聲,急促的腳步聲。


    “那個人有槍!”


    “槍擊!”


    人群四散奔逃。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有人在四周用機槍掃射,隆隆的槍聲像是死神降臨的聲音。大片的平民像被收割的麥子那樣倒在地上。


    血肉模糊。


    沒有受傷的,臉上被彈片劃傷的,手臂被打爛的,甚至腹部在流血的人都像瘋了一樣地朝外圍跑。


    “跑啊!”


    鍾關白聽見暴喝炸裂在耳邊。


    他逆著人流,被推搡著無法前進。一片混亂,他根本找不到陸早秋。巨大的槍聲在敲擊他的耳膜,讓他根本停不清電話那頭的陸早秋對他說了什麽。


    “滾開!”他被推了一下。


    “你想死嗎?”有人把他撥到一邊,往外圍跑去。


    “啊!”一個小男孩摔倒在鍾關白腳下,鍾關白把他拎起來。


    小男孩抬起腦袋看了鍾關白一眼,“砰!”背後傳來槍聲,他低下頭甩開鍾關白的手,迅速朝遠方跑去。


    “砰!”


    帶著血的小運動鞋落在鍾關白腳邊。


    “放下槍!你們被包圍了!”十幾名警察從機場裏衝出來,舉槍射死了一名正在瞄準另一位警察的恐怖分子。


    外圍掃射的槍手被擊斃了兩個。


    場麵似乎已經被控製了。


    四周安靜下來。


    鍾關白覺得自己什麽都聽不到了,好像已經死了一樣,無法唿吸。


    “陸早秋你在哪?!”鍾關白緊緊捂著電話問,麵前滿目瘡痍,地上許多平民的屍體,空氣中彌漫著血腥氣,他幾乎絕望地說,“我找不到你……”


    電話那頭沒有迴應。


    眼前有那麽多人,但是沒有陸早秋。


    “我找不到你啊……”


    他突然感覺被一個溫暖身體抱住了。


    那個身體帶著長途跋涉後風塵仆仆的氣息與硝煙的味道。


    “走。”低沉的聲音從他耳畔傳來。


    鍾關白迴過頭。


    是陸早秋。


    似乎從這一刻開始,空氣又重新鑽進了肺裏,他又活了過來。


    “嘭——!”


    鍾關白劫後餘生的表情凝固在臉上,火光映紅了他的臉,將他照得麵目全非。


    巨大的爆炸聲。


    耳膜幾乎被震破。


    一瞬間,畫麵像是凝固了。


    炸彈從殘餘恐怖分子的腰間爆開,滾燙的煙霧與塵土從破碎的建築中噴湧出來,硫磺的氣味撲麵而來。


    那些警察的身體在一瞬間被滾燙的煙塵吞噬。


    大地跟著劇烈震動,滾燙的空氣,像要將骨頭碾碎的壓力從身後襲來。


    鍾關白來不及動作,就已經被陸早秋護在了身下。他的頭被陸早秋的手指托著砸在地麵上。


    一瞬間他似乎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嘀嗒——”


    滾燙而黏稠的鮮血順著陸早秋的臉劃下來,打在鍾關白臉上。


    鍾關白的指尖哆嗦著,艱難地抬起手臂去摸陸早秋的臉。


    陸早秋冰涼的嘴唇擦過他顫抖的指尖。


    “關……”


    “啪嗒——”


    “啪嗒——”


    越來越多的血液像下雨一樣砸在鍾關白臉上。


    鍾關白慌亂地用手去捂陸早秋的傷口,卻怎麽都找不到。


    “別……”陸早秋的眼神居然還像平時那樣溫柔,隻是說話隻剩下了氣聲,好像隨時會斷掉,“別摸了。”


    “到底在哪啊?!”鍾關白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


    “那是……別人的血。傻瓜。”陸早秋不舍地看著鍾關白的臉,緩緩閉上了眼睛。


    警笛聲。


    救護車鳴笛聲。


    機場到達大廳的外部被圍上了隔離帶。


    四周停滿了救護車,不斷有擔架將隔離帶裏的人抬出去。


    幾名警察在清理現場。


    一個癟掉的破盒子,上麵有指痕,好像曾被緊緊捏住過,已經髒到看不出顏色,隻是破掉的邊角裏麵似乎隱隱泛出金屬的光澤。


    一個穿製服的警察餘光瞥見了那點光澤,“咦”了一聲,走過去,將盒子撿起來。他拍掉盒子上的灰,打開盒子,裏麵是兩枚戒指。


    戒指圈內刻著極為精致的小提琴與鋼琴鍵盤簡化圖案,兩種圖案的中間寫著花體字。


    他拿起其中一枚。


    “lu?”


    又拿起另一枚。


    “zho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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