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海濱阿爾卑斯省。


    前往藍色海岸海濱某鎮的火車上。


    “這位年輕的先生,您手上的花真美。”一個大概六、七歲的小女孩說。


    她穿一條粉色的裙子,白襪子外套一雙黑色的小皮鞋,金色的頭發梳成一條馬尾辮,鼻子上有淡淡的可愛雀斑,一雙淺藍色的大眼睛盯著鍾關白手上的玫瑰,神色靦腆。


    鍾關白笑著用法語跟小女孩說:“謝謝。我十分想送你一支,但是——”


    鍾關白在小女孩極為期待的眼神下,毫無愧疚感地繼續說:“但是這些花是要送給我旁邊這位先生的。”


    小女孩看了一眼靠著窗坐著的陸早秋,然後眼巴巴地看著鍾關白,小聲說:“一位紳士應該把玫瑰花送給一位淑女。”


    小女孩的媽媽把小女孩抱起來,對鍾關白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然後低頭跟小女孩說:“一位紳士也可以把玫瑰花送給一位紳士。好了,elisa,我們該下車了。”


    小女孩仍然一直眼巴巴地看著鍾關白。


    陸早秋從鍾關白手裏的玫瑰花束中抽出一支來,遞到小女孩手裏。


    小女孩高興地接了,“先生,您真大方。”


    小女孩的媽媽抱著小女孩下了車,小女孩還一直隔著車窗盯著陸早秋看,鍾關白酸溜溜地說:“先生,您真大方。”


    陸早秋說:“她隻是想要花,不是想要你。”


    鍾關白故意問:“要是她想要我怎麽辦?”


    陸早秋眼裏浮現出一點笑意,“那就隻能扔白手套了。”


    火車停在海濱的城鎮,陽光甜蜜,海風粘稠。


    陸早秋在這個小鎮上租了一棟帶三角鋼琴的房子,就在海邊的山上,在自家院子裏就可以看到不遠處的海灣。


    他們剛從一個花田迴來,鍾關白坐在鋼琴邊寫曲子。


    雙麥克風駕在三角鋼琴琴弦上方,準確地錄下鍾關白琴聲裏的每個細節。


    鍾關白一直彈到傍晚,每一遍都總覺得哪裏缺了一點,就像花田綿延數裏,他隻能彈出一枝一葉。他想改一時又找不到靈感,於是有點心煩。


    陸早秋拿起小提琴,拉了一首舒緩的曲子,像在撫慰鍾關白的焦躁。


    鍾關白站起來走了兩圈,又迴到鋼琴凳上坐下。


    天才總是極為敏銳,有些東西在生命裏流逝,常人一無所覺,但是天才不會。他們因為知曉自己曾經擁有而痛苦。


    陸早秋拉完一首曲子,走到鍾關白背後,說:“不要心急。”


    鍾關白彈出幾個音,又收迴手:“陸首席,我覺得我以前肯定是被神握住了手,現在他鬆手了。”


    陸早秋傾下身子,伸出手虛放在鍾關白手的上空:“他沒鬆手。來。”


    鍾關白彈了一會,還是找不到感覺。


    陸早秋說:“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技法靠練,你這些天練得夠多了,情感靠刺激,你找不到感覺,說明你沒有被觸動。”他握起鍾關白的手,“先不彈了。我們出去走走。”


    兩人沿著山上的小路散步,微風帶來植物的氣味,海麵的落日把整座海濱小鎮照得格外溫柔。


    鍾關白看著陸早秋的側臉,突然說:“陸首席,我好像很久沒給你念詩了。”


    陸早秋看著海麵,忍笑:“真念還是假念。”


    鍾關白說:“我的水平你是知道的。”


    陸早秋停下腳步,在鍾關白嘴上輕輕親了一下:“別念。”


    鍾關白迴味似的舔了一下嘴唇,“你是海上的一輪明月——”


    陸早秋笑著低聲說:“閉嘴。”


    說完他用力吻上鍾關白,唇齒交纏,唿吸交錯。


    鍾關白得了一個長吻,心滿意足,氣喘籲籲,再不提念詩的事。


    他們走了許久,忽然聽到了鋼琴聲,好像是從小路盡頭的一間餐廳裏傳出來的。


    鍾關白一聽就知道那水平很是一般,他說:“走,陸首席,我們進去露一手。”


    彈鋼琴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二十出頭,鍾關白走過去幾句話就把女孩哄了下來,自己坐上去彈了一首德彪西的《暮色中的聲音和芳香》。


    鋼琴聲在餐廳中安靜流淌,將餐廳外降臨的夜幕渲染得更加溫柔。


    一曲畢了,四周響起掌聲與讚歎。


    不遠處,一個翡翠色眼珠的高壯男人的掌聲格外響亮。他站了起來,對鍾關白說:“‘les sons et les parfums tournent dans l''air du soir.’”


    鍾關白笑了一下,沒說話。


    男人走過來,手撐在鋼琴旁,兩隻綠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鍾關白,用刻意壓低顯得格外有磁性的聲音說:“這是德彪西的《les sons et les parfums tournent dans l''air du soir》,多美啊,不是嗎?你知道這個名字出自哪裏嗎?”


    鍾關白說:“波德萊爾的詩,《黃昏的和諧》,第三句。”


    “我有這個榮幸認識你嗎?”男人驚訝又讚歎地伸出手,自我介紹,nce,小提琴拉得不錯。”


    鍾關白聽見那句“小提琴拉得不錯”低頭笑了一下,搖搖頭。


    鍾關白朝遠處正在看著他的陸早秋抬一下下巴:“我隻是那邊那位先生的鋼琴伴奏而已。他是我見過最優秀的小提琴手。”


    鍾關白好笑:“比什麽。”


    鍾關白搖頭,“那可不行。他是我的男朋友。”


    比起陸早秋那樣的高挑清瘦,終年皮膚蒼白,鍾關白這款更受歐美人歡迎nce故意挑起眼睛,視線在鍾關白的臀部和兩腿之間逡巡:“說不定在其他方麵,我也更適合你……他太瘦了。”


    鍾關白不耐煩,想走了,“不,我隻喜歡他那樣的。”


    他沒等鍾關白再迴答就提著小提琴走向了坐在遠處的陸早秋。


    陸早秋這種清瘦的亞洲男人nce眼中根本不夠看,他居高臨下地對陸早秋說:“我們比一下,誰贏了——nce轉頭向鍾關白眨一下眼睛,“那位美人今晚就是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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