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管聲的公司和工作室陸續確認了他生還的消息。


    經紀人雨哥是下午到的,剛一見麵就狠狠抱住他,豪放地哭了一場。接著去看他的臉,鬆了口氣,說:“還好,還好,醫美加遮瑕,能蓋住。”


    雨哥是個敦實的東北漢子,年輕時也混音樂圈,是一支獨立搖滾樂隊的主唱。唱到家裏揭不開鍋,遂放棄。而今年近不惑,腰圍與褲長相等。


    當天晚上,他就把管聲曾代言的腕表品牌爭取了迴來。他當著管聲的麵,打給對方的品牌總監,大意為:


    如果恢複合作,那麽管聲迴國時,手腕上會戴著你們的表,而且還會用這隻手來整理頭發。如果無意繼續合作,那很遺憾,你們那塊表,剛跳進海裏就不走了。雖然是200米防水,但我也不清楚咋迴事。


    考慮到貴方的品牌理念:獨立,冒險,勇敢,自由。每個字,都是為管聲這段經曆天造地設。想想看,一塊高端耐用的手表,陪伴他度過八個月,讓他不曾失去時間概念,多好的營銷素材。至於現在的獨家代言人怎麽辦,就有勞貴方修改合約了,改成雙代言人。


    “雨哥,你太牛b了。”管聲歎服不已,接著又目睹對方聯係到一個知名戶外運動品牌的大中華區廣告總監,詢問有無合作意向,讓他成為新係列的代言人。


    雖然是毛遂自薦,但代言費開得很高。雨哥說,或許管聲可以在島上撿到貴方的一頂便攜帳篷,非常結實耐用。


    見他來了一招無中生有,管聲忙說自己沒撿到帳篷。


    “你說撿到,那就是撿到了。”雨哥睿智地笑了,“就在你朋友的破筐裏。假如這事能成,品牌方自己會準備一頂帳篷,然後做舊,不用咱們操心。”


    管聲緘默著,雖然略感不適,還是點了頭。


    天亮時,那家戶外品牌同意了合作。條件則是,管聲除了不能接競品代言,其他類型的服飾箱包也不可以。後一條雨哥自然不同意,談了許久,最終還是成功拿下。


    “你把這事通知那個男生,側麵打聽一下他想要多少好處費,迴頭再跟他簽一份保密協議。”雨哥精神抖擻,地缸般的腰挺得筆直,“我先去參加公司的視頻會議。”


    “對了雨哥,我在島上寫了很多歌。”管聲翻開直升機操作手冊,小心撫平因長時間受潮而卷曲的頁角,看著零零散散的簡譜和歌詞,“我要出新專輯,自己編曲,自己配器。”


    “你有靈感了?那好啊!”雨哥咧嘴一笑,溫厚的臉上擠起兩坨肉,“但是,你覺得你多久能打磨好一張專輯?”


    管聲盤算了一下:“全力以赴,也要至少一年半到兩年吧。”


    雨哥卻說專輯不急,慢慢做著。先趁熱打鐵,這個月迅速推出一首勵誌單曲,單曲收入用於公益,給山區建學校。同時邊祛疤邊籌備迴歸演唱會,等臉上好點了,就接綜藝拍戲。


    說完,就去開會了。


    想以最快的速度發歌,還要拍mv,又要籌備演唱會,想親力親為不可能。他疼惜地翻看那些誕生於孤島的歌,不舍得把任何一首交給別人去做,況且其中也沒有勵誌的。


    算了,這兩天新寫一首歌吧。不過,建學校倒是好事——雖然他明白,雨哥的根本目的是給自己臉上貼金,避免別人說剛複出就開始撈錢。


    他怔怔地坐了片刻,走向窗邊,猛地拉開窗簾。


    陽光刺進來,他眯起眼,眺望險些困住他一生的這片海。忽然覺得,它好像沒那麽藍了。而那個真實的自己,似乎也在一點點褪色。


    他把帳篷一事告訴範錫,後者先是覺得不可思議,接著俏皮一笑:“那好,我修改一下記憶,我們一直住在xx牌的帳篷裏。至於封口費嘛,看在你是我結拜兄弟又被我給睡了,就不要了。”


    他玩笑道:“多少要點什麽,不然我心裏不踏實。”


    範錫想了很久,問他可不可以把帥呆留下來。


    偶像啟程迴國那天,也是粉絲父母抵達的日子。


    範錫站在機場的熙攘人潮裏,眼巴巴地看著管聲和經紀人換了登機牌。他走近,留戀地說:“送走你,再待幾個小時,剛好接我爸媽。”


    “帶他們吃好玩好,照顧好我們的兒子帥呆。”管聲瞄了眼幾步外忙著談業務的雨哥,把信用卡放進他背包最外層的口袋,“密碼是我們的生日。”


    包是新買的,鼓鼓囊囊,不知裝了什麽。


    範錫不肯拿,做賊般迅速還迴來,壓著嗓子說:“你也不容易,事業暫停了這麽久,肯定影響很大。”


    “跟我客氣什麽?”管聲眉頭一蹙,硬塞進他手裏,“就算過氣了我也有錢,況且哥還沒過氣呢,哥馬上就滿血複活了。”


    見雨哥不經意地瞥來一眼,範錫沒再拒絕,但看樣子也沒打算用。


    忽然,管聲湊近他耳邊:“我想到,該給那座島取什麽名了,就叫‘我們的’好了。”


    “好啊!”他雙眸一亮,抿嘴笑了,“那我們的島,就叫‘我們的島’啦!”


    這時,雨哥掛斷了電話,揮動豬肘般沉重的胳膊:“聲兒,安檢去嘍。”


    管聲應了一下,轉過頭,發現範錫正把一個巨大的太空杯從包裏掏出來,遞給他說:“多喝水啊,爭取每天喝一杯。”


    杯子是半透明的藍色,外觀時尚,看刻度能裝2升多。他把它舉在範錫耳邊,謔,比這小子腦袋還大。


    他啞然失笑:“像個炮彈似的!八寶粥,你想笑死我嗎?”


    “笑死也比腎結石疼死的好!”


    他們一起朝安檢口走,見範錫步履拖遝,雙手無所適從地摳著背包袋,眼底湧動著濃濃的不舍,管聲耳語道:“等風頭過去,我們就可以在一起了。”


    “多喝水啊,我……反正一定要多喝水。”他又叮嚀了一次,似乎想說點別的,動了動唇,又吞了迴去。


    作為粉絲,他可以肆無忌憚地大喊“管聲我愛你”,什麽肉麻的話也說得出。可作為戀人,反倒羞於啟齒。一個大水杯,一句多喝水,便是滿滿的愛了。


    “放心,記住啦!”管聲夾著杯子,在他頭上輕輕彈了一指頭。


    過了安檢迴頭看,他還站在原地,伸著脖子觀望。目光相遇,他立刻綻開微笑,踮起腳越過一個高大的老外使勁兒揮手,平凡清秀的臉微微發紅。


    管聲也揮揮手。


    這個人不再是唯一的粉絲,卻是唯一的愛人。


    很快,那雙明亮的眼眸便淹沒於人海,一如那夜燈塔消失於漆黑的海麵。


    【下部:人間】


    “極晝”livehouse裏的周末,總是瘋狂得像末日前的最後一夜。


    門前有限的車位泊滿豪車,其中有台格格不入的紅色老爺車,是老板白佑的座駕中最便宜的,摩根plus 8。第一次見到時,管聲還以為那是從婚紗攝影基地開出來的道具。


    白佑很喜歡《頭文字d》,還搞了一台1984年出廠的ae86,從日本輾轉到東南亞、香港,最後才到了手裏。修複時配件很難找,全車沒加任何電子輔助係統,純粹的古早機械感。不過不能上路,隻能在封閉場地玩一玩,管聲還開過一次。


    三樓有個大包間,裝修得像轟趴館,白佑常在這招待朋友,往來皆是名流顯貴。


    此刻,管聲正陷在沙發裏,和幾個朋友一起聽他講登山的那些事:“從山腳下的一個小村子出發,連走七天,才到k2大本營。這還隻是最簡單的部分,繼續往前,每一步都可能要命……要不是聲兒迴來了,我就上去了。”


    “那我耽誤你了。”管聲笑笑,瞄一眼手機,沒有八寶粥的信息。哼,也不知這臭小子在忙什麽。


    “沒準兒你把我給救了呢。”這時,有人拿出電子煙嘬了幾口,白佑淡淡地瞥過去,聲音柔和卻又充滿壓迫感:“收了,嗆嗓子。”


    “我這是電子煙。”


    “那也有味兒。”


    那人訕訕地笑了,立刻收起來。


    管聲琢磨著,這裏禁煙或許是因為自己。


    幾年前他提過一句,說這裏總是雲霧繚繞像天庭似的,不愛來,嗆嗓子。然後,白佑就不許朋友們在屋裏吸煙了。他問起原因,對方隻是說二手煙對身體不好。


    大家要他多講講島上的生活,他笑了笑,說太艱苦了,不願迴憶。其實,是太快活了,他不想和範錫之外的人分享這段時光。而且,他們不懂。


    他們或許曾在滿是比基尼美女的沙灘派對上狂歡,但不曾和其中任何一個,在月光下細聽海浪、聊至天明。


    他們或許曾在遊艇甲板通宵宴飲,但從未留意過,貼著船舷遊過的熒光色魚群。談起愛情時,他們頭頭是道、身經百戰,換戀人如換衣服,但從沒真正走進過某個人的生命。


    “吃了上頓沒下頓的,全是大毒蚊子。唉,不想提了,鬧心。”


    暖色調的光照在管聲臉上,那道疤痕已經平複許多,顏色也淡了。迴國才兩周而已,全賴他天生皮膚好,醫美技術又發達。


    有人說:“你把那哥們兒也叫過來,給我們介紹一下吧。”


    “改天吧,他迴貴州老家了。”他笑道。


    “雲貴川的妹子都水靈。”有個富家公子自然而然地展開聯想。


    漢子也很水靈,管聲想。


    “你覺得鬧心,是因為跟男的困在一起。”對方輕搖酒杯,聳動著肩調笑,“這要是個美女,那不就成伊甸園了?算算時間,估計都快生了,哈哈。”


    “女的是伊甸園,男的就是斷背島唄。”另一人也開起玩笑。大家哄然大笑,管聲也扯了扯嘴角。


    “胡扯,管聲怎麽可能看上那小子。就是個路人,我都沒記住他什麽樣兒。”


    “對了,那島有名兒嗎?你有沒有給它命名之類的?”


    管聲無意識地用指甲摳住掌心,半垂著眼,不緊不慢地說:“沒,誰有那閑心啊。”


    作者有話要說:


    預告:


    粥粥:偶像不在身邊的日子裏,隻好看看視頻之類的,才能維持的了生活這樣子。


    (ps:白總是個體麵的小配角,不會當攪屎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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