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不公!


    胥朝起憤懣不已, 話一到嘴邊又顯得底氣不足:“我也是實話實說……他這幾日一日給我換三次衣服,頭發都換了好幾種梳法,我都睡不好了。”


    天道平靜地看著他。


    所謂睡不好,就是某人平日能睡到午時(11點), 這幾日早起了半個時辰。


    若是遇到上朝的日子, 溫朝夕也得早起小半個時辰伺候, 費盡心思用小魚幹將對方哄起,再為對方洗漱穿衣。


    胥朝起被盯得麵頰臊紅,支支吾吾:“我上朝時也端莊勤奮……”


    天道依舊不語。


    胥朝起:“我好歹勤儉持家, 每次吃飯, 桌上的魚都吃光了!”


    他強詞奪理了一番,說話聲時而在空中響起,日光漸漸暗了下來。


    他不知道, 若是三界內敢有人這般與天雷爭辯, 天上定會雷聲嗡鳴, 少則九道雷劫, 多則九九八十一道雷劫。


    胥朝起爭著爭著, 臉越來越紅,他知道自己理虧,聲音也越來越小。


    就在這時, 他的額頭被指節敲了敲, 力道不重不輕。


    胥朝起捂住了額頭, 他又被罰了。


    威壓散去,盤子上的貢品也沒動, 甚至還每樣又給他添了些。


    胥朝起唉聲歎氣。


    迴去後師兄果然說到做到, 桌上連點魚腥味兒都沒有。


    隻有涼拌素菜、青菜炒蘑菇、紅燒牛肉、蝦丸湯、糖醋裏脊等十來道菜。


    胥朝起腦袋一耷拉, 懨懨地趴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喝著蝦丸湯, 這也是唯一能沾點水味的。


    他摸了摸兜裏剩餘的小魚幹,可惜被他在路上吃完了。


    他食欲不振,隻喝了一碗蝦丸湯,吃了一份紅燒牛肉、糖醋裏脊就飽了。


    他幽怨地瞪了一眼師兄。師兄想摸他腦袋,他頭一撇也不讓摸。


    隻可惜大掌按上他微凸的肚子,溫朝夕淺笑道:“也沒少吃呀。”


    胥朝起:……


    夜晚,胥朝起獨自洗澡洗頭。


    他知道那老男人總喜歡把他當人偶娃娃,除了給他換衣服外,還有一個喜好就是給他洗漱。


    微黃的燭光下,溫朝夕坐在桌前寫著公文,筆尖停了又落,深邃的眼眸裏含著淡淡的乏味。


    他輕歎了聲,雙唇緊抿。


    燭光暗下,胥朝起爬上了床,墨發微潮,被子上滿是檀木香。


    胥朝起體表有些冷,高大的身影落下,炙熱的氣息撲來。


    溫朝夕想將胥朝起抱在懷裏,奈何對方扯著被子一卷,溜到了角落。


    這是……又不讓抱了?


    胥朝起縮在牆角裏鼓成一團,月光透過窗戶照到了他氣鼓鼓的麵龐。


    溫朝夕無奈揉了揉眉心。


    夜深時。


    寢殿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響,胥朝起隨意穿上外袍悄悄下了床,走出殿外。


    國不可一日無君,他不可一日無魚。


    他動作靈敏,像極了一隻偷腥的貓潛入灶房。


    灶房裏有個法器,可以保存飯菜。


    師兄上一次做魚還是今早,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魚剩著。


    法器是個半丈長的蓮花模樣,他往裏麵施法,花瓣收縮,露出了裏麵的飯菜。


    胥朝起瞳孔微縮,咬了咬唇。


    隻見法器裏麵裝著未曾舀過的魚肉粥,一條清蒸小龍魚,一條紅燒韌靈魚……等五六種菜式。


    魚肉都是完整的,還冒著熱氣,應該是不久前做的,師兄為誰而做不言而喻。


    他蹲下來,吃得雙眼眯起。


    小半個時辰後,寢殿再次窸窸窣窣,鞋子被脫放到床邊,不軟不硬的床麵向下一沉。


    溫朝夕懷裏擠進來了一個又瘦又暖的身軀,對方摟著他,乖巧地埋到他的脖頸側。


    對方又洗了一次澡,但他還是隱約能聞到一股魚味。


    他半睡半醒將胥朝起摟住,伸手為對方揉起了肚子。


    胥朝起本就吃得有些撐,這樣一揉,美滿愜意,“哼唧”了幾聲,迷糊睡了。


    *


    第二日胥朝起少吃了些飯,等師兄走了後,他窩進了灶房再次收獲一堆魚。


    吃完飯,他躺在搖椅上十分舒服,暖黃色的日光照在了他的墨發上,隨著搖椅輕輕晃動,如一隻沾著魚腥的貓食飽饜足。


    一有空,胥朝起再次巡遊地界。


    地界陰冷潮濕,草木不生,無比荒涼。而惡神們雖聽他的話,但眾神是與他一同降生,被舊天道放養,早就散漫成性,且沒有學識。


    他們隻會憑自己的習慣來管地界,可問為何要這麽管,他們又說不出所以然。


    胥朝起思前想後,覺得地界該引些能人了。


    隻是這世間有個規定,能管天界與地界者,必須是神,而成神一來是要靠飛升,二來是有大功德者。


    想到這兒,胥朝起又愁了。


    地界貧瘠,飛升者不願入地界,可沒人入地界,地界又起不來。地界起不來,更沒有飛升者願入。


    胥朝起思前想後,朝天空望去,或許他該與師兄迴中界看看,到時見到好苗子可挖過來。還有就是,他想念南境仙宮了。


    胥朝起迴去與師兄說了,師兄頷首答應了。


    胥朝起眼彎成月牙:“那我們明日啟程?”


    溫朝夕卻搖了搖頭:“不急。”


    胥朝起:“嗯?”


    溫朝夕摸了摸他的腦袋:“你還有兩次朝一上,就能放一個月的假,到時我們再去。”


    胥朝起:……


    他趴在師兄肩上,腦袋一耷拉:“不上朝不行嗎?”


    胥朝起不喜歡上朝,他天沒亮就要起,簡直太難受了。


    溫朝夕吻了吻他的眼角:“聽話。”


    胥朝起瞥向窗外:“我不太喜歡這窗戶了,雖外麵有花,但還是比不過仙宮。即便王宮重建,怎麽都不如仙宮舒服。”


    溫朝夕摸了摸他脖頸上的紅點,柔和笑道:“等你兩次朝上完了,新王宮也就重建好了,臨走時再看看你喜不喜歡。”


    胥朝起眼眸一抬,“唔”了聲,顯然是料到了結果。


    新王宮就在舊王宮的隔壁,等新工宮建好,舊王宮也會被拆掉。


    胥朝起趴在窗戶上望著對麵煙土彌漫,又不有將目光移向遠處。


    為何地界隻有這點吃食?


    胥朝起忽然想起來,其實早些年他也在其他兩界尋找過種子。


    按理說再陰潮的地方都能長出草木,像是西南境,那裏光又少,水又多,然而草木卻很旺盛,甚至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生靈。


    他便將那些種子搬迴地界,可種子都發黴了,幼苗也沒長出來。


    他不甘心,又尋了更多的種子,然而依舊寸草不生。


    他察覺到了不對,於是去問天道,可天道歎息了聲,說這是世間法則,地界本就是惡之源,本就注定寸草不生。


    他氣憤不已,紅著眼與天道講理了好久,可天道隻是歎氣,後數萬年地界仍沒有任何改變。


    胥朝起眼眸低了低,隨後亮了起來。


    舊天道說不通,不代表新天道不行!


    *


    溫朝夕正在處理公務,白茫中突然竄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對方麵露親昵,摟著他軟軟道:“我地界寸草不生,但我地界又有何錯?我想改一改……”


    胥朝起緩緩將他當年對天道的說辭重新說了一遍,溫朝夕放下筆靜心聽他說話。


    胥朝起一說完,有些忐忑地望著溫朝夕。


    溫朝夕低眸微思,抬眸輕笑:“我覺得可行。”


    胥朝起雙眼明亮,溫朝夕摸了摸他的腦袋,低沉道:“隻是此事有關世間意誌,我得與對方好好商談。”


    胥朝起眼眸劃過一抹黯淡,但還是點了點腦袋,彎著眼道:“好。”


    曾經他與舊天道說了無數次,舊天道也被他說動過,也說是要與世間意識商談。然而他們商談了三次,世間意識很是堅定,堅持不改,此事隻能罷遼。


    胥朝起看了眼師兄,輕輕吻了吻師兄的麵龐。


    師兄側過臉威嚴道:“師兄現在還是天道,迴去再說。”


    胥朝起眼睛眨了眨,乖乖迴了家。


    就在胥朝起走後,溫朝夕批了會兒公文,直到黃昏時,他走向了白茫深處。


    迷霧中傳出聲響:“不可,地界乃惡之源,怎能生長草木?!”


    溫朝夕平靜又理智:“惡是天生還是人為?”


    前些日子善神們變黑世間意識不是不知道,它頓了頓,厲聲道:“即便如此,此乃天注定!”


    溫朝夕:“我就是天。”


    世間意識一卡:“可這天地之分從世間初立便已分好,怎可更改?”


    “世間初立便是對?”


    二者辯論一番,世間意識說不出話來,最後一橫道:“總之此事不可,你又能如何?”


    溫朝夕輕笑,走了過去。


    毀天滅地的威壓將世間意識蓋住,隻差一毫,世間意識就會湮滅。


    溫朝夕聲音低沉又有磁性:“改還是不改?”


    世間意識:……


    “改。”


    夜晚,殿門被推開,帶著一陣涼風又很快關上。


    溫朝夕的腳步很輕,他將衣服一脫,剛掀開被子準備上床。


    胥朝起迷糊地爬了過來,摟住溫朝夕的腰,軟糯問:“它可同意?”


    溫朝夕淺笑哄道:“同意了。”


    胥朝起頓時清醒,鳳眸一睜:“怎就同意了?!我記得它極難說話!”


    溫朝夕躺到床上,將胥朝起抱緊懷裏,不緊不慢道:“與它好好講理就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溫掌門的糟糠師弟迴來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雲霄YX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雲霄YX並收藏溫掌門的糟糠師弟迴來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