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男人,還是少門主的師弟。真是瘋魔了。*宋沅記得自己來尋過友人一迴,四周也有人可以問路,不過他方向感不大好,一路慢踱,倒也找到地方,隻是偏差許多。凝清宗分批,最後一批人前一日已至,如今駐在天心宗安置的一片庭院。不過宋沅前一日情狀並不好,謝點衣一等再等,拖到如今大比前幾個時辰,才安排陽鳳匆匆送來。片刻後,宋沅置身一片光亮,麵對眾多麵目仁慈的大師沉默了。他居然被指到了梵淨山的坐席,環顧四周,正待默默離去,身後卻有一道溫醇嗓音喚住了他。“請留步,可是,凝清宗的宋沅?”他迴身望去,當即一怔,出聲喚道:“正是,渡一?”莫說他什麽佛像天成,眼前這位身形端直、兩肩圓滿、皮膚潤澤,眉睫齊密,雙目清明,鼻挺而直,尤其端莊嚴肅,行步正直的高僧,才是真正佛像天成,此刻正眼中含笑,脈脈望他。倒沒什麽太大變化,宋沅一眼就認出來,上前幾步,頗為驚喜地笑道:“許久不見了,你還是沒變。”除去把頭發剃了,宋沅頗為可惜地望了一眼他頭頂,曾經他最慶幸的便是好友出身家族不許他剃度。好端端一個修佛的翩翩公子,若是剃了度,便是與梵淨山那些大師同流了,但到底可惜了英俊模樣。他還記得那時好友與他一同滯留夏潮城查一件舊案,渡一扮作俗家公子,守在花樓門口,一身俗衣,墨發風流,訥訥紅臉不知如何推拒,被大膽搶客的姑娘們拉得衣襟散亂。渡一似乎是怔了一怔,才溫聲道:“是麽?我倒不知,不過有人與我一般,無甚變化,還是找不見路,可惜這會兒倒是沒有窗子給他破。”一旁的小沙彌垂著腦袋瞠大眼睛,從不曾聽渡一師叔這樣口氣的。行止有儀,言語和暢的渡一師叔,居然也會開人玩笑的麽?宋沅倒不會像十幾年前那樣被好友難得的玩笑氣得跳腳,如今見到故人,叫他憶起的故事已經恍如別人的故事,想起來隻是笑眯了眼,眼睫直顫:“你總笑我這一迴,就不要怪我在小孩子麵前不給你麵子,那時候你們師叔也丟臉,外衣都叫女孩子剝掉,看起來比破窗逃掉的我還狼狽得多呢。”這樣一說,七年未見的隔閡似乎頓時消弭,渡一眼眸也潤上濃濃笑意:“好罷,總是你繪聲繪色,那凝清宗的宋師叔找不到去處,可否大駕光臨,暫且在我們...”他幾番斟酌才漫不經心說出這樣相邀,不想說到一半,宋沅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叫喚,頓時將他打斷。“宋沅!”好兇的一聲叫喚,好似這個人與他有什麽深仇大恨。宋沅吃了一驚,怔怔迴望。來人一襲紫紺暗紋袍,長靴刺繡流光溢彩,頂頭還鑲著幾顆碩大的亮澤寶珠,玉冠一眼可見貴重,腕上盤著一串靈珠,個個碩大清透,泛著不俗寶光,人也生得高大俊朗,眉濃目深,高鼻薄唇,端的是珠光寶氣、氣度不凡,隻是神色不善,滿臉的風雨欲來之色,英俊麵孔看著也有幾分嚇人。宋沅又是一怔,心說哪裏來的紈絝子弟,眉目之間還有幾分熟悉。不待他問出一句,那紈絝子弟已然靠近,見他對麵人,目光登時如電逼來,伸手一捉便將他手臂捉住:“隨我上座!”這位道友這是在做什麽?宋沅被他拉著走了幾步,一隻禪杖卻橫空劈出,直直敲向紫袍修士手臂,杖頭極重,瞧著不似玩笑,好在紫袍修士敏銳,及時迴身,以巧化力,兩指架住,眉頭一沉似要發作。活像隻豎起羽毛、蓄勢待發的禽鳥。沒等他開口發難,渡一唇角已經彎起一個冷淡的笑,低聲道:“徐道兄,這是何意?”徐道兄?在場姓徐的倒不多?首先便是東道主天心宗徐宗主。說起來,徐宗主的獨子,還與他是舊相識。不過當時那孩子年紀不大,如今,應是長開了。宋沅看了他兩眼,心中頓時有了幾分明了,緩緩鬆開眉頭,反手輕輕握住對方手腕,唇畔重新噙起笑意:“光屹?”他記得對方從前還沒有這樣高壯。如此相逢實在尷尬,他記得渡一和徐光屹不過點頭之交,是不相識的。徐光屹性情霸蠻,處事幼稚了些,常常叫人誤會,其實心地不壞。徐光屹手腕經他溫熱的手一握,隻覺自己手腕也發燙,麵上一怔,好似渾身豎起的羽毛都垂落,化作溫順柔軟的裝飾,垂眼粗粗望他,隻覺這人模樣似乎比七年前還要光彩。他是被人勸住,幾番忍耐才沒能直驅凝清宗見人的。早知道不該聽老東西胡話,好過如今乍見,自己怔愣得滑稽。臉也熱。他胡亂點了點頭,也懶得計較宋沅先前那副呆像。宋沅便小心把禪杖自他指頭慢慢端下來,輕聲向渡一解釋道:“光屹也是我舊友,不過他這人向來...”徐光屹又不耐起來,當他和這禿子不熟呢,吊唁完七年光景,彼此存的什麽心思早就心知肚明了,裝得那麽清心寡欲,還不是個垂涎友人的臭王八。渡一聞言倒是平心靜氣,仔細望了望他麵孔,仿佛過去從來不曾受他冷嘲熱諷,才輕輕歎了口氣道:“原來如此,是小僧唐突了。”“不過徐道兄要領他去往何處?”徐光屹不耐又得意,刻意提高聲調:“敘舊。”渡一便輕笑道:“乍然相逢,小僧實在不舍友人,可否一道,也好大家一同敘個舊?”好,得,很,清心寡欲的高僧竟也會耍這一套,真不知這梵淨山都傳的什麽不三不四的教宗。徐光屹過往本就名聲不好,吃了這綿裏藏針的虧幾次,反倒將宋沅越推越遠,如今想起來還咬牙切齒,隻能在宋沅歡欣麵孔前故作大方道:“有何不可。”徐光屹貴為少宗主,天心宗座次自是隨意選置,原先精心安排的座席平白多了個人,一路都沒有好臉色。好在渡一要交代一旁候著的小沙彌,徐光屹假作沒注意,攥著他手腕先行一步。下方比鬥是可以直觀,不過許多場次同時開始,看了一場便看不得另一場,上頭坐席卻依照鏡花水月來觀戰,鏡花水月攝人景變化與實地無異,大能們想看那一場換過去便是,若有一樣精彩的,便是同時觀兩場也是夠的。宋沅落座沒多久,想著找人傳信給凝清宗執事弟子,好叫他們不要等著自己。徐光屹見他左顧右盼,心裏更不痛快,語氣古怪道:“瞧什麽?不曾聽你與天心宗哪位弟子交好啊。”若有這人早被他擠兌幹淨了。宋沅有些茫然,但想想還是笑道:“是,天心宗我隻認識你一人罷了。”那正好,徐光屹暗自得意,麵上不過矜持彎唇一笑,他自恃出身高貴,德才兼備,品貌皆佳,實力更是數一數二,若要尋一道侶,自然是不二人選。“那可否...”“我前些日子,聽聞你失了修為?”徐光屹心如擂鼓,不敢直視他,眼睛盯著對麵的幾案,裝作漫不經心,隨口問道。光想到自己有機可乘,他便歡欣得裝模作樣也裝不好。宋沅頓住,默了默,覺得徐光屹不至於如謝點衣一般,但到底低落了些:“是...還落下病根,有時發作,很是難耐。”他話音未落,便見徐光屹臉上淡淡笑容還未褪去,瞧著像是很得意的模樣。他不願以小人之心揣度,但想一想他與徐光屹初見,對方便是極其在意勝負的驕傲模樣,是比鬥輸與他才肯正眼瞧人,後來彼此了解,關係才有所好轉。其實修士大多如此,或明或暗,想來也與凡人無甚差別。原來和雪雪住在雪山上,生活簡單還不見得,下了山才發覺,他先前所在是個何等看重修為實力的地界。七年過去,更是鬥轉星移、物是人非,看不懂也摸不透,每每叫他無措。宋沅垂眼,望著氅衣胸前,熱毒褪去,反而是這件氅衣叫他熱得臉燙,但裏麵的裏衣單薄,脫下便失儀了,這樣的事此時又不好問。還是下舟匆匆,現在倒難堪。或許難堪的也不止這一樁,他忍了又忍,捉緊氅衣,才輕輕地、慢慢地對徐光屹道:“你不要笑我。”--------------------終於寫到我最喜歡的部分了。什麽同年天驕,這不把你直接拿下?!我不介意大家稍稍站一秒野狗,反正他們都挺可愛的,我寫這些情節就是為了爽,每一個不長嘴的攻的報應(?而且沒有cp感我寫野狗幹嘛,又不是啥快穿虐渣攻文,爽就爽在都沒臉稱自己為渣攻,一日夫夫百日恩還能死纏爛打,表白都沒有隻能拚命勾引,還得防備過分會被人妻扇巴掌罵王八蛋哈哈哈哈哈爽死我了知道他有老公很心碎吧,很醋吧,敢做什麽嗎不敢吧哈哈哈哈哈哈無意識的溫柔對待,自然隨手的照顧和偶爾流露出來的脆弱感,很棒吧很饞吧,敢挑明嗎不敢吧哈哈哈哈哈給點海星下章出場打小師弟迴迴出暴擊重量級人物一位,不給也會出但是我就想要拿來吧你(惡狠狠第23章 宋沅語氣弱弱,雖恰逢旁邊有人落座,但都是耳清目明的修士,自然連他一旁剛剛落座的渡一也聽了個分明,投來的目光多有譴責。哪裏是這個意思?徐光屹百口莫辯。宋沅過往是個菩薩脾氣,溫和包容不談,還愛替人找補,徐光屹早習慣了在他麵前直言不諱,此刻才反應過來自己口氣多像落井下石、炫耀自滿。分明應該立即道歉,請人原諒,但徐光屹怔怔望他低垂麵孔,不知不覺自己耳根發紅。前塵往事的閘門不可輕易開啟,否則便難以闔上。七年前的宋沅是從來不這樣的,他偶然間聽凡人一句俗話,打落牙齒和血吞,其實最適合來說宋沅,被人拿話刺了便一笑而過,受了重傷也可以笑著催人快逃,仿佛從不指望有人搭救。就是十幾年前,彼此互看不順眼卻不得不結伴。其實現在想來是微不足道的曆練,當時修為不高卻是滅頂之災,狀若瘋魔的邪修士自爆,龐大山體坍塌若天災,那個瞬間所有人都在逃,徐光屹卻背著宋沅,抖著手,一遍遍去探他的生息。他真的以為宋沅會死。宋沅那時靠在他肩上,虛弱地輕輕說道:“拿我的護體靈環去...好過都...死在這裏......”什麽高貴家世不俗血脈,此刻都是死亡的刀下魂,徐光屹分明冷嘲熱諷背上這人一路,從出身到修為,不過癡長他幾歲,僥幸在大比上勝他一迴而已,早晚要被他踩在腳下。可那時邪修士陰謀敗露,須得毀去邪物,他的擁躉訕訕怕事不肯留下,皆作鳥獸散逃,反而是受盡他侮辱的宋沅站在原地,抽劍出鞘,雲淡風輕地笑道:“我來為徐少宗主護法。”也是他悶聲抗下邪修士自爆,奄奄一息地叫徐光屹快走。奔逃之餘,徐光屹咬著牙罵他,靈力竭盡,應對墜下巨石雜物已然分身乏術,自己都不知在胡言亂語什麽:“你要尋死不要死在我背上,撐過這一陣誰不喚你一聲少年豪傑,你不想做最好的劍修?你沒出息,宋沅,你不許死,聽見沒有?你不許,你死了我就把這座山夷平,你出身那麽卑微,好不容易爬到這裏,你怎麽甘心?你怎麽敢死?別讓我再瞧不起你!”宋沅的頭顱被他動作顛簸,嘴唇靠在他耳邊,似乎是微弱地歎了一口氣,才斷斷續續道:“我不在意...命賤之人...徐少宗主...命貴...隻不要連累你也......”迴首總是幾多遺忘,徐少宗主那日恍然不知自己已流盡了半生為他人流的淚。因為便是臨死前,宋沅也那樣溫和且毫無怨言,將他那些莫須有的自以為是的言語統統認下、寬宥。徐少宗主金尊玉貴,生來就受人追捧,嬉笑怒罵從來不看人臉色,在過往,這樣的時候多得很,有他刻意譏諷,宋沅恍若未聞的,有他無心之言,宋沅沉默以對的。從來沒有這樣,露出這種欲哭的神色,睫羽濕柔,像是吃醉般燒紅著臉弱聲道一句“你不要笑我”的。便若小貓撓他心口,嚴重些,可叫‘亂把他心揉碎’。隻一瞬,徐光屹心旌搖曳,分明不曾飲酒,人已是暈陶陶的,又是羞愧又是著迷,短短幾息不夠斟字酌句,他又實在著急,最後粗粗叫出一句:“並非...並非笑你,隻是想問,你...可願改換師門,到天心宗來?”這已是徐光屹能口出的最直白的求愛之語,頭一個字開始,他便覺頭腦發熱,惴惴又期盼起來。宋沅既然已經叫宗門替他尋親,想來也能懂他心意才對。既然再相逢,便不要錯過。宋沅卻怔住,方才的不快都煙消雲散,頭腦裏隻剩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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