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青萍待白如雲走後,愈想心裏愈難受,不由坐在一張竹椅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伍青萍對白如雲確是寒心到了極點,想不到他竟是如此一個怪僻的人。


    她哭了一陣子,隱隱聽到竹樓之下有了響聲,似有腳步之聲,往樓上走來。


    伍青萍不由把哭聲停了下來,隨著,那門打開了,青萍還以為定是白如雲來了,當時賭氣不想理他,仍然背向著門坐著。


    忽然她聽到那顫抖的聲音道:“是萍兒麽?”


    青萍不由大吃一驚,猛然轉過身來,黯淡的燈光之下,一個身材健壯的白發老人,癡癡地看著自己。伍青萍不由哭叫了聲:“爸爸!”


    她猛然撲過去,父女二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伍天麒老淚縱橫地道:“想不到還能見到你,孩子,這些日子,你都上哪裏去了,可急死我啦!”


    青萍抽噎著道:“我很好,爸爸,你呢?”


    伍天麒迴頭看了一眼,青萍順著父親目光向後望去,她不由一時愕住了。


    原來梯口處,竟直直地站著一個人,這人正是白如雲,他用那雙炯炯發光的眸子,注視著這父女二人的重逢,卻是一言不發。


    伍天麒頓了頓道:“白如雲,你既迴心轉意,我們既往不咎,我先謝謝你;”


    白如雲冷冷地道:“不用。”


    青萍這時才知道,原來白如雲是去把父親找來,令她父女團聚,心中一時也不禁側然!


    她看了白如雲一眼,遂把頭低了下來。


    白如雲這時眨動了一下眸子道:“人,一生之中,總會做出一兩件糊塗的事,就像我過去所做所為一樣!”


    他苦笑了一下,看了伍青萍一眼,遂又道:“妄想去獲取自己得不到的東西,是最笨的行為,我總算想明白了。”


    青萍用牙咬著下唇,差一點淌下了淚來。


    她知道白如雲對自己也寒心透了,而彼此之間,隻是一個極大的誤會,可是青萍因自尊心的關係,又因父親就在身邊,不能坦率地把自己的心意表露清楚而已。


    這時她聽了白如雲所說,內心更是不勝悲楚,當時抖聲道:“你預備如何來處置我們呢?”


    白如雲這時深深朝著她父女打了一躬,道:“這兩個月來,多有簡慢,尚請賢父女不要責怪我,我已經決定把你們送下山去。”


    說到此,他臉色十分蒼白,看了伍青萍一眼,嘴唇動了動,卻是沒說出什麽。


    這時伍天麒聞言不由大喜,連道:“少俠不必客套,隻要指引一條明路,我父女自然會走……嘿!”


    他欣喜得雙手互捏著,連連低笑不已,白如雲抬頭微笑道:“這條山路非常難行,還是送你們一程好些。”


    伍青萍心中此刻不勝依依,她雖顧全少女的矜持,不願說出什麽傷心的話,可是她心中卻禁不住在想:“原來他是要親自送我們,可見他還是對我有情,放不下啊!”


    伍天麒這時對白如雲已有了明顯的認識,他這時上前,猛然拉住了白如雲一隻手。


    這動作令白如雲伍青萍,都不禁大吃了一驚,尤其是白如雲驚得後退了一步,伍天麒卻激動地說道:“白少俠,老夫一直錯怪你了。”


    白如雲見他全身都在發抖,不由微笑道:“是我不對。”


    伍天麒大聲說道:“不!不!你是個好孩子……你有個性,隻是過於偏激,你有感情,卻是隱藏在內心……你……”


    老鏢頭說著這話,竟不自禁哭了起來!


    白如雲這一霎時,心中有了無窮的感觸,同時他心中有了一個突然的啟示:“人都是易與相處的,隻是你把自己封鎖得太緊了,不願人家進去而已。”


    他反手握住了老鏢頭的手,他很少有這種純真感情的舉動,致令青萍也不禁驚得瞪目結舌。


    青萍心中不停地想:“奇怪,這個怪人也會如此,這真是怪事了。”


    尤其令她不解的是,他們二人這份感情,是如何建立起來的,因為她明白,自己父親,確實是恨白如雲入骨的,即使是白如雲這一次放了自己父女,也不值得他如此激動呀?


    白如雲緊緊握住他的手道:“老伯,我……”


    啊!“老伯”這兩個字,竟會由這個年輕人的口中說出來,說得那麽坦誠,那麽真摯,這本是普通禮節上的一種稱唿,可是由這個不平凡、孤僻的怪人口說出來,給人的感覺是不同的了!


    青萍竟因此流下了淚來,伍天麒更是張大了嘴,這一霎間,他似乎體會到,這個年輕人的特具感情,而令他有所感觸。


    他呐呐地道:“老夫不敢當!”


    白如雲鬆開了手,直直地看著老鏢頭道:“龍勻甫沒有死。”


    伍天麒不由大喜,他又拉著了他的手,激動地問道:“他……他沒有死,他在哪裏?”


    白如雲黯然道:“在哈古弦家裏養傷,現在可能痊愈下山了,你可去找他。”


    伍天麒不由咧口大笑,他迴頭看了女兒一眼道:“萍兒,你聽見沒有,你龍大哥沒有死。”


    出乎意料之外,青萍竟是眼睛紅紅的,她正在為著白如雲的話而傷心,老鏢頭這話,令她突然一驚,她看了父親一眼,點了點頭道:“知道——了。”


    她用幽怨的眸子,掃了白如雲一服,一種少女的矜持和驕傲,戰勝了她臨時的傷感。


    不願向所喜愛的異性,開始吐露真情,這是一般少女都有的矜持觀念,伍青萍本是個性很強,何況正在和白如雲負氣的頭上,她更不願把感情的脆弱的一麵,暴露得太明顯了。


    雖然白如雲幾句話,令她芳心欲碎,可是他仍是那麽倔強。


    她苦笑了笑,說道:“爸爸,我們走吧!”


    白如雲說:“我去預備船!”


    伍青萍看了他一眼,含著淚水道:“不用了!”


    伍天麒皺了一下眉頭,小聲道:“沒船怎麽行,傻孩子!”


    他看著白如雲,笑了笑道:“白少俠費心,容小女事情辦完後,老夫當專程造訪,麵謝知遇之恩。”


    白如雲冷冷道:“老伯太客氣了,小可實不敢當!”


    他一麵說著,自己身上取出了一個象牙口笛,就口長吹了三聲,聲調尖細悠遠,遂收笛入懷,含笑道:“他們一會兒就把船劃來了!”


    這一會兒,伍青萍隻是坐著發呆,她凝視放地上一點,腦中卻是一片的混亂。


    老鏢頭卻是負手在室內走著,他走了兩步,驚訝道:“少俠客,這房子怎麽了……


    這……”


    這極為幽雅的望月樓,竟是一片慘不忍睹,莫怪老鏢頭感到驚訝了!


    白如雲不自然地笑了笑道:“是我……我把它拆了!”


    伍天麒張大了眸子,說道:“拆了?為什麽?這樓不是挺好麽!說老實話,我還真喜歡這座樓呢!”


    白如雲淒苦地看了他一眼,道:“老伯既喜歡此樓,改日小可重建一番,老伯再來時,可多盤桓些時日。”


    伍天麒嘿嘿一笑道:“好,好,到時老夫一定打擾!”


    說話時樓下已傳來嘩啦水響之聲,白如雲頓了頓,說道:“小船來了,我們下去吧!”


    說著他首先轉過身來,往樓下定去,他的腳步很沉重,心情很穩定。


    伍天麒和青萍隨後而下,才一下樓,果見南水北星二小,正往樓上行來。


    二小一見白如雲,不由肅然站住了,南水呐呐道:“是少爺叫我們不是?”


    北星隻是把一雙眼睛,在青萍身上,上下轉個不停,麵上極為驚奇,當著白如雲的麵,他一句話也不願多說,隻用肘輕輕撞了一下南水。


    南水正在給白如雲說話,被他撞得一愕,白如雲也奇怪地看了北星一眼。


    北星正要指給南水看,被白如雲一看,嚇得臉色一青,忙把頭低了下來。


    白如雲哼了一聲,遂道:“小船在外麵是不是?”


    南水道了聲:“是!”


    白如雲遂往外走,伍天麒嘻嘻笑道:“哥兒倆,辛苦了!”


    說著,隨對二小一抱拳,二小也忙迴抱了一拳,這時青萍也走過來,南水咳了聲道:


    “伍姑娘……”


    青萍淡談一笑道:“是的,我又迴來了。”


    遂問二小道:“你們可好?”


    南水點點頭,道:“謝謝姑娘,我很好!”


    北星忙插口道:“我也好……我們,都好!”


    青萍看了他一眼,北星忙把目光避開一邊,臉紅紅的,十分羞澀,伍青萍不禁笑了笑,她心中想道:“這兩個小鬼,倒是老樣子沒有變!”


    這時老鏢頭已隨白如雲上了小船,伍青萍迴頭對二小苦笑了笑,道,“我走了,你們倆個好好侍候著主人!”


    最後一句話,聲音說得很小,但二小都聽到了,南水點了點頭道:“是的!”


    北星結巴著重複了一句,但他卻加重了一句話:“姑娘你還要……還迴不迴來?”


    青萍本已轉身,聽到這句話,她竟然又轉迴來,張大了眼睛道:“咦!北星,你自己也會說話了?”


    北星隻小聲答了一聲“是!”,卻又把頭低了下來,一時連耳根都紅了。


    青萍頓了頓才微笑道:“其實說話並不難,你要多練習自己說,不要老跟著南水學——我走了!”


    北星連連點頭,南水卻感激地說:“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北星也點點頭道:“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青萍轉過了身來,隻覺得眼睛酸酸的,這一霎時,她像是對這兩個小家夥也有了無限的感情,老鏢頭已在那邊小船上叫道:“喂,你還走不走?”


    青萍低低道了聲:“來了!”


    她慢慢走到船上,隻見白如雲直立在船尾上,他麵色十分沉重,雪白的長衫,在夜風之下,前拂後揚,皎潔的月光映著他那修長的影子,他那明亮的眸子,像是西天的兩顆小星星。


    伍青萍隻匆匆顧視了一下他的影子,已不禁神色黯然了!


    小船起碇了,三個人誰也沒開口多說話,這葉小舟逆水向前駛著。


    白如雲熟練地操著小舟,雖是逆水,卻是其快如箭,老鏢頭首先打破了眼前寂寞的氣氛,他咳了一聲,道:“這一帶風景真美!”


    白如雲爽朗地一笑,恢複了往日的風采,他的喜怒,有時候卻是令人難以揣測的。


    他用手指著兩岸的青竹,道:“這些竹子,都是我命人栽植的,那時候很小很小,如今都長大了!”


    在自己所創造的天地裏,有時候他感到很自豪,現在他手指指處,目光見處,無不都是他的產業,這些難道不令他自豪麽?


    老鏢頭連連讚歎著,他想多了解眼前這怪人,不由乘機道:“白少俠,你隻是一個人,沒有兄弟姊妹麽?”


    白如雲點了點頭,伍天麒皺了一下眉,心想:原來他隻是孤身的一個人啊,莫怪他有時候是如此的孤僻了!


    當時笑了笑道:“少俠一身功夫,老夫真是佩服,足可當少年奇俠了,難得!難得!”


    青萍秀眉微顰,暗怪父親的話也太多了,她偷偷一看白如雲,恰恰和白如雲目光對了一下,她的臉色不由驀然紅了一下,忙把目光轉過一邊。


    白如雲微微一笑,對伍天麒道:“小可當年學藝,是吃了很多苦楚的,令嬡質稟根骨俱是上乘,隻要遇名師指點,再肯下些功夫,將來成就不難超過小可之上!”


    伍天麒嗬嗬大笑道:“少俠實在誇獎了!”


    可是他仍然禁不住內心的狂喜,目光掃向默坐在一邊的青萍,笑道:“女兒,你聽見沒有?也不謝謝人家一聲,人家在獎讚你呢!”


    青萍卻噘著小嘴說道:“我才不稀罕呢!”


    伍天麒不由一怔,臉色一紅,道:“胡說,怎麽一點也沒規矩?”


    他又尷尬地看了白如雲一眼,窘笑道:“這孩子一點規短也沒有……少俠請不要介意。”


    白如雲朗聲一笑,伍青萍忙抬頭看看他,卻見白如雲搖了搖頭道:“沒關係,我是不在乎這些的!”


    金風剪伍天麒嘿嘿笑了兩聲,他心中也略微看出了些不對,因為他知道二人之間,原該是有相當的情感存在的!


    伍青萍為白如雲這種無所謂的大笑聲,更加羞辱氣惱了,她扭臉噙著眼淚對父親道:


    “爸爸!我們自己走吧!……何必叫他送呢,我們也不是沒有……”


    老鏢頭厲叱了聲:“胡說!你……”


    然後他迴頭對白如雲苦笑了一下道:“白少俠,我們不敢多勞了!”


    白如雲依然絲毫沒有怒色,他莞爾一笑道:“老伯不必客氣,好在快到了!”’他說著話,將長篙微微向前一點,一扇竹籬水欄敞開了,小船遂竄隙而出。


    出了這扇水欄之後,目光望處,所見盡是荒地野徑,白如雲把小舟向溪邊撐了過去。


    他輕輕一縱,已如同一縷青煙也似地,到了岸邊上,伍氏父女也跟著縱上了岸邊。


    白如雲嘻嘻一笑,說道:“此處便是後嶺。”


    他用手一指一條曲折的小路道:“這是通下麵的一條捷徑,以賢父女腳程,至多不過兩個時辰也就可以到達市鎮了!”


    伍天麒趕忙抱拳道:“多謝指引,我父女也不再言謝了……少俠如有機會遊賞,小號倒分布甚廣,請隨便來坐坐!”


    白如雲點了點頭,遂道:“簡慢處多請包涵,怒不遠送了!”


    說到尾句時,他身形已如一隻大水鳥也似地,突然拔空而起,落在了水麵上打轉的那條小船之上,身形可說真是輕快到了極點!


    伍青萍本以為,他臨走時,總會給自已打個招唿,誰知,他竟是隻向父親說了一句話,對自己睬也不睬一下,就走了。


    她想著,白如雲分明對自己已寒心到家了,同時她自己也有一種莫名的感覺。


    她再也不想迴頭看白如雲一眼,一個人率先往那條小徑上縱了去!


    倒是伍天麒,尚守著江湖規矩,在岸邊上一抱雙拳,朗聲道:“白少俠,多多保重了!”


    白如雲此時已掉過了船首,遠遠地說道:“老伯請行吧!”


    隻見他手中那枝長篙,輕輕向水一點,那小船就如同是一支短矢也似的“嗤”一聲,已竄出了兩三丈以外。


    隨後,連小船的影子,也消失在黑暗之中了!


    老鏢頭望著茫茫黑夜,良久,似有所感地長歎了一聲,才轉過身來。


    青萍已在下麵喊道:“爸爸你怎麽不走呀?”


    老鏢頭低哼了一聲:“知道了!”


    遂往那條險阻的山路縱了下去,他們終於離開了這地方,真像是做了一個離奇的夢!


    白如雲撐迴了小船,一路上奇快如箭,他像似少了一件什麽東西似的,伍青萍的影子,卻在他眼前蕩漾著,他拚命地搖了幾下頭,暗忖道:“我不是和前幾天一樣?並沒有失掉什麽呀!”


    這樣向前又行了些時,他才掏出了象牙口苗,就口吹了幾聲,本一刻,南水、北星已自下流處岸邊縱跳如飛而來,白如雲用“海燕掠波”的輕功絕技,掠上了岸邊,向二小一揮手道:“把小船劃走!”


    二小答應了一聲“是!”可是仍然詫異地看著白如雲,南水忍不住,終於問道:


    “少爺!伍姑娘走了?”


    白如雲冷笑了一聲,說道:“自然是走了,你為什麽單要問她?怎麽不問老鏢頭?”


    南水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說什麽,平日還算他敢在白如雲跟前說幾句話,可是這時他卻看出白如雲神色有異,哪裏還敢再說些什麽。輕輕拉了北星一下,雙雙對著白如雲彎腰行了一禮,直向水麵上的小舟縱了過去!


    白如雲哼了一聲,轉身就走,他腦中更堅定了要離開這裏的意念!


    方才輸於星潭之手,他認為是畢生的奇恥大辱,他緊緊地咬著牙,心想:“那怪老婆子身上功夫,確實較我高得多,還隻是她一人,如此推想這三百老人,無論哪一個,都比自己厲害得多!”


    他不禁長歎了一聲道:“我的功夫,還是太差了!”


    想著他已行到了那所他素日居住的石樓之內,誰也不知道他進去做些什麽,可是半個時辰後,他又出來了,他換了一身紫色長衣,背後係著那杆紫金旗,露出亮光閃閃的杆頭。


    另外還有一個大革囊,也背在他背上,頭上也戴著一頂紫色儒帽,看來真是儀表非凡。


    他匆匆地走出了門,看了看天上的星辰,知道天不久就要黑了。


    他展動出小巧的輕身功夫,在這莊內飛馳了一陣,現在他目光所及的一花一石,無不令他感到留戀萬分,原來他決定要離開這裏了!


    最後他往後院的石牢撲去,因為石牢中,尚還關著他師父怪老道以及琴魔哈古弦。


    他飛快地撲到石牢,隻見那排在青竹梢上的燈籠,在夜風中晃來晃去。


    白如雲遠遠站住了腳,想到即將要離開怪老道,心中浮上了無比的傷感!


    多少年來,老道對自己,就如同親生的兒子一般,他把他全身的功夫都傳給了自己,可是今天,他這個得意的子弟,競敗在別人的手中了。


    他想了半天,暫時決定,還是不要告訴他的好。想定了心思,他才朝著石牢踽踽行去。


    石牢之中,傳出了老道的歎息聲。


    白如雲尚離著門口有兩丈遠,己聽到老道冷冷的聲音道:“又是哪一位朋友?請進吧!”


    白如雲微微一笑,心說:“老道功夫還是真行!”


    當時白如雲笑道:“是我!我看你來了!”


    老道大叫道:“哦!是小鬼頭,小鬼頭來了!”


    白如雲已走進室內,首先入目的是,怪老道隔壁的那問房子,牢門大開,哪有哈古弦的蹤跡?


    白如雲不由大吃了一驚道:“這……這是怎麽迴事?”


    墨狐子秦狸老臉一紅道:“唉!徒弟別談了!”


    白如雲驚異地看著他道:“哈老怪!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墨狐子秦狸吃吃道:“唉!你還好意思問我?你既然把他關住了,就該派個人來看著點呀,現在好了!”


    他兩手一攤道:“定了,你急了!急有什麽用?”


    白如雲勉強忍著心中的煩惱,道:“我不是怪你,我隻是問問,到底是怎麽迴事?


    是誰把他救走的?”


    隻見墨狐子秦狸一雙精光四射的眸子,對白如雲翻了半天,才呐呐道:“哦!你不是來罵我的?”


    白如雲搖頭道:“不是!我怎麽會罵你呢?你自己也被關著的。”


    秦狸才咧口一笑道:“嘿!對!我雖然看著,但沒辦法!”


    白如雲這一陣子,更感到傷心了,他默默地想道:“我一定要再苦練功夫,我的本事太差,唉!關著的人,居然也會讓他跑走了!”


    想著,他隨手把墨狐子秦狸的門給開了,怪老道不由大喜道:“怎麽?你放我出來?”


    白如雲點了點頭道:“從今以後,我再也不關你了!你出來吧!老道!”


    秦狸由內中一跳而出,他撲上前,緊緊抓住了白如雲一雙手道:“真的呀?”


    白如雲半笑道:“誰騙你!”


    怪老道大笑了兩聲,連連搖晃著白如雲雙肩道:“太好了!太好了!小鬼頭你真是老道的好徒弟!”


    白如雲掙開了他的雙手,正色道:“老道!哈老怪到底給誰救了?你倒是快給我說呀!”


    老道歎了一歎道:“唉!天下什麽怪事都有!小鬼頭!你猜到底是誰來了?”


    白如雲聽了不禁一怔道:“莫非是三百老人?”


    老道一怔道:“咦?你怎麽知道?”


    白如雲冷笑了一聲道:“我怎麽不知道?是星潭那個老婆子是不是?”


    墨孤子秦狸臉色一青道:“什麽?星潭?不是,不是!”


    白如雲也一怔道:“這麽說,莫非是另外兩個人?”


    墨狐子秦狸幹笑了笑道:“是木蘇,他媽的!這個老王八蛋有多奸,我給你說說你就知道了!”


    遂把木蘇來時前因後果,說了個清楚,白如雲聽得臉上連連變色。


    墨狐子秦狸說完了話,幹笑了—聲,看著白如雲道:“你說,我能去麽?”


    他翻了一下眼皮,翹起了一隻腳,鄙夷地道:“你是知道的,早年我被蛇咬,打發人去問他要兩粒解毒的藥,他媽的,碰了他一鼻子灰,要不是你,我差一點就死了!”


    他冷笑了一聲,又接道:“啊!現在他要煉什麽烏藥了,又想到我,我呀!豬八戒擺手,不侍猴(候)。”


    白如雲笑道:‘老道!你這件事做得很對。要他知道一下,你墨狐子秦狸不是好惹的i”


    秦狸露出黑牙一笑道:“這還用你說,你這小鬼,他媽的就會給我戴高帽子,我問你!”


    他湊近了些,道:“你剛才不是說什麽星潭來著?你是不是見著她了?”


    白如雲目光轉了一下,點了點頭道:“是的!我見到她了j”


    老道精神一振,道:“她給你說話沒有?”


    白如雲卻搖了搖頭,老道迫問道:“你倒是說呀!”


    白如雲長歎了一聲道:“我雖是看見她了,可是卻沒追上她!”


    老道顯得很激動,問道:“她來幹什麽?”


    白如雲苦笑了笑:“老道!這一次,我是栽到了家了。”


    老道哼了一聲,眼睛瞪得大大地道:“怎麽!又有什麽事發生,丟了什麽?”


    白如雲冷冷笑道:“哈小敏被她救走了i。”


    墨狐子秦狸這才算放下了一顆心,嘿嘿一笑道:“這沒什麽。”


    白如雲冷冷地問道:“沒什麽?他們三百老人,來我們這裏,竟然是隨意出入,這臉還丟得不夠?”


    老道哼了一聲,連連點頭道:“是的!實在太不像話了!”


    他站起來,臉上的肌肉一陣陣地在顫抖著,白如雲知悉老道也是在震怒之中,不由勸道:“算了!老道!現在也不是發脾氣的時候;更不是發脾氣的地方。”


    方說到此秦狸已狠狠地在地上跺了一腳道:“他媽的,你還說,要不是你把我關起來,他們!他們三百老人也敢?”


    自如雲搖頭一笑道:“算了!都是我不好,該行了吧!”


    他頓了一下道:“所以……老道!我來給你商量一件事。”


    墨狐子秦狸,這時才似突然驚覺,怔了一下道:“小鬼頭!你這種打扮……”


    白如雲一笑,走近了一步道:“老道!我不是說,給你商量一件事麽?當然,這事情你一定得答應我。”


    老道猛然拉住了他的膀子,臉上變色道:“你想走?”


    白如雲兩道劍眉微皺,緩緩點了點頭道:“是的!我要離開這裏一個時期,老道!


    你聽……我說!”


    才說到此,墨狐子秦狸已經大吼了一聲道,“不行!不行!這種事用不著再商量!”


    白如雲臉色黯然,小聲道:“師父!你得答應我……隻答應我這一次……好不好?”


    他反臂也緊緊抓住老道的手。“師父”這兩個字,很少會從他日中說出來的,自然倍增親切之感!


    秦狸怔了一下,他那暴怒的氣勢,在白如雲懇切的態度裏,終於軟化了。


    他慢慢搖著頭道:“我還是不能答應你!”


    他眨了一下眸子,傷感地道:“小鬼頭,你不是說過,一輩子不離開我麽?那麽,你如果一定要走,我和你一塊去!”


    白如雲咬著嘴唇,低頭想了想才道:“不!老道!你是不能去的!”


    秦狸大吼了一聲:“不行!我是非去不可,要不然你就不要去!”


    白如雲停了一會兒,才道:“老道!我並不是不願意你跟著我,隻是我們都走了,這個家誰來看著?”


    墨狐子秦狸一怔,遂道:“這……這……我管不著!”


    白如雲見他氣焰稍減,遂輕輕拍了一下他肩膀道:“老道!我不是出去玩、我是發覺我的功夫還不夠,尤其學問也太差了,所以我想……”


    老道一驚,他仔細地看著白如雲的臉道:“什麽?你的功夫還不夠?”


    白如雲見他又有發火的趨勢,他所以不敢說自己功夫太差,而是說“不夠”,這其間大有文章,乃是為了顧全老道的顏麵之故!


    老道這麽一問,白如雲點了點頭道:“自然不夠了,你看今夜,要是我本事夠的話,也不會出這種事了!”


    老道翻了一下眸子,道:“你和他們比?他們都是和我一輩的人物了,連我也保不住能贏他們四?”


    白如雲笑了笑道:“反正我自己感覺到還不夠就是了!你幹脆說一聲,讓不讓我去好了,不要嚕哩嚕嗦的!”


    白如雲說這句話時,臉色一沉,又補了一句,道:“讓我去固然好,不讓我去,我也是非去不可!”


    老道一瞪眼道:“那你還問我幹什麽?你現在反正是能自作主張了,師父也管不住你了!”


    白如雲心中一動,他慢慢走上幾步;小聲歎道:“師父!我確實很敬重你,所以才和你商量,難道你不願意我的本事比現在更大?”


    秦狸怔了一下,他把一隻手,搭在白如雲肩膀上,好半天才說:“你到哪裏去?是真地去練功夫?”


    白如雲點了點頭道:“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遂想了半天道:“我自己知道,我的內炁功力還不夠,而這種功夫要在極寒冷處,才易鍛煉,所以我才想找一個較冷的地方去!”


    老道點了點頭,歎道:“你既決心練功夫,我怎好阻止你?不過十魔九難,尤其是內炁這種功夫,你雖經我指點,已入門徑,可是每進一層,必有心魔;這個期間,沒有任何人能幫助你,要靠自己的智力內功去化解……一個不好,可難免走火入魔,有生命危險!”


    老道的神色十分沉重,白如雲緊緊握住他的手道:“師父你放心,我會小心!”


    老道此時臉上,竟帶著無比淒苦之色,他內心實在不願離開這個心愛的徒弟。


    隻是他卻不願過份把情感表現出來,當時點了點頭,道:“這麽說,我放心了,可是你到底去哪裏呢?”


    白如雲仰頭想了想,說道:“不一定……反正我到處走走,找找看!”


    墨狐子秦狸忽然想起一個人,他臉上露出了笑容,當時向白如雲道:“你去廬山怎麽樣?”


    白如雲一怔道:“為什麽要我去廬山呢?”


    墨狐子秦狸一笑道:“那地方最好,天氣也冷,這時候,也早下雪了;你就去那裏,要不然就別去!”


    白如雲想了想,遂道:“好!就去廬山!”


    墨狐子秦狸不由大喜,白如雲不禁心中暗奇,為何他會轉變得這麽快,方才還舍不得自己,現在竟會如此高興,這是什麽原因?


    隻是他迴心一想,反正自己去的目的是練功夫,又何必管他哪裏?久聞廬山風景秀麗,氣候寒冷,對於自己練的功夫,大是有益。


    這麽一想,他反倒十分高興采納老道的意見了!


    墨狐子秦狸這時候看了看他身上,一笑道:“你倒披掛得怪齊備的,這就走了麽?”


    白如雲點了點頭,說道:“我想現在就走!”


    秦狸皺了一下眉道:“我們師徒不喝兩盅?”


    白如雲搖搖頭笑道:“你總是忘不了喝酒?我真是拿你沒辦法!”


    墨狐子嘿嘿一笑道:“可是這一次是為你餞行呀!我說南水、北星,你也要當麵交待他們一下,要不然你走了,我可管不住他們,氣也要把我氣扁了!”


    白如雲心想這話也對,遂點頭道:“好吧!我去叫他們!”


    說著走了出來,墨狐子也跟在後麵,他一麵出來,一麵道:“你一個人出門,要小心謹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穿衣服也要小心。”


    白如雲迴頭笑道:“你嫌不嫌煩?這些還要你來關照我?”


    秦狸咬牙一笑,說道:“說說也無妨啊!”


    白如雲遠行在即,心亂如麻,盡管老道的殷切囑咐,使他感覺到心煩,可是也非常地感動。


    他點了點頭,說道:“好了,我們也別再耽誤了,我這就找北星、南水去!”


    白如雲說著抽身欲去,老道卻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嘻笑著道:“慢著!叫……叫他們備酒!”


    白如雲苦笑了一下道:“你還沒有忘記酒?”


    老道臉上微微一紅,笑道:“我生平所好,怎麽會忘記?再說,我們師徒十餘年來,從未分離過,現在……”


    白如雲無法聽他再說下去,他忙亂地點了點頭,傷感地說道:“好了好了!我叫他們備酒就是!”


    說著他匆匆地離去。


    在往日裏,老道如果聽得他這句話,他準會高興得跳起來鼓掌大笑。可是,現在,他卻默默地站在那裏,望著白如雲的背影消失。


    他心頭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悲哀,在這個世界上,他隻愛過三個人。


    桑芷——他初戀的女子,但是她已經死了好幾十年了!


    星潭——他們互愛至深,可是造化弄人,硬生生地把他們、分開,直到老朽之年,才讓他們重逢!


    白如雲——這個不幸的年輕人,奇妙的相逢,得到了他全部的絕藝和感情。


    這些年來,老道一直在他的照顧和管製下快活地生活著,時常想:“我將來死在他的身前,應該是很滿足了!”


    可是現在,白如雲也要遠離他了!


    他幾乎不敢想:失去了白如雲之後,他怎麽生活下去?


    這個剛強一世、怪僻老人的感情,一霎那變得孩子似的脆弱,他竟流下了滴滴老淚,滴在腳前的山道上,像是露水一樣。


    白如雲遠遠地招唿著他,老道驀然地驚覺過來,他發覺自己在流淚,不禁也感到十分好笑。


    “媽的……這把子歲數了,還在哭個鳥!”


    他說著用腳把地上的草踩了個平,因為那上麵有他的眼淚,雖然沒有一個人看見,可是老道還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拭了拭眼角,匆匆地趕了過去,白如雲已把身上的包袱取下,站在花廳們口等他。


    老道咧嘴笑笑,問道:“兩個小王八蛋呢?”


    白如雲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備酒去了!他們要親自做菜呢!”


    老道豎起了大拇指,說道:“還是你行!平常我叫他們煮個蛋,都費半天口舌,真他娘的氣人!”


    白如雲一笑道:“先進來坐坐,喝杯茶吧2”


    老道搓著雙手,進了大門,口中連聲道:“這天氣真有些冷,快下雪了吧?”


    白如雲點了點頭道:“是的!快下雪了!”


    這時廳內早己泡好了兩杯熱茶,香氣噴噴的,老道端去就喝,笑著說道:“小鬼頭,你平常這麽講究,這次出去,可要吃不少苦頭呢!”


    白如雲搖頭道:“這算什麽?以前跟你學本領的時候,不是更苦嗎?”


    老道點頭表示同意,笑道:“是的,那一陣可夠你苦的!不過那時候你真怕我,現在……”


    老道說著搖了搖頭,似乎還在迴憶那段時間內,他所有的權威和尊嚴。


    白如雲被他說得笑了出來,接口道:“老道,你錯了!我現在還是怕你的,尤其是你發脾氣的時候!”


    老道由鼻子哼了一聲道:“哼!幸虧我有這點脾氣,不然現在的罪更難受了!”


    老道正在說話之時,卻見二小忙進忙出,每次由過道走過時,總是閃動著一雙明亮的眼睛,向裏麵望個不停。


    這時候恰好南水又在向內望,老道咳嗽了一聲道:“南水!你看什麽?進來。”


    南水答應了一聲,遲疑著走了進來,問道:“做什麽?我忙著呢!”


    老道見他眼圈紅紅的,笑道:“你老是向這邊看什麽?不認識呀?”


    南水有些生氣,抬了一下眼睛道:“誰說不認識?”


    老道怪笑一聲道:“媽的!跟我說話膽子可大了!我問你,你哭什麽?”


    南水臉上一紅,強笑道:“哭?我哭什麽?我高興著呢!嘻嘻!”


    說著他竟裝起笑來。


    老道氣得兜頭就是一巴掌,罵道:“他娘的!你裝什麽蒜?分明是哭了!”


    老道這一掌打得不輕,南水氣道:“你怎麽動手打人?就算我哭也不幹你的事呀!”


    白如雲長眉微聳道:“好了,南水,你去忙吧!”


    南水無可奈何地答應一聲,狠狠地望老道一眼,這才轉身。而去。


    白如雲心中明白,他知道二小舍不得他,剛才一定是哭過了。


    老道望了白如雲一眼,道:“你看這小東西,你還沒走呢,就對我這個樣子,你要走了,還得了?”


    白如雲笑道:“今天不可怪他們,他們心裏正難受呢!……不過你以後也不可隨便打人,尤其是不要打頭!”


    白如雲說著,他想起自己以前學藝之時,隻要稍不合意,便被老道蒲扇大的巴掌,打得昏頭轉向,這時想來還有些氣。


    老道皺眉一下,不服氣地道:“得了,你老是說打頭會笨,可是你從小被我打大,你不但不笨,還比誰都鬼精靈!”


    老道說得白如雲笑了起來,搖頭道:“唉呀!和你說話真是沒辦法,反正是你對!”


    老道咧嘴笑道:“本來嘛!我又沒瞎說!”


    二人正在談笑之際,北星進得房來,施了一禮道:“少……少爺!吃……吃……吃……”


    沒有南水在旁,北星簡直就說不出話來。


    雖然現在他已經可以自己講話,但必需要南水在旁,好像要用他來壯膽一樣。


    白如雲點點頭道:“知道了!”


    白如雲說著皺了皺眉頭,對老道說道:“老道,你看這孩子怎得了?這麽大了還不會說話,別的事我都有法子,就對進孩子沒辦法!”


    北星聽白如雲談到自己,既害羞又慚愧,一張臉立時比紅布還紅。


    老道斜望了他一眼,說道:“我有法子!”


    白如雲與北星同時抬起了頭,驚異地望著老道。


    白如雲間道:“你有什麽法子?”


    秦狸用舌頭舔著嘴唇,笑道:“也沒有別的好法子,隻有揍!”


    二人聞言不禁又氣又笑,北星氣得連連搖頭,他一臉的怒容,叫道:“這是……什麽方法?他……他媽……的!”


    他說著,搖著腦袋而去,老道氣笑不得,罵道:“你看怎麽樣?這小子聽說要挨揍就會說話了!”


    白如雲也不禁撫掌大笑,他感覺到他的師父收留他,和他收留這兩個孩子,簡直太有意思了!


    他笑著連連搖頭,說道:“你們真是有意思。”


    老道也笑了起來,說道:“好了!吃飯吧!”


    當下這師徒二人手拉著手,一同向後走去,他們師徒問的關係就是這麽妙。


    後廳擺下豐盛的酒宴,白如雲把墨狐子讓到上座,然後在一旁相陪。


    老道鼻中聞得陣陣酒香,早己笑口大開,撫掌道:“小鬼頭,今天情形特殊,你可不許限製我喝酒!”


    白如雲傷感地笑了笑,說道:“老道,今天隨便你喝,我絕不惹你討厭!”


    老道聽了喜出望外,大笑著拍了白如雲一掌,說道:“他媽的!這才是我的好朋友。”


    他說著端起了滿滿的一盅酒,笑道:“小鬼頭,我祝你一路順風!”


    老道雖然笑語如常,可是麵上他那種惜別和感傷的表情,卻無法掩飾。


    白如雲雙手舉起了杯子,淚水在他眼眶中打轉,但卻沒有流下來。雖然他表麵上對他的師父嚴苛和冷漠,然而他內心的那種敬愛,卻是無可比擬的。


    秦狸也是一樣,他視白如雲如性命,或者超過了性命,可是這種感情,他們從不表露出來,隻要他們雙方知道就行了。


    他們很痛苦地喝完這杯酒,彼此領略著對方那種無言的、最誠摯的祝福,心中覺得既是傷感而又快樂。在第一盅酒之後,他們又立刻恢複了常態,嘻笑如常。


    老道又飲幹了一盅酒,笑道:“小鬼頭,今天吃完了酒,天色必然暗了,我看你還是明天早上再走吧!”


    白如雲卻搖著頭道:“不行!我說今天晚上走,就是今天晚上走!”


    老道挾了一筷子菜,用力地嚼著,搖頭不語。


    這時南水、北星又各自送了一道菜,在離別的霎那,白如雲也感覺到他們比平常更可愛了。


    白如雲想到平日對他們過於嚴苛時,心中有一種歉疚的感覺。


    他望了二小一陣,含笑道:“你們忙完了,馬上到這裏來,一起吃飯好了!”


    這句話使老道和二小感到意外,這簡直是不可能的,像白如雲這樣高貴而規矩極嚴的人,居然會跟兩個小廝同桌!


    南水漲紅了臉,說道:“少爺!……使不得!”


    北星也上前一步,用著粗啞的嗓子道:“少爺!使……”不……不使得!”他學了半天還是學錯了。


    白如雲皺了一下眉頭,揮手道:“照我吩咐的去做,不要惹嫌!”


    二小才受寵若驚地答應著,轉身而去。


    當他們走到門口時,白如雲聽見南水低聲道:“少爺變了!……等會我要換件漂亮衣服來!”


    北星的啞聲立時重複道:“少爺變了!等會兒我要換件漂亮的衣服來!”


    南水又說道:“我穿白的,像少爺一樣!”


    北星接道:“我穿白的!像……像你一樣!”


    南水又氣道:“不行!不準穿一樣的,你自己有的是……”


    他們越說越遠,聲音也漸漸隱去。


    白如雲感慨頗深,不禁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他發覺自己以前是做錯了,把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看得太醜惡。


    可是現在,當他受挫於星潭,失戀於青萍之後,他變得不同了!


    他處於一種自感渺小,而視人若草芥的矛盾之下,這種結果,把他對於人類的“恨”,改變成“憎惡”和“卑視”,這種轉變當然不是好的,可是他以後是否還會改變?那就沒有人知道!


    老道皺了一下眉道:“徒弟!你怎麽了!”


    每當老道叫他“徒弟”的時候,就是老道最關心他的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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