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大楚的覆滅。


    與曆代帝王的暴虐無常,窮兵黷武自然有脫不開的幹係。


    但真正讓他走到曆史的盡頭的是,那位末代皇帝沉迷於的煉妖之道,人與妖自古便存在著許多間隙,相傳人類的先輩經過數代人的浴血奮戰方才將妖族趕到了西邊的十萬大山之中。


    可那位末代的大楚皇帝卻始終相信能將人與妖以某種秘法結合在一起,而生成一種更完美生物。


    他將擁有可怕的力量、完美的天賦、以及悠長的壽命。


    那位末代皇帝為了完成這一偉大的構想,為了讓自己亦能成為這樣的存在,以此更長更久統治天下,他開始大肆尋找符合他要求的幼【童】,以不斷用煉妖之法構建這樣的生物。而最後他得到隻是一群畸形的怪物與天下人的反抗。


    為了圍護自己的統治,為了讓大楚當年數以百萬計的大軍牢牢控製在自己手中。


    他想出了一個絕妙的計策。


    那是他在煉妖時得到一樣事物——紅線眠。那是一種蠱蟲,一旦被人吞下,這蠱蟲便會潛伏在人的體內,隻要掌握著母蟲之人以特殊的方式發令,那些被子蟲附身的人便會任由差遣。而被蠱蟲所控製的人會有一個顯著的特點,便是眸中浮現出如眼前這些牧家軍一般如血如火一般的詭異猩紅。


    薛秦關忽然明白了為什麽這些牧家軍會如此悍不畏死,甚至做出近乎送死一般的舉動。


    原來牧極在他們體內種下了這樣的蠱蟲。


    可是他為什麽這樣做,這樣害死牧家軍對牧極又有什麽好處?


    薛秦關想不明白,但說不上幸運或是不幸,他也確實不用再去為這個問題煩惱。


    就在他失神的刹那數位天狩境的大能圍殺了上來,措不及防的薛秦關左臂被斬斷,雖然他極力反抗,但在十餘息的光景之後,終於還是在這些天狩境強者悍不畏死的攻勢下徹底斷了聲息。


    ......


    秋日的天氣喜怒無常。


    方才還萬裏晴空,但忽的不知何處而起的秋風吹來了一大片烏雲,將整個大黃城籠罩其中。


    轟!


    一聲巨大的雷鳴之後,暴雨傾盆而下。


    “殺!殺!殺!”


    孫銘紅著眼睛,揮舞著手中的長刀。


    他的盔甲上早已結滿了厚厚的血痂,但隨著他長刀的砍殺,不斷有鮮血澆灌在他的身上。他渾身浴血,模樣猙獰。


    嗒!


    雨水在那時落在了他的頭頂,他毫無知覺,依然不斷的揮舞著自己手中的刀,就好似要殺光眼前的一切。


    嗒!嗒!嗒!


    雨越來與大。


    大黃城上熊熊的烈火在這暴雨下,漸漸熄滅,露出了那殘敗的城郭與滿地的屍骸。


    雨水澆滅了大火,也澆滅了孫銘胸中那股好似要將他撐爆的殺意。


    他眸中的血光漸漸散去,手中揮舞的長刀慢慢變得遲緩。


    眼前的景象似乎也從血蒙蒙的一片化為了清晰。


    他看見一群人在廝殺,刀劍揮舞,血流遍地。他們嘶吼著砍下對方的頭顱,又被其餘人砍下自己的頭顱,他們好似野獸一般不斷的廝殺,至死不休。


    他們穿著白色的甲胄...


    白色的甲胄!


    孫銘在那時一個激靈,就像是熟睡之人忽的被人破了一盆冷水一般,忽的轉醒。


    他眸中的目光從驚訝到駭然,從駭然到恐懼。


    諾大的大黃城燒焦的屍體隨處可見,血流縱橫與雨水交織。


    可...


    蒼龍軍早已死絕,活著的竟是身著白甲的牧家軍。


    可為什麽曾經的同袍此刻卻猶如仇寇一般相互廝殺。


    “不要打了。”孫銘大聲的朝他們吼道。


    可是沒有人理會他,他們依舊自顧自的廝殺,每一息都有人倒下。


    雨越來越大。


    孫銘不斷的大吼,身子試圖上前拉開廝殺的眾人,但這樣的舉動卻是於事無補,所有人都猶如瘋了一般撲殺向對方。


    孫銘吼啞了嗓子,卻依然無濟於事。


    他頹然的跪坐在地,雨水傾打在他的身上,他卻無知無覺。


    吱呀...


    吱呀...


    這時耳畔傳來一陣輕響,那時木輪壓過地麵發出的聲音。


    孫銘抬頭望去,卻見牧良推著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白衣男子緩緩來到了他的跟前。


    孫銘一愣,他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爬向那男人。


    “將軍!將軍!救救他們!救救牧家軍!”他如此大聲的說道,眸中目光焦急,臉上雨水與淚水混集在了一起。


    “......”白衣男子沒有說話,他隻是用他那雙死氣沉沉的眸子平靜的看著他。


    孫銘的唿救聲從高亢漸漸變得低沉,從低沉漸漸化作了虛無。


    他像是明白了些什麽一般,在那時怔怔的看著這位北疆王,半晌之後方才問道:“為什麽?”


    男人看著他,蒼白嘴唇終於在那時緩緩張開。


    他用一種近乎冰冷的口吻說道。


    “我快要死了。”


    那時,那位牧家軍三大統帥之一的孫大將軍愣了愣。


    他抓著北疆王衣衫的手無力的垂下,“所以...我們必須死...對嗎?”


    孫銘並不笨,甚至比起牧良與胡柳他都要聰明許多,他很快便想通了這些事情。


    “不。”男人搖了搖頭,“是你必須死,你死得越早,他們就活得越多。”男人說著,抬眸看了一眼那些正殺得昏天黑地的牧家軍。


    孫銘聞言低沉的腦袋再次抬起,他看了看男人身後神色肅然的牧良,慘然一笑:“將軍最後還是不信任我啊...”


    “並非不信,隻是想把變數降到最低。”男人平靜的闡述著自己邏輯。


    “在下明白了。”


    孫銘點了點頭,雨水澆灌在他的身上,將他衣衫濕透。


    他緩緩的站起了身子,目光第一次直視向那位北疆王的眸子。


    “自從跟隨將軍以來,我們從未吃過敗仗。”


    “這一次,我想也不會輸吧?”


    孫銘這般問道,語氣出奇的亦平靜了下來。


    男人卻少見的微微遲疑,數息之後方才點了點頭。


    “嗯,不會輸。”


    “那在下便在下麵恭候將軍了。”得到這個迴答的孫銘臉上勾起了一抹笑意,他手中的刀在那時被他反握於身前,刀鋒指向自己的胸膛。


    “隨後就到。”男人如此迴應道。


    孫銘聞言終是心安。


    “牧魂不滅!”


    他在那時發出一聲暴喝,手中刀便隨即被他直直刺向了自己的胸膛。


    炙熱的鮮血噴湧而出,濺在了男人白淨的衣衫上,格外紮眼。


    他看著那具漸漸垂到在雨泊中的屍體,嘴裏如初一道輕不可聞的呢喃。


    “蒼生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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