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擬淘汰的工人共四名,裝配一組和二組分別二人。耿秋按照名單分別查閱了員工個人檔案,至少要做到知己知彼,才能提高談判效率。


    第一位約談者是裝配一組的,他叫李巨款。他是一組組長,也是此次衝突的帶頭人。他個子不高,穿著卡其色工作服,臉瘦瘦尖尖的,膚色很黑,看上去挺會幹活的樣子,就是義氣用事了些。


    李巨款徑直推開了會議室的門,站在耿秋的45度角處,“公司會怎麽處置我?”他直視耿秋的目光,絲毫不怯懦,耿秋看出他眼裏有一股傲氣,一股不服輸的精神。


    “你先坐下吧。”耿秋朝他禮貌的笑笑,友好的示意他就坐。這樣的居高臨下讓她感覺到透不過氣來,一種逼近臨城的感覺。


    “不用了,我就要一個結果。”李巨款心中有些忐忑,這企業不比社會,社會上衝動也容易吃虧,何況是靠各種規章製度來管理的企業呢?他不禁悔恨莫及,隻是一切為時已晚,他的性格決定了他的命運。


    “你希望是什麽結果?”耿秋見他強裝鎮定,但卻不敢坐下,判斷他內心一定飽受煎熬,忐忑不安。


    “你別賣關子了,直說吧。”李巨款屏住唿吸,迫使自己的目光直視她,一副不卑不亢不屈服的模樣。他著急知曉結果,好讓自己忐忑不安的心平靜下來,不論是死還是活,都隻是一個結果。


    “其實你心裏還是希望留下的,對嗎?”耿秋看穿了他的心思,忍不住想去證實。


    “我希望留下,就能留下嗎?”李巨款的眼中閃過一絲光亮,他不確定的問道,好像留下的希望又多了一分。


    “那要看你有多希望了。”耿秋期待他能說出些讓她猶豫自己決定的理由,如果他的理由能夠說服她,那麽她願意再去徐琰那試一試,說服公司改變決定。


    “兄弟們都挺不容易的,天這麽熱,又沒有空調,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二組這麽欺負人。我知道這事我衝動了,但是還是希望公司能再給我一個機會。”李巨款把心中的想法一股腦的全倒出來,在他看來二組確實過分了些。


    “往下看,一組的裝配效率最高,內部比較團結,你管理的不錯。”耿秋點點頭,看向他,給予他肯定的目光,“不過,方法用的不對。解決方法有許多種,你偏偏選擇了最粗暴的方式。雖然沒造成太大的影響,但是嚴重違反了《生產管理製度》。你作為一線管理人員,給下麵的人樹立了很壞的榜樣,公司不得不嚴肅處理。”很遺憾,雖然她能夠理解李巨款的做法,但她並不能接受他陳述的理由,所以她選擇按照既定目標來完成這次麵談。


    李巨款低頭沉默不語,像是在思考,像是在悔恨,半晌,他問道,“我還有機會嗎?”


    “在這裏,沒有。”耿秋很抱歉的搖搖頭,“但出了這扇門,你還有無限可能。”不管是誰一旦觸犯了公司的製度底線,不管是多麽優秀的員工也是不能留的。有時候處罰不是目的,目的是“敬猴”。


    “能等我先找到工作再走嗎?”李巨款心中害怕的那個答案得到了證實,心情低落,抬頭,提出條件。


    “我們會多支付你兩個月工資,希望你引以為戒,以後遇事能沉住氣。”耿秋說完又看向車間主任,“主任還有什麽需要補充的嗎?”


    整個談話中,車間主任並沒有發言,到最後,耿秋其實是希望他能說幾句。車間主任是一個三十五歲的中年男人,他做事保守,平時一車間他是完全放手讓李巨款去管理,這不出了事,自己麵子也過不去。


    “巨款啊,整個裝配車間,其實我最看重的就是你。隻是這......”車間主任欲言又止,有些話始終說不出口,這上下級之間不能帶上私人感情,同事之間的相處還是公事公辦的好。


    “主任,我不會讓你為難的。我這就去人事那辦手續。”李巨款是個爽快之人,既然沒有留下的可能,也就沒有必要在這裏浪費口舌了。


    李巨款辦完手續後,耿秋揉了揉太陽穴,深深的覺得力不從心,這公司的工作實在是繁瑣了些。因為沒有支持,事事皆需*,幾天下來,耿秋竟瘦了幾斤,因為所謂的責任心,她連吃飯都沒有了胃口。


    這天中午,她沒有像往常一樣,期待員工食堂的飯菜,而是找了個空會議室趴在桌子上,稍作休息。這午飯時間剛過,她就接到了來自老板關心的電話,“晚晚,怎麽沒來吃飯?”


    “我想睡一會兒。”耿秋有氣無力的迴答,連續高強度工作,她確實是累了。


    “嗯?我辦公室有床。”杜子修皺了皺眉頭,以為她是病了。


    “我就小憩一會兒,下午還有事。”耿秋委婉拒絕,在公司她依舊不願意同他走的太近,讓原本的處境艱難變本加厲。


    “乖,過來。”杜子修低聲哄她,他得確認她是否病了。


    耿秋有些無奈,想想他也是關心自己,於是踩著高跟鞋騰騰上了樓。不過他看到她什麽也沒說,打開了套間的門,掀開被子,給了她一套睡衣,摸了摸她的額頭,確認她並沒有發燒的情況,便溫柔的對她說,“睡吧。”


    耿秋不再矯情,蒙了被子唿唿大睡,這一覺睡了三個小時,再晚些醒來,就可以直接下班了。她穿好衣服從裏麵出來,看到他的骨節分明的手指正在鍵盤上極速地敲著。


    不記得何時這樣癡迷的看著他,都說專注的男人最好看,何止是好看,簡直天地一子修。耿秋舉起手機,定格這一瞬的永恆,他就像皎潔的月光,澄澈她心中的白。


    杜子修停下敲鍵盤的手,朝她笑笑,“醒了?”


    耿秋有些不好意思,“再不醒,杜老板要算我曠工了。”


    “先吃飯。”


    “來不及了,我還約了張鑫談話。”耿秋拍了一下腦袋,猛然想起這事。


    “部門沒人了嗎?”杜子修皺著眉頭,時間能改變很多,她有一天也會因為工作而顧不上吃飯。


    “初來乍到,步履維艱。”耿秋調皮的聳聳肩,表示無奈。


    “誰為難你,同我說說,我來解決。”杜子修揉揉她的短發,將她亂糟糟的頭發理順。


    “千千萬萬別,請保持現狀,謝謝!”耿秋示意他就此打住,他不添亂就謝謝他了。某人則感覺到自己毫無用武之地。


    “那你先吃飯,吃飽才有力氣鬥智鬥勇。”他邊說邊將打包的飯菜打開,放進微波爐。她睡覺的時候,他出去買來放在冰箱的,是她最愛的粵菜。


    “那好吧!”耿秋拗不過他,也許是因為她知道她拒絕,他肯定會說民以食為天,然後將熱好的飯菜追著送出來。那可就丟人丟大發了,試想一下場麵,總裁親自給一個小員工送飯菜,“咦”,耿秋晃了晃腦袋,將腦補的畫麵趕出來,恢複平靜。


    “我下午出差。”杜子修*的說道,實則關注著她臉上的表情。


    “哦。”耿秋心不在焉的吃著東西,筷子上咬出兩個牙印,心裏不是滋味。


    “你就不問問我去哪裏,去多久?”杜子修對耿秋這個態度不滿意,好像她一點都不在意。


    耿秋搖搖頭,答:“不問”。不就是出個差嗎?她又不是粘人的小姑娘,沒那麽在意。


    杜子修傲嬌的轉過身去,不再理她,既然她不想知道,那就不要怪他不主動報備了,畢竟熱臉貼個冷屁股的感受並不好。


    耿秋走後,kitty從暗處出現,站在他的麵前。“什麽時候進來的?”杜子修看了她一眼,聲音冷洌,如同千年寒冰。


    “剛剛。”同樣低沉的聲音,kitty的語氣也讓人感受不到絲毫溫暖。


    “進步了。”杜子修緩和了神情,輕笑一聲,像是在誇她。


    “是先生分心了。”kitty的表情依舊沒有一絲變化,也許是見到耿秋的離開,心中發痛。


    杜子修突然就想起了莫思凡,想起了耿秋說的——莫冷冷,以及杜暖暖。於是他說:“改天介紹莫思凡給你認識下。”


    “天帆總經理?kitty認識。”kitty皺眉,不知他是何意。


    “他不認識你呀。”杜子修被那丫頭激發了好奇心,倒真想想看看兩座冰山能否碰撞出火花。


    “為何要認識。”kitty冷著的臉籠上不解。


    “多個朋友多條選擇。”


    “kitty對先生絕無二心,先生不必試探。”kitty以為他是懷疑自己的衷心,不得不有些嚴肅,她對他的心意容不得任何質疑。


    杜子修看她當了真,全當她不懂男女之事,索性切換到正事上來,“那邊怎麽樣了?”


    “暫時得到了控製,先生如果走不開,kitty獨行便可。”kitty想到剛進來時的那一幕溫馨,不由得心如刀絞,那是隻有麵對耿秋才有的溫柔。先生愛笑,可往往笑裏藏刀,隻有對她,那樣的笑容毫無雜質。


    “嗯,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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