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007提交的日常報告中提到自己可能被跟蹤,雖然無法掌握切實的證據,但是他也是上過我們課程的學生,有這種強烈的感覺就不得不提防,所以我們安排了這次交接,為了低調而迅速地把檔案送迴學院本部,才動用了學生,……隻是沒有想到係統自動把任務分配給了秦湮,大概是他距離最近。至於舒靖炎,雖然也很方便,但我他從‘可供任務調動’的名單裏扣掉了……現在我決定調用他,也是迫不得已。”


    “你說到要點了,繼續。”曼施坦因緊咬不放,風紀委員會主任的風格素來是這樣的,這也是職業素養。


    “這份檔案裏,有個案件可能和舒靖炎有關……我們不希望他知道。”


    “什麽案件?”


    “6年前,一步邁巴赫轎車在高架路上因為台風暴雨而發生事故,車被遺棄,車身有大量難以解釋的破損,簡直像是在一係列機械上衝壓過又拿激光焊槍切割過,但是司機卻不在車裏。再也沒有人見過那個司機,他從世界上蒸發了。”施耐德緩緩地說。


    舒靖炎單手抓住籃球,下蹲,深唿吸。


    籃球場上隻有他一個人。


    “50比50。”舒靖炎對自己說。


    他動了,狂風一樣帶球上籃,從中場到一側籃筐。隻用了區區一步身高175cm的舒靖炎,三步上籃,把球扣入筐中,球沒有落地,而是落入了舒靖炎手裏,閃電般運球到中場,向著另一側的籃筐,三步上籃,像是巨人誇父追趕太陽那樣的大步自動計分牌以常人無法想象的速度迅速刷新,一個人的籃球賽,兩邊分數交替上升。如果有人圍觀這場球賽,會看見紅色球衣的人影因極速的奔跑而模糊起來,運球的路線是標準的“8”字形。


    球砸在地板上的聲音綿密到連在了一起記分牌刷到“50:50”,球“砰”地落地,舒靖炎的球鞋在地板上帶出“噝噝”聲,最後停在場地中央。


    至此他全身沒有一滴汗,幾秒鍾之後,熱汗泉水一樣湧出,把他的球衣浸透。舒靖炎用手捋了捋濕透的頭發,看著記分牌點點頭,對自己今天的表現表示滿意。


    這是他家裏的籃球場,因為他曾在市少年隊裏打過中鋒,“爸爸”就把整個頂層做成了籃球場,但是高一之後舒靖炎就退出了市隊,始終隻是一個人練習。


    對於一個察覺了自己龍族血統的混血種,和普通人打籃球完全沒有挑戰的樂趣,更強的肌肉力量,更快的反應速度,骨骼的超角度彎曲,都讓普通人的高強度競技類遊戲變得像打高爾夫那樣休閑。舒靖炎如果在常人麵前這樣打籃球,隻能被看作一個怪物。


    所以神寂學院和芝加哥大學每年競技的項目是密歇根湖帆船賽,隻有這樣靠經驗,靈巧和耐力的項目。普通人類才能和混血種爭一爭。


    舒靖炎抓了條白毛巾掉在脖子上,輕盈地從紅色球衣裏“跳”了出來——這也是拜血統所賜的靈活——鑽進旁邊的淋浴間裏。他淋浴是準確地三分鍾,一分鍾熱水,一分鍾冷水,一分鍾溫水,第一分鍾的熱水會擠走身體裏剩餘的汗,第二分鍾的冷水會讓肌肉皮膚緊緊地收斂,第三分鍾溫水衝幹淨離開。


    拉莫爾不止一次地和學生會幹部們泡在羅馬式的花瓣浴缸裏嘲笑地說,如果他們是生活在古羅馬時代,那麽舒靖炎根本就是個生活在中世紀的苦修僧。


    其實不那麽準確,不是苦修僧,隻是精密得如同機械。


    冷水衝刷著他那隆起的肌肉,如同小溪在凸起的山岩中高速流淌,因為運動而過熱的肌肉肌腱緩慢恢複常態。以混血種的身體,超高運動量的活動還是必須小心的,過熱的肌膚和過高的骨骼壓力都會帶來一些麻煩。出資和調整唿吸,把心跳速度和血液流速慢慢地降下來。


    這時候他聽見了瓦格特的歌劇《尼伯龍根的指環》響起,封在防水袋中的手機亮了。


    他手機從不離身,就是等著這個特殊的鈴聲響起。


    電話接通,對麵傳來平靜的男聲,“舒靖炎。是我,馮.施耐德,手邊有筆麽?準備記錄。”


    “等五秒鍾。”舒靖炎說。


    施耐德默默數到五,“執行部臨時任務,編號‘exe20100075b’這是一項b級任務,專員是你,‘*級’,舒靖炎,路明飛會協助你。務必於午夜之前奪迴交易編號為‘ss-778’的物品,由你押送返校,今晚的紅眼航班兩張頭等艙票已經訂好,在機場辦票台直接領取,走貴賓通道,物品隨身攜帶不得托運。你獲得授權,所有設備都可以調用。”施耐德頓了頓,“非必要,不要造成傷亡。”


    “明白了。”舒靖炎撕下便箋,折疊後塞進口袋裏。


    “有問題麽?”施奈德問。


    “任務通知已經發送到我的信箱了麽?”


    “諾瑪已經做好了,你可以隨時查。”


    “那沒問題了,我帶了手持設備,細節我會自己弄清楚。”舒靖炎掛斷了電話,推開衣櫥的門。


    推開並排在一起的球衣後,衣櫥不起眼的角落裏躺著一隻黑色的加長型網球包,舒靖炎抓著包帶把它提了出來,拉開拉鏈,黑色鮫魚皮包裹的刀柄緊緊的貼著一隻網球拍。舒靖炎輕輕握住刀柄,冷冷的氣息沿著他的手腕上行——村雨,傳說中殺人之後自然會滲出春雨去洗去血跡的妖刀,那個夜晚,他插在邁巴赫的另一側車門裏。


    “你的birkin包買到沒有?我都在等候名單上排了兩年了,你說他們是不是隻賣給vip會員啊?”


    “我買到了啊,上次去歐洲我在hermes家買了幾萬塊的小東西,店員悄悄跟我說還有一個birkin的現貨,我想都沒想就拿下了。不過是那種紋路不太明顯的鱷魚皮。叫什麽淺水鱷的,還是個金色的,我還想買個紅的。”


    “臭美吧你買到就不錯了,什麽時候借我背背?”


    四個阿姨輩分的女人咯咯的笑著,每人都穿著絲綢睡裙,帶著昨夜的宿醉,起床來正喝著紅茶解酒,一個個蓬頭垢麵的,頭也沒梳妝都沒卸,彩妝在臉上糊成一團。昨晚啤酒之後的三瓶幹邑確實太給勁兒了,把她們全都放倒了,幹脆也不迴家,就上臥室亂七八糟地睡了。


    “快中午了,吃什麽?”有人忽然意識到了時間,熾烈的陽光正從挑高的落地窗照進來,風吹著6米長的絲絨窗簾。門無聲的開了,一個男人踩在鬆軟的地毯上走到沙發邊,看了一眼滿地扔著的易拉罐和酒杯酒瓶,還有四個以前都漂亮的滿城皆知的女人,皺了皺眉毛,臉上卻沒什麽表情,“真亂來,叫佟姨給你們收拾一下不行麽?”


    “靖炎靖炎,來來,陪我們坐一會。”一個阿姨高興地說。舒靖炎一條水洗藍的牛仔褲,一件白色的t恤,斜挎著黑**球包,頭發上還帶著剛洗過的檀香味.


    “我叫佟姨幫你們訂餐了,鰻魚飯兩分,照燒牛肉飯兩份,”舒靖炎說,“一會就送來,湯都是味增湯.”


    “靖炎真體貼。”阿姨們都星星眼,動漫得很。


    看了眼裹著薄毯蜷縮在沙發角落裏的媽媽,舒靖炎搖搖頭,“空調開的太厲害了,室內溫度大概是20度,難怪你覺得冷。”


    他抓起空調遙控器開始調節,“空調房裏幹,多喝水。”然後走到一扇窗邊把窗簾拉上,“這邊對著外邊的公共走道,你們穿成這樣都給外麵的人看見了。”


    著大腿和肩膀的姐妹團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就拉拉睡裙把腿遮上,表示自己讚同舒靖炎的意見。


    “靖炎出去打網球麽?”媽媽問。


    “恩,中午跟高中同學聚會,下午打網球,晚上去看老師,可能不迴來了,”舒靖炎說,“牛女乃凍在冰箱裏,微波爐轉一下喝了再睡。”


    “乖兒子我記得啦,你可越來越囉嗦了。”39歲的漂亮媽媽從沙發上蹦起來,用雙手把舒靖炎的頭發弄亂。


    囉嗦麽?大概是那個男人的基因遺傳吧?舒靖炎任憑她弄完有蹦迴沙發裏蜷縮著,雙手把頭發理好。


    “記得就好啊。”舒靖炎淡淡的說著,轉身往外走去。


    這幾年過去了,他大概明白了那個男人為什麽老惦記著“喝牛女乃”這件小事,大概是明知道失去的什麽東西要不迴來,也不敢去要,隻想做些事情表示過去的那些不是虛幻的,自己跟過去還有聯係吧?


    那是通往過去記憶的,綿綿密密的,漫長的絲線,似乎隻要不斷,就還沒有絕望,就還可以不死心。


    舒靖炎在背後輕輕的帶上門,把女人的喧囂和自己隔開。“爸爸,晚上同學會,想借你的車用一下。”舒靖炎穿越花園,撥通電話。


    “開那輛新的panamera去吧,你同學有駕照的也讓他們開著玩玩。鑰匙在鞋櫃上,晚上早點迴來哦。”一成不變的好男人腔調,一成不變。對自己成功和財富的淡淡自豪,一成不變的禮貌,一成不變的、讓人羨慕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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