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勤良和孟連決一同架著竹妖,三個人高馬大的少年將甬道寬度占去了大半,另三個女修道者隻得在後麵慢慢跟著。


    這一路行來,穿過甬道後,陶青崖告誡五人,聖墓的附近最好不要使用術法,否則任何的能量的波動都可能引起出入口的變化,眾人隻需循著地麵上隨處可見的指南草,朝著與它相反的方向一直走,便能找到出口。行走過程中,不要東張西望的以免走進岔路。


    於是為了保險起見,五人專心致誌地隻看地麵,跟在自己前麵的夥伴成一條直線隊形走,五人中修為最高的秦湮照例斷後,石小苔和川清鈴走在中間,孟連決架著竹妖陶青崖跟在孟連決的後麵。


    行走許久之後,最前麵的孟連決忽然停下了腳步,緊張兮兮地盯著地麵,身後的西勤良一個沒注意便撞在了他身上。


    “哎呦”,西勤良低低喚了一聲,“連決你幹嘛停下來?”


    “別吵”孟連決沒好氣地道。


    見一向沉穩的連決也沉不住氣了,西勤良倒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即鄭重問道:“怎麽了?”


    “你們盡量不要離開隊形,四下察看察看,我怎麽找不到指南草了?”


    “什麽?”這一路上黑燈瞎火的,五人也不敢使用術法照明,都貓著腰跟在地上找錢似的鬼鬼祟祟地走路,好不容易走了半晌,居然說找不到指南草了?


    川清鈴急道:“竹子說不能使用術法,可這麽黑咱們怎麽找到指南草啊?”言罷,川清鈴便急著離開隊伍,去周圍找找。


    “小鈴鐺”身後的石小苔一把拉住川清鈴的手臂道:“千萬別離開隊形,我們再想想辦法。”


    秦湮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身後的扇形範圍之內,這時候見隊伍停了下來,便抬起頭看了看,心中掠過疑問,便道:“你們知道怎麽樣才算走出聖墓所在的範圍之外麽?”


    孟連決答道:“這個……竹子倒沒說。”


    “聖墓裏麵是看不到日月星辰的吧?”秦湮仰頭問道。


    除了孟連決仍在專心地尋找指南草外,剩下的三人都抬頭望了望天空,深秋時節的天幕高爽無比,漫天的星辰璀璨奪目,幾人這才明白為什麽周圍一片漆黑,原來他們已經走進了西山脈上的森林。


    孟連決覺察到身後被踢了一腳,怒道:“西勤良你鬧什麽鬧嘛沒看到我忙著呢啊?”


    “走吧,大叔”,西勤良揶揄道,“咱們早走出聖墓了,丫的還找什麽指南草。”


    孟連決這才抬起頭,一眼便望見頭上的燦爛星光,心中一喜,原先的陰霾瞬間一掃而光。


    眾人長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紛紛開始集中周身靈力,向著崇吾山的方向禦風而行,不知道已經出來了多久,總之眾人都心知肚明,出來的越久,迴去後受到的責罰便越重,不知不覺間,眾人的速度越來越快。


    行至中途,石小苔發現了什麽,忙道:“大家快等等,看,那裏是什麽?”


    順著石小苔的視線,但見不遠處一片燈火朦朧,看那個方向,應當是他們剛來西山脈碰到開明獸的地方。


    秦湮道:“那不是我們三個製作的火燈籠嘛?怎麽還沒有熄滅?”話音未落,眾人都在半空中轉了方向,向那片大部分已化作焦炭的森林飛去。


    停住,緩緩地落下,當眾人再度踩到這片堅實的地麵,愈發奇怪那些仍未熄滅的火燈籠。


    “我們在聖墓裏至少也呆了十幾個時辰,算上來迴的時間,這些火燈籠應當早就熄滅了。”孟連決分析道,過了一會兒像是突然醒悟了,“難道聖墓裏的時間是靜止的?”


    研究了半晌,眾人肯定了連決的猜想。


    “太好了”西勤良頓時手舞足蹈,“那我們就不用急著趕迴去了,咱們今晚就在這兒好好休息,明天天一亮再動身也不遲。”


    很快,眾人便升起了一團篝火,在野外,篝火的最大好處便是可以震懾那些夜晚出來覓食的野獸,五位修道者們所生的火焰更是包含了極強的靈力,能夠起到很好的震懾作用。


    火光掩映著同伴們疲憊的臉頰,不多時,眾人便陸續進入自己的結界之中,安然睡去。


    秦湮撿了一方圓潤的白石,靠在其旁,望著滿天繁星,頭微微側過,很快便沉沉睡去。


    明朗的夜空,星辰滿天,幾縷淡雲悠悠而過,晚風裹挾著青蔥樹葉特有的氣息撲麵而來,周身是如此放鬆,像是離開了地麵,宛如初生的嬰兒一般,依偎在空氣的懷抱之中,秦湮緩緩睜開眼睛,內心安寧而喜悅,向身側一瞥,不由怔住。


    “自己”身著一襲紫衣,坐在一方大石上,正笑意盈盈地看著她。


    仔細看去,對方的眉眼之間還是與自己有些不同的,女子的氣質淡如菊花,恍惚間竟似不屬於這個世界,秦湮有些發愣,幾乎忘了去詢問。


    紫衣的女子倒也不以為意,含笑模了模秦湮的頭道:“你就是秦湮吧?”


    秦湮這才迴過神來,發覺自己居然很不禮貌地盯著對方看,麵上登時發紅,窘迫道,“是……姐姐,我是秦湮,不過,姐姐怎麽知道我的名字?我們認識嗎?”。雖然剛才有些晃神,這時秦湮卻是警惕了起來,對方是怎麽出現的?接近自己又有什麽目的?無數疑問寫在臉上,就成了深深的防備。


    “豈止是認識。”紫衣的女子完全忽略秦湮麵上的警惕神色,話中似大有深意,又道:“小湮,你的修為進境的很快嘛,像你們這個年紀能夠修煉到九殤境,當真是了不起。”


    聽到一個陌生人,而且還是一個美麗的女子這般由衷的讚歎,秦湮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稍稍放鬆了戒備,也讚道:“姐姐的修為必定高深,不然也不會這樣輕鬆地看出我的修為。”


    “而且,你的體內同時集聚了兩種力量,一曰‘裂天’,一曰‘魔之力’,你還背負著魔族的純血,時機一到,便生雙翼,到時由不得你不迴到魔族的領地。”女子的語音本是輕柔的,然而在秦湮聽來,卻不啻是字字如刀,看著秦湮震驚的神色,女子的臉忽然湊近,漫天星光下,對方的麵容幾如夢幻,姣好的肌膚宛如象牙一般精雕細琢,淡雲掠過天際,幾行白色飛羽在星光下倏忽而過——那是蒼山的神鳥,白頭海雕在恪盡職守地巡山。


    秦湮驚覺,自己可以透過對方的臉頰,看到此刻的星空,難道說紫衣女子的身體竟是虛幻?


    女子幽幽道:“奇怪啊,怎麽你的真氣流轉是這個順序呢?”話音未落,紫衣的麗人兒宛如沒有重量的落葉般,從大石上堪堪飛至秦湮的身前,仔細凝視了半晌,有些傷感地喃喃道:“唉,雲初妹妹果然還是仙逝了。”


    秦湮愈發不明白對方的話語,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她,女子溫和地笑道:“小湮,你在功法修煉上有自己的一套完整的想法吧?隻是你自己也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隻苦於無人相問。”


    秦湮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麽對我的事情這麽了解?”


    女子淡淡笑道:“你自身並未使用任何法寶掩蓋自身的修為,倘若遇到像我這樣的高階位修道者,便能夠很容易看出你的瓶頸,更何況”,女子的身形飄忽飛旋,瞬間重又迴到大石之上,繼續道:“我也是魔族的人呢,對你的情況自然也比較容易了解。”


    “姐姐是魔族人?”秦湮語氣平靜道,“可我看姐姐的樣子,並沒有魔族的外貌特征。”


    女子開心地笑起來,道:“那是因為,我早已不是活物了啊。”


    秦湮看著女子的臉,心中忽然湧過一股悲傷的寒流,秦湮不知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感覺,隻是再也無法去敵視麵前的女子,緩緩坐下,秦湮雙臂撐在地麵上,靜靜注視著眼前的女子,開口唱起了一支歌謠。


    仲夏之雪,雲上之光。簌簌飄零,積於北窗。中夜思君,輾轉彷徨。泣涕如雨,濕我裙裳……


    歌謠曲調古樸簡單,迴環往複,哀而不傷,女子空靈的聲音恰到好處地襯托出曲調的悠遠意境,秦湮聽得竟有些癡了。


    仲夏時節,怎麽會有雪?若是天空在這個時節下起雪,隻怕是因為遇到傷心事了罷……


    “雲初妹妹在七百年前消失在人界,你去那裏找她,那套功法上的不解之處也就能夠迎刃而解。”


    耳畔傳來清冷的話語,待秦湮轉身去尋的時候,空曠的平地上,哪裏還尋覓到半個人影?


    手上忽然有冰涼的感覺,秦湮抬起手,看到一片精美的六角雪花正自融化,“下雪了麽?”秦湮將手舉近,便在此刻,天空忽然下起紛紛揚揚的大雪起來,秦湮長身而立,見這片雪隻在他們一行人所在的範圍之內,而中心便是那個尚自昏睡的陶青崖。


    秦湮瞥見竹妖身側的青光劍兀自震顫不已,劍柄上的珠子散發著幽幽的冷光,秦湮盯著那顆青碧色地珠子,心下了然:剛才的紫衣女子必是這青光劍之中的劍靈了,沒有實體,卻有靈魂。


    隻是不知她離開時對自己所說,究竟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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