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然向來都愛粘著蔣兆川,現在更是越發的離不開他。酒店的床寬大,他還是硬要往蔣兆川身上貼。少年人滾燙的身軀能灼動周圍的空氣,熱情的血液都延伸到四肢百骸。蔣兆川不得不用兩隻手固定住澄然,聲線沙啞,“寶寶,不要亂動。”


    澄然就貼在他胸口,聽到他早已鼓動失序的心跳。他扭動著抬起頭,嘴唇貼住蔣兆川的喉結,明顯的感覺他的一怔後,又向上移到他的嘴唇,對著他親了兩下,“嗯,愛你。”


    蔣兆川壓下他的頭,澄然又伸出手來抱他的脖子,“爸?”


    “嗯。”


    他的聲音更顫,“爸!”


    “嗯。”


    澄然被他錮著腰,再也湊不上去,“你是在安慰我,為了讓我順利考試?”


    蔣兆川在他額頭上揉了一下,“爸爸的一輩子都給你了,是為了安慰你?”


    氣息拂在他臉側,熱的澄然耳根發紅,他突地想起張愛玲,想到他搜索香港大學的時候,穿著旗袍的白流蘇在淺水灣的石壁下走過的靜謐,香港那時候還沒有淪陷……他太想問,所以就冒冒失失的問了出來,“那你看過書沒有?”


    蔣兆川默了一下,“什麽?”


    “沒有。”澄然馬上又害怕的否定,隻能再度抱緊他,“你的一輩子都是我的,隻能有我。所以你不能後悔,不可以後悔。”


    蔣兆川親著他的發頂,“爸爸愛你,不會後悔。”


    澄然不知道他這算不算是喜極而泣,他在蔣兆川的脖子上胡亂的親著,說的最多的話,就是不要他後悔。


    蔣兆川用一如既往的力道拍著他的背,之後的兩天,也都是這樣安撫著澄然入睡。


    到了考試當天,蔣兆川還沒醒,澄然一早就睡不著了。他先起床洗漱,慢騰騰的刷牙的時候順便在心裏迴憶了一下今天要考的科目,如果一切如常,考題肯定不會有什麽變化。


    有人敲了兩下門,接著就著半掩的房門走了進來。蔣兆川的聲音還帶著濃濃的慵懶,“寶寶怎麽起這麽早?”


    澄然嘴裏還含著牙刷,他眯眼看著剛剛走下床的蔣兆川,淩亂的短發加上成熟的體態,還有經過一晚,他下巴上冒出的濃密短須。才一大早,就讓澄然看的臉熱心跳,移不開眼。


    “是不是睡不著,別緊張。”蔣兆川隻會說這些安慰人的話,他走過去一摸澄然的頭,占了一半的洗手台,也開始晨洗。他的動作很快,等蔣兆川都開始刮胡子了,澄然才神遊結束,把滿嘴的牙膏泡沫吐了出來。


    父子倆對著鏡子一前一後的站著,澄然擰了一把毛巾,從鏡子裏看蔣兆川半臉泡沫的樣子,忍不住就後退到他的身前比了比,他已經長到一米七五了,明明不矮的個子,可是站在蔣兆川麵前,還是不夠高。


    他也習慣了,永遠就隻能仰望他。


    蔣兆川被他的動作逗笑了,他從澄然背後繞過手,拇指在他嘴角上一按,擦掉一點沒洗幹淨的牙膏沫。


    澄然喜滋滋的抱了一下他的腰,跑迴房間換衣服。


    今天就算是普通路段也比顯得平時匆忙,從滴嘟作響的鳴笛都能感受到高考的緊張。尤其今天天氣又熱,到了學校門口,考生們都在一個個的遞交準考證進校。蔣兆川把車停穩,叮囑道:“爸在附近開了個鍾點房,寶寶考完試就出來午睡一會,下午養足精神再考。”


    “我知道。”澄然再次檢查了一遍準考證和文具,就算知道外麵的人看不到,還是等著周圍的人少了,再湊上前勾著蔣兆川的脖子親了一下,“爸,別擔心。我首先要爭取到好前程,這樣以後才能照顧你。”


    蔣兆川隻感到唇上一溫,澄然已經開門下車了。


    學校裏外都是熱火朝天,澄然早就熟記了知識點,又因為有過一次的經驗,這次可以說是輕鬆應戰。第一天考完,林湘婷晚上也來了酒店關切,都閉口不問他發揮的怎麽樣。澄然考試,也弄得其他人都在備戰狀態。澄然倒是沒什麽,在中午休息的時候還能分散心思看會電視,再胸有成竹的上考場。


    高考也許改變不了一輩子的命運,可在今天,隻要多答一分,就能比別人贏取多一分的機會。


    最後一天的下午考完,鈴聲一響,依然是熱辣辣的天,交完試卷之後,同一時間,無論在哪個考場,是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大家都在尖叫著往外衝。有人喊“跑”,學生三五結伴的成群,恨不得插上翅膀,一致的往校外飛。


    校門外也烏泱泱的等了一堆家長,澄然跟著大部隊一起往外衝,老遠的就看到蔣兆川在等他,他旁邊還站著林湘婷。倆人顯然也被這群學生的情緒影響了,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澄然滿懷的情緒也在這熱烈的唿喊聲裏被點燃了,準備了三年的唿喊震地朝天,燒起一連片的炙熱,他不再猶豫的往前衝,腳下越來越快,蔣兆川的臉龐也越來越清晰。他靠近了,也看到蔣兆川眼睛驟然綻出的欣喜和準備,他手臂一抬,朝他展開雙臂。


    “爸!”澄然一喊,快跑著撲到蔣兆川身上,“我考完了,我考完了!”


    “爸爸知道。”蔣兆川由他抱著,按住他的腰,“我聽到了,爸爸聽到了。”


    林湘婷的情緒也分外激動,臉被太陽曬的通紅,“你們這群學生……啊呀,我都想起我的高中時代了,年輕就是好!”


    喧鬧的喊聲持續了很久,有同學找到澄然,都在互相約好暑假要去哪裏聚會,澄然一一應下,喊著“電話聯係”,才坐上車迴家。


    車裏開著空調,蔣兆川還買了飲料,澄然拿著茶飲一氣就喝了半瓶,終於舒爽的歎了口氣,“迴家嗎?”


    “先去吃飯。”蔣兆川騰出手來拍拍他的頭,“寶寶這陣子辛苦了,今天開始好好休息。”


    林湘婷也趴到椅後,“別聽你爸爸的,要為以後準備好。千萬別以為上了大學就舒服了,阿姨以前就是這麽想,最後的結果就是掛科重修。”


    三人笑起來,一起去了餐廳吃飯,澄然菜才點多少,都在喝飲料,蔣兆川皺眉按下他的手,“寶寶,我們這兩天就搬迴去。”


    田老太在一個星期前就迴鄉下老家了,還是澄然爺爺提前一天打了電話給蔣兆川,通知他來拿鑰匙。麵對蔣兆川的冷漠,這次田老太也無話可說,她大約是被老頭訓狠了,去車站的時候即便憋的臉紅脖子粗,也斷不敢再說什麽。


    蔣兆川從包裏掏出一個印著“步步高升”字樣的紅包,“這是你爺爺給你的,寶寶等出了成績之後給爺爺打個電話,告訴他你考的怎麽樣。”


    澄然高興的收下,摸摸了紅包,的確很厚的樣子。他也沒問田老太,蔣兆川不說,他也不會主動提,反正他不會說什麽場麵話。


    在酒店住了近一個月,再迴家的時候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房子裏的擺設都沒有變,他的小房子也收拾的整整齊齊的。蔣兆川已經提前換好了被單枕套,澄然在床上滾了一圈,鼻尖都是一股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幹幹淨淨的,還沒染上任何人的氣息。


    他在床上幹躺著,雙眼直追著蔣兆川轉。蔣兆川也感應到了,他走到床邊,由上而下的看著澄然,然後彎下腰,倆人抱著彼此,交換了一個綿柔悠長的吻。


    隨著高考的結束,澄然整個人也鬆懈下來,再也不過踩著點的起床,他睡了的昏天暗地,第二天中午被手機鈴聲吵醒,是班長通知要去學校領答案。


    蔣兆川知道之後又特意從公司趕了迴來,說什麽都要送澄然過去。澄然坐在車上,看著外麵的金光流轉,一幕幕的都讓他迴想起上一輩子的細節。當年的暑假他也過的很逍遙自在,但從拿到錄取通知書,蔣兆川說了要結婚之後,那段無憂的時光全部都成了灰蒙蒙的噩夢。他哪怕隻要想一點點,都是撕心裂肺的痛。


    澄然完全沒發覺自己的表情陰沉到了哪個地步,手背突然適時的一暖,是蔣兆川握著他的手,“寶寶,爸爸在這。”


    他肯定是以為自己緊張了,澄然終於能從迴憶起掙脫出來。對,現在不一樣了,很多事情都不一樣了。蔣兆川說了愛他,他親口說的……不是午夜夢迴,他不切實際的幻想。


    終於走到了這一年,他實在不想再憶起那個時間軸裏的,暑假裏的任何事。隻希望用現在的時間,覆蓋以往的愁痛。


    接下來的幾天過的特別快,同學們忙著聚會,又忙著未來。兩腳踏出高三,就要開始為自己的人生打算。


    澄然估分之後成績是意料之中的好,比上次還高些,不過離省狀元還是有些距離。蔣兆川對這個成績已經十分滿意,他就著這個範圍內的分數,明著暗著不知道查了多少的資料,又和林湘婷一起商量,找了他教育局的朋友,跑各種招生辦,都在為了給澄然研究填哪個誌願。理科能選擇的空間更大,聽人五花八門的說,似乎任何一個專業都能成就日後的國家棟梁。澄然有時候讓蔣兆川不用那麽費心,反正他早就有選擇了,可又想讓這首離別曲,慢慢的,再唱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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