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兆川天大的怒氣在抱到澄然的時候也消的沒了,他喘氣的時候還帶著血腥味,“你怎麽跑過來的?”


    澄然眼眸閃爍,他抱著蔣兆川的脖子在上麵貼了貼,一臉的淚全蹭在了上麵。


    通道外人聲鼎沸,蔣兆川隻能把他抱到了休息間裏。他走的有些踉蹌,沒兩步就坐到了椅子上。喘了喘氣,這才恨恨的,“蔣澄然!”卻又不知該從何罵起。這小子簡直鬼精鬼精的,一路跟著來他竟然都沒有察覺。更要命的是,還真讓他混了進來。這哪裏像個五歲稚兒?


    澄然見他氣的都不知道該怎麽組織語言,自己先嗚咽起來,“爸,疼不疼!”


    蔣兆川一身都是血氣,臉上到胸口都有不同程度的烏青。就澄然剛剛看到的那一場,蔣兆川不知都挨了多少下。那昨天也是,這一天都是嗎?


    心疼的感覺快要在他的胸口上融出一個洞,澄然才發現他曾經把蔣兆川忽視的多麽之深!他隻知道他爸會賺錢,要給他錢,卻從來不會關心,這些錢他是怎麽賺的,是多辛苦來的!有那麽一次,他在蔣兆川房間裏發現一瓶女式香水,馬上就認定他是給哪個女人買的,不分青紅皂白的跟他爸又吵又鬧,轉手把香水給砸了個粉碎。幾天後才知道原來那要給一個客戶老婆送的人情。可即便知道自己錯了,他也不道歉不理人,就是要蔣兆川敲著門哄他……這樣小事數不勝數,他糟蹋的,哪裏僅僅是錢!


    “爸。”澄然直嗚咽,“迴家好不好?”


    休息室裏還站著三四個小弟,說是為了給拳手服務,其實就是負責看著拳手怕他們臨陣脫逃。有人盯著,蔣兆川不便多說,這裏本來就是見不得光的地方,每個進來的人都必須先檢查,後登記,再下注。這樣層層的把守,如今卻讓一個小孩混了進來,如果讓負責人知道……


    蔣兆川不禁抱緊了澄然,剛剛偃旗息鼓的拳頭又堪堪握住,目中兇光畢露,唯恐有人近了澄然的身。


    他坐在原地休息了好一會,這期間幾乎都沒怎麽說話,等視線中那股模糊的感覺散去了,蔣兆川才要站起來換衣服。此時,休息室的門一開,好幾個人走了進來。


    人未到聲先來,“蔣警官打的真是不錯,大塊頭連還手之力都沒有,果然是部隊裏出來的,比我這的專業拳手還好。”


    說話的是被幾個小弟簇擁在中央的高大男人,男人衣著不凡,濃眉粗目,身上的江湖氣極重。蔣兆川不動聲色的把澄然的頭按到了肩窩裏,點點頭道:“世哥。”


    世哥就是這裏的負責人,他目不斜視的走到蔣兆川身邊,再隨意不過的往澄然頭上拍了拍,“兒子都這麽厲害,真是英雄出少年。”


    蔣兆川神色一變,想必他肯定已經了解到澄然混進來的過程,忙說:“世哥,小孩不懂事,是我沒看好他。”


    “小孩嘛,我又沒怪他。”世哥斜了一個小弟一眼,身側的小弟立刻舉手遞給他一個文件袋,世哥轉手又給了蔣兆川,又說了一句,“打的不錯。”


    黃皮的文件袋又大又厚,蔣兆川接過來掂量了一下,估摸著有七八萬的樣子。


    果然世哥說:“第一場打的快,觀眾還沒看過癮,不夠一萬,是委屈你了。今天一下午你就連打兩場,真是精彩,你聽外麵都熱鬧成什麽樣了。”


    澄然抬頭,正對上蔣兆川的雙眼。他心裏難受之極,這樣殘酷的打鬥,他竟然一個下午就打了兩場。


    世哥頓了頓,聲音一重,“蔣警官,你底子好,今天打的都是實力相當的拳手,對你來說小菜一碟,贏的說多不多。要是能再打贏一個……那贏的就不是這小幾萬的錢了。”


    蔣兆川一手握著文件袋,一手摟著澄然,穩聲道:“世哥,已經打完三場了。”


    不知道是誰訂下的規矩,但凡進了地下拳場打比賽的,無論對手強弱,必須要打滿三場才能放人。一般人會在數天,或者一個月之內打完三場。而蔣兆川隻用兩天就熬完了全部比賽,連世哥都覺得不可思議。


    換言之,蔣兆川這樣的強手能給拳場帶來收入,能為他賺錢。


    蔣兆川剛覺出寒意,果然世哥又說:“哪有人會嫌錢多,難道怕燙手?”他笑的精明又陰測,“過兩天,場子裏還會來一個大塊頭,說是還出國參加過比賽,吹的天花亂墜的,但其實依我看,實在還不如你。”


    “蔣警官,說句實話,打了兩天你也能看到了。這個圈子裏多的就是名正但言不順的人,看著塊頭大,名氣響,就靠這個唬唬人。一旦上場了,碰到你這樣的練家子,都得被打個狗啃泥。”


    他一口一句的直給蔣兆川催眠,隨之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哥倆好似的在蔣兆川的肩上拍了兩下,“蔣警官,你願意屈就在我們這個小場子裏賺路費,我也把好機會留給你。你看前三場都好好的打下來了,要是再贏一場……”世哥比了個手指,“至少有這個數,勞煩你的時間,我個人再給你加兩萬,三十萬,湊個整數。”


    蔣兆川眉心一跳,地下拳賽的確來錢很快。數目越大,就代表著,風險也越高。但是與他這三天賺取的相比,三十萬的誘惑著實巨大。


    縱然知道對手肯定會更難纏,但隻要再打一場,一場就行。


    三十萬,他可以心無旁騖的去創業,可以請個保姆專門照顧澄然,可以給他一個更好的環境……


    他猶豫不決,澄然都聽出這裏麵的危險味道,他環緊蔣兆川,貼著他的臉,堅決道:“爸爸。”


    “世哥。”蔣兆川當即決定,“剛好打完三場,我不想再打了。”


    世哥神色未變,“我也知道接連上場是有點難為你,這樣吧……”


    蔣兆川低了低頭,示意澄然不要著急,“勞世哥的麵子,怪我心眼小,隻能賺的了這點零碎。”在世哥麵色不虞之前,他又加了一句,“所以我也隻能在世哥手下賺賺零花,哪比得上你的氣魄,能撐這麽大的場。”


    世哥一向以己為榮,蔣兆川這句話讚的恰到好處,他眉毛一挑,“行,我這人最好說話。你到手的錢也不要,我哪裏能勉強你。”他站起來撣了撣手,許是因為蔣兆川戰友的麵子沒有直接示威,“下次蔣警官要是缺錢了,盡管來找我。”


    這一聲“蔣警官”叫的諷刺之極,澄然拿頭撞了撞蔣兆川的脖子,氣的直發抖。


    門一開,世哥再次被簇擁著離開。休息室裏立著幾個泥木偶一樣的小弟,一時安靜至極。


    蔣兆川這次沒耽擱,他忍著全身的不適迅速換了衣服,把文件袋仔細的塞到外套的內口袋,一把抱了澄然,風風火火的走了。


    按照原路離開了停車場之後,澄然才道:“爸,我自己下來走。”


    蔣兆川瞪了他一眼,放低聲音,“別說話,別亂動。”


    澄然立刻住了口,心裏一驚,難道又被人盯上了!?


    現下已經快十點了,街上一排的路燈大亮,蔣兆川走上路麵後卻不急著迴家,而是順路直接走到了旁邊的酒店。


    酒店大堂裝潢的堂皇大氣,頭頂亮閃閃的水晶吊燈照得亮如白晝。現下也已經沒什麽人了,前台員工似乎認得蔣兆川,和他打了個招唿,又朝澄然看了幾眼。


    蔣兆川熟門熟路的找到了房間,他臉上陰沉的可怕,一等拿了房卡開門,轉身就把澄然放到了地上,手一舉,巴掌就要落下來。


    澄然早做好了準備,仰著頭眼睛也不眨。這一下,蔣兆川的巴掌就打不下來了。


    “爸。”澄然上去抱住他的腿,“為什麽來這裏,我們去醫院。”


    蔣兆川精疲力盡的坐到了床上,一手捂了捂腰側,按住澄然湊過來的頭,象征性的在他身上打了兩下。


    澄然怪叫著躲,蔣兆川才問,“餓不餓?”


    他一問,澄然的肚子馬上應景的叫了兩聲。


    “這附近有外賣……”話還沒說完,就響起了敲門聲。蔣兆川立時一個警覺,把澄然按在床上,湊到門縫邊問,“誰?”


    門外囁囁嚅嚅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蔣兆川聽起來認得這個聲音,打開門一看正是樓下前台的員工。


    澄然狐疑的盯著被他爸擋住的門口,兩個人說話的聲音時有時無,說了約莫五分鍾,再關門時蔣兆川手上已經提著兩份外賣盒,還有一瓶活血化瘀的藥油。


    他轉身時女前台的身影一躍而過,澄然的雙眼馬上懷疑的瞪的大大的,“她是誰!”


    “別多問。”蔣兆川不以為意,把飯放到了桌上,“快來吃。”轉身就進了洗手間,不多會水聲響起。


    菜色不錯,還都是熱的。澄然餓極了,但心不在焉的扒拉著米飯,危機感又重重蔓了上來。他喜歡蔣兆川出類,又憂心他太過惹眼,總有人對他不懷好意!


    澄然卻是忘了自己就是那不懷好意之首,一頓飯全含著怨氣吃了。等他吃完,蔣兆川還在洗手間裏沒出來。


    “爸,你好了嗎?”


    水聲停了,但沒人應他。


    澄然慢慢的走過去,猶豫了一下,試著握上了門把手,沒有從裏麵鎖上,他輕鬆的就把門開了條縫。


    蔣兆川正背對著他擦身上的水珠,而後把毛巾放在一邊,從洗手台上拿了藥油塗抹。


    洗手間裏的燈光一片暖黃,把蔣兆川的身子照的一覽無餘。淡淡的水光混著暖黃鍍在他身上,照出他寬廣的背脊、流暢的腰身,到下麵是筆直的雙腿。每一塊肌肉緊實瘦健,不顯誇張,整個人呈現的就是一種成熟男人的雄壯健美,讓看的人有種喉頭發緊的灼熱感。


    蔣兆川的動作一頓,身體向後一側,腿間的茂密陰影中,烏沉的粗碩雄物剛好落到澄然眼裏。


    兩輩子都沒這衝擊,澄然覺得滿身的血都衝到了腦袋上,再順著腦袋淌迴了腳底。他一臉赤紅,噠噠噠的跑開,兩下踢飛鞋子,一頭紮到了床上。


    蔣兆川就開著門繼續往身上塗藥油,直按得全身發熱,才重新穿了條平角褲走出去。他坐到桌前,依然背著澄然把剩下的那份飯吃完,澄然把被子掀開一條縫隙,偷看前麵蔣兆川的後背,看那漂亮的肩胛骨一動一動……


    等他吃完了,澄然自己翻了個身,腳步聲先去了洗手間,片刻後又靠近,直到床邊陷下去一塊。


    “寶寶,去洗澡。”


    澄然抱緊被子,“不去。”


    “那去刷牙。”


    “不去。”


    蔣兆川哭笑不得,也是累極了,就著躺了下來。伸出手臂,把僵的像塊石頭的澄然移到了他的胳膊上。


    他的胸膛緊貼著澄然的後背,燈關了一盞,明明曖曖的燈光充斥,澄然幹瞪著眼。太安靜了,安靜的他能聽到胸膛裏“撲通撲通”,堪稱狂亂的心跳。


    一隻手捂到他的心口處,幹燥的手掌貼著皮膚都要燒了起來,耳邊是蔣兆川不解的聲音,“你抖什麽?”


    “啊!”澄然怪叫一聲,頭朝下把自己埋在被子裏,身子拱的像隻待躥的貓。


    蔣兆川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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