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祁家, 自七十年前大劫起,星監凋零,到最後便唯剩他祁繆一人。”


    黑袍人隱藏於祁家多年, 許多連祁沉笙都不一定清楚的事,他卻盡然掌握。


    “可那祁繆,不思培養後輩,反而將主意打到了旁人的身上!”


    黑袍人轉身,像是在隔著那不透光的長袍, 看向祁沉笙:“祁辭從小教導你們的時候,一定也提到過那個說法吧?”


    “星監因命數而生,以血脈為契……”


    那若祁家之外有與星監命數相近的人, 是不是隻要有祁家血脈的滋養,就一樣可以獲得星監的力量?


    汪巒聽到這裏,隻覺心頭疑雲頓時裂開一線,他猛地想起電影中的情景--祁繆與楊玲文的生辰是同一日!


    果然, 他聽到黑袍人聲音怨毒地說道:“我可憐的姐姐,她與祁繆同日而生,時辰上雖有出入, 但八字論起陰陽來卻幾乎分毫不差。”


    於是祁繆, 就動了那不該有的心思。


    他哄騙的楊玲文, 告訴她自己可以幫她,獲取星監的力量。


    “她哪裏想要做什麽星監, 她隻是滿心滿意都是祁繆,即使他在我們姊妹間遊離不定,她信了他訴苦的鬼話,想要做他的妻子,幫他一起讓祁家延續下去。”


    黑袍人又笑了起來, 聲音中充滿了蒼涼的嘲諷:“我的姐姐啊,旁人都當她性子沉穩睿智,可被情愛迷了眼睛後,卻也是那麽可悲。”


    就這樣,在祁繆的引導下,楊玲文開始與他一起參與處理執妖,並且讓執妖寄生在了她的身上。


    一開始事情還在祁繆的掌控之中,他定期用自己的血脈滋養楊玲文的身體,並且琢磨是否可以用祁家其他人的血代替,或者怎麽將楊玲文轉化為真正的星監。


    可隨著楊玲文身上的執妖增加,他開始發現,僅靠血液的滋養,已經完全滿足不了她體內的執妖了。


    “這時候他才慌了,才終於承認,也許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可那又有什麽用呢?”


    聽到這裏,始終縈繞在汪巒心頭的違和感,又漸漸浮現出來。


    他被執妖寄生過,也知道祁沉笙曾經用自己的,來滋養他身體裏的金絲雀,後來在祁默鈞的指導下才換了法子。


    退一萬步說,楊玲文的身體真的因為承受執妖太多,無法再續命挽迴了,祁繆如果真的愛她,依舊可以在她死後,將楊玲文轉化為自己的執妖。


    這與祁沉笙當初的計劃,並沒有什麽不同,但--


    “姐姐終於還是認清了他,想要與他恩斷情絕……可這一切都來不及了……”


    說到這裏,黑袍人的聲音陡然拔高,嘶啞地笑著:“何其可笑!”


    “他祁繆失敗了,造不出星監,搭上了姐姐的性命!甚至還作出那副深情的模樣,口中說著’永失所愛‘,可不過短短三年便徹底背叛她,另娶他人!”


    “是老天卻不長眼,竟讓他這樣的人也能子孫滿堂,延續出新的星監!”


    黑袍人似乎被那恨意逼得癲狂,祁沉笙手執著紳士杖,眼下的情況已來不及細想這其中的蹊蹺之處。


    若黑袍人所言為真,那所恨的怕絕不止是祁繆,整個祁家都會被拉下水。


    可,又為什麽自當年在秦城起,便讓汪明生算計到他的身上?


    “冤有頭,債有主,”祁沉笙心思微轉,並沒有直入深裏,反而用冷冷的聲音,穿插入黑袍人的狂吼中,猶如冰刃割開了薄薄地一道口子:“你既能在祁家這麽多年,又為什麽不對他下手?”


    那黑袍人仿佛聽到了什麽笑話般,又笑了起來,口中不斷念著那句“冤有頭,債有主”,而腳下離汪巒與祁沉笙更近了幾步。


    祁沉笙見黑袍人走近,下意識地又將汪巒往身後護,可黑袍人卻搖著頭說道:“你放心,我現在對他沒什麽興趣了。”


    “我在祁家這麽多年,為的--可都是你呀。”


    盡管知道黑袍人這句話必然不是那方麵的意思,但汪巒還是心頭寒顫了一下,可隨後聽到的話卻讓他更為驚怖。


    “從你出生的那刻起,一天天地等著你長大成人,再將你調離祁家……最後看著你,一步一步,掉入到背叛的陷阱中,覺醒成為星監。”


    祁沉笙執著紳士杖的手越來越緊,這種仿若生活在別人掌控之中的感覺,著實不太好,甚至讓他生出不可遏製的憤怒。


    而黑袍人卻並不打算停止,像是很滿意祁沉笙的反應,又添了一把火:“可我想不到,祁繆的孫子,竟然還能這般癡情。”


    陰惻惻的視線,似乎落到了汪巒的身上,言語輕蔑間帶了蠱惑:


    “不過是個見不得人玩物,你還護著他做什麽?”


    “若是忘了被他背叛的滋味……我再幫你去嚐一嚐,可好?”


    汪巒聞言,隻覺一股震懾心神的威脅感,自無形之中重重壓來,他還未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便覺身體已被祁沉笙緊鎖入懷中,而後便是幾乎淩空躍起。


    連綴如彎弓狀的四星乍然於他們的身後光華爆亮,似一張明網將那自黑暗中而出的巨蛇執妖重重阻滯,留下劇烈燒灼般的響聲。


    落地的刹那,祁沉笙立刻迴轉向前,再次將汪巒攬護於身後,自己則直麵向不斷撞擊著星網的大腹黑鱗蛇。


    與之前那些戲服傀儡中的執妖不同,汪巒明顯感覺得出,眼前的黑鱗蛇絕非那等次劣貨,反而周身積聚著濃濃的力量,想來應是那黑袍人親身所養的執妖了。


    星網隻是祁沉笙以亢宿之力,危急關頭暫凝出的防護,並不能真正的困住黑鱗蛇。


    所以在安頓好汪巒後,祁沉笙立刻執著紳士杖再次起身,望著巨蛇之後仍舊站在原地的黑袍人,毫不猶豫地召出了蒼鷹。


    盡管黑鱗蛇體型巨大,卻因此失了靈敏,它多次撞擊著四星連綴的明網,直到盤旋於其上的蒼鷹,卷起無法忽視的颶風,侵襲至它的頭顱。


    每一片鱗片都在承受著無以言喻的吹刮,夾雜在其中的暗羽如最為鋒利的刀子,穿透了堅硬的鱗片,深深地紮入它的血肉。


    黑鱗蛇終於耐不住這密密麻麻,無休無止的疼痛,它奮力抬起身來,轉而攻擊向空中的蒼鷹。


    而就是在此時,祁沉笙疾速向前行去,深色的風衣高高揚起衣擺,隨著他踏上仍未散去的星網,而後借力騰躍而起--


    汪巒的眼眸緊緊地追隨著祁沉笙的身影,看著他在那片星芒的照耀中,如執刀般操縱著手中的紳士杖,向著黑暗中直立起身的巨蛇飛衝直去,猛地插入到脆弱的蛇腹之中,霎時間腥冷的濃血潰濺而出。


    黑鱗蛇因為劇痛而抽動摔打起來,祁沉笙卻不曾退縮,殘目之上的疤痕仿佛都要崩裂,紳士杖死死橫於蛇腹,而後隨著他的身體向下墜去。


    皮肉分離的聲音在黑鱗蛇的掙紮中,顯得是那樣的渺小,又是那樣的驚人。


    膨大的蛇腹被紳士杖深深地剖開,更多的腥血不受控製地崩出,終於染上了祁沉笙的風衣。


    可就在這本應放鬆的時刻,汪巒的心中卻驟然難安,他看著不遠處仍站在原地的黑袍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突然蔓延開來,驅使著他向祁沉笙跑去。


    究竟是什麽……


    是什麽……


    短短的距離間,汪巒的思緒如腳下的步子,卻不知該奔向何方,反而隻剩下黑袍人最後的那句話,迴蕩在耳邊。


    “若是忘了被他背叛的滋味……我再幫你去嚐一嚐,可好?”


    背叛……嚐一嚐……如何嚐?


    汪巒像是想到了什麽,抬起頭來想要向著祁沉笙唿喊,而就在此時那死去的黑鱗蛇終於轟然落地。


    祁沉笙注意到了汪巒的靠近,轉身也向他趕去。


    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汪巒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強烈,快了,快了……他甚至已經能夠感受得到,祁沉笙的氣息。


    可就在兩人即將觸碰的刹那,汪巒的目光不知被什麽牽引著,轉向肚腹被剖開的黑鱗蛇。


    什麽東西,蒙著無盡的血光,從冰冷的髒器中滑落而出,恰恰映照出了兩人的身影--


    “沉笙!”汪巒幾乎扯破了喉嚨,想要提醒祁沉笙躲避,可是已經太遲了。


    幾乎在最後的瞬間,祁沉笙意識到了什麽,將幾乎已經撲到他懷中的汪巒一把推開,隨後視線中便隻剩下蛇血所浸染的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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