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細雨輕歇,新日乘著朝霞冉冉升起,街巷間的青磚縫裏還殘著潮氣,挑著新鮮果兒的販子,扯了高嗓叫賣不絕。


    那動靜便是隔了厚重的簾兒,也隱隱約約地傳進了房間中。


    羅衫淩、、亂,紅毯曳地,汪巒從難得地從沉沉安睡中醒來,那雙靈雀般美妙的眼眸,點染上了化不開的迷蒙與春、、韻。


    他愣著神兒,終於迴憶起昨晚發生了種種,可身邊微涼空蕩的枕褥卻又讓汪巒困擾,他真的將那些話說出口了嗎?


    還是說……僅是他又做了場夢。


    就在這時,臥室的門忽而傳來些許響動,汪巒隻當是豐山又來了,下意識地輕咳了兩聲問道:“你們二少爺呢?”


    “是……又去廠子裏了?”


    隻是這次,“豐山”卻久久未同往常一樣,利落地笑著迴話。


    汪巒心中暗生疑惑,想要從床上撐坐起來,卻不想剛剛抬起身子,就別人攬著腰,綣綣地扣入懷中。


    他沉沉地想到,原來是祁沉笙迴來了,可隨即他又思索著,也許瞧上一眼祁沉笙的神情,他就能知道昨晚究竟是不是夢了。


    可惜的是,祁沉笙卻隻是從背後抱著他,輕輕地湊到他的肩邊,細嗅著他發間的檀香。任憑汪巒如何轉頭,都看不得真切。


    “沉笙?”他終是有些忍不住,盡管隨著睡意的退卻,昨夜的事在記憶中越發清晰,可汪巒卻還是想求一個確切:“昨晚,我們……”


    祁沉笙的動作稍停,灰色的殘目在汪巒看不見的地方,輕輕眯起又了然如常。而後他從前輕輕地攏過些許汪巒的發絲,露出那片白皙光滑的側臉,而後緩緩吻了上去:“怎麽,才過了一晚,九哥便想抵賴了?”


    隻這一句話,便讓汪巒的心頓時安定下來,他終於能夠放鬆身子,安然地靠在祁沉笙的懷抱中。


    那一切都是發生過的,並非是他的臆想,汪巒輕撫上祁沉笙扣在他間的手,搖搖頭:“沒有想要抵賴,隻是今早醒來你不在,我以為昨晚是夢。”


    不想,他說完後卻聽見祁沉笙低笑一聲,幸而這笑中再沒了之前的陰鬱,雖然依舊微冷,卻帶上了一絲溫意。


    “原是九哥記不清昨晚與我說了什麽,”祁沉笙反握住汪巒的手,慢慢帶著他倒進柔軟的天鵝絨毯中,擁著他說道:“那要我學給九哥聽嗎?”


    汪巒搖搖頭,順著祁沉笙的動作枕到了他的臂間:“不必了,我是記得的。”


    “九哥記得?”祁沉笙低頭湊到了汪巒的臉邊,點吻在他的耳畔,而後解開了他睡衣的絲帶:“那可是九哥說要補償我的,如今還算不算數?”


    汪巒乍然無言,臉上隱隱發熱,卻並沒有製止祁沉笙的動作,隻是低聲說道:“昨晚都沒有……怎麽白天倒是要了。”


    祁沉笙瞧著汪巒這般順從的模樣,目光不由一暗,但還是強壓下升騰的欲、、念,重新將汪巒的睡衣攏起。


    “沉笙,怎麽了?”汪巒怔怔地,抬眸望向祁沉笙,流露出些許不解。明明兩人昨晚已經和好,但祁沉笙卻並沒有做到底,眼下又是這樣,莫不是心中還有隔閡?


    祁沉笙看著汪巒眉間漸生的疑慮,不由得又是傾身吻去,貪戀地撫著他的後背溫聲說道:“九哥別多想。”


    “是你的身子,還需再養上些許日子。”


    可汪巒聽後,非但沒有釋然,反而眼底又添幾分暗傷。祁沉笙會顧念他的身體,這原是好事,可說到底還未曾聽說過,得了肺癆的人養養便會好的。


    往後的日子,他怕是會一日差過一日,到死也終究隻能是祁沉笙的拖累……汪巒忽得又有些後悔了。


    “九哥又在亂想了。”祁沉笙歎了口氣,托著汪巒的清瘦的腰背,一同半靠到了包著小牛皮的床頭上。


    “沒有。”汪巒不想擾了此刻兩人之間的氣氛,想要將情緒收歸起來,盡量放鬆語氣說道:“你不在那事上煩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可惜到底還是逃不過祁沉笙的眼睛,祁沉笙攬抱著他說道:“九哥還記得,我們第一次去維萊特診所時,我說過的話嗎?”


    “無論是生,還是死,我都有辦法讓你留在我的身邊。”


    祁沉笙的聲音中,仿佛又染上了難以言說的暗,他抱著汪巒的手一點點收緊:“這並不是一句玩笑。”


    “九哥,我是真的有辦法做到。”


    汪巒靜靜地聽著,他毫不懷疑祁沉笙說的話,當年汪明生對祁沉笙分外重視的態度,重逢以來祁沉笙身上所展現出的種種……


    這些都讓汪巒明白,祁沉笙絕不是普通人,他的身上一定蘊藏著什麽。


    “我想讓九哥活著,好好的活著,”祁沉笙垂眸,仿若對待無上的珍寶般,吻著汪巒的額頭,而後又忽而急轉,帶上了濃濃的占有:“但也絕不畏懼死亡。”


    “畢竟--”他淺笑了一下,灰色的殘目中染著瘋狂,如同玩笑般喃喃著:“九哥,我可從未說過要原諒你。”


    “所以從我們重逢那一刻起,你就再沒有離開的可能了。”


    “你隻會是我的,永遠都是--這就是我對你的懲罰。”


    汪巒閉上了眼睛,耳畔是祁沉笙忽而瘋癲如魔的低語,他卻伸出雙手迴抱住了他,在他的胸前咳喘起來,許久之後才說道:“沉笙,你覺得我會害怕嗎?”


    “不知道。”祁沉笙也重新收斂起來,為汪巒端過盛著溫水的玻璃杯,送到他的唇邊。


    汪巒就著他的手,抿了幾口水潤潤喉嚨,而後又放軟身子靠迴到祁沉笙肩上:“不,你知道。”


    “我不會害怕。”


    祁沉笙聞言,低下頭來,目光恰與汪巒交匯,兩人都沒有在說話,但是他們明白,從這一刻起,五年前那段刻骨卻為背叛蒙上灰塵的愛情,才算是真正迎來了新生。


    -------------


    臥室窗前,厚重的簾幕終於被拉開了,打掃房間的下人魚貫而入,豐山也忙前忙後地招唿著。


    汪巒懶懶地倚在搖椅上,頗有餘興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任由祁沉笙為洗漱、梳發,為他換上又一件新製的長衫,為他扣好了領上紅色的瑪瑙珠扣子。


    沒多一會兒,豐山手忙腳亂地,將熱騰騰的粥餅端到了床邊的小桌上,這個早晨忽而充滿了煙火人氣。


    這樣的生活,當真是讓人迷陷……


    可惜沒過多久,臥室的門又被人敲響了,汪巒轉頭看過去,卻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身上穿著整齊的西裝,鼻梁架著副金絲框眼鏡,正匆忙而謹慎地站在門邊,看向祁沉笙問好:“二少爺。”


    “那是我的秘書,”祁沉笙正端著碗燕窩粥,舀起一勺吹涼後送到汪巒的嘴邊,看他喝下後才漫不經心地說道:“他姓何,若有急事找不到我,可以叫豐山去找他。”


    何城東提著手中的文件,盡量控製好自己的神情,他本以為心中早有準備,無論祁二少做出什麽樣的事,都不會太過驚訝。


    但當他看著在外作風狠厲的祁沉笙,這般悉心溫柔的舉動時,還是被重重地震驚了。


    他不由得暗暗去看,那個坐在祁沉笙身邊--傳聞中當年秦城之事的罪魁禍首,可隻是輕瞥之下,卻不由得屏住了唿吸。


    何城東不得不承認,即便早已聽聞過那些的醃臢舊事,即便眼前的人滿麵病容,但他確確實實是個美人,是個足以蠱惑人心的美人。


    祁沉笙看著站在門口的秘書,不由得皺皺眉頭,將手中的白瓷盞兒放到桌上,發出不大卻清晰的聲響。


    汪巒不禁側目,但也心領神會地明白了怎麽迴事,不由得無奈而笑。


    何城東卻著實是算得乍然迴神,忙清清嗓子掩飾地說道:“二少爺,警察署那邊剛來電話找您,說是在維萊特診所又發現了一具屍體。”


    “又一具屍體?”汪巒聞言,剛剛那份閑適的心情也散了幾分,他與祁沉笙對視一眼,果然離結束還遠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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