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靜靜喝茶的太子爺按住李沫手腕,淡然看向李苑:“找樂子先不急,之前落網的奸細,可帶來了?”


    “堂兄既交代了,苑當然記得。”李苑應道,“不然也不會選在朝暮樓,老爺子太強,不許我在家裏地盤上玩兒見血的東西。”


    “哈哈哈,我還記得伯父書房有條刺藤戒尺,上次給苑兒抽得三天沒下得來床。”李沫托腮哂笑,長弓支在白石玉磚上打著轉兒,“伯父居然下得去手,嘖嘖,好心疼哦。”


    “帶上來,為兄替你審一審。”太子爺一臉嚴肅,用力攥著椅把,“看看是誰這麽大膽,挑釁王族威嚴。”


    “你就是性子太溫柔,才次次有人敢欺到頭上來。”李晟眉眼含著淡怒,“為兄替你做主。”


    三人自幼感情深厚,直到親王分封,李苑隨著齊王去了越州,李沫跟著父親去了嶺南,逢年過節才有機會見上一麵,聚少離多,彼此間也都掛念著。


    太子爺遠在京城,聽說堂弟三番兩次遭遇刺客,便坐不住了,借著巡察臨洵二州的名頭,來探望一眼。李沫兒純屬是來瞎玩,借著兩月後的京城集會,蹦達到北邊兒找兄弟聚聚。


    李苑輕道了聲謝,敲了幾下門板,讓外邊候著的把人帶上來。影初把之前陸續抓出來的奸細從杏堂裏帶了過來。


    李苑一邊給太子爺續了杯茶,溫和笑笑:“堂兄知道我,騎術不比堂兄,箭術也不比李沫兒,又懶怠於修習,全靠我身邊那幾個影衛護著,現在是有些後悔當初沒用功,既不如堂兄勤勉博學好問,也不如小沫兒天生箭術奇才,不過是在府裏混日子罷了,我真納悶那刺客為何盯上了我?”


    李苑是真納悶。


    影四已經抓出了幾個有嫌疑的,審了好幾日,竟沒有一人吐口,一張嘴嚴絲合縫,撬不出任何關於他們雇主的消息。憋得人心裏難受。


    李沫舔了舔嘴唇,隨口道:“你的護衛倒是……很不錯。”


    “不是不錯,是非常好。”李苑毫不謙虛地受用了這句讚美。


    影七就在門外靜靜站著,聽到殿下對自己的評價,冷漠的嘴角微微抿了抿,靠著牆壁滑到地上蹲下,把頭埋進臂彎裏,悄悄搓著指尖上布滿的硬繭,身子一彎牽動了胸前和背後的傷口,刺痛不已。


    談笑間,上閣的封門緩緩向兩側拉開,一排朝暮樓守衛押著三個衣衫襤褸渾身血汙的奴隸上來,每個人雙手雙腳都戴著沉重鐐銬,有人已經奄奄一息,站立不穩,守衛一鬆手,人就倒了下去,白石地麵血沫橫飛。


    午後影五來過一趟,押送著已經審過一遭的奸細過來見世子殿下。


    李沫正無聊,懨懨靠在椅背上,忽然挺直了背,手指摩挲著弓弦,看著這些俘虜躍躍欲試,轉頭問:“隻有三個?”


    “路遙顛簸,有幾個受了重刑早已撐不住了,路上就咽了氣,隻帶來了六個。有幾個是奸細,有幾個是活捉的刺客。”李苑擦了擦手,問太子爺,“堂兄想怎麽審?”


    李沫用力撥了一把弓弦,發出一聲錚然爆響,冷笑道:“還能怎麽審,拿來做個靶子正好。”


    “我給你們三人一個機會,知道什麽,現在就說出來。”太子爺淡淡道,“隻有……一次機會。”


    堂下跪著的幾個俘虜已成驚弓之鳥,聽了那聲弦響,雙腿驀地發軟,滿眼淒然,一聲不響,顯然已經做足了受死的準備。


    太子爺緩緩放了茶杯,杯底落在桌麵上,輕輕的一聲響。


    刹那間,李沫忽然起身,朱漆鹿角的長弓弓弦繃緊,嗡的一聲箭鳴,一道電光般的虛影橫空飛射,最左那人猛地飛了出去,狠狠撞在雅間的金玉壁上,脖頸被羽箭穿出一個血洞,整個人被釘在了牆壁上,他拚命握住插著咽喉的羽箭,嘴裏吐不出任何聲音,雙腳在半空裏掙紮踢蹬,脖頸的血像泉眼一般噴湧而出。


    李沫嘴角一直揚著一抹冷笑,骨節分明的手指拉緊弓弦,嗡鳴中數道利箭破空而去,噗的一聲,將那俘虜的四肢脾髒精準洞穿,那人就像綢緞莊的衣裳,被釘在牆麵上示眾,身後的牆壁染的血紅,唯有一顆心還在砰砰跳著,還留著一口氣,痛苦不堪。


    餘下兩個俘虜瑟瑟發抖,縱使是受過嚴苛訓練的死士,熬得住齊王府的酷刑,恐怕也沒見過如此能震懾人的場麵,兩個人腿軟得跪坐在了地上,額間盡是冷汗。


    上閣中彌漫起一股極其濃鬱且刺鼻的血腥味,李苑漫不經心從瓷盤裏揀出一塊碎金小餅放進嘴裏:“不錯不錯,李沫兒箭術又精進了了不少。”


    “嘁,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王族權貴的血腥消遣,這種場麵已經是特意放小了玩樂的意味,大家都已經習以為常。其實李苑不喜歡這種玩樂的方式,一味的殘忍,其實並不文雅。


    太子仍舊正襟危坐,緩緩對堂下那二人開口道:“他沒珍惜我給他的機會,你們呢。”


    那二人臉色煞白,牙齒都在打顫。


    “需要幫幫你們嗎。”太子微微抬手,李沫便抽箭上弦,弓弦嗡鳴,又是一箭,將右邊那人一箭貫穿了鎖骨,深深釘在地上,那人淒厲慘叫,身下淌出鮮血,身子蜷縮痙攣,拚命掙紮也動彈不得。


    李沫在箭術上的確有造詣,看似輕巧拉弓,力道卻十足,箭頭沒進白石地麵,地麵上爆出一片銳利的石渣,嵌進兩個俘虜肉裏,汙血橫流。


    太子對僅剩的那一個俘虜道:“你有一條生路。”


    那俘虜已經嚇得麵無血色,渾身冷汗和血跡浸透了身上的囚服,一聽到生路,便本能使然,無論如何都會拚命嚐試。


    “你現在有個機會,可以好好品嚐一下,你同黨的心髒。”太子淡然道,“吃下去。”


    那人目眥欲裂,喉嚨裏發出哀鳴,因為極度恐懼和惡心,胸腔裏翻江倒海。


    “或者……你的同夥已經死了,說出主使,你就可以全身而退,隱姓埋名遠走高飛。”太子眼眸微眯,“這麽公平的機會……可不多啊。”


    那俘虜拚命哀求,恐懼地看了一眼李沫,李沫靠在牆邊,懷中抱著朱漆長弓,輕輕撥了撥弓弦,發出令人脊背發冷的弦響。


    俘虜跪伏在地上把頭磕出悶響,斷斷續續道,“丞相……嚴丞相……”


    太子閉上眼睛,緩緩點了點頭:“果然。”


    李苑眉梢微挑:“哦,嚴丞相……”


    那人話音剛落,一箭倏地洞穿了心口,鮮血飛濺,緩緩倒地,死時雙眼還絕望地瞪著,眼睛裏血絲密布。


    “老實交代的就給一個痛快死法,我覺得我也挺公平的。”李沫輕撫弓上黑亮的鹿角,抹了抹嘴唇,哈哈笑起來。


    李苑托起茶杯抿了一口,吩咐這裏管事的:“帶另外那三個上來。”


    守衛便押著另外三個過來,其中有個也不過十幾歲,臉頰微胖,大眼睛,正是在李苑身邊伺候的那個小福子。


    “這孩子還是我讓身邊人買迴府的,平心而論,我從未苛待過他。”李苑唏噓輕歎:“沒想到卻暗地裏賣了我,家賊難防啊。”


    小福子認命般冷著臉,一言不發,緩緩抬起頭,一雙死寂的眼睛掃視這三人。


    李沫被那雙死氣沉沉絕望無奈的眼睛注視著,渾身不舒服,便皺著眉頭撣了撣衣袖:“這屋裏腥得我惡心,出去透透氣兒,二位堂兄繼續。”


    說罷拎起從不離手的朱雲鹿角弓,推門出了上閣雅間。


    剛一出門,餘光就瞥見了兢兢業業守在門外的冷漠少年,露在外的皮膚顯有些蒼白,嘴唇涼薄微抿。


    身上雖穿著一身侍衛服,但身上不自覺流露出的淩厲氣質,舉手投足間的禮儀規矩,能看出來並非官氣濃重外強中幹的侍衛,八成是暗衛或影衛,年紀尚輕,又不善逢迎,大概品級不高。


    影七在門外靜靜守著,見是李沫出來,抬起的眼瞼又垂了下去。


    “苑兒的護衛……個個兒這麽傲氣嗎?”李沫嘴角又掛起了冷笑,抱臂輕聲道,“跟我過來。”


    影七警惕地抬頭看著他。


    “沒聽明白,好。”李沫揚了揚手,“來人,幫幫他。”


    李沫略一揚手,兩個冷麵羅刹般的男人倏地閃身出現,按住影七的手臂。


    暗喜和暗悲是李沫的暗衛,一直在附近暗處遊走巡視,影七早已發覺,並且已經從腳步聲判斷出他們的輕功段位,進而推斷武力高低,影七覺得他足以應付這兩人,就算無法輕鬆取勝,也能全身而退。


    但他們離上閣雅間太近,這邊一旦打起來,閣中必然受驚擾,影七不想出聲打擾殿下興致,於是沒反抗,任憑二人把自己押到了李沫麵前。


    暗衛對於侍衛一向抱著瞧不起的態度,手上力道不留餘地,把影七的臂膀擰得吭吭作響,影七麵無表情如同感覺不到。


    李沫身子微傾,指尖撥開擋住影七臉頰的發絲,露出一雙深沉冷寂的眼睛。


    他伸手描摹影七精瘦的下頜:“不求饒,不說話?你現在喊一聲你的主子,讓苑兒來救你,苑兒若是落了我的麵子,真護著你,我就不說什麽了,怎麽樣?”


    影七咬著牙,表情淡漠,一聲不響地看著李沫。


    求自己主人救命,影七這輩子也做不出這等有辱影衛身份之事,也斷不會讓殿下因為自己與人為難。


    李沫還記著這少年曾經與自己說話時眼神裏的鄙夷輕蔑,他記仇,且睚眥必報,手段繁多。


    影五押送犯人過來,還沒離開,在飛簷上坐著等世子殿下吩咐,閑來東張西望卻沒想到看見影七被李沫給帶走了。


    “……”影五咽了口唾沫,顫顫地往世子殿下雅間的窗口爬。


    李苑仍舊在太子爺身邊看著審犯人,餘光瞥見窗外倒吊著的影五。


    影五匆匆比了幾個手勢:“殿下……小七被嶺南王世子帶走了。”


    李苑臉上笑容一僵。


    作者有話說


    明日入v,當天會三更啦~鞠躬~時間還是晚上19:00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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