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間屋子的門鎖上已落滿灰塵。


    度落之飛上屋頂揭開瓦礫,跳了進去。


    屋裏的擺設如初,隻是書案上落滿灰塵。


    “那我隻能給我妹說,你睡覺磨牙打唿嚕,腳還特臭。”


    “你胡說,我哪腳臭了?”


    “和你睡的是我又不是我妹,你覺得她信我還是信你?”


    “錢可以給你,不過算是借的,你迴來要加倍還我。”


    “不是吧,這麽小氣?”


    “就是這麽小氣。”


    “你看他們的嘴臉,八成要看上你媳婦了。”


    “我看誰敢,非把他打殘了不可。”


    “我幫你拿刀。”


    “你做錯了,還不認錯嗎?”


    “萬俟離讓,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你認錯啊!”


    “我要親自殺他。”


    “惡人自有天收。”


    “我不負……青雨閣,不……負天下,唯獨負了你……和……小落,我,我……終於……可以死……了……”


    度落之站在桌前,輕撫著落滿灰塵的桌麵,放聲大笑。


    一切美好的時光就在眼前,一切痛苦也觸手可及。


    暗湧的鮮血,絕望的眼神,刺眼的劍影。


    殷紅!


    刺痛!


    絕望!


    十七年來,他從未如此釋然,笑著笑著,淚水就落下來,滴在桌上。


    錯了,一切都錯了,時間錯了,人也錯了。


    度落之的目光落在桌子上的一個木匣上,他記得那是萬俟離讓的寶貝盒子,居然沒有上鎖。


    他輕輕的摩挲盒蓋,細致的木料入手很舒服,他的手停頓幾息後打開盒子,將裏麵的玩意一一拿出來。


    其中有兩封信,一封上麵的字跡看起來長期放在潮濕的地方,字跡暈開看不真切,但另一封赫然寫著萬俟離讓絕筆。


    度落之拿著信的手劇烈顫抖,卻始終沒有打開,深深吸一口氣手上騰起火焰將其燒成灰燼。


    “你不用跟任何人道歉,萬俟,你沒有做錯,不用乞求任何人的原諒。”度落之輕聲道。


    從萬俟離讓的屋裏出來,度落之感覺心裏空蕩蕩的,像丟了什麽東西。


    思緒不知道飛到哪去的他冷不丁和迎麵走來的人撞個滿懷,對方明顯也是心不在焉。


    “哥?你怎麽在這?”度念雪見是度落之冷漠的臉上有了幾分柔和,“這麽多天不見你人影也不打聲招唿。”


    度落之理理情緒,道:“我給青萱說了,她沒告訴你們嗎?”


    “青萱師姐沒和你在一起嗎?我也許久沒見到她了,大家都沒見到她,我還以為你們在一起,真是奇怪。”


    “青萱不見了?”度落之忽然感覺事有蹊蹺,“她去哪沒和你們說嗎?”


    “她就和你一樣莫名其妙就不見了,誰也不知道你們去哪了?她該不會出事了吧?”度念雪也意識到事情的嚴重。


    度落之急道:“那傾清呢?她在哪?”


    “自從你上次和蘇師姐大吵一架,她就鮮少出門,我剛去看過她,臉色不好看起來病怏怏的,咦就和你現在這模樣有點像。”


    “有你這麽說哥哥的嗎?”


    度念雪吐了吐舌頭沒有接話。


    度落之鬆了口氣:“不慌,青萱師姐修為高深,不會有什麽事的,興許隻是在附近逛逛,碰到什麽好玩的。我先去看看傾清。對了念雪,那個麻煩你重新布置一下吧,我和傾清成親的東西。”


    “又成親?你們?”度念雪眉頭輕蹙一臉疑惑,“你們到底怎麽了?”


    “這次是認真的,就請我的美人妹妹辛苦一下吧。”度落之誠懇道。


    “難道上次是鬧著玩的?”度念雪反問。


    “沒有,你話怎麽這麽多。”


    露了一條縫的窗戶被無聲息的推開,度落之如同魅影悄悄潛入房中。


    桌上放著小火爐,若隱若現火星冒著淡淡的煙,烤得屋裏暖洋洋。


    女子背對著他坐在桌前,手撐著頭不知在想什麽,她的身形似乎比之前更消瘦了。


    度落之屏住唿吸手還沒拍到她,她忽然抓住度落之的手一扭,並指朝他胸口點來,度落之退了一步,身體側開。


    蘇傾清不依不饒,倒過手拍向度落之的胸口,後者抓住她的手,賤笑道:“娘子息怒。”


    “誰是你娘子。”蘇傾清秀眉倒立,手上毫不留情,手腕抵在度落之胸口一轉,重重的拍在他胸口。


    度落之哎喲一聲退了幾步,又忙過來拉住蘇傾清的手柔聲道:“氣大傷身娘子,不生氣了。”


    蘇傾清甩開度落之的手嗔道:“度閣主這聲娘子我可受不起,求親的是你,悔親的也是你,我蘇傾清高攀不起。”


    “愛都來不及,怎麽會悔親。”度落之拉蘇傾清坐下,笑盈盈道,“那日撕了喜服是因為,因為……念雪縫得太醜了,鳳凰縫得跟鴨子似的。我,我……”


    “原來是這麽迴事。”蘇傾清恍然大悟的點頭,起身笑道,“那現在我悔親了,你愛娶誰就娶誰吧。”


    “別啊傾清,我……”度落之拉住蘇傾清,後者掙脫他的手,他表情忽然僵住,臉色有些難看。


    “不用裝了,這招你用過了。”蘇傾清環抱著手,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度落之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扶著桌子,低下頭哇的吐出一口血。


    蘇傾清怔了一下,忙過來扶他,急道:“落之你傷哪了?是不是我打的太重了?”


    度落之細細的吐出濁氣,把湧到嘴邊的血吞迴去,忽然張開雙臂擁住蘇傾清,笑道:“你還不是又心甘情願的上當了。”


    “你無賴啊。”蘇傾清掙紮罵道。


    “對啊,你第一天認識我嗎?”度落之抱得更緊。


    積壓在心裏許久的怒火終究抵不過溫暖的懷抱,蘇傾清繃著的臉露出淡淡的笑意。


    “我去看看新弟子,你乖乖在屋裏呆著,別亂跑,外麵地凍天寒的,你的身子受不了。”度落之本想提青萱失蹤之事,但想到兩人之前的誤會,還是不提的好。


    “那可說不準,我在屋裏坐悶了總是要出去走走,要是碰上熟絡的師弟總要敘敘舊,說不定還要小酌兩杯。”


    “是嗎?那你盡管出去散步,我看哪個不睜眼的同門敢和閣主夫人對酌。”


    兩尺長的離思根莖被泥土護著,即使離開陰招地界十幾天了它依舊盛開,隻是紫色的流光比之前弱了幾分。


    那裏麵連綿不斷的紅絲無休止的流動著。


    石箜照著藥方準備藥材,跟著上麵的步驟操作,弋陽在一旁研磨藥材或是配量。


    煉丹是個細致活,對醫術要求不高,但過程馬虎不得,隻要配好藥材掌握好火候,那丹藥基本就煉成了。


    空魚跟著幫忙抬丹爐,架柴生火,忙個不停。


    嫋嫋青煙升起,混著藥香飄到屋外。


    “閣主不必緊張,雖然我醫術不高,但煉丹綽綽有餘。”石箜見度落之站在一旁伸長脖子看,不免覺得好笑,便出言安慰他。


    度落之手心一直冒汗,一顆心跳得撲通撲通,勉強鎮定道:“我當然相信石伯的醫術的。”


    “我研究過藥方了,煉丹步驟並不複雜,十日就可煉成,閣主和大師先迴去休息吧,免得你們看著心慌也擾我心神不寧。”


    “石伯我不會發出聲音的,就安安靜靜的看,不會影響你的。”


    石箜無奈道:“大師,麻煩你把閣主拉出去吧。”


    “別啊,和尚你別拉我,別啊石伯,別啊。”度落之硬是被空魚半拉半推的拽出藥廬,“我不守著我不放心呐。”


    “你要相信石長老,你與其在這守著不如多陪陪蘇姑娘。”


    “我心裏慌得厲害,總感覺會出什麽事。”


    “佛說一切皆是機緣,不管遇見誰都是該遇見的人,不管發生什麽都是該發生的事,船到橋頭自然直,度兄不必太擔心。”


    度落之垂著頭,幽幽道:“此刻渺小的幸福來之不易,讓我患得患失。如今的我或許根本沒有保護身邊的人的本事,身任閣主之位,讓我於心不安。”


    “度兄。”空魚喊了度落之一聲,忽然並掌向他拍來,度落之在秦隱宮當殺手多年,反應速度極快,抬手對上空魚這一掌。


    空魚這一掌使出十成功力絲毫沒有留情,度落之慌亂中竟擋不住這一掌的力道,退了十幾步才站穩腳,腳蹬的地方盡數龜裂。


    “你幹嘛?”度落之壓住體內翻騰的氣血,朝空魚吼道。


    空魚則是看著度落之,眼裏是深深的震驚,半響後才不可置信道:“度兄弟,你的修為怎麽會降成這樣?”


    他早發現度落之修為降低了,卻不曾想竟降得如此不堪,甚至連十七年前都不如。


    寒風刮得臉生疼,度落之皺著眉與空魚對視。


    “我,我在秦隱宮十幾年又沒修煉,功力倒退是正常的,你一驚一乍什麽,下手真重。”


    “不可能,你瞞不過我的,你身受鎖魂令我都能認出你,你的魂魄又經過火蓮蕊融合,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你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度落之歎口氣,道:“你陪我走走吧。”


    “度兄是有什麽煩惱事嗎?說出來我興許能替你分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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