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剛起更,由薑福根領路,兄弟四個摸向了那片棗林子;十多裏的路程,索性不騎馬,拿兩條腿淌過去,隱密妥靠些。


    薑福根不但輕功好,記路的本事也是一等一,幾乎連半個彎都沒多轉,便找著了目的,果然不錯,是片棗林子,棗林子裏亦果然有那麽一戶半坍不倒的廢棄農舍。


    伏在林中朝內觀察,隻見人影閃動,進進出出,好像“白麒麟幫”這次還來了不少兵馬,光景競相當熱鬧。


    哥兒幾個隱伏著不動,時辰還早,且等夜深入更靜,再做進一步的打算。


    蹲在樹腳下麵,潘一心眼珠子不停轉動,不覺透著疑惑的道:“來喜二哥,你算出姓莊的帶來多少人麽?”


    汪來喜低聲道:“約莫有二三十員吧,一時也看不清楚,奇怪,他們帶這麽些人在身邊幹啥?”


    潘一心道:“疑處就在這裏,二哥,以他們的行動力量來說,擄持豹哥絕對不需要如此勞師動眾,隻要挑幾個手腳利落的角色就足可辦到,但事實上卻來了這麽一老票人馬,我認為其中恐怕另有文章!”


    汪來喜沉吟著道:“不錯,但另外又會是什麽文章呢?他們明白豹哥的十萬兩贖身銀子已經榨得我們民窮財盡,再無油水,總不合丕有第二著手段吧?”


    潘一心道:“我看不一定是衝著我們來的,在豹哥這票買賣之外,也們可能也同時進行別的勾當,反正決不會是好路數乃可斷言!”


    哼了一聲,汪來喜哺哺的罵:“真叫賊不空手,出山一次,便想撈個滿盆滿缽——這些殺子刀的……”


    兩個人正在咕嚷,一側伏著的薑福根已忽然發出“噓”聲,伸手朝農舍門口那邊點了點,低促的道:“你們看,又有人來了,模樣卻不像是‘白麒麟幫’同夥的!”


    幾雙眼睛迅速瞧將過去,可不是,從棗林的另一邊,兩條彪形大漢毫不掩遮行藏的大步走向農舍,舉止之間,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付桀騖跋扈之態!


    繆千祥壓著嗓音道:“好家夥,這兩號人物的塊頭可真不小——”


    汪來喜道:“瞧瞧他們的穿著打扮,都是一身雪白,又不知是何方來的兇神惡煞?”


    當那兩個身著白衣的大漢來到農舍門前的當口,裏頭已有一批人擁了出來,從這邊瞧得真切,“白麒麟幫”的三個首腦居然全露麵了,三個人衝著這雙白衣大漢又是打躬、又是抱拳,模樣之奉承巴結,活脫像見到天皇老子!


    隔著這段距離,倒聽不清莊有壽他們在說些什麽,但看光景,十成十是抱著人家大腿拍馬屁,薑福根不由輕“呸”一聲,不屑的道:“那兩個,好像是“白麒麟幫’三個頭兒的親爹,看那等的孝敬法……”


    汪來喜卻凝重的道:“此時此地,忽然多出這一對怪物來,隻怕對我們行事大有妨礙,夥計們全得加意謹慎,步步小心,眼下可栽不起斤鬥!”


    大夥都靜默著不再出聲,其實用不著汪來喜提警告,誰也知道栽不得斤鬥,隻要陣前失風,別說難救楊豹,就連他們自己亦將求天不應、唿地不靈啦!


    世間事,真個不如意者十常八九,單擺著一個“白麒麟幫”業已是令人傷足腦筋,應付維艱,如今又半途上冒出來這麽兩號企圖不明的人物,把情況就越發攪混了,待到行事的辰光,還不知要遭到多少麻煩呢。


    時間悄悄的過去,夜漸深漸沉,農舍裏開始安靜下來,燈火也大半熄滅,一片幽寂中,顯得夢鄉境界,朦朧在望,該都入睡了吧?


    熬時間的等待,最是磨人無聊,蟲叮蚊蟄之外,尚得嘈聲屏息,隨時注意周遭動靜,可比不得圍聚桌前,大碗喝酒、大塊吃肉那般豪放開懷。


    終於熬到了此一刻,薑福根已忍不住催促道:“差不多了吧?再耗下去就快天亮啦,我說來喜二哥。”


    汪來喜點頭道:“可以摸上去了,記住大家單在一起,前後左右俱可唿應,千萬別走散了!”


    於是,薑福根一馬當先帶頭潛行,領著眾人繞了個半圈,避開農舍正門,準備從另一邊矮牆中間摸進去。


    所謂“矮牆”,僅僅是個稱謂罷了,其實根本已算不上是堵“牆”了,坍傾的土磚剝落參差,造成一個又一個大小不同的缺口,牆基失散多處,末倒的土壁也一付搖搖欲墜的模樣,人要進入,不須攀登,甚至用不著跳躍,如果沒有顧忌的話,大搖大擺直著朝內開步就行。


    薑福根輕車熟路,照著腦子裏記憶的方位,帶著大家起起伏伏的來到他所說的那“半間屋”,這“半間屋”確是狹隘窄小,倚築在四合院正麵右側廂房的後簷下,果然在門窗上還新加了兒臂粗細的木柵欄,而且隻有這裏派了守衛,門框邊尚插得一隻火把,嘩嘩剝剝的吐放著青紅色的焰苗,映照得左近一片通明。


    守衛共是兩員,他們身著“白麒麟幫”的製式服飾,手提“鬼頭刀”,無精打采的在火光映及的範圍內慢吞吞的兜著圈子,看情形,兩位仁兄對於他們目前的職司,似乎都不怎麽帶勁。


    吸吸鼻子,繆千祥小聲道:“福根哥,是有點牛糞臭,他們把豹哥關在那等醃製場所,真叫缺德!”


    薑福根悄聲的道:“能留得命在就不錯了,人叫那些魔攢著,還容你挑東揀西,嫌吃嫌住?”


    汪來喜擺擺手,壓低嗓門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開始動手,由我和薑三對付那高個子守衛,樁兒與潘肥便收拾另一個,動作千萬要快,死活不論,速戰速決最是要緊,完事之後,樁兒活肥趕快套上那個家夥的衣服,暫且掩人耳目,等救了豹哥出來,立即按原路退走——”


    交待過了,四人略一抄紮,兵分兩路掩了上去,先由汪來喜躲在頹牆後頭,火光照不著的地方,捏著喉嚨發出一聲細細的呻吟,夜深人靜,聲音雖細,卻足以令那兩個守衛聽得清楚。


    兩人聽到聲響,起初是微微一愣,停止了兜圈子的腳步,那高個頭朝頹牆後聲音傳來的方位瞧了半晌,才低叱著道:“誰?是什麽人?”


    伏在牆腳下,汪來喜自然嚶聲不答,那高個子望一眼他的夥計,有些迷惑的道:“老趙,剛才有點動靜,像是誰在哼卿,你可聽見了?”


    他那夥計點頭道:“是有那麽個聲調,會不會是野貓子叫春,或是其他什麽小獸在降叫?”


    高個子搖頭道:“像是人在哼,老趙,過去看看怎麽樣?”


    這老趙伸了個懶腰,要死不活的道:“要看你去看,我瞅著你就是了,在這荒林僻野,難不成還會出鬼?”


    高個子手握“鬼頭刀”,大步走近頹牆,老趙則不以為然的脈牙聳肩,索興拖了隻木樁頭坐了下來,把家夥橫擱在雙腿之上,打譜高個無所發現之後,再加譏消一番。


    來到頹牆近前,高個子左窺右探,俱無所見,他又跨過頹牆,彎身察看,這一彎身,便正好將腦袋伸進了薑福根兩手撐著的一個牛皮活套索之中。


    於是,薑福根猛然收縮活結,套索立時深深勒進高個子咽喉.汪來喜配合得恰到好處,重重一記木棍敲上了對方的腦門!


    那老趙見到他的夥計俯腰趴過頹牆探視,才自感到好笑,卻已同時發覺情形不對,因為高個子這一趴伏牆端,除了全身驟然抽搐之外,便已沒有任何連續動作,此時此景,人的反射舉止,絕對不該是這種形態——!


    老趙趕緊從木樁頭上站起,還來不及有第二個意念產生,繆千祥已雙手握著單刀,從黑暗中一步衝出,對著老趙的心口位置便紮!


    大吃一驚之下,這老趙往後暴跳,“鬼頭刀”橫架,方待張口示警,潘一心已斜刺裏一個斤鬥翻出,雙腿盤絞如電,挾起老趙的脖頸將他整個人倒摔出去,不必再費神去看死活,光瞧姓趙的頭麵扭轉的古怪方向,就知道這位仁兄永遠也挺不直脊梁了。


    繆千祥奔至牆邊,飛快剝下高個子的衣服朝自己身上套,潘一心也是同一動作,隻三兩下,便已換穿停當,貿然端詳,倒還真能蒙混一時哩。


    他們這麽更衣易幟,汪來喜與薑福根也早就把兩具屍體拖了出去,等纓幹祥和潘一心提著“鬼頭刀”來迴戒備的時候,汪來喜已經用他特製的細巧鋼鋸鋸開了門鎖。


    當汪來喜、薑福根推門進屋後的須臾,薑福根又匆匆伸頭出來丟下一句話:“豹哥在裏麵!”


    木門重又掩好,級幹祥已禁不住望著門板起了一陣興奮,他憋著笑聲道:“一心哥,老天爺真是幫忙,就這麽容易便救得豹哥脫險啦!”


    潘一心目光四巡,低沉的道:“希望不要再起波折,樁兒,要高興,還得等一會……”


    繆千祥得意洋洋的道:“你也別小看了自己,一心哥,不論在‘七轉洞’‘白麒麟幫’的窯口,‘彩溪’‘雙老閣’的龍潭虎穴,哪一次我們救人沒救成功?這一遭的行動,更再度證明了我們的能力、技巧,都是第一流的,哈,不是不行,隻緣不動!”


    忍不住也笑了笑,潘一心正想說話,廂屋盡頭的拐角處,突然轉出一個人來,那人揉著眼睛,還帶著三分睡意就叱喝起來:“半夜三更,你兩個不好好當差,卻在那裏咕味些什麽?他娘,要是有了閃失,看我不剝你兩個的人皮!”


    二人打眼一看,不由連忙哈腰藏麵,怯於抬頭——說話發威的那一位,不是別個,正是“白麒麟幫”的二當家“飛棍”齊靈川!


    齊靈川大概是叫尿憋急了,下床出來小解的,這會還提著褲子,有一搭沒一搭的係著褲腰帶,他罵完了,本已轉過身去,想一想,卻又兜了迴來。


    繆千祥頓時一身冷汗,心裏祈告著姓齊的千萬不要走近才好,齊靈川卻像叫什麽邪端勾引著一樣,偏就搖搖擺擺的湊了過來,人還隔著好幾步遠,已能聞到他唿吸間濃重的酒氣!


    暗裏碰了繆千樣一下,潘一心低促的道:“注意應變,聽我的招唿行事,樁兒,隻怕要出漏子了!”


    繆千祥惶驚不安的道:“莫非我真的高興得太早啦?”


    這時,齊靈川已來到近前,他先朝囚人的半間房屋門窗上看了看,才雙手捧著肚皮踱到繆千祥身邊,睜起兩隻紅絲滿布、迷迷糊糊的醉眼打量了繆千祥片刻,噴著滿嘴羊騷味的道:“你,呃,不是周祥大麽?”


    繆千祥將“鬼頭刀”單手支地,深勾著腦袋,有意變著嗓音道:“迴二當家的話,小的正是周祥大,這晚了,二當家還不歇著去?”


    哼了哼,齊靈川翻動著眼珠子,巴掌拍著自己凸出的大肚皮:“倒是怪了,周祥大,你管得著我呢、還是我管得著你?尊卑有別,上下有分,這個規矩你懂是不懂?我歇不歇著,是我的事,你卻犯的哪一門心思?我操!”


    繆千祥忙道:“是,是,小的失言,還請二當家恕過……”


    吐了口氣,齊靈川大概夜來馬尿灌多了,竟有著少見的嘮叨:“你們這些兔崽子,一天到黑,光知道吃冤枉,完全是一群不中用的酒囊飯袋之屬,他姐,你們可曉得如今日子有多難熬?為了保存這座山頭,維持大夥兄弟的嚼糧,我們三個做頭兒的花費了多少心血,絞盡多少腦汁來找路子、掙銀鋼?若是早明白立幫混世有這麽難法,孫子王八蛋才幹這一行,出一樣的力氣,卻把肥油朝大家嘴裏分攤,落到眼下,仍然鳥蛋精光,要是隻得我哥三個,八百年前就大發啦!”


    繆千樣身上冒著冷汗,隻有唯唯暗暗的道:“三位當家確然是夠辛苦的……”


    打了個酒嗝,齊靈川哺哺的道:“說起來,‘一青二白’這幾個家夥,也不算什麽好東西,斤斤計較,吃人不吐骨頭……”


    繆千祥迷惑的問:“‘一青二白’?二當家說的是——?”


    揮揮手,齊靈川有所警惕的道:“不關你的事,少問,總而言之,若要求人,就不得不受幾分鳥氣,你當這天底下真有什麽道義節操、慷既大度的說法?娘的,要是有,也早叫狗吃了,如今是利字在前、貪字頂頭,有好處才有交情,沒有好處,便算親爹親娘亦隻好一邊風涼去!”


    繆千祥陪笑道:“二當家息怒,保重身子要緊。”


    瞪眼瞅著繆千祥,齊靈川低著舌頭道:“周祥大,咂,你那檔子狗屁倒灶的事兒,辦得怎麽樣了?可不能‘舍盤’哪!”


    呆了呆,繆千祥愕然道:“我,我哪樁事兒?迴二當家的話,不知二當家說的哪樁事兒?”


    齊靈川身子晃了晃,粗著嗓門道:“娘的個皮,晚上我多喝了幾杯是不錯,莫非你也和我一樣喝多了?我是指你媳婦的那檔子事,她不是和你吵嘴跑迴娘家去了麽?你去要人又吃她娘家親戚轟了出來,這樁事你都能忘了不成?”


    哈著腰,繆千祥趕緊道:“沒有忘,小的沒有忘……”


    齊靈川大馬金刀的道:“小子,你,呃,用不著客氣,下一次見到你老婆娘家人,無妨把話放出去,他們算是什麽玩意?莊糊孫、土老子,不夠爺們使小指頭一戳。怎麽著?吃了狠心豹子膽啦?竟扣住‘白麒麟’幫兄弟的媳婦不放,約莫全活膩味了……周樣大,你去跟他們說,再不把人交出來,嘿嘿,就怪不得姓齊的要去抄他們的老窩!”


    繆千祥心裏焦急,表麵上隻得扮做一派恭順的道:“多謝二當家關懷,小的自會依二當家吩咐去辦……”


    “嗯”了一聲,齊靈川點著頭道:“這才像話;我說周祥大,你放心,一切都有我替你擔待,天塌下來我先使頭頂著,哼,哼,憑你老婆那一窩子娘家人還能啃得鳥去?”


    咽了口唾沫,繆千祥小心的道:“天色不早,二當家,還請迴房去困一覺吧?”


    齊靈川怒道:“又來了不是?迴不迴房困覺是我的事,你少喀嗦,周樣大,可別給你鼻子長了臉,惹毛了我,照樣叫你嫌難看!”


    繆千祥幹笑著不敢再多說話,齊靈川這才像剛剛發現旁邊還有個潘一心似的,上下打量著這位“迴龍腿”,含含混混的問:“呢,你叫什麽名字來看?看起來麵善,卻是一時記不清了。”


    踏上兩步,潘一心躬身道:“小的潘肥。”


    在嘴裏反複念道著“潘肥”這兩個字,齊靈川打著酒嗝道:“潘肥,潘肥……娘的,怎麽不大有印象?你是最近才入幫的吧?”


    潘一心笑道:“迴二當家,小的人幫,約莫也快一年啦……”


    齊靈川又拍了拍自家肚皮,一雙眼睛迷裏馬虎的向四周巡視著:“那關在屋裏的楊豹,沒耍什麽花樣吧?”


    潘一心道:“好端端的鎖在屋裏哩,二當家,任姓楊的脅生雙翅,也飛不出這半間屋!”


    滿意的嗬嗬一笑,齊靈川道:“要知道,這廝的身價不低,值得上十萬兩銀子呢,他那幾個狗頭兄弟,這一陣隻怕業已忙得雞飛狗跳,削尖了腦袋在鑽路子湊錢啦,你們給我好生守著,可不能讓財神爺出一點紕漏!”


    潘一心謹慎的道:“小的們省得,打值班到現在,就連眼皮子都不敢合一下。”


    齊靈川用力抹了把臉,自言自語的道:“他娘,莫不成真個年紀到啦?喝得幾杯酒,竟有些頭暈眼花.迷迷飩吃起來,呃,你兩個給我放出精神,好生當差,我且去躺一會再說……”


    繆千祥就像是送瘟神似的,刻不及待的道:“二當家請,二當家好走!”


    也才潛堪轉身,齊靈川猶豫了一下竟又兜迴來,他搖頭晃腦的道:“不。不行,這姓楊的幹係太大,我要不親自檢視查探.還委實放不下心來,周祥大,嘔,給我開門,我得進去瞧瞧!”


    心腔於驀地一緊,繆千祥人就不覺攔向了齊靈川的麵前,他憋著嗓音道:“二當家,你老寬念,姓楊的人就好端端鎖在屋裏,還怕他化做一陣清風飄散?二當家這幾天來也夠勞累了,好歹先歇著,天一亮,尚有得二當家忙活的呢,這裏的事,小的們自有分寸……”


    猛一把將繆千祥推出四五步遠,齊靈川吹胡子瞪眼的咆哮著:“分寸?你們有鳥的個分寸!堂口裏的事,大大小小,哪一樁不要我們哥三個操心耗神?若是依靠你們,早他娘叫人端了窯啦!”


    踉蹌未定,繆千祥已趕忙迴身再攔:“二當家,人就鎖在那果,,實在不須煩勞工當家的情神,小的們職責在身.決不敢稍有怠忽……”


    齊靈川叱喝一聲:“少廢話.還不快給我滾到一邊去!”


    潘一心急道:“二當家,你是非過去查看不可?”


    活脫一頭莽牛犯了拗性,齊靈川嘴角流涎,口沫四噴的嚷嚷著:“我操你個親娘,這是在我一畝三分地裏,你們又是我的手下,我要查看我的虎囚,莫不成還須經過你兩個狗頭允準?潘——一咂,你叫潘什麽來著?”


    潘一心低聲道:“潘肥。”


    齊靈川一伸手,指頭差點戳上播一心的鼻尖:“趕快把門打開,再要耽誤我的時間,便休怪我出手無情!”


    拋了個眼色給一旁於著急的繆千祥,潘一心臉上堆笑,欠著身道:“是,二當家既然非要進去查看那張肉票,小的們怎敢攔阻?二當家,小的這就去開門,還請二當家稍待……”


    此時,廂房拐角處,突然閃出三條人影來,其中一個虎背熊腰的仁兄開口就罵:“是哪一個混帳東西吃撐了不困覺,半夜三更在這裏雞毛子喊叫?你他娘興頭好,也不怕擾了人家清夢?”


    潘一心連忙低下頭,輕聲道:“二當家,有人出來幹涉啦。”


    齊雲川一迴身,雙手叉腰,火辣辣的哈喝著:“不困覺的就是你家老子我,你是什麽人,管得著我這一段麽?”


    來人一見竟是齊靈川,立刻矮了半截,那高頭大馬的一位急急退後兩步,滿臉堆笑道:“不知道是二當家在此,屬下們聽到這邊有不尋常的動靜,才特地過來探視,沒想到是二當家正在巡夜查勤,先時有所冒犯,尚請二當家包涵……”


    “呸”了一聲,齊靈川悻悻的道:“日子就有這麽好混的?我不多操份心,光憑你們。成麽?滾滾滾,都迴去倒著,別在我眼前惹厭!”


    三個“白麒麟幫”的朋友唯唯而退,暗地裏,繆千樣早已是一身冷汗。


    嘴裏哺哺不清的咒罵著,齊靈川發現潘一心沒有了動靜,不由心火又起:“咦,今晚上是撞了邪啦?你們一個個好像都突的冒升了一截,?尤懷遄盼胰宋迦肆起來?那叫潘什麽肥的,你還不去開門,莫非等著老子一腳端你過去呀??br>


    潘一心道:“二當家仍然要進去麽?”


    齊靈川吐了口酒氣,怒衝衝的道:“你以為我喝醉了?我要不進去,卻叫你開門做甚?”


    潘一心慢吞吞的來到門前,假意動手啟鎖,在連續的撥弄聲裏,屋內門縫後麵透出了汪來喜低促緊張的聲音:“外頭到底是怎麽碼事?哪一個王八蛋在窮嚷嚷?這不是活攪局麽?”


    潘一心雙手不閑,嘴皮掀動:“是齊靈川那雜碎灌多了馬尿,半夜三更心血來潮,跑來查勤來了,來喜二哥,他非要進屋查看不可,你說該怎麽辦才好?”


    門後的汪來喜略一猶豫,突然咬著牙道:“也罷,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投進來,娘的,是他自己找生活,可怪不得我們手段辣,潘肥,就放這老小子進來。”


    潘一心憂慮的道:“你待做掉他?”


    汪來喜悄聲道:“要怎麽辦,現在還談不上,但至少得先把他服侍到橫躺下來,否則照這樣吃喝下去,非吵出紕漏不可!”


    潘一心忙道:“我和樁兒,可須進來搭配?”


    汪來喜迅速的道:“不必,看這老小子滿嘴渾言,搖晃不穩的一副德性,八成是叫酒曲淘虛了,我同福根兩個抽冷子下手,有把握擺平他!”


    背後,齊靈川他在不耐煩的叫嚷:“潘肥,你是在開門還在搬山?就有這麽個磨贈法?真是廢物一個!”


    潘一心拔掉鐵鎖,用力推柵啟門,迴過頭來脈牙一笑:“門開啦,我說二當家。”


    罵了一聲,齊靈川搖擺著身子走了過來,更不忘橫起一肘,將潘一心推出兩步,人朝屋裏踏進,卻忽略了腳下的橫檻,腳尖被橫檻絆住,胖大的軀體便猛一頭撞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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