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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璨自願留下,正合了壯漢的意。他態度好了許多,第三棍沒再打下來。


    因此傅季庭要求他們出去留下兩個人的獨處空間,他沒一口否決,隻是仔細檢查過傅季庭的手銬就走了,留下矮個子與另一個混混隔段時間過來巡一遍。反正屋內有攝像頭,他們在外麵離得也不遠,不怕受了傷的傅季庭能有逃跑的心思。


    人一出去,強撐著的傅季庭立刻失力,雙腿跪了下來。


    夏璨沒上前攙扶,決定留下來已經花光他全部力氣,別辦法再救一次了。


    他坐下來,雙手垂搭,掩麵難受的勁兒都沒有。


    傅季庭自顧不暇還為他心疼不已,垂下的額發擋住眼睛,話裏有蓋不住的自責與無奈:“你不該留下來,跟你沒關係。是我對不住你。”


    “你是對不起我。”夏璨不客氣地應下。


    於是傅季庭就這麽跪著,一步一跪走,走到了他身旁。


    “喂,小心你的腿!你幹嘛……”


    挪到了椅子旁,傅季庭把頭靠在夏璨腿上,緩了會兒,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胳臂,悶著聲再次示弱:“我知道錯了。”


    這一刻,夏璨的心徹底軟下,大顆的眼淚往外掉,委屈到無以複加。


    夏璨紅著眼哭,掉完眼淚又偏過頭去。


    小少爺包袱過重,嫌自己現在這模樣一點兒也不酷,很丟人。叫綁匪看見就罷了,讓傅季庭看見,從此以後便沒有威嚴了。


    好在傅季庭沒說太多,也未勸“別哭了”,倒還沒丟人到那個程度。


    夏璨抹掉眼淚,清了清嗓子問:“現在怎麽辦?”他看了眼攝像頭,小聲說:“就這樣等到明天?”


    他們都看得出壯漢隻是暫時停手,為讓夏璨甘願留下做出的一時妥協。待明早m城寄來的東西一到手,傅季庭就沒有更多利用價值。屆時不單單是腿必定要被廢掉一條,命都不好說能不能保得住了。


    傅季庭點了點頭,起來靠坐在電視櫃上,抬頭看著他,溫和地說:“放心,明天就可以走了。傅慷要針對的是我,不敢真傷了你。”


    怎麽放心,我不放心的是你!


    夏璨差點兒將這話說出來,但一股突如其來的怒意湧上心頭。“傅慷不敢傷我,你敢!季奚生病,你瞞我說是出差,那一半什麽黑市交易你也從來沒跟我提,還有你幹的半南山上的混蛋事兒……我看你比傅慷厲害多了,聽說他的腿有毛病也是你幹的。”


    提到傅慷的腿,傅季庭仿佛自己最肮髒不堪的一麵被戳穿在心愛之人眼前,眼神變了又變,閃現出一絲兇殘,“剛才那人跟你說的?”


    “對,難道不是?”


    “是。”傅季庭沒有否認,“傅慷怕我迴傅家,有一年假意去看我媽,從台階上把她坐的輪椅故意踹了下去,用的就是被我碾斷的那條腿。”


    夏璨知道他們之間有恩怨,沒想到竟是這樣。還沒反應過多,他聽傅季庭問:“怕嗎?”


    “什麽?”


    “這樣的我。”傅季庭垂下眼,語氣帶了些小心翼翼。


    明明有過一次答案,不必再問,但他還是在意極了夏璨的看法,妄想有轉機,自顧自地說:“沒跟你說我母親的病,因為不想你知道我是一個連親生母親都憎恨的人。不告訴你m城的交易,不告訴你那些上不得台麵的事兒,因為你本就不需要知道。夏璨,逼你結婚是我這輩子做過最自私的事情,再讓你沾一身泥,我就真的罪該萬死。”


    夏璨鼻子發酸,“所以你簽字?之前讓你簽跟要你命似的,故意跑去被關著,不就想躲嗎,真以為我看不出來。”


    “我是以為你看到我進去,心裏會好受些。”


    “……瘋狗!”


    夏璨還是把這句感慨罵了出來。但不得不說,傅季庭拘留的日子裏,他的確舒服不少。


    瘋狗本狗並不在意被心愛之人冠上這樣的名號,主動承認:“再瘋也是你的,繩子在你手裏。”


    夏璨聽了,心髒“砰砰”跳得厲害,又看了眼攝像頭,低聲嗔罵:“不要臉,你不怕被人聽見,我還怕呢。再說了,咱們沒有法律關係了,狗繩你愛給誰給誰去。”


    說是這般說,心中卻一下子認可了於恪曾經的提議。


    打造鑲鑽項圈會是個不錯的選擇。傅季庭光 著身子在床〖〗上戴私人定製的真鑽項圈,一定非常好看。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些話,也是奇怪,在最不恰當的環境裏,反而生出可能聽到許多真心話的契機。


    或許是殘存的感情在驅使,又或許是帶著今夜沒明日的懷疑,比起前陣子,夏璨有了些麵對麵了解傅季庭更多的想法——聽傅季庭自己說,而不是靠電腦保存的無數的視頻,更不是來自孫唏或者哪個外人的嘴。


    其中夏璨最想不通的是曆來嚴謹慣了的傅季庭,為什麽要在辦公室的電腦中留下那些視頻。假使沒有視頻,他大概要一輩子被蒙在鼓裏,誰來告知真相都不一定相信。


    “視頻,這迴你真刪了嗎。”他吸了一口氣,“說實話。”


    “刪了。”


    傅季庭勉強站起來,背著手在電視上按著旁邊的按鈕換台,直到換到一台沒有信號的頻道才停下。電視上發出沙沙作響的白噪音,調高音量,攝像頭的另一邊便聽不清交談內容。


    調整完,他對夏璨說:“你聽了要不高興,但那是我們的第一次……”


    第一次,所以一直舍不得刪。


    傅季庭說這話時極盡卑微,邏輯聽著與主人要奪走大狗最喜愛的玩偶無異。試問誰能殘忍地將它們第一次得到的玩具丟掉。


    除非玩具出自主人本身。


    夏璨惱羞成怒,湊近了用氣聲質問:“那我們後來都已經…已經做了那麽多次,你不滿足,還是在留著偷看!”


    “也…沒那麽多次。”


    而後,傅季庭借著一閃一閃的電視閃頻看向他,跟他保證:“我發誓,再也不對你幹蠢事。”


    到最後夏璨也沒說要原諒,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可惜睡得不好,矮個子偶爾過來查看,一開門,生鏽的門鎖聲就要把他吵醒。


    每次醒來,傅季庭好像都能敏感地感覺到,會在對麵輕聲安撫“沒事兒,可以再睡會兒”“睡吧,不用管”。聽著普普通通、虛實難辨,他卻也真的睡著了,且一次比一次安心。


    外麵的天光剛照進來時,夏璨迷迷糊糊聽見鎖銬碰撞的動靜,眯著眼睜開一看,傅季庭把完整脫下來的手銬輕輕放到一旁,咬著牙正準備把脫臼的大拇指用另一手硬生生掰迴原位。


    搞定,傅季庭皺著眉剛要站起身,正好與夏璨來了個對視。


    “……”


    “……”


    再把手鑽迴去是來不及了。傅季庭的臉立刻垮下來,露出一副可憐相,磕磕巴巴地想要解釋:“寶寶,我……”


    還解釋什麽,夏璨算是明白了,敢情手銬根本鎖不住傅季庭。不僅瞞綁匪,也把他瞞了一晚上。為何這種事情要瞞,還不是因為上迴在家裏他也用了相同方式束縛他。


    傅季庭本可以跑,但為了讓他解氣,特意裝傻充愣被裸〖〗著固定在椅子上。


    再往前想想,說不定下了迷藥的也早察覺出來了,是心甘情願喝下的。


    夏璨有種訓狗不成反被訓的挫敗感,尤其看這人此刻還要裝傻賣乖,更不想聽他多廢話了,氣唿唿說了句“你去死吧”,沒再理他。


    傅季庭尷尬地活動了幾下手腕,邊撿地上的紮帶,邊將計劃告知給夏璨:


    快件抵達的時間早,壯漢一大早就帶了人出去。那個公章太重要,他不自己去取不會放心的,也因此這邊留下的人少了些。經過觀察,矮個子昨夜過來,起初一小時看一次,可從上上次開始明顯晚了。也就是說,綁匪們折騰一夜都鬆懈和疲憊不少。


    距離他們下一次過來應該剩半個多小時,這段時間他們倆可以從窗戶出去。來時傅季庭特別注意了附近,雖然偏,但不遠處有汽車修理廠。廠子沒開門沒關係,門口停了本地人的摩托車,出去後直接搶一輛,用點火線點了離開。


    聽著似乎可行,夏璨緊張起來,指出幾個漏洞:“窗戶怎麽開,沒工具,而且一跑出去他們聽到動靜很快就能追上來。”


    “還有,你那個印章,m城那一半,真要給他們拿走,便宜傅慷啊?”


    傅季庭滯住,壓根兒沒想過夏璨會替他在意那些得之不易的不見光產業。


    “如果把章給傅慷,我什麽都沒有了,你還願意做我的靠山嗎?”


    夏璨蹭了蹭鼻子,轉過頭別扭道:“別跟我攀關係,出去以後該算的帳還是得算。”


    這個迴答已讓傅季庭心滿意足,“也好,你還願意跟我算賬就好。放心,東西我會拿迴來,我們先一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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