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慎:“……”並不是躲,他隻是想洗個澡冷靜一下。江慎張口想解釋,但又想到某隻小妖怪的理解能力,以及不知是不是因為狐妖天性,對某些不正經的事超常的學習能力,決定還是讓他知道得越少越好。江慎對自己的身體還是了解的。他極其厭惡部分皇室子弟驕奢淫靡的風氣,平日裏克己複禮,談得上清心寡欲。不止一次有人說他冷情冷性,像個異類。是不是異類不知道,但江慎清楚,他斷不可能被這小家夥踩兩下就……就變成這模樣。隻能是那藥出了問題。一問才知道,小狐狸自己也不清楚阿雪給的是什麽藥,隻說是一種民間用來恢複陽氣的補藥。說的這麽好聽,那不就是……壯陽。江慎按了按眉心,頭疼。那位叫阿雪的大妖看來也不是什麽正經妖。小狐狸還在淒淒慘慘地控訴:“你白天一直生病,我照顧了你一整天,今天一口精元都沒吃到。你寧願躲在水裏,把它浪費掉,都不肯給我吃一口。”“怎麽會有你這麽小氣的人……”聲音帶著哭腔,眼裏卻擠不出一滴眼淚。事實證明,就算是修煉數百年的妖怪,被寵一寵還是會寵壞的。江慎對待小狐狸向來沒什麽原則,往日他隻要這麽委委屈屈嚎上兩句,江慎早就來哄他了,要什麽有什麽。拿捏得穩穩的。可今日,江慎實在沒那功夫哄他。那藥也不知從哪裏找來的,藥效極好,江慎在水裏泡了這麽長時間,一點也沒有消退下去。反倒隱隱有增長之勢。難不成……隻能通過紓解?江慎抿了下唇,悄然瞥了眼身旁的小狐狸。小狐狸大概是演累了,懨懨趴在溫泉旁,小爪子揉了下眼睛。江慎估摸一下時辰,往日這時候,他們早已經睡覺了。“小狐狸。”江慎做出一副淡然模樣,“你先迴洞府吧。”“啊?”黎阮問,“為什麽呀?”江慎:“你不是累了?”黎阮:“唔……”他是有點累。今天早晨短暫變迴人形,對他這尚未恢複法力的身體是個極大的消耗,而今天江慎生病,他不敢從他身上吸取精元。方才隻是鬧著玩玩,江慎大病初愈,就算他真的給他精元,他也不會吃的。黎阮:“可是……”“沒關係。”江慎嗓音帶了點啞,他這模樣持續了太長時間,已經有點耐不住了,“我……我一會兒沐浴完,會自行迴洞府,你先去。”黎阮不知道江慎的真實意圖,他沒什麽彎彎繞的心思,對江慎的話從不懷疑。他隻是有點不放心。但他又真的很困,這溫泉邊太暖和了,再不迴去恐怕真要在這兒睡著了。小狐狸猶豫又猶豫,三步一迴頭:“那我走了?我真的走了哦?你不會暈倒在水裏淹死吧?”“……不會。”江慎幾乎用上了自己此生最大的毅力,才克製住某種本能。待到那抹鮮紅消失在視野中,他將手探入水中的動作都帶上了幾分急切。沒一會兒,林中響起些許水聲。水汽將他的身影完全掩蓋。.翌日,黎阮把小山雀叫來,將江慎的意圖告知。小山雀原本還不願幫忙,雙方交涉許久,最後,在黎阮的見證下,江慎在信中多添了一句話。讓當鋪的人準備最精細美味的食物,好好招待小山雀吃一頓。這才達成了共識。江慎要山雀送信的那家當鋪名為“廣鴻”,是京城東邊最大的一家典當鋪。山雀臨走前,江慎還特意將這幾個字寫了出來,讓它認了好幾遍。但其實壓根沒這必要。山雀雖然不會說話,也識不得太多字,但京城它常去。這東城的當鋪落在一個極其繁華的街口,它有一些印象。山雀飛到京城的時候時辰還早。冬日的早晨街上沒什麽人,但路邊的早餐攤已經陸續支起來。食物香氣飄蕩在街頭巷尾,早餐攤上騰著淡淡白煙,是長鳴山沒有的人間煙火氣。小山雀很快來到那家廣鴻典當鋪,它落到門坎上,篤篤篤地啄門。門內傳來夥計的聲音:“誰啊,還沒開張呢,一個時辰後再來!”小山雀繼續:“篤篤篤,篤篤篤。”“聽不懂人話是不是,你”夥計罵罵咧咧把門開了個縫隙,小山雀撲騰翅膀飛進去,穩穩落在大堂一張桌上。小爪子一踢,把係著白玉扣的書信扔到了桌上。夥計是個十多歲的少年,生得一張清秀的娃娃臉,見狀愣了一下,連忙將當鋪門關好。“什麽事啊,大清早的吵吵嚷嚷。”有人掀開裏間的布簾。“掌、掌櫃的!”夥計指了指山雀,又指了指那白玉扣,“這小鳥……這小鳥送了這東西過來。”當鋪掌櫃臉色一變,快步走過來拿起白玉扣,仔細瞧了一會兒,又展開書信。夥計則趴在桌上,戳了下山雀:“這小鳥真有意思,還能當信鴿用呢?”山雀被他戳得一蹦,不悅地用翅尖拍他。當鋪掌櫃沒有理會他們,他飛快將書信看了兩遍,仔細收好:“是那位爺來信了,今日不開張,你與我出一趟城。”夥計“哦”了聲,兩人正欲離開,小山雀衝他們叫喚。掌櫃恍然,吩咐道:“你先去後廚弄點稻穀,給這小鳥喂食。”這還差不多。山雀也不客氣,直接飛到那小夥計肩頭,舒舒服服坐下了。可以吃飯咯。.大約是江慎的計劃頗有成效,從那天起,長鳴山就不再有陌生人潛入。至少阿雪沒有再來登門,便應當是沒有的。日子重新恢複平靜。就這麽過了約莫快一個月,這日晚些時候,小山雀又來送了一次信。第一次送信成功後,江慎發現了這小鳥的好用之處,便與它協商長期送信。條件就是讓那典當鋪給山雀做個窩,每日準備新鮮的水和食物,讓山雀隨時能去飽餐一頓。小山雀今年沒有隨著族群遷移,山中食物不好找,在找不到食物的時候,它本就是要去附近的山村和城裏覓食的。偶爾叼個小紙片過去,就能美餐一頓,這買賣不虧。小山雀原本是這麽想的。可誰知道,江慎送去的信是不多,但典當鋪那邊要它帶迴的信是越來越多了。山雀口中叼著個小布包,飛進洞府後鬆了口,在書信嘩啦散落的同時,精疲力盡落到地上。它仰麵躺在火堆邊,兩隻小爪子顫了顫:“下次再有這麽多……我就不去了……”這小山雀不會說人話,江慎聽不懂它嘰嘰喳喳的鳴叫,但大致能猜到是在說什麽。他分了半塊烤地瓜給山雀,壓低聲音:“噓,小狐狸在睡覺,別吵醒他。”說著,往身後看了眼。小狐狸把自己團成一個絨球,在江慎的小床上睡得正香。隨著天氣一天天變冷,小狐狸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如果睡不夠一整天都是困倦的,也不怎麽愛出門。好在他們事先已經囤積了不少的食物,暫時不會遇到食物短缺的危險。但江慎還是有點擔心。他以前可沒聽說過狐狸也會冬眠。不過小狐狸雖然睡的時間長,但睡飽後還算精神,也沒有其他生病的跡象,江慎便隨他去了。山雀吃完烤地瓜,撲騰著翅膀飛走了。江慎開始整理它帶來的信件。倒不是典當鋪的人故意為難山雀,隻是江慎離開時間太長,積壓的事務也太多。如今是多事之秋,朝堂上的動蕩,京城各皇子間的爭端,封地王侯的異動,江慎沒有一件能放手不管。他看得出,典當鋪的人已經極力壓縮精簡。要換做他還在京城時,這密信起碼要比現在多上三倍。“山雀來過啦?”小狐狸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一個暖烘烘毛絨絨的小家夥貼上來,江慎放下書信,揉了他一把:“睡醒了?”“還是好困……”小狐狸困得連走路都走不直,要不是江慎拉住他,就要往火堆裏去了。江慎把他抱進懷裏,捏了捏後頸:“是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