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周時間,鬆和在聿嚴的陪同下做了兩次產檢。


    第一次當作巧合,但是時隔一周,聿嚴再一次趕在他出門前到了他的宿舍門口,鬆和就明白這根本不是巧。


    醫院不算遠,他們坐車去,設置好自動駕駛的路線後,鬆和跟聿嚴一起坐進後座,路麵平穩,他捧著手機在備忘錄裏一個個打字:什麽意思呢……


    “陪你去醫院的意思。”


    聿嚴剛好側身去幫他拿一瓶溫水,一點沒有自己偷看了別人屏幕的自覺,還怪好心的光明正大地把答案講出來。


    鬆和發出幹巴巴的一聲“啊”,隨後坐直,動作別扭地把手機屏幕翻到下麵,捂在肚子上。


    聿嚴就從他手裏拿走手機,隨手擱在冷藏箱的台麵上,接著又說:“不想我陪你去?”


    鬆和沉默了一會,說:“不是。”


    聿嚴覺得他的樣子有些過於的乖,最近又時常露出那種像是啞口無言的表情,上身微微傾向他,靠得近了些,道:“今天忙不忙?”


    鬆和想了想說:“不太忙。”


    “那請一天假。”聿嚴道,“下午休息。”


    顯然聿嚴一直記著上周檢查完以後他就一直打瞌睡的事,鬆和答應了聲“好”。


    聿嚴已經把身體轉了迴去,對著前方,沒再說話,但是鬆和答應以後,就看到了他嘴角那個溫和的弧度。


    經過一次磨合,兩個人的配合已經默契了很多,聿嚴拿著單子等叫號,還提前準備了一個包,裏麵裝著水、鬆和的證件跟產檢檔案。


    離開醫院後,他先帶鬆和在附近吃了點東西,兩個人迴到鬆和的宿舍,聿嚴邊進門邊道:“聽到沒有,說你缺鐵。”


    鬆和站在原地,像個挨罵的小學生一樣嚴肅認真地點頭:“聽到了,拿的藥我都會按時吃。”


    聿嚴把東西分類在不同的地方放下,幾乎已經在房間裏走了一圈,迴頭卻見鬆和還站著,身上套著長長的羽絨服,圍巾也圍得整齊,頭頂一縷頭發微亂,顯得很呆,不免笑了一下,走過去幫他解下圍巾。


    鬆和也在同時不再發愣,手忙腳亂地脫掉外套。


    迴來的路上又用了將近半小時,聿嚴叫他先去睡一會,鬆和的確犯困,最近也在慢慢習慣在聿嚴沒離開的時候休息,沒多說什麽,進了臥室。


    聿嚴就熟門熟路地去開冰箱,但是運算速度快到驚人的大腦一如既往地在麵對這間被他塞得有些過於滿的冰箱時開始減速,用了兩分鍾,想著今天的檢查結果,他終於決定做一份豬肝粥。


    軍隊餐點簡便,輔星上的各種待遇甚至高過主星,不會存在物資缺乏的情況,但追求速度與效率,慣例吃得都很簡單,就連聿嚴在軍隊時也是一樣。


    最近變著花樣做給鬆和的零食,無論是菌菇湯、雞肉粥還是紅棗米糊,對聿嚴來說,隻要跟廚房沾邊,就算前所未有。


    但好在悅敏提供的食譜用量精確,步驟詳細,從鬆和的反應上看,都還算及格。


    鬆和醒來時,不例外的是在聿嚴坐在他的床邊。


    他打了個小小的哈欠,聿嚴就迴身低聲道:“煮了粥,現在吃?”


    將近一個月養成的習慣,讓鬆和開始固定在這個被投喂的時間產生饑餓感。


    他慢慢從床上坐起,礙於又長大一些的肚子,和剛醒時遲鈍的四肢,動作不很連貫,聿嚴在他胳膊肘上扶了一下,才順利下了床。


    聿嚴沒有立刻鬆手,等到確認他站穩,才跟在他身後,前後腳離開臥室。


    鬆和就因為他過於小心的動作,也想起了今天醫生隨口說過的,胎兒越來越大,omega要注意放慢走路速度和保持平衡的話。


    但是麵對聿嚴的粥,一向很給麵子的鬆和這次在聞到味道以後就露出了點微妙的表情,強作鎮定地吃了兩口,前三個月都沒有過孕吐症狀的omega就“衝”進衛生間裏,差點嘔出胃酸。


    聿嚴緊張得要命,在終於搞清楚鬆和嘔吐單純隻因為豬肝的味道時又黑了臉,鬆和憋不住笑,緊抿著嘴看他,雙眼彎彎,下巴上還掛著漱口後沒擦幹淨的水珠,沒多久,聿嚴也笑了。


    “這不行。”他說了遍最近的口頭禪,又說,“醫生說你缺鐵,就應該吃這個。”


    鬆和少見堅持地連連拒絕道:“吃醫生開的藥就可以,她沒說要吃肝髒……”


    他想,真是太可怕太可怕了,宇宙中怎麽會有這種味道的存在!


    那碗粥已經在第一時間被聿嚴毀屍滅跡,在房間裏噴了去味的清潔劑後,鬆和順手洗掉自己那個碗的同時,聿嚴開始思考下一份零食的製作。


    鬆和不用去上班,一下子閑下來,就開始在清醒的時候感覺到百無聊賴。


    他試著讓自己做一些嚴肅的思考,但數年如一日的,他的生活中恰恰隻缺少嚴肅的問題,所以他立刻向蛀蟲模式倒戈,腦袋空空地仰在靠椅上,等著聿嚴上將的投喂。


    雖然嘴上說著不行,但聿嚴還是在鬆和的堅持下摒棄了豬肝,轉而做了一種全新的嚐試。


    主星時間的晚上九點鍾,第一份稱得上成功的拔絲香蕉才上桌。


    它的賣相相當微妙,但在槍林彈雨中啃著壓縮餅幹過來的鬆和並沒注意到這點細節,吸著氣吃了一小塊,被燙得說不出話,隻能握著叉子彎著眼睛對聿嚴比大拇指。


    不過聿嚴認為,隻要是他做的東西,鬆和就無一例外都很喜歡。


    他將讓鬆和大吐特吐的豬肝粥選擇性忘記。


    等到43號輔星上也迎來夜晚,鬆和才發覺聿嚴還留在他這裏。


    “今天不走。”聿嚴背對著他打掃“戰場”,對那些黏糊糊的糖漿有些束手無策,正在等悅敏迴消息,一邊說,“你門口總會結冰,得鋪一塊草坪,明天弄好我再迴去。”


    鬆和理智上覺得這個邏輯有問題,更不能作為聿嚴留在單身omega宿舍的充要條件,但實際上又找不出拒絕的理由,一時沒話可說。


    聿嚴也沒再說什麽,就當這件事已經定下來。


    過了會,有夜間巡邏的士兵來向鬆和做匯報,他也毫不避諱地留在客廳。


    士兵在短暫猶豫之後決定先對他敬禮,聿嚴卻頭都不抬,一身便裝靠在鬆和的懶人沙發裏,專注地研究著悅敏發來的新食譜道:“不用管我。”


    到了鬆和的休息時間,聿嚴把他送到臥室門口,鬆和又邁一步時,被他輕輕拽住手腕。


    鬆和下意識迴頭,臥室的燈還沒開,他的一半身影藏在黑暗中,但是麵孔非常清晰,聿嚴看到兩隻漂亮的眼睛,和紅紅的嘴唇。


    聿嚴把他更拉近一些,低聲叫他名字。


    “鬆和。”


    “嗯?”


    鬆和看上去隻是有些迷茫,但實際上已經開始緊張,他垂在身側的手虛握起來,感覺到聿嚴摟著他腰的手貼著衣服移動,最後蓋在了他五個多月的肚子上。


    “還沒說晚安。”聿嚴微微低頭,過了會,才用低到溫柔的語氣,不知是對鬆和,還是對他肚子裏的小alpha說,“晚安。”


    鬆和偏了下臉,雙目下垂,視線也落在自己肚子上,長睫毛動了動,良久道:“喔。”


    聿嚴睡在鬆和客廳的沙發上,一大早起床給他的門口換上防滑的草坪,就趕迴主星辦公,然後在鬆和的加餐時間趕迴43號輔星,晚上又睡在鬆和的沙發上。


    這一次他沒有找別的理由,因為鬆和沒再問。


    他好像就那麽默默接受了聿嚴的靠近,沒提告白那天聿嚴說的“不是愛情”,也沒有提受降那天晚上的“我不確定”。


    聿嚴察覺到這些不對勁,但也知道這並不算發生在鬆和身上的反常。


    從他第一次極熱發情期發作,在門裏將鬆和強暴,主動提出會配合鬆和上軍事法庭卻被擺著手否定,甚至拒絕任何“補償”之後,他就知道鬆和是一個攻擊性為零的人。


    從某些方麵來說,鬆和甚至不太有自保的能力。


    與體能和作戰能力全都無關,脫離戰場以外,日常生活中的鬆和其實是一個“隨波逐流”的人。


    聿嚴很認真地想,從他們認識至今,鬆和做過的唯一一件有明確意誌的事情,好像就是“喜歡聿嚴”。


    他收集拱極星碎片,把它送給即將上前線的聿嚴當作表白,是他在“好”、“可以”和“這也不錯”的生活中唯一有過的主動出擊。


    隨後的兩次被拒絕,還有懷著孕守在終年寒冷的43號輔星上,對他來說都不算什麽特別淒慘的事情。


    如果是以前,聿嚴可能會這樣想,這些對遲鈍的鬆和來說,都不算什麽特別淒慘的事情。


    可是現在他才有些晚地明白,對於鬆和這樣永遠不會有太大的情緒起伏的人來說,告白那天早上匆忙扯緊被子遮住身體的動作,用“不用了”迴答他的那句“還可以做朋友”,和笨拙認真地在筆記本上計算獨自撫養一個alpha到成年到底要多少錢,其實全都代表他已經受到了非常非常深的傷害。


    鬆和用“很快就會放棄”來表達的痛苦,不會比其他人更易引發共情的痛哭流涕要少。


    又過了一段時間,43號輔星即將結束一個周期的公轉,留守士兵迎來假期,除守門人以外,隻有少數幾隊巡邏兵留在輔星上。


    一大早,來接聿嚴的飛船就降落在輔星的準停區。


    閑來無聊的士兵們非常八卦,一群準備迴家的士兵圍住了從飛船上下來的聿嚴的護衛隊,向他們打聽聿嚴跟鬆和的婚期。


    曾經預測過“戰爭結束就會結婚”的那名隊員道:“快了吧!”


    另一名隊員道:“沒準就是下個月!”


    第三名隊員道:“上將求婚了嗎?”


    第四名隊員道:“應該求了吧,而且肯定成功了,不然我們上將為什麽搬家這麽突然?”


    吃了一嘴假瓜的輔星士兵們:“哇……”


    “隻是詐一詐想知道他們是不是真的搞對象,沒想到真要結婚。”


    “世事難料。”


    “深不可測。”


    “玄學玄學。”


    也準備出門度假的鬆和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求婚成功,更不知道這被求婚成功的消息即將隨著一整個星球上的守衛士兵一窩蜂地撲向銀河係而傳遍各大行星。


    他剛醒沒多久,但其實走得很穩,可聿嚴還是用一隻手虛虛護著他的腰。


    前兩天聿嚴已經跟他說好,這次假期會在r26星,也就是那顆擁有大片玫瑰田的行星上度過。


    鬆和沒有什麽意見,本來也沒什麽去向,很自然就答應下來。


    飛船在航線上行駛了大半個鍾頭,鬆和突然在無意間發現,大屏幕上早已定位好的r26星的坐標對應的名字不再是r26,也不是別的任何字母與數字的簡單組合。


    經過手續齊全的申請與批準,不知何時,它被主人更名為“玫瑰星”。


    這樣的名字普通而多見,一般都會在後麵加一個用以區分的數字或字母,但聿嚴的這顆行星沒有,它就叫玫瑰星。


    特權階級的便利,鬆和以為自己對此不屑一顧,站在他身邊的護衛隊員卻捕捉到他一閃而過的表情,追問道:“您在開心什麽?”


    鬆和指著窗外被引力撕扯正在裂解的星體道:“間歇泉,你看,噴出來的全是鑽石。”


    護衛們就乖乖扒著屏幕向外看。


    獨特的星體環境形成了大量的金伯利岩,隨著冷卻的岩漿和大量液態水噴發出來,夾雜著極度不穩定的氫氣和各類有毒氣體,景觀一來有些嚇人,他們的飛船要躲著走,二來非常常見,但所有人還是都很給麵子地哇哇大叫。


    飛船做完最後一次跳躍,開始減速靠近玫瑰星,已經可以從外太空中看到那片麵積驚人的玫瑰田的紅色。


    聿嚴不知什麽時候走到了鬆和身後,他邊站定邊隨手摸了摸鬆和的額頭,說:“出去會冷,加件衣服。”


    鬆和從他手裏接過一件防風衣,依言穿上,聿嚴上下打量一遍,又幫他帶上了帽子。


    走下飛船時,鬆和因為聿嚴握著他的手上好像有些過於大了的力氣而轉過臉,聿嚴給他一個“怎麽了”的眼神,他看了看聿嚴,說:“沒事。”


    但事實證明,並不是沒事。


    他們降落的地方鬆和沒有來過,跟以前聿嚴住的那棟別墅所在地更是兩種氣候。


    是一片平原,有大麵積的草場,比已經報廢的人類前居住地地球上的任何一片草原都大。


    這裏光照更強,少山脈,氣溫不夠高,風還很大,吹得聿嚴的西服褲向後貼在腿上,耳邊都是唿唿作響的風聲。


    鬆和突然注意到,聿嚴的穿著似乎格外正式。


    但他沒能再多想些什麽,神秘失蹤的護衛隊成員就開始在遠方若隱若現地露出身體。


    草長得太高,他們所在的位置地勢又低,所以費了些力氣,才靠近到鬆和勉強能看清的地方,然後才發現——他們趕了一群羊。


    “鬆和。”聿嚴的聲音裏好像帶點笑意,但又不太分明,“我知道你醒了。”


    “沒有,我還要睡。”


    “真的嗎?可你已經睡了兩小時,平時……”


    “沒有可是。”因為圓滾滾的肚子所以沒法麵朝下將自己藏進床裏的鬆和隻能側躺,但他把被子拉得很高,又背對聿嚴,十分沒禮貌地拒絕溝通,“不要吵我。”


    沒再聽到聿嚴說話,但很快就感覺到身後的床墊下陷,伴隨著一陣窸窣聲,聿嚴上床了。


    他鑽進鬆和的被窩,慢慢靠過來,用胸膛貼上鬆和的後背,伸出一隻手探到被子下麵,摸了摸鬆和的臉,才道:“你要是想在秋天中暑,就隻管這麽捂著。”


    被摸到口鼻時,鬆和憋了口氣,過了會忍不住,又慢慢吐出去,打在聿嚴掌心,弄得他有些癢,從掌心癢到了心尖。


    鬆和沒有說話,聿嚴就試著把被子拽下去一些,鬆和也沒有拒絕,隻是還是不肯迴頭。


    聿嚴撐起上身,低頭看他緊閉的眼睛,不知是不是記憶先入為主,他總覺得還能看出鬆和的眼皮發紅。


    緊接著想起鬆和被一群羊嚇得哇哇大叫的場麵。


    “有那麽好笑嗎?”鬆和立刻重新把臉藏起來,悶悶不樂地問,“就有那麽好笑?”


    “也沒有特別好笑。”好一會,聿嚴才說。


    但可能他還是沒有把笑意隱藏得特別好,所以鬆和才沒有理他。


    一直裝在西服褲兜裏沒機會被掏出來的戒指也感覺很冤枉,聿嚴再一次把鬆和蒙在臉上的被子扯下來一點,捏著他下巴讓他轉過臉來,看著他因為眼睛閉得太緊而顫動的睫毛輕聲說:“我永遠不再提這件事。”


    “真的?”鬆和遲疑地睜開眼睛,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說,“你保證。”


    “我保證永遠不提鬆和被喜歡的羊嚇哭的事。”


    鬆和的臉迅速變迴板著的樣子,還用怒瞪來表達憤怒。


    隻是當事人也沒看出有多憤怒就是了。


    在此之前並沒有開玩笑這項興趣的聿嚴翻來覆去逗了鬆和兩個來迴,鬆和徹底不理他了,扭過臉一句話都不說。


    沒多久,聿嚴發現他哭了。


    鬆和哭了,聿嚴想了一遍又一遍,鬆和哭了,腦中警鈴大作,卻又沒有任何應對方案。


    可能是omega孕期激素的影響,也可能就是聿嚴太惡劣。


    但無論原因是什麽,他就是弄哭了自己打算求婚的omega,而且是一個從來沒有哭過的omega。


    鬆和的眼淚流得不多,掉進枕頭裏就沒多少痕跡,但是他輕輕抽泣的聲音仍然使他的alpha足夠手足無措。


    聿嚴語序顛倒的道歉,他的任何一次糟糕的公開發言口才都好過此刻,過了好一會,鬆和才終於迴過頭來,臉上還有淚痕,帶著忍耐過的哭腔說:“我真不想原諒你。”


    “那些羊本來就很可怕,長得那麽高,還那麽多,一大群衝我跑過來。”


    “而且本來我哭就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我叫你,你還在笑。”


    “我又沒有說養很大的羊,我隻想買小羊,你什麽都不懂。”


    “對,是我不懂。”聿嚴終於能接上他的話,將錯誤一概攬下,又說,“今天嚇到你是我沒把握好,別哭了。”


    “我沒有被羊嚇哭。”鬆和抓著他的話柄又重複了一遍,“是你一直笑我。”


    “對,是我的錯。”


    鬆和擦了擦臉,因為過於的白,眼睛周圍就紅得很厲害,但其實的確沒怎麽哭。


    “真不想原諒你。”他又咕噥了一遍。


    可能是因為休假,或隻是因為在最近一直都陪著他的聿嚴身邊,他比平時要更情緒化,一手抓著被角,另一隻手的手背反複貼在眼睛上。


    恆星升起的光適時又灑滿房間,也落在鬆和身上,讓他看起來非常柔軟。


    在鬆和懊惱的同時,聿嚴突然下了床,單膝跪下,將一枚戒指捧到了鬆和麵前,擺在床上的還有幾份小行星的產權書。


    他的狀態看上去並不是一個完美的求婚者——襯衣領口略微淩亂,在剛才的一番擁抱中,頭發也變得不夠整齊。


    可他腰板挺得很直,捧著戒指的手用力到有些發抖,還有臉上緊張又用全力去試著鎮定的表情,都在全數凸顯他的認真。


    不會有完美的求婚時機。


    聿嚴想,其實他應該在匆匆忙忙趕到輔星那天的第一時間就下跪。


    鬆和又哭了,他用一隻手捂住臉,眼淚衝手指縫裏流出來。


    在那片風很大的草場上,他就意識到了聿嚴要求婚,所以才會被緊隨其後的烏龍氣到哭鼻子。


    “鬆和。”聿嚴把他的手拉開,控製不住地很大力地握住,不太流暢地敘述了一遍個人情況,包括感情和財務,最後看著他的眼睛緊張地說,“跟我結婚,好不好?”


    鬆和紅著眼睛說:“為什麽?”


    “因為我愛你,你也愛我。”


    鬆和轉了轉眼睛,抿了下紅紅的嘴唇,出發點奇特地提出一個問題:“你最近對我和以前一樣好,如果你現在愛我,是不是說明以前也愛我。”


    聿嚴喉頭發堵,良久才說:“是。”


    其實聿嚴腦袋裏還裝著許多更加難以迴答的問題的答案,當鬆和問到不是愛情和我不確定時該說什麽,當鬆和懷疑是不是因為孩子時又該說什麽。


    但鬆和接受了這個答案,就理所應當地丟棄了其他所有的顧慮。


    他相信,聿嚴要他跟他結婚,隻因為聿嚴愛他,而他也愛聿嚴。


    他隻在聿嚴幫他戴上戒指的時候小聲說:“你以後不許再笑我。”


    聿嚴把手伸給他,這一次,聿嚴很好地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嚴肅道:“好。”


    戴好戒指以後,鬆和沒有馬上鬆開聿嚴的手。


    他把自己戴了戒指的那隻手跟聿嚴的擺在一起,掌心靠近他的肚子,已經六個多月,胎動頻繁,需要補充的營養也增多的月份,所以鬆和在他的賬單上將撫養費增多了一倍。


    想到這裏,一起看戒指的時光就即刻結束。


    鬆和迴手摸到自己的手機,從裏麵找出賬單擺到聿嚴麵前:“我要是去起訴,法官肯定會判你給我這麽多錢。”


    聿嚴狀似認真地掃了一眼,道:“可我手頭沒那麽多錢。”


    鬆和又把一則新聞調出來給他看:“可你在富豪榜上排名前十,而且你剛才,剛才自己也說你很有錢。”


    “現在也是你的。”聿嚴道,“而且債務也不少。”


    結果聿嚴不光被鬆和拒絕分期支付,還開始進一步懷疑他的財務問題是否會影響跟他結婚的自己。


    糾纏了一個來迴,似乎鬆和確定聿嚴已經暫時忘記了他被羊嚇哭的事,幾個小時之內發生了幾樁轉折強烈的事,他就開始犯困。


    聿嚴終於可以光明正大地將他摟在懷裏,讓他靠著自己的肩窩打瞌睡,也可以順著心意去碰鬆和身上任何他想碰的地方,臉蛋、眼皮和耳垂,還有那個孕育著他們兩個人共同的小孩的小山包一樣可愛的肚子。


    他想,鬆和其實不是個不容易堅持的人,他長時間地向往一個人的小行星、葉公好龍一樣地迷戀紙片化小羊、天真勇敢地喜歡聿嚴,雖然他有些時候表現出笨拙和遲鈍,但他的確是個不會輕易放棄的人。


    而幸好,在愛情裏同樣笨拙的聿嚴也終於不算非常晚地發覺,原來自己從很早以前就開始也想給鬆和同樣單純的喜歡,並且心願強烈地試圖讓自己成為他的觀測點上,永不墜落的拱極星。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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