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偉高大的棗騾馬,揚起四蹄宛如一陣旋風般飛馳在高原的黃土大道上,油光的馬身在四腿勁肌縱抽下閃閃發著光,一雙馬耳挺直的迎著前方,發出陣陣嘯風,就在一篷篷相連的塵土飛揚中,看去直如騰雲駕霧,帶著卯金扣的皮靴上麵,全是一色的甲衣軟墊,燦爛的繡著一個栩栩如生的青龍,華麗極了!


    馬上麵,不錯正是勞愛,除了辦事以外,她是從來不騎馬的,即使是領著人馬卷襲某一個目標,她也是跟著兄弟們一齊走路,無他,證明自己是與兄弟們共患難,同死生而已!


    烈陽當空,她的那把長劍正掛在馬鞍上,隨著棗騮馬的騰躍劍鞘發出七彩的光芒,英挺,威武地她正要趕迴六盤山呢!


    此刻,日頭正自西天斜照而來,午飯時的烈陽不熱,但卻有些許的沉悶。


    粉紅色的短衫似已汗水濕透,而迎麵風又帶著悶熱味道,連座下的棗騮馬也在大喘氣了!


    高原一頭,又是陡峭峭的高原壁,金黃色的黃土官道,刹時又盤旋而下,矮林梢在兩耳邊唿嘯著,予人一種沉悶卻又亢奮之感!


    坐在馬上,勞愛可想的多——是的,她也隻有在這時候才會細想一段段片片往事,更利用這時候去籌思未來的行動。


    西涼,那個奪去她父生命的西涼,三十八刀口全不相同,顯然是被五個以上施刀之人所害,他們究竟是誰?父親被發現的時候,他尚有一口氣在,但父親就是不說是被誰所殺,隻有一句話,那就是“幹上我們這一行的,這種事情應是理所當然的,不要為我報仇!”現在,勞愛也絕不提找什麽仇人,隻是要繼承老爹的遺誌,隻要青龍會存在,她就要一波波地發展下去,她要以江湖例律在各霸主之間鬥爭下去,直到……她也想到青龍會的力量,自己一力承擔下青龍會當家之責,領導著青龍會一群血性漢子,胼手胝足,流血流汗的轟轟烈烈做著買賣,看起來是強盜作風,而實際上住在六盤山的那麽多戶鄉人也全受到青龍會按季的照顧,那不隻是銀錢上的接濟,連著也受到了保護。


    勞愛同她爹的作風是一樣的,她看不慣土豪劣紳與貪官汙吏,因為這種人是天底下最狠毒的人物,他們的財富與權勢,哪一樣不是摻雜著人民的血與淚,就算是在這種人身上割取一些,又算得了什麽?


    有時候勞愛也稍覺安慰的自我道:“黑吃黑嘛!誰見過青龍會欺壓良善的了!”每想到此,勞愛總是一笑搖搖頭……


    現在,她又想到,青龍會所對付的敵人了。


    隴山的長青門,“瘟神”南宮烈,等著吧老小子,青龍會豈能等你找上門來!


    於是,她又想到了被自己囚在六盤山中青龍會總堂的南宮北,南宮烈可就這麽個寶貝兒子,適巧他送上門來了,這真的是天意了……


    思至此,勞愛笑了。


    蹄聲雷動中,不旋踵間她又拍馬直衝上另一高原,這些看似小山而頂上平坦坦的黃土高原,在渭水河邊一帶也特別多。


    就在勞愛快要飛馬馳上這第二個高原頂上時候,迎麵官道上有棵大樹下麵,一個灰胡子老頭兒,彎腰瘸腿的站在個西瓜挑子後麵,有一隻眼睛瞎了,否則他又如何會用一塊藍布把右眼蒙起來?


    這老頭聽著馬蹄聲忙轉頭望過去,正看到勞愛騎馬衝上高原來——高原上的青麥稍子似在泛黃,而老者把這些西瓜就在官道邊排放著,不論你是走上高原來,還是要下得高原去,這時候都會想啃上半個大西瓜解解口渴。


    一馬衝上高原來的勞愛,她見一地大西瓜,也隻是瞄了一眼,她甚至連賣西瓜老者也沒多看的拍馬已馳出很遠了。但她卻突然一攏絲韁,又拍馬馳迴來。


    這是生意上門,老者側著一隻左眼瞧著馬上的勞愛,道:“姑娘要吃西瓜?”


    勞愛邊下馬,點頭道:“替我選一個切開來吧!”


    老者彎腰在幾個西瓜上麵輕拍著,邊笑道:“渭水河的西瓜,全是沙瓤的,可甜呢!”


    勞愛已走到西瓜堆邊,笑笑道:“大的吃不了,你選個小一點的吧!”


    老者獨目一翻,忙把個半大不大約有七八斤重的西瓜抱起來往一個藍子裏一放,秤了又秤的道:“八斤半五錢銀子。”


    勞愛看著老者取刀把西瓜切開來,見果是沙瓤好瓜,立刻取出一塊碎銀,這才接過西瓜來走到一邊樹下。隻見她先是伸手掏出西瓜中間的瓜瓤吃掉,然後把剩下的送在棗騮馬嘴巴下。


    那馬立刻一陣啃吃,搖尾鬆身,可真夠舒坦的。就在這時候,那老者突自懷中抽出一條白布汗巾來,邊壓聲地道:“隻西瓜一開,便有許多蒼蠅來,可惡!”邊揮動手上汗巾在勞愛的另一半西瓜上麵揮個不停……


    勞愛轉身一笑,道:“蠅子長的是順風鼻子,隻一聞到使順著味道飛來了。”


    那老者似無意卻有意的把手中白巾突的在勞愛麵前一抖動,隻聽得“吧”


    的一聲脆響!


    勞愛尚未注意,正欲取地上另一半西瓜呢,突然一股沁鼻香味,忍不住打了個噴嚏,立刻便覺得腦門一脹——狠狠的拋向老者,西瓜尚在中途,勞愛已“嗆”的一聲拔出鞍上長劍來,怒道:“你是誰?”刃芒卻在她的沉喝中快若流星般直往老者頭上掃去——猛的哈哈一聲大笑,老者閃光如電中,伸手抹去右眼罩,原來竟是裝扮的,勞愛心中更氣的喝道:“老匹夫,你究竟是誰?”她知道自己中了對方暗算,隻怕轉眼間自己便再難支持下去,非倒在此地不可,為了爭取時間,先把這老者收拾掉才是。


    於是,她那追魂大八式劍法立刻盡施出來。


    不料對麵老者卻是一味的東閃西躲,連手上握的西瓜刀也並不迎上來,邊還是一味的哈哈大笑……勞愛已感頭昏腦脹,難以自己了,她邊追擊邊喘道:


    “你不敢說出你的名號?為何用這下五門玩意?”老者左手又在麵上一陣撕拉間,一臉的灰胡子全變了,變得連勞愛也暗自一驚地道:“完了!這次真的完了!”


    心念間,她強自運功抵住迷香粉侵蝕自己,也厲叫道:“端木良,你好卑鄙,大雁堡我沒叫他們再追殺你,你就該遠處躲著去,不該……”


    不錯,這老者也正是遠從大雁堡趕來這兒一心要替大雁堡報仇的“雙刀將”端木良。


    那日青龍會席卷大雁堡,端木良在見到大勢已去時候,忽然想起,欲其被殺死,何不留下有用之身找機會向青龍會的人下手,自己隻要見機行事,不論是青龍會什麽人,自己見一個收拾一個,見兩個就收拾一雙,自己就在暗處下手,多少也能收迴點老本來。


    於是,他喬裝改變的來到青龍會人必經之地的這個高原上來了。


    仰天一聲哈哈大笑,“雙刀將”端木良道:“什麽叫卑鄙?娘的老皮,那天一大早你們那些青龍會的王八蛋們玩奸施詐的弄開我們大雁堡門,那叫什麽個行徑?不錯大雁堡也是道上混日子的,可也從未有啃吃道上人的舉動呀……


    勞愛已長劍拄地,她咬牙怒道:“不管怎麽說,青龍會總還是正麵拚殺,哪像你這狗東西,竟然用這下五門的迷藥害人,算得什麽道上英雄”呸!“端木良破口罵道:”這英雄二字你我都不夠格掛在嘴巴上,哪會徒落人笑柄,奶奶的,天底下還有強盜自稱英雄呀!狗屁!“勞愛已雙目迷惘的再難抵擋那股子,天旋地轉難以自己的沈重昏迷壓力了——她雙肩左右閃晃中,長劍遲遲不落在地上。


    她手中隻要有劍在,三丈外端木良就不敢向她接近,因為端木良還真的怕勞愛是裝出來的,隻等自己一接近,她便突然向自己施出殺手,這種當他端木良是不會上的。


    雙目已緩緩的閉起來了,但勞愛仍然不即倒下……這時連端木良也感覺疑惑起來了。


    不由得伸手抽出那個白布巾細看一遍,自語道:“這女羅刹真利害,倒而不倒的她是怎麽挺得住的?”


    就在這時候,“當”的一聲,勞愛手中長劍脫手,身子已開始左右搖擺……


    端木良一見,又是一聲哈哈大笑,道:“倒也!倒也!”


    “咚”的一聲,勞愛斜著躺在地上了。


    拾起地上長劍,端木良看了一下,一腳把地上的勞愛踢了個臉朝上。


    於是,勞愛的一張俏麗臉龐露了出來——長劍已揚,端木良的牙齒咯咯作響中,“嗖”的一劍往勞愛的頸上揮去——劍頭隻差半寸便掠過勞愛的項上,但端木良卻冷笑一聲,自語道:“端木大爺不會要你如此輕鬆的死掉,老子總得折騰你個七葷八素而又死去活來,再送你上路!”一閃身,西瓜挑子籃內取出根麻繩來,又把自己的雙刀取出來插迴腰上,急匆匆的把勞愛係了個四馬攢蹄送上馬背,自己也躍身騎在馬上。


    “雙刀將”端木良似是胸有成竹的拍馬便往高原一處大樹林中馳去,迴頭看,夕陽已落山,隱隱的一片霧氣氳氤中,隻見駐馬鎮已是萬家燈火了。


    活脫一灘稀泥似的,勞愛口中尚在囈語而又吐出白沫,但在端木良覺得,摟在懷中的勞愛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因為誰也想不到,自己今日竟然打了這麽一隻大雁,這是連誰也不敢想的事呀!


    已經進了這片方圓不過一裏的樹林子,樹子裏有一處小廣場子,場子上有一半長著嫩草,伍家祠堂就靜靜的在這場子一邊。


    這些祠堂有個剝落的大院門,三麵圍牆,正麵是三間大屋子,祠堂裏除了伍家的各代祖先人名牌神位之外,有張大桌前麵擺了個大香妒,三幾個蒲團,並放在地上。“雙刀將”端木良騎馬直入伍家祠堂的院子裏。地上鋪的盡是灰磚,而灰磚已有不少破損,坑坑凹凹中馬蹄聲發出脆響。


    廊柱下麵,端木良把勞愛的棗騮馬拴上,望著地上的勞愛嘿嘿笑了一聲,這才匆匆走到院門前把門關起來。


    一手提起地上勞愛,端木良把勞愛拋在一個大蒲團上麵去,自己立刻到馬前解下鞍上吃的喝的來。祠堂內有的是殘燭火種,端木良早燃上一個放在案上,這才打開袋子取出吃的,邊仔細地把沉迷中的勞愛看了又看,心中大是高興……


    一連喝了幾口水,端木良突然一口吐在勞愛麵上。勞愛“啊”了一聲,搖著沉重的頭睜開眼來,不由全身一震,見自己仍被捆著,這才鬆了口氣!


    斜身靠在案桌邊啃著勞愛袋中的醬肉,端木良冷笑連連道:“臭丫頭,你也會有今日呀!”


    勞愛沉喝道:“你想怎樣?”邊雙手暗中運力,無奈何那根麻繩是新的,又是被端木良捆了個施不上力氣。


    早聽得端木良道:“不怎樣,先奸後殺,如此而已!”


    勞愛怒道:“你敢!”


    端木良哈哈笑道:“有什麽不敢?你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勞愛不由環視四周,道:“準是誰家祠堂。”


    端木良道:“對了,這是伍家祠堂,高原上的伍家祠堂可夠荒涼的,十裏之內無人家,聽人傳說這兒還死過人鬧過鬼呢!”勞愛也知道這處祠堂,不錯,是很荒涼,祠堂後麵還埋了不少伍家的人呢!


    這次可真的完了,隻這端木良忒也可惡,自己真的就這麽毀在他手?


    心念間,勞愛道:“端木良,我們可不可以打個商量?”


    醬牛肉自口中拔出來,他沒有咬一口的便是一聲大笑,咧著大嘴翻著斜眼,端木良道:“商量?這時候還談什麽商量的?”


    勞愛道:“如果……如果你不糟塌我,那就隨我上六盤山去,我不會虧待你的。”


    “呸!”端木良罵道:“那‘大邪刀’司馬玄也未曾虧待我端木良,今日我是以複仇之心替大雁堡找迴公道的,上天的安排,造化的巧合,你這女羅刹今落我手,你想我會輕言放棄的跟你上六盤山去當降將?門都沒有!”


    勞愛道:“你不跟我上六盤山沒關係,你可以開個價,我以信物著你送上青龍會,他們絕對會照數奉送,你怎麽說?”


    “你還是省省勁吧,再多的銀子也擋不住你的這麽一身細皮白肉惹大爺眼紅,我們先就在這伍家祠堂內,顛鳳倒鸞的雲雨巫山一番吧!”勞愛大怒,道:“端木良,你果真無恥!”


    端木良那塌鼻子一聳,道:“男女隻單獨待在一起,奶的皮,還他什麽叫恥不恥的做了再說吧!”


    說著,他彎腰提起地上勞愛,雙手又急為巧妙地把那根麻繩拴了個花樣,一邊已連在那個大石香爐上麵了。


    猛迴頭,勞愛一口氣咬到端木良的手,卻被端木良“沙”的一聲扯下粉紅衫來……


    勞愛狂聲大叫道:“端木良,本姑娘絕饒不了你!”


    而端木良麵色一寒又笑,道:“那是他娘的下輩子事情,你不嫌說的太早了!”勞愛一急之下雙手反抓大香爐,揚起雙腳連環踢出十七腿,口中厲喝道:“端木良,你這畜牲不如的東西,你拔刀呀!”端木良就在雙手連連阻擋中,不怒反笑地道:“臭丫頭你認了吧,今天我二人就在這伍家祠當裏湊合著入洞房吧!”


    勞愛真的是急出眼淚來了,她再也想不到自己會遇上這種窩囊事,真後悔大元沒有來。


    “臭丫頭,老子倒希望你那股子殺人的狠勁這時候施出來,看看你的道行高,還是端木大爺的本事大。”說著,隻見他奮力壓在勞愛身上。那端木良是個粗壯大漢,短粗如戟的胡茬子,便在他摟壓住勞愛的時候,伴著勞愛的啃咬而猛往勞愛的脖子根直磨蹭……


    勞愛的雙腿仍然是在下麵交互的狂踢不已,但她越踢卻越叫端木良順利的用身壓在她兩腿之間——於是,勞愛真的是四肢不著力了。


    端木良宛似一頭啃著一頭綿羊的瘋虎般,盡在勞愛的身上吻咬抓啃,口中尚且“嗚嗚呀呀”的發著囈語不停,這光景哪像是在為大雁堡報仇,簡直的把勞愛當成了自己的泄欲對像了。


    勞愛已不再反抗了,她知道自己的處境,再反抗也隻是徒增端木良的殘暴,她甚至在端木良伸手撕開她那綠色絲褲的時候,也不再有所反抗。


    端木良心中大樂,以為在一陣瘋狂刺激中勞愛被征服了,如今真的變成了任人擺布的小綿羊了。


    他忽的哈哈大笑,道:“臭丫頭,你終究想通了是吧!隻要你能叫端木良大爺稱了心如了意,這殺與不殺自然就有得商量了。”勞愛仍未開口——不開口表示她同意了。


    端木良怎的會想到別的?


    於是他嘿嘿笑著站起身來,匆忙的解下自己身上的衣褲來,光景是要在伍家祠堂的幾十個神像牌位前麵,把蒲團當成了象牙床,大祠堂當成了花洞房,準備與勞愛共效於飛的鏖戰了!


    一件件的衣衫被端木良拋在地上——端木良雙目在油燈的照亮中似在噴火,他喘氣有聲的望著蒲團上白如雪的勞愛發著呆……


    伸出一手抹去嘴角溢出的口水,雙手十指箕張中正待往下撲去呢,突然間,祠堂屋外一聲“嘿!”端木良一個哆嗦,忙厲喝道:“誰?”


    連地上的勞愛也已聽到這聲“嘿”了。


    於是,一陣喜悅湧上心頭,這真是最最可愛的一聲“嘿”,她又怎能夠錯過呢?


    便在這時候,屋外又傳來了聲音,道:“好家夥,缺德事做到我家祠堂來了!”


    端木良早拉上褲子披上衣衫,一把雙刀已拔在手中。


    隻見他雙刀挽了個刀花,躍身已到了祠堂院子裏。勞愛本來是抱的希望很高,但他在聽了那聲音之後泄氣了,因為那聲音她十分熟悉,不就是“八爪神偷”伍大海的嗎?如果叫伍大海去偷件東西,當然絕無問題,但要他同這大雁堡的“雙刀將”端木良交手,隻怕他不是個兒,憑他的本事,十招不出他便得躺下去。


    端木良站在祠堂院子裏四下環視,大半個月兒把他那粗壯的身影拖拉得既細又長的貼在地麵上。


    “朋友,你該出來了吧,端木良在此候教呢!”突然間,祠堂外“咚”


    的一聲,那聲音起自右麵牆外。


    端木良清嘯一聲,長身而起,雙腳未在那高圍牆上跳,而人已落在牆外麵。


    便在端木良剛落下地,遠處又是一聲“咚”!端木良一咬牙,低吼一聲,道:“狗東西這片林子不大,你跑不了的!”


    這時候祠堂內已有了變化,隻見一個身材瘦小人影,一閃而到了祠堂內,燈光下他見了勞愛那副模樣,心中不由一怔,忙不迭的用匕首挑斷拴在雙手臂上的麻繩,邊搖頭一歎,道:“勞當家的,那個王八蛋沒有得逞吧?”


    是的,這人正是那個大齙牙矮子,江湖上“八爪神偷‘伍大海。


    勞愛忙著把破衣褲穿上,道:“伍大海,你今來的可真巧,算是及時趕到呀!”伍大海一歎,道:“說來慚愧,我本來在賭桌上玩了一陣子,不料昨夜一連的盡摸憋十,連飯錢全輸光了,沒法子隻好趕迴我們伍家祠堂好好睡上幾天養養黴運,準備東山再起呢……”沒等伍大海說完,勞愛忙伸手一推,道:“一邊躲著去,姓端木良的迴來了!”


    伍大海一怔,道:“我到梁上看熱鬧去。”話聲中他看長身而起,雙手往柱上一攀,人已爬高在橫大梁上了。


    一把抓起地上長劍,勞愛冷冷的握劍坐在大蒲團上麵,雙目噴射著熾熱的火焰直逼閃身進來的端木良。那端木良在聞得第一聲“咚”的時候,那是伍大海用半個破磚頭拋出去發出來的,第二聲正是端木良躍進圍牆時候,伍大海把另一塊破磚擲得更遠處,這樣才能使得端木良以為是人跑的聲音而追過去。


    但伍大海在把端木良誘出祠堂以後,他方才看清楚地上的女子竟是青龍會當家的勞愛,心中自然也是大吃一驚的忙替勞愛把麻繩挑斷。


    那端木良在樹林中好一陣奔追,以為來人必然逃去,這才忙又躍進祠堂來。


    他絕對忘不了地上還拴著的勞愛。


    但就在他走進祠堂,燈光下見勞愛雙手抱劍怒視著自己的時候,不由得全身一哆嗦,道:“你……你……”


    緩緩的站起來,勞愛道:“端木良,你是自己動手呢,還是我下手送你上路?”端木良雙刀一擺,怒道:“娘的老皮,不吃饅頭也要‘蒸’口氣,端木大爺也非是泥糊紙紮的,別把自己估得太高了。”


    勞愛冷哼一聲,道:“我再說一遍,你想死得痛快,就自己抹脖子,如果由我動手,你會死得更慘。”端木良罵道:“先說說是哪個王八蛋壞了端木大爺的好事?”勞愛一聲冷笑,道:“天作孽猶可說,自作孽不可活,你為了替大雁堡盡忠,為司馬玄盡義,使用下五門手段,也尚可說得過去,千不該萬不該的你竟還出色迷心竅的來個先奸後殺,你這是觸了天怒的失去殺我的機會,這光景你又怨得了誰?”


    厲吼一聲,端木良狂罵,道:“娘的皮,老子是在問你暗中攪和的是哪個狗東西,你為何盡在放閑屁!”


    勞愛緩緩站起身來,道:“一個將死的人,有必要再去追問是何人妨礙了你的醜行?要我說你還是專心保命吧!”


    端木良手中雙刀一豎,腳踏丁字,緩緩移向勞愛左側,他那隻看來少個鼻梁的鼻子兩孔一直抖動不已——勞愛並未稍動,她甚至連劍也未出鞘的直視著祠堂外麵那黑黑的院子。


    供桌上的油燈在閃動,閃動在人影的移動中,那便是端木良的身影,而勞愛根本不用偏頭望,倒向一方的人影就讓她知道端木良的一舉一動了。


    雙刀突然在燈亮下一閃間,隻見端木良的雙刀一掃一劈,快逾電掣般匯集了交會的一束冷焰激流直劈向勞愛。長劍帶鞘前推中,勞愛的長劍便在這一發千鈞中“嗖”的一聲就猛然出鞘,刹時間油燈幾手閃光逼壓得搖搖欲滅。


    勞愛一聲清叱,右手長劍一拎疾送中,“追魂七八式”一招“天外流星”,“嗆”的一聲直穿進端木良布下的刀幕中。


    猶似狂風般的劍氣,直令端木良有窒息之感的急忙躍身後退不迭。


    再次冷冷一笑,勞愛猛然拔身而起,一閃猝落,長劍挽起無數花芒,直把個端木良罩在她的刃芒中。“雙刀將”端木良也非弱者,他見勞愛撲來,人似躲在一層刃幕後,心中駭然,不及細想,早低吼一聲挫身蹲地,雙刀便在這時隨著他滾地的驚急旋身中,舞出一路刀法來,也將自己全身護住。


    勞愛長劍平掃中,冷冷笑道:“最好快把你那壓箱底玩意兒全施出來吧!”端木良便在一陣滾地揮刀中,斜刺裏長身而起,口中大罵道:“臭婊子,咱們有得玩的。”


    勞愛不屑地道:“你不配!”她話聲中,長劍暴劈如江河一帶,“嗖”聲不絕中,早把個端木良再次罩在她的劍鋒中。一陣金鐵交擊中十招剛過,端木良才真正明白麵前這青龍會當家的武學,別看她是個未出閣的女流,但在動起手來便領略到他那股剽悍威猛的力量,這是推動她武功發揮至極的泉源,便是一般男子漢,隻怕也少有她這種搖山撼嶽而又逼人的聲勢。


    對較之時,端木良卻想到對方的威勢來,這對於自身隻有增加壓力,所謂氣勢已被對方壓製,這便是對殺之大忌,然而端木良卻又不能不去想。


    氣勢雖被壓製,但端木良也是個老江湖,知道此刻不拚命隻怕真的難逃一死。


    於是,他大吼一聲,道:“老子拖你墊棺材底去。”話聲中,他舞動雙刀如雲裏遊龍,疾閃之下突然和身暴射而出,一團刀光黑影中,直衝向勞愛的懷裏去!


    這是一種玩命殺法,也是與敵同歸於盡的一拚,運氣的話,不定還會來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機會。對於端木良這種突如其來的一招,勞愛再次一聲冷笑,突然橫身劈出一劍,人卻一躍而起,半空中她那帶迴的劍刃刹時宛如電光的閃掠,快得幾乎逃過人類雙目追攝,便在一聲沉悶的衝擊聲中,端木良立刻狂叫出原始般的聲音焰,身子打了四五轉,“咚”的一聲撞在牆上。


    勞愛雙腳落地,大旋身,望著地上的一條握刀小臂——那是一條尚自蠕動的小臂。


    油燈的照射下,端木良額角冷汗滾滾中,他破口罵道:“奶奶的,你怎不同老子硬拚!”


    望著右手握刀,而右手又搖著鮮血狂噴的左臂端木良,勞愛輕描淡寫地道:“我說過,你絕對跑不了,當然你更非我對手,要我動手,你會死得更慘,但你沒把我的話當成一迴事的還要作困獸之鬥,作垂死掙紮,現在,你領略到了吧!”端木良忿怒的抖著左臂斷處,隻見鮮血盡往地上流著,厲吼連連,道:“來吧!端木大爺尚有一刀在手,臭婊子,你上吧……”


    勞愛道:“我不急送你上路,你大可喘口氣我們再戰。”勞愛這是要端木良多受些活罪,她可並非在憐惜什麽,隻要看她以手抓住破衫處那種氣怒交加的樣子,就知道她是如何的要大大折騰端木良了。


    使力的喘了幾口氣,斷臂處卻痛得他齜牙咧嘴……也就在這時候,他心中突發奇想——所謂奇想,那便是勞愛剛才的話。


    他記得勞愛曾說過願收他在青龍會門下……


    再次喘了口氣,端木良可真是痛迷糊了的,問:“剛才你曾說願我歸依青龍會,這話算不算數?”勞愛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不錯,我是說過這句話,但那是我給你的機會,可惜你把唯一可活命的機會白白喪失掉了。”


    端木良道:“你說話不算數?”


    勞愛道:“那時候你尚未對我無禮,處在那種時刻,隻要你稍有悔意,我是絕對會重用你的,可惜的是你以為自己握著一對至尊,我卻是一起憋十,所以你以至尊的心態,誘發你的獸性來,這又怪得誰來?”


    端木良已是麵色泛青,出氣有聲……


    勞愛卻迎著燈光,撫摸著手中長劍。


    突然間,端木良大喝一聲揮刀而上,他那斷臂傷處鮮血,就在他躍身而起中濺流得滿天血雨。


    勞愛錯身疾閃中,但聞“啪”的一聲響,那端木良一刀拍在香案上的油燈上,刹時間祠堂內一片漆黑。端木良拍熄油燈,身法一變,騰空而起,光景是要借黑暗而躲在祠堂的橫梁上呢。


    但他再也想不到這時橫梁上竟然還藏了個人。這人便是一真坐在梁上觀戰的“八爪神偷”伍大海。端木良人剛接近橫梁,伍大海在上麵可認得準,他不吭不聲的一腳踢在端木良的頭頂上,這才喝道:“滾下去!”


    端木良絕想不到這時候梁上會有人,上衝之勢一頓,他再也控製不住身形,“啊”的一聲跌在地上。黑暗中,隻見那倉猝閃避間,端木良的右手腕處一涼又痛,手腕未被劈斷,但卻也隻是連了塊皮,那把鋼刀已落在地上了。


    口中發出“噝噝”聲,端本良仰麵橫梁上罵道:“娘的老皮,你給大爺滾下來!”


    哈哈一聲笑,橫梁上的“八爪神偷”伍大海一躍而落在地上,隻見他邊掏出個火摺子來把香案上的油燈點亮,這才望著雙臂全在滴血的端木良,道:“端木良大爺,你可記得在下?”


    端木良怒目直視過去,不由得大罵,道:“好個該死的偷兒,原來是你小子暗中弄鬼呀!”“八爪神偷”伍大海這時可不會再懼怕端木良施狠,他淡然一笑,道:“端木大爺,要怪也隻能怪你選的地點不對呀,你可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端木良已痛的無力氣再吼叫了,隻是拿一雙怨毒的眼神望著伍大海,牙齒在格格響……


    伍大海一笑,道:“這裏是我們伍家祠堂呀!”邊伸手一指香案上擺設的神位,又道:“你看看這上麵敬的可全是在下的老祖宗們,平日裏我這小輩後生但遇不得意時候總是來到我這些先人們麵前訴訴苦什麽的,不料今日你端木大爺硬是選在我伍家列祖列宗麵前欲發獸性的想坑陷勞當家的,別的不談,隻你如此對付勞當家的這碼子事,我伍大海便不能不插手管管,姓端木的,你就認了吧!”


    勞愛伸手一掏,道:“伍大海,你且退一邊,別叫這禽獸不如的東西血流盡了,我還有他吃的生活呢!”


    端木良頹然跌坐牆邊上,咽著一口吐不出吸不進的氣,盡在喉管打唿嚕地道:“你……你……還要……怎麽來……對付我?”勞愛突然青芒連閃在端木良的麵上,激蕩的五花劍光合成一點……


    端木良連閃躲也沒有,他反倒是仰起脖子的希望勞愛一劍抹在他的脖根上。


    然而事情卻豈是他所祈求的,隻見他的胸前一連落下三件東西!


    啊!那不是東西,而是端木良的雙耳與鼻子。端木良一聲慘笑,他連叫也不再叫了,低頭望著那兩隻耳朵與鼻子,宛似自別人身上掉下來的一般……


    連伍大海也看的直皺眉頭。而勞愛呢?


    勞愛卻反手插劍迴鞘,她迴頭對伍大海道:“釘是釘,卯是卯,該誰的誰取,是誰的誰拿,現在他是你的了。”


    伍大海一怔,道:“勞當家的,你的意思是……”


    勞愛道:“端木良對我不規矩,但他還未曾得手,廢他的手,破了他的麵,我覺得也夠了,這餘下的該你的了。”伍大海愣然,道:“可是端木良並未對伍大海怎麽樣,難道我……”勞愛伸手一擺,又指著供桌上的許多牌位,道:“伍大海,難道你忘了這是什麽地方?端木良想在你列祖列宗麵前逞其獸性,這可是對你姓伍的祖宗大不敬的事,你再不成材,也不能讓人在自己先人麵上撒屎吧!”猛的一拍腦袋,伍大海道:“對、對,當家的不說伍大海還真的沒有想到,這小子是該死,竟把我伍家祠堂當陽台,他該死!”勞愛點頭,道:“這便端看你的了。”


    伍大海拔出匕首,一晃肩已到了端木良麵前,一把揪住低垂頭的端木良,罵道:“王八操的,你可聽清楚了吧,老子這就猝了你……”猛低頭,隻見端木良雙目幾已突出眼眶外,不由伸手在端木良鼻端一試,迴頭對勞愛搖頭,道:“當家的,這小子死了!”


    勞愛急近前一看,又伸手在端木良脖根一按,這才點點頭,道:“算是便宜他了。”


    大雁堡的“雙刀將”端木良絕想不到自己竟會死在這伍家祠堂裏。


    原來大雁堡被青龍會洗劫以後,大雁堡元氣大傷,堡主司馬玄以下幾個大將,隻有端木良一人在看到情勢已不可收拾後,立刻衝入一個人家躲過之外,其餘的全被青龍會圍困在堡內。


    照理說,端木良應該負起責任來重振大雁堡,但他卻以為自己沒有戰死而是逃避,似是無顏見江東父老,遂決心喬裝打扮的想要找青龍會人報仇,以找迴自己顏麵。不料無意間竟被他碰上青龍會當家的,這種機會是他絕對不敢想的。


    然而機會來臨,他卻沒有把握住,可算造化弄人了。伍家祠堂內,勞愛端正一下自己衣衫,隻是破的太過大了難以掩體,她稍作思忖,當即對“八爪神偷”伍大海道:“又得麻煩你替我辦件事情了。”


    伍大海忙笑應道:“當家的,替你辦事可是小子求也求不到的,別的不說,上迴西涼替你跑腿,至今還覺著光榮呢!”


    袋中取出一錠銀子,勞愛對伍大海道:“這是十兩銀子你收著,騎上我的馬,趕到駐馬鎮上去,找家綢緞莊,看看能不能替我買上兩件衫褲的。”伍大海道:“是應該先替當家的弄些衣衫了,不然這怎麽見得了人呢?好,我這就去,別管新的舊的了。”


    勞愛點頭道:“我在此等你了。”


    伍大海望著地上屍體,道:“容我先把端木良屍體拖出去,當家的再歇著也便不覺得惡心了。”


    勞愛道:“隔牆拋出去,你還是早點給我買來衣衫吧!”伍大海把端木良屍體拖出祠堂,隔牆拋在外麵,邊自言自語,道:“老小子,你這是一身血腥味,不定把野狼給引來,你這身臭皮囊就難免遭狼吻了呢!”


    拉馬出了祠堂,伍大海對祠堂內的勞愛,道:“當家的不出一個時辰我便趕迴未了,你請祠堂歇著吧,誤不了當家的事的。”


    勞愛點頭,道:“越快越好!”


    於是,伍大海躍身上了馬,奮力一夾馬腹,那棗騮馬似通人性的唏唏唏一聲長嘶,灑開四蹄直往遠處燈光點點的駐馬鎮上馳去。


    勞愛在祠堂裏拉過個蒲團坐下來,她閉起雙目,心中激動的在思忖著——別管怎麽說,這次若不是伍大海及時出現,隻怕自己還真的難免遭到毒手了。


    伍大海雖是個偷兒,隻這件事情,自己就得好生對他表示一番。


    酬謝的方式很多,是給他一大把金銀呢?


    不好,因為再多的金銀,隻要拿在他手中,他都會送到賭坊去。


    那麽在青龍會的幾處買賣中給他安插個事情做吧!隻怕也有困難,因為哪個地方也不會歡迎有個偷兒的。唉!還真難呀!


    勞愛想的是不錯,因為伍大海就是這種人,他自由自在慣了,銀錢對他而言,那隻不過是用來上賭坊的,別的便不知還有何用了。


    現在呢!


    現在伍大海騎馬進了駐馬鎮上,約摸著是二更天了吧,二更天最熱鬧的地方當然是賭坊。


    啊!天寶賭坊不正有幾個人站在台階上指手劃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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