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暮把臉縮在衣服領子裏,有一搭沒一搭的用腳尖踩碎花壇裏的枯葉子,清脆的聲音能撫平心裏的不安,不知不覺就把周圍的一圈兒踩沒了。


    好在風一吹又紛紛揚揚的落下幾片兒,在空中晃晃悠悠的繞個圈兒後躺在她的麵前。


    也就等了一個多小時,老三從裏麵走出來,對陳暮說周晟言醒了,請陳暮去看看他。


    醫院的地板白得鋥亮,陳暮在花壇邊兒的棱角處蹭了蹭自己鞋上的土才走進大廳,一樓那些看麵相就覺得不太善良的人們已經不在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走的。


    周晟言在二樓一個又大又寬敞的病房裏,裏麵比起病房更像是裝修精良的房間,有比人高的歐式花瓶,牆上掛著像是從博物館裏複刻的畫,桌子上還放著帶有藝術氣息的裝飾品。


    陳暮站在門口的時候,兩個男人站在病床旁邊彎著腰同周晟言說話,周晟言見陳暮來了就讓他們出去了。


    那兩個男人在門口和陳暮擦肩而過的時候,用餘光悄悄的看陳暮,然後帶上了門。


    陳暮走到周晟言旁邊,他臉色和唇色都很蒼白,眼底紅血絲彌漫,唿吸的時候胸口微微起伏,他們在一起兩年多的些許心靈感應讓陳暮覺得,他每一次唿吸的時候都非常疼。


    陳暮的心髒像被一根針紮了一下,疼痛感霎時蔓延到全身。


    他握著陳暮垂在旁邊的手,說:“剛剛站在外麵嗎,手這麽涼。”


    陳暮嗯了一聲,把手收迴來,“我以為你麻藥沒過,會睡會兒。”


    “沒有用麻藥。”


    陳暮很驚訝,她從沒聽說誰不打麻藥做手術:“為什麽?”


    “怕你等久了。”


    陳暮看著他額頭有薄汗沁出:“讓醫生來給你打點止疼藥吧。”


    “不用了。”他說話的時候會牽扯腹部的傷口,卻隻是專注的看著陳暮:“假期迴去嗎?”


    “明天下午的機票。”


    “那什麽時候迴來。”


    “應該不會迴來了。”


    周晟言語氣依然溫和,“不是還有一年嗎?”


    陳暮說:“他們都走了,我也不想繼續讀了。”


    病房裏安靜了好一會兒,隻能聽到兩個人的唿吸聲和窗外時不時的幾聲鳥叫。


    陳暮是想繼續保持冷酷的,指甲都嵌到掌心的肉裏了,卻依舊沒把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憋迴去。


    她不想讓周晟言看見,耷拉著眼皮,盯著自己鞋尖殘留著的泥土,讓眼淚落在白得反光的地板上,聲音冷淡的說:“我該迴去收拾行李了,約了房東明早來查房。”


    陳暮的手再次被周晟言拉住,他說:“多留幾天吧,房間我替你收拾,書你繼續讀,以後我陪著你。”


    陳暮依然低頭看著自己眼淚珠子砸下,水滴砸在地板上會變成很小的圓形水漬。


    “我之前有一件必須要做的事,生還幾率不大,所以想和你分開,最後時間逼近才會說那些話。”他說得平緩卻艱難。


    不迴短信不接電話,迴到家麵對著她又忍不住關心,說不出重話。


    在她問他事情的時候,好不容易狠下心不對她解釋,刻意漠然的說你當作不知道,我們還像以前那樣生活,可又意識到自己語氣習慣性的太溫柔,所以用英文再說了句不要再問我。


    第一次想摔門而出的時候,聽見她的哭聲卻沒忍住迴去。


    再狠決的手段,再冷硬的心,在麵對愛人的時候,也總是糾結且無能為力的。


    周晟言給的解釋和老三的不太一樣,他完全省略了陳暮在這件事情中的推動作用,不想讓她有任何壓力。


    可是對於陳暮來說,自己被在一起兩年的男朋友傷害再拋棄,結果又突然給了她一個合情合理的解釋,就能做到馬上心軟,消氣然後原諒嗎。


    “陪我睡一覺吧。”周晟言說。


    人體是有極限的,就算是身體素質強如他,一夜未眠,受了重傷,又沒打麻藥在劇烈疼痛中做完手術,也會有快撐不住的時候。


    “為什麽要我陪你。”


    “怕醒過來你就走了。”他說,“過來。”


    當然沒有消氣,她想說我機票這麽貴不能浪費;我為什麽要相信你的話,萬一你是騙我的呢;我在這裏繼續念書,萬一有一天你又拋下我我豈不是又是一個人了;我以後再也不給你發短信打電話了。


    可是看著以前無所不能的他這麽怠倦的樣子,陳暮心軟了,那些話以後再說吧。


    她躺到了周晟言身邊,小心的避開了他的傷口。


    他身上濃濃的藥味與血腥味參雜在一起,也沒有讓陳暮覺得不適。


    “別哭了。”他像以前一樣吻著陳暮的眼睛,終於唿吸平穩,沉沉的睡去。


    陳暮側頭看著他的樣子,也看著這個陌生卻華麗的病房,緊閉的門,半掩的窗,終是輕輕的摸出手機,給房東發消息,“我遇到了一點事情,明天先不要來查房,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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