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說。”張英雙眉一揚,道:“皇上接格密報,鼇拜攪權納賄,結黨營私,有謀朝篡位之心,所以想借重李大俠證據,並除去他的黨羽。”


    李雁秋臉色微變,道:“大人,這就是第二件事?”


    張英點頭說道:“是的,李大俠,倘得李大俠鼎力,找著先皇除去熬拜,不但李大俠臣功在朝廷,而且朝廷幸甚萬民幸……”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大人,我隻是個江湖草莽……”


    張英道:“但李大使卻是天下皆知的俠義英雄。”


    李雁秋搖頭笑道:“大人,官家懸賞萬兩,要得隻是李雁秋一顆腦袋,李雁秋稱不得俠義二字。”


    張英道:“李大俠,地方官府湖塗……”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大人,江湖至大,不乏奇人能士,李雁秋不過……”


    張英道:“江湖雖大,異人能土無多,但非李大俠不足以成此兩事,要不然田英雄不會向老夫推薦李大俠。”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前者是大人看重,後者,田孟嚐他陷我於不義。”


    張英道:“李大俠這話……”


    李雁秋淡淡笑道:“大人該知道,江湖人素不過問官家事,也跟官家素稱對頭,這種事讓李雁秋如何能伸手?”


    張英點頭說道:“固然,老夫也熟知這情形,但萬請李大俠顧念朝廷……”


    李雁秋微微搖頭說道:“大人,恕我鬥膽,李雁秋不避殺頭罪,當今這朝廷,非天下萬民之朝廷,國仇家恨尚待……”


    徐文淵大驚失色,忙道:“李大俠……”


    李雁秋含笑說道:“多謝徐師爺,李雁秋不怕什麽!”


    徐文淵驚慌地望向張英,張英乾咬一聲,道:“緬懷先朝,心念故國,這是應該的,李大俠令人敬佩。”


    李雁秋淡淡笑道:“大人好說,大人不加降罪,李雁秋已感萬幸。”


    張英老臉微紅,乾咳說道:“隻是,李大俠……”


    李雁秋微一搖頭,道:“大人,這件事李雁秋礙難從命,請大人另請高明。”


    張英站了起來,徐文淵也忙跟著站起,張英道:“李大俠……”


    李雁秋緩緩站起,道:“大人,你這不是找我幫忙,而是送我上刀刃,陷我於萬劫不複。”


    張英微愕說道:“李大俠這話……”


    李雁秋淡淡說道:“倘若我答應了這件事,大人可知道,江湖會對我怎麽看,他們會拿我怎麽辨,再說得大一些……”


    張英忙道:“李大俠,老夫也是漢……”


    李雁秋笑了笑,道:“我不敢指及大人,請大人自忖該不該找我!”


    張英老臉通紅,強笑說道:“李大俠,這老夫自知,但老夫身受……”


    李雁秋截口說道:“大人,我不敢再提別的,一句話,這件事礙雖從命,大人請另請高明!”


    張英臉色一變,猛可裏須發皆動,道:“李大俠,老夫身奉密旨,在皇上麵前也奪下海口……”


    李雁秋淡淡說道:“大人,姑不論整個江湖,眼下北京城便臥虎藏龍,大人隻消另外訪一訪,諒必不難……”


    張英顫聲說道:“李大俠,老夫這裏跪下了!”


    說著,他竟當真要跪!


    李雁秋雙眉一揚,道:“大人朝廷重臣,這是折煞草民,倘大人如此相逼,李雁秋馬上離此迴到江湖去!”


    這一句話嚇住了張英,他沒敢往下跪地深知江湖豪客英雄本色,說得出做得到,他唯恐逼走了這位奇客,他低下了頭,身形顫抖,須發皆動。


    李雁秋道:“我不敢耽誤大人機要公幹,大人請迴府另謀……”


    張英猛然抬頭,老淚已然滿麵,道:“隻要李大快點個頭,任何條件……”


    李雁秋淡然一笑道:“大人看錯了人,李雁秋淡泊名利無所要。”


    張英見李雁秋執意不肯,又低下了頭,但旋即他又突然仰起了淚漬縱橫的老臉,顫聲說道:“李大俠要老夫如何見皇……”


    李雁秋道:“大人,我剛說過……”


    徐文淵突然說道:“李大俠,大人一再苦求,您何忍……”


    李雁秋雙目一睜,道:“徐師爺,你雖不是江湖人,但你總該是個漢族世胄先朝遣民。”


    徐文淵老臉通紅道:“隻是李大俠在‘樂圃山莊’點過頭,親口答應……”


    李雁秋臉色一變,道:“休提田孟嚐,我當時並不知道是……”


    徐文淵道:“固然,李大使當時並不知道內情,但李大俠便是江湖奇豪,就該知道英雄大丈夫,輕死重一諾,就算田英雄陷大俠於不義,但他對李大俠有活命大恩……”


    李雁秋揚眉冷笑,道:“徐師爺以此扣我。”


    “不敢。”徐文淵道:“徐文淵的話,請李大俠仔細想想。”


    李雁秋勃然色變,目中寒芒方閃,但刹時間他斂去威態,沉默了一陣之後,突然淡淡說道:“從現在起,我李雁秋沒有田孟嚐這個朋友。”


    徐文淵一驚忙道:“李大俠……”


    李雁秋一擺手,道:“李雁秋從現在起不欠他的,這兩件事我接下了,二位請迴府吧。”


    張英與徐文淵可絕沒想到轉眼之間有那麽大的轉變,絕沒想到後來的那麽容易,呆了一呆,急道:“李大俠,真……”


    李雁秋截口說道:“徐師爺說得好,英雄輕死重一諾,大丈夫一言既出如山似鼎,二位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張英與徐文淵大喜,張英老淚泉湧,躬身哈腰,一個勁兒地稱謝,徐文淵也陪著說了一陣。


    李雁秋方待說話,張英突然喝道:“文淵,把東西呈交李大俠。”


    徐文淵應了一聲,連忙從袖底取出一物,那是一張大紅燙金帖子,他滿臉陪笑,雙手呈上李雁秋。


    張英一旁陪笑說道:“李大俠,些微薄酬,不成敬意,尚請李大俠笑納,事成之後,尚有禦賜……”


    李雁秋臉色微變,淡然笑道:“張大人,李雁秋所以點頭,不在求酬,隻在還田孟嚐這筆債,所以我請大人在我沒改變心意之前,把這收迴去。”


    徐文淵尷尬在了那兒,送也不是,收也不是,張英連忙陪上一臉窘笑,道:“李大俠……”


    李雁秋截口說道:“大人,李雁秋倘索酬挽救一個朝廷,酬將不止放此。”


    張英遲疑了一下,猛然點頭道:“既如此,那麽老夫把這份禮撤迴,老夫離此後,馬上進宮見皇上,請皇上下旨立即中止各地對李大俠的……”


    李雁秋搖頭說道:“不必,大人好意我心領,我不在乎官家對我怎麽樣,李雁秋行事但求無愧放心,不管世情之毀譽褒貶,官家到處懸賞緝拿李慕凡,讓官家盡管懸賞緝拿他的。”


    張英老眼一睜,道:“這怎麽行,李大俠如今是替官家做事……”


    “大人錯了。”李雁秋淡淡說道:“我這不是在替官家做事,若提官家,李雁秋沒有考慮的餘地,絕不會點頭答應,我隻是在還我自己的債!”


    張英神色微窘,遲疑著道:“既然李大俠執意不肯,那麽……”


    李雁秋道:“二位最好全當沒到這兒來過,沒見過我這個人!”


    張英隻有連聲答應,隨即說道:“那麽,李大俠,老夫告辭了。”


    李雁秋淡然道:“二位走好,恕我不遠送了。”


    張英口中連稱不敢,也忘卻了他那軍機大臣,大學士的尊貴身份,施個禮,轉身欲去。


    李雁秋突然輕喝說道:“大人,請留一步。”


    張英忙迴身說道:“李大俠還有什麽……”


    李雁秋道:“大人,我改變了心意……”


    張英與徐文淵臉色一變大急,張英道:“李大俠,你……”


    李雁秋淡笑截口道:“大人別會錯了意,也別那麽緊張,我是指那份重酬,請大人將帖上的東西折為現銀,明天派個人送到這兒來,不管交給誰都行,我接受了!”


    張英神情一鬆,轉憂為喜,連聲答應著,偕同徐文淵出門而去。


    李雁秋沒送,他站在書房裏根本沒動,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就像一尊泥塑木雕的人像。


    刹時間這書房裏好靜!隻有燈焰吞吐伸縮,燈花畢剝作響……


    良久,良久,突然——


    “李爺。”


    “李雁秋倏然而醒,文子衛就站在他的眼前,滿麵疑惑地望著他,那有詫異,也有關切:“客人走了?”


    李雁秋點了點頭,“嗯”了一聲,道:“是的,子衛,客人走了。”


    文子衛疑了一下,道“李爺,我不知道該不該問……?”


    李雁秋淡然說道:“子衛,對我,沒有什麽不該問的。”


    文子衛不安地一笑,道:“李爺,那兩個,是誰?”


    李雁秋道;“子衛,我隻能告訴你這麽多,那一個是軍機大臣,大學土張英,另一個是他的師爺徐文淵。”


    文子衛一震,失聲說道:“怎麽,李爺,會是……”


    李雁秋淡然道:“是的,子衛。”


    文子衛一臉驚詫色,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他微微低下了頭,說了這麽一句:“李爺,天不早了,您請早些安歇吧!”


    李雁秋道:“謝謝你,子衛,你忙你的去吧!”


    文子衛沒再多說,頭一低,轉身行了出去!”


    他剛出門,隻聽樂長春話聲在院子裏響起:“子衛,雁秋的客人走了麽?”


    隨聽文子衛漫應了一句:“是的,大哥,客人剛走!”


    “雁秋呢?”


    “在書房裏!”


    “真是怪,也不來堂屋裏,一個人在書房待個什麽勁兒,我跟你大嫂兩人等了好半天了!”樂長春一路嘟嚷著,步履聲近了隻聽樂長春道:“兄弟,我進來了!”


    李雁秋應道:“老哥哥請進來。”


    他說完了話,樂長春也恰好跨進了書房,他何等精明老練,一眼便看出李雁秋神色不對,他當即凝目問:“兄弟,客人走了。”


    李雁秋微微笑了點頭,道:“是的,老哥哥,剛走。”


    樂長春問得技巧,道。“是誰,我跟你嫂子認識。”


    李雁秋微一搖頭,道:“聽說過,但不會認識,我那位客人適才要我代他向老哥哥致意,夜來打擾,未向主人……”


    樂長春截口說道:“兄弟,你不就是主人麽?”


    李雁秋淡淡笑了笑,沒說話。


    樂長春貶動著老眼,道:“兄弟,究竟是誰,能說麽?”


    李雁秋道:“老哥哥,對你,沒什麽不能的,說出來老哥哥也許會嚇一跳,內城裏的大人物,朝廷重臣,大學士張英……”


    樂長春一怔,失聲叫道:“怎麽,是……兄弟,他來幹什麽?”


    李雁秋淡淡說道:“他說的,專誠拜訪。”


    樂長春叫道:“專誠拜訪?他是個大學士,而咱們……”臉色一整,接道:“兄弟,內情不這麽簡單吧!”


    李雁秋笑了笑,道:“那麽老哥哥以為……”


    樂長春道:“別我以為,兄弟,你告訴我。”


    李雁秋淡然說道:“並沒什麽,老哥哥,他來托我辦兩件事。”


    樂長春道:“辦兩件事,什麽事?”


    李雁秋道:“老哥哥,你非問不可麽?”


    樂長春毅然點頭,道:“事態不輕,兄弟,你最好讓我知道一下!”


    李雁秋沉吟了一下,點頭說道:“好吧,我告訴老哥哥,他要我幫大內找尋他們的先皇,並且替當今暗中清除異已……”


    樂長春臉色大變,失聲說道:“兄弟,這,這怎麽說?”


    李雁秋淡淡地把內情概略地說了一遍!


    聽畢,樂長春神色極為凝重,道:“兄弟,你答應了沒有?”


    李雁秋一笑,反問道:“以老哥哥看呢?”


    樂長春搖頭說道:“咱們是什麽?跟官家又是怎麽樣個情形,兄弟,我以為你絕不會答應,也不該……”


    李雁秋淡然笑道:“可是,老哥哥,我答應了。”


    樂長春似乎沒聽真,忙問了一句:“什麽!”


    李雁秋道:“老哥哥,我答應了。”


    樂長春老眼凝注,沒說話,旋即哈地一笑,道:“兄弟,你開玩笑,你絕不會……”


    李雁秋道:“老哥哥,不是開玩笑,我答應了。”


    樂長春雙目一睜,道:“兄弟,你真……”


    李雁秋道:“老哥哥,是真的、這沒什麽不得了。”


    樂長春勃然色變,但倏又故態,柔聲說道:“兄弟,你湖塗了!”


    李雁秋道:“老哥哥,我清醒得很。”


    “你還清醒。”樂長春道:“這種事你竟答應,你能答應,該答應麽?”


    李雁秋道:“老哥哥,畢竟我是點了頭。”


    樂長春身形微微一顫,神情肅穆地道:“兄弟,你每年跑這一趟‘北京’,我不說你,也不怪你。英雄氣短,兒女情長,性情中人誰都一樣,可是這件事我不得不說你,不得不怪你,你又為了什麽?”


    李雁秋淡然說道:“老哥哥,不為什麽。”


    “不為什麽?”樂長春道:“兄弟,撇開別的不談,咱們是天生的江湖人,像咱們,都有萬丈豪情,一腔熱血,你有沒有考慮到,江湖會對你怎麽看,世人又會拿什麽眼光對你?……”


    李雁秋默然未語,沒說話。


    樂長春接著說道:“我不以為你的處境擔憂,但我不能不為你那得來不易,毀多譽少的英名擔憂。官家懸賞萬兩,要的隻是你一顆人頭,而你竟反過來……”


    猛然一陣激動,餘話沒能說出口。


    李雁秋他仍在默默地聽,沒開口。


    樂長春略趨平靜之後,接著說道:“兄弟,別毀了你自己,衝著老哥哥這三個字,我要你現在進內城去,迴複這件事……”


    李雁秋微一搖頭道:“老哥哥原諒,我不能。”


    樂長春老眼一睜,道:“兄弟,你不能?”


    李雁秋淡然說道:“是的,老哥哥,我不能,丈夫輕死重一諾,英雄一言重如山鼎,雖道老哥哥你要我……”


    樂長春截口說道:“兄弟,你怕食言背信。”


    李雁秋點頭說道:“是的,老哥哥。”


    樂長春道:“這麽說:“你不願迴絕他們。”


    李雁秋點頭說道:“是的,老哥哥。”


    樂長春身形倏顫,忽地一笑搖頭:“丫頭說得沒錯,你是變了,變得令人難以相信,我為你惋惜,我為你痛心,到現在我才明白。你為什麽有那麽多隱衷,為什麽有那麽多難以啟齒之處,你該自問,你對得起誰,也該想辦法找迴以前的你……”他默然片刻,接道:“我樂家受你大恩,不便怎麽說你,也不便對你怎麽樣,實際上,我也不能拿你怎麽樣,你在我這兒……”http://210.29.4.4/book/club倏地住口不言,霍地掉頭走了出去。


    李雁秋沒動,也沒說話,隻默默地站在那兒!


    樂長春的步履聲響到了堂屋,未幾,又一陣步履傳了過來,越來越近,而且步子很快。


    隨聽柳三娘話聲在門外聽響起:“雁秋。”


    李雁秋忙道:“是大嫂麽?快請進來!”


    柳三娘急步走進書房,一臉的異樣神色,劈頭便道:“雁秋你哥兒倆是怎麽迴事?”


    李雁秋淡然道:“沒什麽,大嫂,我惹大哥生氣……”


    柳三娘道:“沒那一說,兄弟,再大的事他也不會生氣,別瞞我,兄弟究竟是怎麽迴事。”


    李雁秋道:“老哥哥沒對您說麽?”


    柳三娘搖頭說道:“他臉色很難看,問他他也不說,氣衝衝地進房裏去了,所以我才來問問你,兄弟,你該……”


    李雁秋道:“大嫂,真的沒什麽。”


    柳三娘臉色一整,道:“兄弟,難道你也……


    “大嫂。”李雁秋道:“如果您一定要問,那麽您請問大哥去。”


    柳三娘雙眉一軒,倏又淡然點頭,道:“好吧,兄弟,我問他去,天色不早了,你歇著吧。”


    深深的望了李雁秋一眼,轉身行了出去。


    李雁秋沒送,也沒說話,唇邊,浮起了一絲極其勉強的淒慘悲傷笑意這笑意,越來越濃,越來趨濃……


    突然,他邁步行了出動去,他剛走兩步,院子裏步履響動,輕捷異常,文子衛返向走了進來,他一見李雁秋往處走,一怔停步,道:“李爺,您還沒睡?上哪兒去?”


    李雁秋笑道:“子衛你來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去,睡不著,麻煩替我拿點酒來,我想兩杯!”


    文子衛答應著轉身走了,未幾,他拿著酒,還捧著幾味小菜行了進來,把酒菜放在桌子上,望了李雁秋一眼,剛一句:“李爺!”


    李雁秋一擺手,道:“謝謝你,子衛,沒事了,你睡去吧!”


    文子衛遲疑著答應了一聲,要走。


    李雁秋及時又道:“子衛,有件事我想麻煩你一下。”


    文子衛忙道:“您跟我還客氣?您請吩咐。”


    李雁秋道:“我先謝了,明天會有人送幾箱銀子到鋪裏來,麻煩你點收一下,然手替我把它散一散,隻記住,別讓哥嫂知道。”


    文子衛微微一愕,答應了一聲,道:“李爺是誰……”


    李雁秋會笑說道:“你別問那麽多,隻記住我的話去做就是。”


    文子衛未多問,疑惑地望了李雁秋一眼,告退而去。


    文子衛走後,這書房裏,是一陣漫長而令人不耐的沉寂,這陣沉寂,不知持續了多久,隻見桌上菜殘酒空,緊接著,燈倏然熄去,頓時一片漆黑……


    又不知過了多久,李雁秋在黑暗中醒來,他是渴醒的,他帶著幾分酒意和衣上床,到如今頭仍是昏的,酒還沒全醒,他記得,幾上還有壺涼了的茶,他翻身坐起要下床,而這時,他發現床上、身邊、枕畔、多了個人。


    他一驚,酒醒了幾分,伸手一推,那雙伸出去的手像觸了電,連忙又縮了迴來,他駭然輕喝:“你是……”


    人耳是一陣帶著顫抖,又像夢吃一般的話聲道:“秋叔,是我……”


    李雁秋連忙住床裏一挪,失聲說道:“倩兒,是你,你怎麽……”


    那帶著顫抖,而又像攀吃一般的話聲道:“秋叔,我要讓您知道我這顆心……”


    李雁秋急道:“倩兒,你胡鬧,你怎麽能……”


    黑暗中,樂倩突然變得不像個好姑娘家,她突然一笑:“怎麽不能,您不是喜歡麽?秋您看看,我還是個未破身的黃花閨女,那一點不比‘八大胡同’那些賤女人強,秋叔,我都不怕您又怕什麽,今夜我願意把自己給您……”


    李雁秋沉聲叱道:“倩兒,你……我不知道該說你什麽……”


    樂倩道:“什麽都別說,你隻要……”


    “倩兒,”李雁秋顫聲叱道:“為你自己,你的爹娘想想,快穿好衣裳迴房去……”


    樂清道:“秋叔,我已經這樣了,您還要我迴去麽?”


    李雁秋道:“你不走我走……”


    話猶未完,他突然像被一條蛇疆住了脖子,床上,有一陣掙紮.還有姑娘樂情那顫抖話聲:“秋叔,我求求您,您可憐可憐……”


    “秋叔我……”


    “叭”地一聲脆響,刹時間掙紮聲沒有了,樂倩的話聲也聽不見了,緊接著來的,是一片寂然……


    突然,床上一聲極其輕微的響音,燈,倏亮,燈下看姑娘樂倩擁被坐在床上,拉著一角被子掩住酥胸,但未能掩住那凝脂一般,晶瑩如玉的香肩。


    她,沒梳發辮,烏雲蓬散,睜著美目,半張著檀口,粉頰上有五道微紅的指痕,呆呆地,癡癡地。


    李雁秋站在桌前,衣衫也有點零亂,但臉色鐵青,看上去好不怕人,他也沒說話。


    突然,姑娘樂倩開口說了話,嬌靨上沒有表情,聲音也顫抖得很曆害。


    “秋叔,我沒想到,我這樣都沒辦法使動心,我這樣都沒辦法博得您一絲憐憫,而您卻情願跑到那裏下賤地方,跟那些淫賤的贓女人廝混……”


    李雁秋聽若無聞,沒開口。


    姑娘樂倩猛可裏一陣激動,道:“好吧,我走,我這就走,您不稀罕我給稀罕的去……”


    抓過床邊的衣衫技在身上,掀被躍下了床。


    李雁秋機伶一顫,旋聲喝道:“倩兒!”


    “不要叫我,”樂倩神色怕人,厲聲喝道:“告訴你,那是我的事,你管不著,李慕凡,你這假英雄,虛君子,我恨你,我恨你一輩子……”


    她突然像發了瘋,一陣風般奔子出去。


    李雁秋像被人打了一拳,又像被被雷擊了一下,直挺挺站在。


    那兒,一動沒動,神色更為怕人。_


    良久,良久,一陣顫抖自他那頎長身形上泛起,隨即,臉上也掠過一陣輕微抽搐。


    他緩緩跨前一步,坐在了桌子前,攤紙,抽筆,儒墨,以顫抖的手,顫抖的心振筆揮毫。


    轉眼間,他擱下了筆,紙上龍飛鳳舞,鐵劃銀鉤許多行,然後,他站起舉手熄燈。


    刹時,書房裏又是一片漆黑,黑得伸手難見五指……


    第二天,“樂家老鋪”發現李雁秋走了。


    第一個發覺李雁秋走的,是文子衛,他拿著李雁秋留下的那封信,飛一般地奔向了上房。


    樂長春寒著一張臉,沒說什麽。


    柳三娘混身顫抖,拿著那封信直流淚。


    獨不見姑娘樂倩,想必她還沒起來。


    “樂家老鋪”從這時起陷入了一片陰沉。


    而緊接著,晏中跟賈一飛也知道了,他兩個什麽也沒說,匆匆地相偕出了門。


    快晌午的時候,樂家老鋪的後門兒開了,從門裏走出了個人,這個人身材矮小,穿著一身輕裘,還披著一件風衣,那風衣的帽子,緊緊地裹著頭臉。


    這個人順手掩上了門,很快地消失在後街拐角處。


    片刻之後,這個人來到了一條胡同裏,雖然天快晌午了,由於風刮得像刀子,冷得射透到人骨頭裏去,滿地又是雪泥,所以胡同裏寂靜,空蕩不見人。


    這個人在一家大宅院後停了步,看情形,這狂像個大宅院的後門,他舉手要敲那兩扇窄窄的後門。


    那隻手,欺雪賽霜,柔若無骨,但當手要敲上那兩扇窄門之際,他突然又縮了迴來,四下裏望了望,他突然縱身上了那丈高的後牆。


    他在牆上沒停,很快地躍進了院子裏。


    不錯,這是這大宅院的後院,跟外麵胡同一樣,寂靜而空蕩那幾間屋,那畫廓到處都看不見人影,聽不到聲息,但突然,一個嬌滴滴、軟綿綿的話聲,傳人耳中。


    “死鬼,別纏人了,老頭子快迴來了。”


    嘿嘿的一陣淫笑之後,另一話聲跟著響起:“小親親,小心肝兒,怕什麽,早著呢,再讓我……”


    “晤”地一聲,一切又歸於寂然。


    這個人身形一震,遲疑了一下,箭步往話聲傳出處走去,那邊一間門窗緊閉著的上房。


    墓地,屋裏有人驚聲喝問:“誰?”


    他冷然應了聲:“我。”


    屋裏,是一陣息息索索的急響,緊接著,那兩扇門豁然而開,楊春衣衫不整,滿麵驚恐,當門而出。


    他沒看見這個人的臉,一怔喝問:“你是……”


    這個人伸手揭下了風路的帽子,楊春一驚失聲:“是你,樂姑娘……”


    樂倩冷然說道:“不錯,是我,沒想到吧。”


    饒是白花蛇極富心智,他一時也沒能答上話來。


    樂倩冷冷一笑,道:“外麵這麽冷,我冒著風,踏著雪來找你,你不請我進去坐坐麽?”


    楊春倏然定過神來,遲疑了一下,嘿嘿笑道:“想不到,想不到,樂姑娘是稀客,我楊春那敢待慢,請請,屋裏坐,屋裏坐!”


    說著,他搶步跨出,伸手便去拉姑娘。樂倩手一拋,舉步進這是一間布置華麗,春暖洋溢的上房,那張牙床上,紗帳還垂著,透過紗帳看,被子亂作一團。


    床後,響起了那嬌滴滴話聲。


    “老九,是誰呀?”


    楊春道:“別明知故問了,事既被人撞上了,好歹也出來見見。”


    垂幔一掀,香風襲人,屋裏春意更濃,晏二那年輕的嬌妻媚娘,烏雲蓬鬆著,坦胸露臂,尋白的酥胸,一角鮮紅的兜肚,兩隻粉臂,臉上紅紅的,帶著三分春意,兩分嬌媚,還有一分驚恐,她未語便先送上媚笑。


    “喲,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樂姑娘,今兒個是什麽風呀,坐,坐,請坐,老九,沏茶。”


    楊春答應了一聲,但沒動,兩隻眼瞧這個,瞧瞧那個,一臉的邪惡笑,淫邪像。


    “謝謝,不必了,”樂倩冷冷說道:“撞上了二位的好事,我先致歉。”


    媚娘臉上更紅了,推上一臉不安的窘笑,她沒說話,天知道,她能說什麽,她如何接口?


    楊春的兩眼之中,卻突然閃起怕人的異采,他笑道:“樂姑娘,紙是包不住火的,你既然知道了,我認為那更好,不是麽?索性……”


    樂情冷然說道:“晏老英雄沒在家?”


    楊春一驚忙道:“出去了,嘿嘿,當然他不在家。”


    樂倩哼地一笑,道:“我一問似乎顯得太多餘。”


    楊春嘿嘿一笑,轉了話鋒:“樂姑娘是找老頭子?”


    “不!”樂倩微一搖頭,道:“我專為找你,我去過‘查緝營’,他們說你在這兒!”


    楊春“哦!”地一聲,笑道:“那是我楊姓的榮幸,樂姑娘找我,有什麽值得效勞的事麽?”


    樂倩抬手一指,道:“二位請坐,咱們坐著談!”


    楊春嘴裏答應著,兩眼向媚娘遞過一個眼色,雙雙拉過椅子落了座,樂倩就坐在桌旁。


    楊坐定,樂倩有著一刹那的沉默,媚娘她突然想起了什麽,先陪上一臉不安的笑,然後說著:“我沒聽見敲門,樂姑娘是……”


    樂倩道“我沒敲門,是由後牆上進來的。”


    媚娘“哦!”了一聲,向楊春投過一瞥。楊春目光轉動,嘿嘿笑道:“沒想到樂姑娘還是個練家子,也有一身好功夫……”


    樂倩道:你現在知道也不算遲!”


    楊春嘿嘿一笑,道:“說得是,說得是,要不然……”


    樂倩冷然截口道:“我沒有太多的工夫,你二位請聽我談正題……”


    楊春一臉邪笑地道:“樂姑娘隻管說,我兩個洗耳恭聽!”


    樂倩那雙清澈的目光自他臉上掃過,道:“我先告訴你;我是來請你幫忙的……”


    楊春一折臉脯,道:“樂姑娘請吩咐,姑娘的事一句話,水裏火裏我楊九走一趟,大大的事包在我楊九身上。”


    樂倩沒有表情,道:“我再告訴你,你二位是師娘私通徒弟也好,徒弟私通師娘也好,那是你倆的事,我不管!”


    媚娘一喜,忙著:“謝謝姑娘,我早就對老九說,樂家妹子是個大好人,你瞧,這不是麽?”


    楊春目中采閃動,陰笑說道:“本來就是,誰說過不是來著?”


    樂倩聽若無聞,冷然接道:“固然,我這一趟是來求你楊九幫忙的,但也可以說我是雙手捧著一樁大功送到你楊九麵前來的。”


    楊春一怔.道:“大功?姑娘這話……”


    樂倩道:“你知道,眼前最大的功勞是什麽?”


    楊春想也不想,脫口便道:“自然是拿著李慕凡,不論死活……”


    “不錯,”樂情做一點頭,截口說道:“你楊九想拿李慕凡麽?’楊春猛一點頭,道:“自然想,其實誰不想?何況我楊九……”


    樂倩道:“我知道李慕凡現在在那兒,你要麽?”


    楊春神情一震,急道:“怎麽,樂姑娘,你……”


    樂倩道:“我知道,隻問你要不要?”


    楊春忙道:“要,要,那怎麽會不要?姑娘快……”


    樂倩忽地嫣然一笑,道:“你知道李雁秋?”


    楊春一怔道:“何隻知道,怎麽?”


    樂情微微一笑,笑得怕人,道:“你隻能找到李雁秋,就能找到李慕凡!”


    楊春神色一動,詫聲說道:“姑娘這話……莫非李爺跟李慕凡!”


    樂倩道:“我告訴你,李雁秋就是李慕凡。”


    媚娘一驚一喜,眼兒圓瞪,嘴兒半張,就要說話。


    楊春霍地站起,驚聲說道:“什麽?李爺他,他就是……”


    砰然坐了下去,笑道:“樂姑娘,別開玩笑了,見過李慕凡的人雖不多,可也不能算少,那張臉根本就……”


    樂倩道:“你知道還是我知道,他是我樂家多年的朋友,難道我知道他還不夠清楚。”


    楊春忙道:“是,是,隻是,樂姑娘,他那張臉……”


    樂倩道:“你在‘查緝營’當過不少年的差,也是晏二的徒弟,你該聽說過江湖上有種人皮麵具……”


    楊春驚唿了一聲,樂倩接著說道:“還有,他若不是李慕凡,他焉敢一手攪過晏家這檔小事,獨對江湖上談虎色變,聞風膽落的‘七狼’?”


    媚娘猛一點頭,神情有點激動,道:“對,老九,沒有錯,樂姑娘不會……”


    楊九顯的很平靜,目光一轉,嘿嘿笑道:“對不對那是一迴事,可我的弄清楚,樂姑娘把這件事告訴我是怎麽迴事?”


    樂倩道:“我自然會告訴你?”


    楊春陰笑說道:“姑娘,我在等著聽。”


    樂倩雙眉一揚,眉宇間寒煞怕人,緩緩說道:“這是我雙手捧來的大功,難道你還不明白?”


    媚娘一怔,楊春忙遞眼色,嘿嘿笑道:“樂姑娘,我越聽越糊塗。”


    樂倩道:“你糊塗什麽?”


    楊春笑道:“他是令尊樂掌櫃的朋友,是姑娘你的長輩,你的父執!”


    樂倩冷然說道:“不錯,這個我比你清楚!”


    楊春道:“所以我糊塗……”


    樂倩截口說道:“我有我的理由,你別管那麽多,隻問你要不要這樁大功!”


    楊春微一搖頭,道:“姑娘,這樁大功燙手,也昧良心,我楊九不要。”


    樂倩臉色一變,道:“怎麽說?”


    楊春道:“李爺跟晏家一無親,二無故,但他鐵骨柔腸,義薄雲天,一手攪過了晏家的禍事,我楊九大恩未報……”


    樂倩截口說道:“你認為這是他對你的大恩?”


    楊春毅然點頭,道:“不錯,難道不是?”


    樂倩冷笑說道:“晏二對你的師恩也不小。”


    這一句,聽得楊九跟媚娘都紅了臉,楊九堆上一臉強笑,方待說話,樂倩已然接著說道:“再說,我不是不明白,你一心想置他於死地。\”


    楊九嘿嘿一笑,道:“就算是吧,怎麽樣?”


    樂倩道:“不怎麽樣,隻問你要不要這樁大功。”


    楊春猛一點頭,道:“我要了,樂姑娘,又如何?”


    樂倩道:“要了就行,我先告訴你,對付李慕凡,可不能動用的,那就是動了整個京城鐵騎也未必能夠……”


    楊春嘿嘿笑道:“多謝姑娘指點,這種事,我楊九是最拿手。”


    樂倩道:“該是,你楊九頗具心智,陰狠奸詐,所以我找上你。”楊春嘿嘿笑道:“樂姑娘誇獎了,我不知道該如何謝姑娘……”


    樂倩道:“那倒不必,你我這是互惠!”


    楊春微愕說道:“互惠,樂姑娘,怎麽說?”


    樂使用道:“你幫我對付他,我幫你取一樁大功,這不是互惠麽?”


    楊春仰頭笑道:“不錯,不錯,確是,確是,那我就不必為無以為謝而耿耿於心了,隻是,姑娘,我有個條件……”


    樂倩雙眉一揚,道:“你還有條件?”


    楊春一點頭,道:“當然,不過姑娘放心,這條件不會認姑娘吃虧……”


    樂倩道:“你說!”


    楊春道:“請姑娘你寬限些時間,等他替晏家祛過這場禍,消過這場災後再說!”


    樂倩道:“你還關心晏家的福禍麽?”


    楊春嘿嘿笑道:“自然,怎麽說我跟老頭子是多少年的師徒,有道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怎能……”


    樂倩目光望向媚娘,冷然說道:“你楊九倒還有點良心!”


    楊春嘿嘿淫笑說道:“當然,樂姑娘,人心總是肉做的,至於這……嘿,嘿,誰叫我這位師娘那麽嬌美動人,那麽媚蕩蝕骨,就是個泥人兒見了她也發軟,何況我楊九天生的風流種,要怪那隻健任老頭子人老骨頭硬沒本事,周瑜打黃蓋嘛,姑娘,你說有法子?”


    要在以往,這些話姑娘樂倩是聽不下的,而如今,她竟然麵不改色,處之泰然,她冷笑說道:“別是有什麽不為人知的內情用!”


    楊春臉色一變,笑道:“跟姑娘一樣,那是我的事,也請別多問。”


    樂倩冷冷一笑,猛然點頭,道:“行,我有這耐性等,可是我也有個條件。”


    楊春哈哈笑道:“姑娘倒真是不願吃虧,我既有例在先,焉能不認姑娘提條件,樂姑娘,你請說吧!”


    樂倩道:“先把他交給我,我先折磨他一陣之後再把他交還你然後,你可以把他往上呈去邀功!”


    楊春目光一動,笑著道:“姑娘是要……”


    樂倩道:“仍是那句話,這是我的事!”


    楊春沉吟著猛一點頭,笑道:“行,反正不論死活都是大功一樁,樂姑娘,咱們就這麽辦,你還有別的吩咐麽?”


    樂倩道:“我還有件事……”


    楊春道:“敢是仍要我效勞。”


    樂倩一點頭,道:“我正是還要請你幫忙!”


    楊春笑道:“我仍是那句話,水裏火裏我楊九去一趟,樂姑娘,你請吩咐吧,我楊九是交了好運了!”


    樂倩道:“記得你前些日子,對我說過他進‘迎春院’事?”


    楊春點著笑道:“記得,記得,當然記得!”


    樂倩美目中寒煞一閃,道:“那麽你替我查在看,他迷戀著那一個賤女人,然後殺了她!”


    楊春一驚,隨即嘿嘿陰笑道:“樂姑娘,我明白了……”


    樂倩臉色一寒,道:“你明白麽?”


    楊春不愧機靈,忙搖頭說道:“不提了,樂姑娘,這,包在我楊九身上,隻是……”


    嘿嘿一笑,道:“樂姑娘。事成之後,你如何謝我?”


    樂倩道:“難道我送你那樁大功還不夠麽?”


    楊克搖頭笑道:“樂姑娘,你說過,那是互惠,既是互惠,那就是一樁換一樁,所以你這一樁,我必須索些薄酬。”


    樂倩雙眉一揚,抬手指那媚娘,道:“那麽,事成之後,我願跟她一樣!”


    楊春猛可裏一喜,卻幾疑非真,腰一直,急道:“樂姑娘,怎麽說。”


    樂倩冷冷說道:“事成之後,我拿身子謝你!”


    楊春身子一抖,瞪大了眼,啞聲說道:“樂姑娘、你別開玩笑……”


    樂倩道:“我樂倩向來說一句算一句,除非你不稀罕。”


    楊春猛然一陣激動,頓忘所以,目射淫光地嘿笑道:“稀罕,稀罕,我楊春想姑娘可不隻一天了……”’樂倩倏然一笑道:“這倒是實話,睡榻之畔他人酣眠,你不怕她撚酸吃酸麽?”


    楊春這才想到還有個媚娘在側,一驚忙轉望媚娘。


    豈料,媚娘她竟然像個沒事人兒一般,嬌媚一笑道:“老九,你得好好叩叩響頭,燒一輩子好香,人家樂家妹子可是個黃花大閨女,不像我這殘花敗柳破身子……”


    楊春陪上一臉不安窘笑,剛要說話。


    媚娘媚眼兒一轉,又接著說道:“俗話說,見者有分,樂家妹子既然撞見了,也有這個心,按理我沒有什麽好說的,隻是便宜了你老九,要你老九有良心,別喜新厭舊就行了!”


    這話,聽到楊春耳朵裏。他說不出是什麽感受,他霍地站起,激動地道:“媚娘,我可沒想到你這麽好說話……”


    媚娘嬌媚一笑,道:“我不好說話也得好呀?事到如今,也隻有寬懷大度,樂得使個順水人情了,我怕你老九昧了良心不要我……”


    楊春忙道:“媚娘,我可以賭咒……”


    “算了,”媚娘手兒一擺,道:“那有什麽用,還不是跟吃白菜一樣!”


    楊春臉一紅,嘿嘿窘笑說道:“媚娘,我真想給你叩三個響頭!”


    媚娘斜瞥道:“沒人攔住,你倒是該給樂家妹子叩三個響頭。”


    楊春嘿嘿笑著點了頭,連道:“該,該,該……”


    嘴裏雖這麽說,雙膝可沒曲,他轉眼望向樂倩,兩眼立現怕人的淫邪奇光,聲音也起了抖:“樂姑娘,老頭子不在,這兒隻有媚娘……”


    樂倩臉色一寒,冷冷說道:“在事未成之前,你最好別碰我。”


    楊春道:“樂姑娘,遲早總要……”


    樂倩雙眉一堅,楊春立即閉上了嘴。


    媚娘那裏格格一笑,站了起來,伸出那水蔥般一根指頭,點上了楊春的額角,噴笑咒罵說道:“死鬼,永遠是那麽猴兒急,樂家妹子向來說一句算一句,你還怕她跑了麽?放手去辦你的正輕事兒吧!”


    轉過來拉住了樂倩的玉手,眉目皆動,笑吟吟地道:“樂家妹子,你是自己人了,從現在起,咱們三個一條心,隻要事兒樣樣稱心順手,咱們就……”


    樂倩突然抽迴了手,站了起來、道:“那要看楊九他事辦的如何了!”


    楊春一旁忙道:“樂姑娘,你放心,這事包在我楊春身上,隻要你說一句我楊春能為你樂姑娘死……”


    樂倩倏然一笑,道;“真的麽?”


    也不知是真是假,楊春他毅然點了頭,道:“當然是真的,樂姑娘要是……”


    樂倩截口說道:“既是的就好,死倒不必,也沒那麽嚴重識要你把事替我辦成了就行,我話說在前頭,我可要先見人頭,然後才履行我的諾言。”


    楊春將頭連點地道;“行,行,行,該這樣,該這樣。”


    樂倩淡然一笑,道:“我到這兒來的事。不原讓第三個人知道,我該走了。”


    楊春忙道:“怎麽,樂姑娘這就走?”


    樂倩微一點頭,道;“是的,難道你不讓我走?”


    楊春忙陪頭,搖頭道:“不,不,不,樂姑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樂倩道:“那就好!”


    媚娘一旁斜著媚眼兒道:“老九,你急什麽呀、隻要事兒辦成了,還怕樂家妹子不是你的人麽,閃開,我送樂家妹子出去!”


    她伸手扒開了楊春,樂倩卻搖頭說道:“不必了,我自己會走,二位還是把這兒收拾收拾吧,別讓晏二迴來看見。”


    楊春,媚娘雙雙一驚,樂倩轉身行了出去。


    楊春跟媚娘卻沒動,一直望著那繞小身影轉過畫廊,楊春突然一笑搖頭,自言自語地道:“我楊九要交運了,這真是福到推都推不開。”


    媚娘臉上沒了笑容,冷冷說道:“老九,你認為這是福麽?”


    楊春沒聽出話聲不對,眼猶望著畫廊盡頭,嘿嘿笑道:“怎麽不是,當然是,這是我楊九多年的心願,沒想到這塊肉送上嘴這麽容易,這簡直像做夢!”


    媚娘冷笑說道:“恐怕你真是在做白日夢!”


    這迴楊春聽出了,不對,忙收迴目光轉過了身,道:“怎麽,小心肝,你……”


    媚娘截口說道:“我還是你的心肝兒麽?”


    楊春道:“媚娘,你真是,剛才說的好好地,如今你瞧,肉還沒吃著你就變了,又撚了酸,吃了醋。”


    媚娘冷笑說道:“我吃她的醋?哼,她也配,除了她是個黃花閨比我年輕幾歲外,她那點比得上我……”


    楊春忙奉承阿諛,道:“說得是,說得是,你永遠是個……”


    媚娘截口說道:“老九,別跟我口是心非來這一套,我明白你心裏頭怎麽樣,隻要你有良心,那一切隨你,反正我把一切都給了你,是福是禍我自受,我隻是為你擔心,怕這丫頭有詐……”


    楊春嘿嘿笑道:“媚娘,終日打雁的人,豈會被雁瞎了眼珠子去了,放心,我這條船在陰溝裏絕翻不了!”


    媚娘道:“你該看得出,這朵花帶刺兒……”


    楊春笑道:“老行家了,我還怕它紮了手。”


    媚娘揚了揚眉梢兒,道:“老九,玩蛇的人,也會被咬了手的,你可別讓我一個人沒依靠……”


    眼圈兒一紅,轉身往裏行去。


    這女人也不知是真是假,總之楊春慌了手腳,堆上一臉笑地跟了進去,而且順手帶上了門!


    這時,大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敲得很響,聲音直達後院,隻聽門裏媚娘驚慌一聲:“是不是老頭子……”


    楊春話聲說道:“你收拾收拾,我去開門去!”


    隨見楊春拔步奔了出去。


    楊春三腳並為兩步地奔到了大門,到了大門,他便喝問是誰,門外響起了陌生的話聲:“我,內城裏來的。”


    楊春一怔,遲疑了一下,伸手開了門,門外,站著個身穿皮袍的中年英武漢子,眼神十足,唇上還留著兩小胡子,氣度挺懾人的。


    楊春眼睛雪亮,他看得出,此人確是內城來的,忙含笑點頭,道:“閣下是……”


    英武中年漢子淡然截口說道:“晏老在家麽?”


    楊春道:“不在,出去了,閣下有什麽……”


    那英武漢子打量了楊春兩眼,道:“你是‘查緝營’的。”


    楊春忙點頭說道:“正是,正是,我叫楊春,是老人家的徒弟,行九……”


    那英武漢子“哦”地一聲,微笑說道:“原來是‘白花蛇’楊九爺,久仰。”


    楊春忙陪笑道:“不敢、閣下是……”


    那英武漢子微微一笑,道:“我是和郡王府的,姓燕,楊九爺請看看這個。”


    撩起皮袍露了露,那是個牌。


    楊春出了名的機靈,又是吃糧拿俸這多年,內城裏大府邪的一切,他摸得一清二楚,臉色一變,忙陪上一臉恭謹而卑下的笑容,道:“原來是王爺身邊的……您請裏兒坐坐!”


    那英武漢子微一搖頭,道:“晏老現不在家,我就不打擾了……”


    楊春忙道:“您有什麽事兒,交待我也是一樣!”


    那英武漢子沉吟了一下,道:“不錯,告訴你楊九也是一樣隻聽輕碎步履響動,香風襲人,媚娘她風擺楊柳般行了出來,她人未到聲先到:“老九,是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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