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雲飛仰天大笑,不屑的道:“楊老邪,你太天真了,憑你們幾個老邪就想留下我的劍,你也太小看我了,這柄射日劍是我的生命,沒有劍就沒有我,要留下劍,唯有先宰了我……”


    楊老邪神情一變,道:“小子,你太看得起自己了,我今年已過八十九,如不是看你年紀輕輕,不想刁難你這個晚輩,我早沒耐心了……


    小子,識相點,大家都有好處。“


    燕雲飛神情一凝道:“別說了,劍在我手裏,有本事盡可拿去……”


    賈老實叱道:“姓燕的,你找死。”


    他看起來是個忠厚老實之態,脾氣卻也暴烈如火,話聲一落,賈老實人如一縷疾風般的斜撲過來,此人功力高的令人稱奇,那隻右手怎麽拍過來的,連身臨其境的燕雲飛都暗中一駭,燕雲飛畢竟是個不同凡響的高手,賈老實的掌指幻影方至,那柄射日劍在瞬間拔了出來,刃鋒在一道耀眼的光顫中施了出去。


    哇——賈老實太低估這個年輕人了,他對自身的功夫了解的太深,認為對付這麽一個晚生,那還要用多少力量,等到燕雲飛的射日劍已臨近他那隻伸出的手掌,他才發覺自己這迴上的當太大了,他隻覺手指一陣劇痛,除了大拇指尚稱完整之外,其餘的指頭俱散落在地上。


    賈老實顫聲道:“你,小子……”


    楊老邪的神情大變,脫口道:“好霸道的劍法,這跟當年的無悔老人的劍法幾乎完全一樣,兄弟,現在咱們已可確定這小子是什麽人了,他定是無悔老人的徒兒了……”


    餘下六個怪漢子俱瞪大了眼睛,他們對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不能不另眼相看了,賈老實雖然在他們邪道字號中不算是個人物,但是目下江湖中,能和他平起平座,而能與他打成平手的人也不多,燕雲飛不過是個後生小輩,一出手斷了他的指掌,這份功夫就不能不令人刮目相看了。


    刹那間,這些人騷動起來,人叢裏有人叫道:“楊老大,宰了他,看看無悔老人會不會出來收拾殘局,無悔老人除非死了,以他的脾氣他不會容許咱們宰了他的徒弟。”


    楊老邪嘿嘿地道:“說的是。”


    他一揮手,向一個漢子又道:“無量,你來辦這件事了。”


    無量邪也是個狠厲的角色,邪道裏他排名老五,是個不折不扣的魔王,聞言已大笑而出,順手拾起一截賈老實的斷指,瞄了一瞄,隨手彈向空中,道:“小子,過來。”


    燕雲飛雖然在一招中毀了賈老實的一手,心裏卻明白的很,那是在賈老實疏神大意的情形下偷襲成功,這個無量邪就不同了,楊老邪能指名要他出手對付自己,一定是位難惹難纏的高手人物——斜馭射日劍,燕雲飛冷冷地道:“小心點,別像賈老實一樣,一招就斷了四根指頭……”


    無量邪怒聲道:“小子,你還真狂。”


    他雖然是年歲不少的邪道高手,卻不像賈老實那麽大意了,他知道要對付這年輕人的劍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手裏突然多出了一把鐵扇子……


    “無情扇……”


    江湖無情是鐵扇,這是二十年前的一句老話,老沙和項七一看見無量邪手裏這把鐵骨扇子心裏就直發毛,不約而同的叫了起來。


    無量邪得意的道:“不錯,江湖上總算還有人認得此扇——”


    隨手一抖,鐵肩已顫開一角,露出一幅陰森森,慘稀稀的怪圖畫,蒼白的一張怪臉,森藍的一雙眼球子,血紅的露齒巨嘴,就是這樣的一副怪圖案,一幅能懾人魂魄的招魂圖。


    麵對著鐵肩上的招魂圖,燕雲飛哼聲中道:“這就是那幅邪惡圖,傳說這幅圖能令人魂魄出竅,心神俱焚,我看它不過是幅令人厭惡的圖案而已……”


    無量邪呸地一聲道:“小子,你仔細瞧清楚了,它是怎樣樣的一幅圖。”


    燕雲飛根本沒看出這幅厲怖之圖有何神秘之處,無量邪的話一落,不覺的再仔細瞄了一眼,就這麽一眼,他忽然發現扇上的怪圖有如幻化般的轉換著,漸漸地,那幅本來恐怖血腥的臉譜,此刻仿佛換了一張臉一樣,刹那間,成了一張白淨秀麗的女人臉龐,這少女的臉愈來愈漂亮,鮮麗的紅唇,明眸皓齒,斜軒的柳葉眉,會說話的眼珠子,每一部份都令燕雲飛心裏怦然而動。


    他癡癡地凝視著扇上的幻化情景,不自覺的道:“含煙……”


    此刻,燕雲飛有如著魔一樣,癡癡的被圖案所迷惑,那扇上之人,居然是他日夜不能忘懷的柳含煙,他心神俱被這副畫所吸引,根本忘了自己此時尚在危險境地……


    而無量邪的手緩緩搖晃著那柄鐵扇,燕雲飛的眼珠子就隨著它的搖動而轉移,全部心神俱投入扇子之中。


    無量邪的邪扇果然有著令人不可抗拒的魔力。


    項七顫聲道:“兄弟……”


    無量邪嘿嘿地道:“他看見了他老婆——”


    緊緊的握著刀,那隻手已淌下了冷汗,項七知道燕雲飛的神智全給那柄扇子攝住了,他抓住冷冷的刀柄,已將腰裏的冷刀抽了出來,他不能讓燕雲飛毀在這一幅圖畫上,他必須給他一個嚴重的警告。


    可是,這六七位邪字輩的人物俱有著太多的江湖經驗和閱曆,他們已看出燕雲飛已在無量邪的掌握之中,無量邪輕易的控製住燕雲飛,在這種情形下,無量邪隨時出手,都能輕易的殺死燕雲飛。


    項七那柄刀也不過是剛剛出鞘——那個李大邪已冷冷地道:“姓項的,別亂動,否則,你會先姓燕的而死……”


    項七吼道:“我怕什麽!”


    項七是個粗魯的漢子,他麵對著這些空前絕後的無敵高手了無懼色,手裏那柄刀依然握的緊緊的,李大邪雖然威脅他,他依舊在揮刀——李大邪怒聲道:“找死!”


    他雖然身形移動的慢,動作卻比項七快的太多了,隻見人影一晃,伸手來搶項七的刀,項七隻覺眼前人影閃移,手中的那柄刀仿佛被人一拍,不自覺的向前一推,那柄刀已被拍落——“當”


    那柄刀一落地,當地一聲跌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在風嘯中,這聲響聲特別清脆——這種清脆的鐵擊之聲,對一個迷失神智的絕頂高手來說,無異是一帖清涼醒腦的藥劑,燕雲飛的心神一震,人已在刹那間清醒了過來,他啊了一聲——燕雲飛能與眾不同就在於他那張冷靜的頭腦,他瞬快的把握住這瞬間的清醒,那柄射日劍在空中那麽一彈,一縷劍光已迅快劈出。


    隻聽他吼道:“好厲害的無情扇——”


    劍勢快的炫人神目,一縷劍光射顫——“叮——”


    在一聲叮然聲中,那柄射日劍已劈在無量邪的鐵扇上,無量邪做夢也沒有想到燕雲飛會掙脫開自己那幅神秘扇圖的控製,在一呆之下,那柄愛逾生命的鐵扇已被劈成兩半,一幅幹古難得的無情圖就這樣被劈毀了。


    李大邪一呆過:“小子,你……”


    燕雲飛冷冷地道:“動手吧,邪異的東西並不足懼……”


    哪知李大邪手中的無情扇被毀之後,神色突然一陣慘變,他呆呆的望著手裏殘破的扇子,眼裏居然滲出了兩泡淚水——楊老邪一愣道:“老李,你怎麽啦-…”


    李大邪慘聲道:“老兄弟,我死定啦……”


    這話一冒出來,站在四處的邪字號人物俱被李大邪給弄糊塗了,他們人人都和李大邪有數十年交情,深知李大邪一生中從不輕易落淚,更不會如今白般的淒愁滿麵,跟李大邪最莫逆的是吳北邪,他低聲道:“李兄,怎麽啦?”


    李大邪顫聲道:“這柄無情扇是我的生命,有扇就有我,當年我師父請鬼畫大師畫繪此畫之時,曾要我在天下陰靈之位發下毒誓,扇在人在,扇亡人亡,也許所有死在此扇下的人要向我討債了……”


    吳北邪嘿嘿地道:“哪有那麽多邪門事,老李,別喪氣,改天咱們再給你弄一把扇子,那小子毀了扇子,咱們就毀了他的命,來,我替你殺了他……”


    李大邪一搖手道:“那不關他的事……”


    吳北邪一呆道:“老李,你怎麽啦?”


    李大邪向前踏出一步,道:“小子,說起來我該謝謝你。”


    燕雲飛一呆道:“謝我……”


    李大邪仰天一聲慘笑道:“三十年前我擁此扇之後,我發現每一個死在我扇下的人,都是迷惑在那幅畫上,那幅畫是幅勾魂圖,更怪的是每死一個人,這幅畫就更邪惡了,好像所有的死者之魂全在這幅畫裏,而我李大邪便成了這幅畫的執行者,我在執行畫中所要殺的人……”


    這席話不但燕雲飛前所未聞,連這些終年在邪門打滾的人也是前所未聞,李大邪娓娓道來有如一篇故事般的那麽動聽而不可思議。


    燕雲飛愣愣地道:“這幅扇畫本來就是邪惡……”


    李大邪苦笑道:“當你毀了扇畫之後,我突然覺得我的心輕鬆了許多,我好像從毒咒中脫掙了出來,而那些死去的怨魂也像被解脫了一樣,我沒有壓力了……”


    燕雲飛淡淡地道。


    “你良心發現了。”


    李大邪顫聲道:“也許是吧,不管怎麽說,我還是感激你。”


    燕雲飛拱手道:“恭喜前輩,希望你能重新做人了……”


    李大邪慘然的道:“是我該贖罪的時候了。”


    楊老邪呆呆地道:“老李,你可不能想不開。”


    李大邪大笑道:“我的毒誓應驗了,扇毀人亡,這是當年的血誓,諸位老兄弟,無悔血劍的事,我李大邪是管不著了,但願咱們來生還能相見……”


    吳北邪拉住李大邪的手道:“兄弟,千萬別……”


    李大邪搖頭道:“人可死,誓不可破,兄弟,我去了。”


    誰也沒辦法阻擋他揮出的那一掌,連站在他身邊的吳北邪都沒有辦法攔阻,啪地一聲清響,李大邪的一顆腦袋隨著他的掌刃而碎了八塊,鮮紅的血,雪白的腦汁,已濺在四處,吳北邪緊緊抱住李大邪的屍體,吼道:“老李,老李!”


    這幾位邪字號的高手已有數十年交情,他們朝日相處,情如手足的組成了這股力量,許多年來,他們早已肝膽相照,此刻突然有人中途死了,雖然是久居邪道,也不禁悲從中來,俱黯然的落下了淚。


    吳北邪憤怒的道:“是你,是你……”


    憤怒的眼珠子如一團兇烈的火焰瞪住了燕雲飛,恨不得立刻將他碎屍而死。


    淡淡一笑,燕雲飛冷笑道:“一個人自己要死,誰又能救的了他,李大邪雖然是個邪門人物,還不失是個好人,至少他在臨死前參悟了正道,那像你fll這幾個,到現在還執迷不悟……”


    吳北邪躍起身來,厲聲道:“媽的,你還嘴硬——”


    身如弓,手如山,一連三掌,勢如北海之濤,東湖之水,密密綿綿的向燕雲飛疾拍而來,澎湃的掌勁能將一座山碎裂,吳北邪顯然要將燕雲飛置於死地。


    燕雲飛不屑的道:“你找死。”


    射日劍已如陽光下的蒼鷹般疾速的揮灑了出去。


    淩厲的劍光,像夜空裏的寒月,令人泛起一陣顫驚,這迅厲的一劍,果然封住了吳北邪那威烈的攻勢——驀然間——楊老邪厲聲道:“老吳,迴來……”


    吳北邪身子一個急挫,道:“老大,幹什麽?”


    楊老邪怒道:“你要不要臉——”


    吳北邪一呆道:“老大,我這是給老李報仇,跟要不要臉有什麽關係?


    老大,你…“


    吳北邪哼地一聲道:“咱們已經夠丟人了,想想看,我們都是七八十歲的人了,比人家這孩子早出道了五六十年,為了無悔老人那段仇怨,居然替社八挑了起來,這孩子就算是無悔老人的徒弟,老兄弟,我問你們,你們真能殺死一個乳娃兒麽?咱們年紀一大把的人不怕人家笑麽?”


    吳北邪苦笑道:“老大,老李死了呀。”


    楊老邪哼地一聲道:“他不是死在這孩子之手,是死在自己的掌下……”


    吳北邪大叫道:“他不毀了老李的扇子,老李會死麽?”


    楊老邪怒聲道:“你更不要臉了,憑咱們這夥人的名聲、連個孩子都玩不過,還有臉說這種話,老李技不如人才會毀了扇子,吳北邪,現在開始你閉嘴……”


    吳北邪一呆道:“這,這……”


    楊老邪臉色一沉道:“要輸得起才是個英雄,別忘了,邪字號的人更有原則更要臉,老李之死不能怪人家,要怪隻能怪社八……”


    吳北邪一呆道:“杜八……”


    賈老實嘿嘿地道:“楊老大,你真說對了,想想看,咱們這麽大歲數的人了,上了杜八的當,千山萬水的趕來這裏對付一個毛孩子,說出去不讓人家笑掉大牙……”


    楊老邪嗯了一聲道:“你的手還疼麽?”


    賈老實大笑道:“這點傷算什麽?砍了四根指頭我還有六根呢,那小子功夫好,我敗的心服口服,老大,咱們還是迴咱們的老地方吧,別在這裏丟人了……”


    點點頭,楊老邪沉思道:“是要迴去,不過太便宜杜八了……”


    賈老實大笑道:“那好呀,咱們就給他點教訓,也替老李出口氣……”


    搖搖頭,楊老邪苦笑道:“咱們不便出手…”


    賈老實一呆,道:“那不是白搭麽?咱們隻好夾尾巴滾了。”


    但,楊老邪卻又點頭,道:“有人會替咱們動手……”


    賈老實一怔道:“誰?”


    他老實慣了,一時並沒有會過意來,楊老邪望著燕雲飛,一改敵對之態,嘿嘿地道:“這三位小朋友……”


    項七大笑道:“我的媽呀,你還叫我們是小朋友,我們也是二十好幾啦……"楊老邪嘿嘿地道:”在我們麵前你們永遠還是孩子……“


    賈老實立刻道:“別插嘴,先聽聽我們老大的——”


    楊老邪沉思道:“小子,杜八不是個簡單人物,我們雖然不怕他,但卻不便出手,你們既然和他對上了,我就順便指點你們一二也許會給他個手忙腳亂……”


    燕雲飛一抱拳,道:“謝謝前輩。”


    楊老邪沉思道:“這裏是老營盤的山半腰,離社八的寨頭已相近不遠,這裏有杜八的心腹手下二十餘人,他們全藏身在前半腰那片林子裏,那裏風大,林梢子簌簌作響,人隻要藏在裏麵,誰也不容易發現,而通大寨的小路,必須經過那片林子,你們隻要一露麵就會給人發現……”


    燕雲飛哦了一聲道:“謝謝前輩指點,我兄弟這次硬闖老營盤,抱著必死之心,並不在乎那些人……”


    楊老邪臉色一沉道:“你可知道他們之中有些什麽人?”


    搖了搖頭,燕雲飛道:“不知道。”


    楊老邪嘿嘿地道:“鉤子、漏子,這兩個人你不會沒聽過——”


    落陽湖的鉤子,小西山的漏子,這兩大黑道霸子居然也投在社八的手裏,這兩個人在江湖上被譽為殺人不眨眼,喝血不滿腹的狠厲人物,他們出手沒有活口,刀劍下從不留人,提起小西山、落陽湖,首先就想到勾子狠、漏子毒,哪個不遠遠的站,哪邊涼快哪邊去——少惹為妙。


    燕雲飛心裏略略一沉,那的確是兩個令人頭痛的人物,他要應付這兩個人必須要動點腦筋了,沉思道:“杜八真行,連他們也連上線了。”


    項七和老沙卻陡感心頭沉甸甸的,他們對這兩個人真是熟悉透了,說起來鉤子和漏子和他倆還有那麽丁點兒交情,在道上也曾對麵的在一起玩兩下子,由於道不同,始終沒有再深厚一點交情,鉤子和漏子的手上功夫卻讓他倆耳熟能詳,鉤子的殺人手法在江湖上堪稱獨特,他和對手對敵,必會先給對方麵門上一掌,再一刀捅上對方的心口窩,那真是快利的一刀,鮮血必會隨著刀刃衝向半天,人一定是一刀斃命,而漏子就不一樣了,他一定先讓對方累的像條狗一樣,直到喘不過氣來,慢慢一刀一刀的修理直到血枯為止……


    老沙神情微微蒼白,道:“好角色。”


    楊老邪慎重的道:“的確是兩把好手,小兄弟,你們有得拚了,不過,這兩個人雖然難鬥,卻也有他們的缺點……”


    燕雲飛精神一振,道:“前輩,請指點……”


    楊老邪突然歎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咋的,居然和你們投緣起來,本來我有殺你們之心,可是我那老弟兄李大邪自絕之後,我忽然把事情看淡了,覺得往後江湖,已不是我們這樣年紀的人再能奔馳了,應該把這個棒子交給你們了……”


    他仿佛感觸良多,望著地上的老兄弟屍體,又道:“你們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燕雲飛搖搖頭道:“我對這兩個狠角色太陌生了,了解不多——”


    楊老邪苦笑道:“這雖然隻是傳聞,卻也非常實在,聽說鉤子怕火,漏子怕水,兩個雖然一居小西山,一駐落陽湖,卻是道道地地地的親生兄弟……”


    燕雲飛一呆道:“一個怕火,一個怕水……”


    楊老邪嘿嘿地道:“在這方麵多動動腦筋,你們一定有收獲……”


    項七大叫道:“這個我聽說過了,不過誰也沒有見過……”


    楊老邪揮揮手道:“這也隻能供你們參考,實際情況還要隨機應變,爬過這片長崖就是那片林子了,你們去吧……”


    燕雲飛舉目一瞧,果然有大片山崖斜橫在那片叢林之後,一抱拳,向這幾位邪字號人物施了一禮,道:“謝啦——”


    他人若一道幽靈的影子,已踏著枝椏躍去,那快速的身子,熟練的功夫,連這些邪字號的高手都暗暗驚心。


    唿烈的山風迎麵拂來,吹得衣袂飄蕩,燕雲飛一踏上那片山崖果然看見山崖下有一大片深幽而不見底的林子,一條碎石子小路橫在那片林子之前,真是最好的隱身之處,一個人隻要藏身林間,任何人獸隻要經過這條小路,藏在裏麵的人一眼就能看見。


    項七緊緊貼在燕雲飛的背後,低聲道:“兄弟,咱們把他們引出來。”


    搖搖頭,燕雲飛笑道:“正好中了他們的計,咱們隻要一露了麵,鉤子和漏子會如魚得水似的不停追殺我們,以鉤子和漏子的功夫,我應付一個也許不會吃虧,再加上一個,就另當別論了……”


    老沙沉思道:“兄弟,咱們何不燒了那片林子……”


    項七一振道:“用火……”


    略略沉思,燕雲飛嗯了一聲道:“鉤子怕火,他們的力量就會打了折扣,單單一個漏子由我對付,至於其他的,你們全力應付-…。”


    老沙一移身,道:“那好,我去放火……”


    兩道斜眉略略一皺,燕雲飛道:“要燒這一大片林子並不容易,老沙,咱們雖然能殺能拚,卻沒有點火的東西,而且這團火要一發不可收拾,才能燒得他們火燒屁股……”


    老沙嘿嘿地道:“兄弟,這個你就別擔心了,我老沙別的沒有,火藥門的兄弟倒有幾個,他們給了我七八枚火藥彈,我隻要在林子四角各放上一枚,保證會燒得他們屁股通紅……”


    拍拍者沙肩,燕雲飛道:“去吧,別讓他們發現……”


    在那片密林裏的鉤子和漏子,兩個人此刻正閉著眼睛,垂著雙目,靜靜的蓄養精神,他們曉得大白天裏不會有什麽動靜,憑燕雲飛和老沙項七三個人,還不會囂張到目中無人的地步,以他們久居江湖的道上經驗,入夜才是他們活動的時刻,他們那批兄弟有二十來個,已監視住了這裏可眺望的一切,任何人隻要進入他們的視野之內,決逃不出他的目力範圍。


    但,他們也有疏漏的地方,就是那片長崖,他們決不相信有人會從長崖上下來,因為任何外山的人,都無法步入那片密林子裏,據他們所知,那裏根本沒有路。


    他們]左算右算就是沒算準燕雲飛正是從那裏上來。


    鉤子的嘴唇一綻,舐放嘴唇,道:“漏子,姓燕的真是像傳說中那麽難鬥麽?”


    漏子仰著頭,想了想,道:“連杜八爺對這個人都寒上三分,想來也是個人物,不過,咱們何必擔心,他們從山下直上老營盤,這段山路也挺耗神的,真爬上這裏,嘿嘿,功力也消耗了三分之一,兄弟,咱們隻等著殺人了……”


    鉤子搖搖頭,道:“這事還真邪門,聽說蛇劍銀鈴幾招內就栽了,杜八為了這檔子事極為生氣,聽說燕雲飛幹的狠,連堂口都給拔了,樓老頭弄的命都丟了。”


    漏子冷笑道:“那些人不算是個人物……”


    鉤子嘿嘿地道:“希望項七和老沙別跟咱們朝麵。”


    一瞪眼,漏子冷笑道:“誰還和他們套交情不成,這兩個老小子識相便罷,不識相,嘿嘿,兄弟的刀是不會認人的……”


    突然——在簌簌的風葉聲中,響起一連串暴裂之聲,緊隨著有一股煙從林裏各處湧上來,鉤子一怔道:“媽的,誰在玩火——”


    漏子沉聲道:“趙二愣子……”


    趙二愣子是他倆的跟班兄弟,此人雖然有些愣頭得腦,卻是直心漢子,負責兄弟的聯絡工作,漏子這一吼,趙二愣子三步並作兩步的躍了過來,喘聲道:“大爺,你叫我……”


    漏子怒聲道:“怎麽迴事?誰在玩火,難道兄弟們不知道鉤子大爺最怕火麽?問問是哪個,當心我砍了他…”


    趙二愣子顫聲道:“二位爺,起火了……”


    鉤子先躍起來吼道:“放你媽的屁,這裏哪來的火…”


    僅僅這幾句話的功夫,林子四處已閃起了火光,濃濃的煙霧已向這裏卷來,劈啪的火光,經山風一吹,頓時火光四射,鉤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見火,他仿佛遇上了惡魔似的,全身泛起了一連串抖顫,眼裏露出恐怖之色,最不可思議的是鉤子名滿江湖,是個拿著酒缸做膽的狠毒漢子,在這一刻居然尿了褲子……


    漏子移身發:“兄弟,咱們先出林子……”


    鉤子顫聲道:“媽呀,這場火是哪裏來的……”


    他遇火則驚,人已沒了主意,漏子伸手拉著他,他居然動不了,這時林子裏的二十幾條漢子已各自奔躍,朝林外奔去——漏子叱道:“來人,把鉤子大爺抬出去。”


    四周已亂了,除了越二愣子還站在這裏外,其他的人根本聽不見漏子在吼叫,漏子氣得正在跺腳,隻見有兩個蒙住頭的漢子向這裏奔來,漏子叫道:“赤來,快把鉤子弄出去。”


    那兩個蒙住頭的漢子一點頭,其中一個道:“大爺,你快去看看吧,鉤子交給我們兄弟了。”


    林子著了火,對鉤子和漏子來說,這是很不可思議的事,他倆把守老營盤最重要的一關,是杜八器重他們,現在突然著了火,事情不會那麽偶然,漏子心裏愈想愈窩囊,暴喝一聲吼道:“媽的——”


    他如一陣風的向外麵衝去,想看看究竟是怎麽一迴事,鉤子怕火,他似乎已被這場突如其來的火給嚇住了,人在蒼白中軟了下去,那兩個兄弟摟住他,四隻手臂將他抱的如鐵臂樣的,他連動也別動一下,他叫道:“快走呀。”


    左邊那個漢子嘿嘿地道:“會的,鉤子大爺……”


    鉤子陡然覺的肋下有人伸指點了他一下,他的氣血忽然一緩,全身登時麻痹起來,他一震道:“你們……”


    耳邊已有人笑道:“大爺,你老實點吧,當心火燒屁股——”


    此刻濃煙密布,火舌子很快的席卷林梢子,鉤子望著那片片火光,-雙眼睛瞪的如牛眼一樣,眼前,他仿佛又看見七歲時候的慘景……


    那是一個烏黑的晚上,他和漏子還躺在床上沒睡覺,耳邊已聽見夜空裏響起吆喝聲,當他兩兄弟驚怖地爬起來的時候,他看見了火,看見了媽媽從火堆裏衝向自己房間,母親在慌亂中抱著漏子先跑出去,再衝進來搶他,這時娘親身上全是火,他看見娘在火裏叫著吼著,而熬受火的吞沒,他親眼看見老娘被火燒死的慘狀,雖然他也逃出來了,可是老娘活活被燒死的情景一直盤旋在腦子裏不去,從此以後,他怕火,怕任何火苗子,連爐子裏的火他都怕……


    鉤子在昏昏沉沉中被人抬著奔出林子,耳邊已有人笑道:“兄弟,這裏行了。”


    另一個叫道:“點了他穴道,讓他再也不能玩了。”


    鉤子從驚駭中醒了過來,但他知道自己那身武功已給人家毀了,那個點他穴道的人太內行的了,先走七經再循八脈,每一個循環的穴道全讓人給鎖住了。


    他身子一顫,道:“你們是誰?”


    隻聽有人笑道:“鉤子,真健忘呀,連我都不認識了?”


    鉤子抬眼一看,心底裏有若一道涼氣似的升了上來,那是項七,是他們今夜要攔截的人,他怒聲道:“老項是你……”


    一轉頭又瞪了另一個漢子,喝道:“你是老沙……”


    老沙冷冷地道:“不錯,你還認得我們這些兄弟……”


    鉤子恨聲道:“媽的,有種和鉤子拚個真刀真槍,用這種方法對付我鉤子,他媽的,呸,我鉤子死不瞑目…”


    項七冷笑道:“這隻怪你鉤子運氣太差,遇上我們兄弟,現在隻剩下漏子了,他也好不到哪裏去,我們當家的會全力的照顧他,還有你那班子兄弟……”


    鈞子叫道:“記住,我們杜八爺饒不了你們……”


    呸,項七道:“杜八,他媽的,他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還不知道呢,你指望他,呸,老友,你歇著吧……”


    鉤子腦子裏嗡地一聲,人已暈死了過去,此刻風聲勁嘯,耳邊響起一連串,一聲聲慘烈的叫聲——


    海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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