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山望著“桃花娘子”方小玉落荒而逃的樣子,不由得聳肩大笑起來……


    刹時收起“閻王梭”,金小山自語道:


    “隻要你陰魂不散的纏著我金小山,早晚我會送你上路的,哼!”


    這天晚上,金小山已趕到了洛寧。


    要知道洛寧在洛水之濱,往東已無高山,平疇綠野,河水青綠,人煙也多起來。


    金小山找了一家大客棧住下來,洛寧地方相當熱鬧,但金小山卻並未走出房門,無他,因為臨走之時水大叔可說的明白,一路要吃飯小心住店關門,一定要把保的鏢送到,否則就別迴來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大早金小山就起來了,打聽之下,知道洛寧到洛陽走路得要兩頭黑,路上還得不耽誤。


    金小山心想,從天黑走到天黑,那是一般人,自己的腳程如果放開走,傍晚應該可以進到洛陽城的。


    金小山走的可真夠快,天尚未正午的時候,他已走了一半路程,前麵正有一個小土崗,崗下麵有家野店,雖說是野店,但這家野店可真夠全,吃喝之外,還能炒出幾樣大菜,有名的洛水白漂魚,味道甘美自不在話下。


    金小山原本是不打算進店裏吃喝的,但他望望天色,覺得今晚絕對會趕到洛陽城,何不進去吃碗麵也好。


    一腳跨進這家野店,金小山發現店內正坐了四個武士模樣的大漢正舉杯飲酒,有四把十分怪異的兵器就靠在每個人的身邊凳子上,與四個人的全身黑衣勁裝相映成趣。


    金小山仍然背著“金菩薩”未解離身子,不料他卻換了個方向,而成為麵朝大門外,目的隻是邊吃邊看過路的,然而他再也想不到這一個位置,成了背對後麵四人。


    初時還未引起身後四人注意,隻是當金小山剛要付帳的時候,黑衣武士中有一國字麵大漢突然,“咦”了一聲,重重的放下酒杯站起身來。


    另外三人一看也全把注意力集中到金小山身上來。


    於是那國字麵的大漢走到金小山麵前,冷然道:


    “朋友,你等等。”


    金小山一愣,麵無表情的道:


    “幹什麽?”


    那大漢伸出好大一個大巴掌,擺動的道:


    “能不能把朋友身上包的那玩意取出來一看?”


    金小山獅目如炬,炯炯然逼視著大漢道:


    “我為何要打開給閣下看?”


    冷冷一笑,那人道:


    “看看又有何不可的?”


    重重的搖著頭,金小山道:


    “朋友,你我素不相識,你還是迴座喝酒吧,我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趕呢!”


    說著起身向店外走去。


    要知道這可是通往城鎮的要道,路上人又多,在這些地方是不好耍狠殺人的。


    不料金小山走出野店不久,早聽得身後有急促的足聲傳來,迴頭看,可不正是野店中吃酒四人。


    就像四朵黑雲般的,一路滾動著追來。


    金小山不由冷笑一聲,立刻放開腳,一口氣就是二十裏,迴頭望去哪還有四人影子,不由一聲哈哈,道:


    “什麽東西!”


    不旋踵間,迎麵過來一個灰發老者,肩頭上背著個帆布褡褳。


    金小山已經過去老者三丈遠了,他忽然心中一動,立刻迴轉身來,道:


    “老鄉,你請等一下?”


    灰發老者迴頭一怔,道:


    “小夥子,你叫我?”


    金小山忙趨前笑道:


    “這地方就我二人,自然是叫老丈你的了。”


    灰發老者點頭,道:


    “說的不錯,你是在叫老漢,請問有何指教?”


    金小山一抱拳,道:


    “指教不敢,隻是有一事相托。”


    灰發老者奇怪的道:


    “小夥子,你我素昧平生,你托我辦什麽事?”


    金小山笑道:


    “隻是順便拜托,事情是這樣的,有四個穿黑衣的大漢,他們在後麵往這裏趕,麻煩你老碰見時候告訴他們一聲,就說我一兩天就迴頭,叫他們不用追來,就在那家野店等我就行了。”


    老者嗬嗬一笑,道:


    “小夥子說的可是前麵二十來裏處的那家飯店?”


    金小山點頭,道:


    “正是。”


    哈哈一聲笑,老者道:


    “那家飯店就是我開的,我姓莊,莊家老店的莊掌櫃就是我,一大早我是從洛陽趕迴來的。”


    金小山麵帶笑意的道:


    “這可巧了,那就有勞了。”


    莊掌櫃擺擺手,道:


    “放心吧,隻一碰見,我會告訴他們的。”


    金小山這迴走的可輕鬆,前麵是往洛陽城的官道,四個人要追他,隻怕也不是簡單的事。


    ◎◎◎


    洛陽城牆高十丈,城門樓子似廟堂。


    金小山頂著夕陽踩夕陽的一路到了洛陽西關外,抬頭望,沒有十丈也有八丈高,西關的城門樓子雖非廟堂一般,但三層門樓古色古香卻是一點不假。


    金小山走進洛陽城,刹那似進入五行八卦陣似的不辨東西南北,不由得東張西望的胡思亂想:這中原城,九朝帝都,確是夠氣派,單就沿街店麵,門坎也都是夠高大的。


    金小山沿西關大街走了一段路,這才看到一家客店。


    這時天尚未黑,但店裏麵已高燈低亮的照耀得氣象萬千,幾淨桌亮中已有客大上座了。


    金小山稍一猶豫,立即走入店中,舉頭上看,樓梯旁二門邊上椽,掛著一塊金匾:


    “中州酒樓”


    不過金小山可不管這氣派非凡的“中州酒樓”,他進來的目的有二,一是填飽肚子;二是向店中夥計打聽這洛陽巡撫衙門大街在什麽地方。


    坐在這種大酒樓中,可不比上小飯鋪要些花生小菜能下酒就成了,而這裏可沒有,別的不提,單就店中小夥計穿的也比金小山身上的闊氣多了。


    酒店中的客人更是綾羅綢緞加身,一個個不是白淨淨就是胖嘟嘟的多金客。


    再看每桌上的菜,五顏六色的金小山一樣也叫不出名堂來而看得他直吞口水。


    這時小夥計已來到金小山桌前,笑道:


    “客爺,你要點什麽?”


    金小山毫不考慮的道:


    “一壺酒,兩樣小菜。”


    小夥計笑道:


    “客爺要吃什麽酒?”


    金小山那知什麽酒的,當即道:


    “什麽酒好就什麽的。”


    小夥計道:


    “那麽兩樣小菜呢?”


    金小山心想:王八蛋這是在考我呀。


    心念間,冷然對小夥計道:


    “反正是雞鴨魚肉牛羊豬,你們哪樣做的地道就做哪樣,吃完了我還有事呢!”


    打聲哈哈,小夥計道:


    “客爺你可真幹脆,沒話說,我叫灶上露兩手,包君滿意就是了。”


    大地方的人喜歡場麵,山裏人要的是實在,如果附近有個饅頭店,金小山八成會買上兩個饅頭一路吃著去找那巡撫衙門大街了。


    金小山可並未細嚼慢咽的著意品嚐這“中州酒樓”的名菜,更不等一壺白花露才喝一半,就把小夥計叫到桌前,道:


    “夥計,向你打聽個地方。”


    一錠銀子放在桌上。


    夥什收起銀子,笑道:


    “你且等等,我先把零碎銀子找迴來。”


    金小山一笑,道:


    “別找零了,餘下的賞給你。”


    那夥計忙打躬不迭的道:


    “恕小人看走眼了,你比那富商巨賈可大方多了呢!”


    邊把銀子揣入懷中,小夥計道:


    “客爺,你要問地方隻管說,隻要是洛陽城,小人全知道。”


    金小山道:


    “洛陽巡撫衙門大街。”


    小夥計笑道:


    “巡撫衙門大街南北一條通,全長整兩裏,客爺你找哪一家?”


    金小山道:


    “第十家。”


    小夥計一驚,遂低聲道:


    “你是來為司徒老太爺賀八十大壽的?”


    金小山楞然,道:


    “司徒老太爺?”


    小夥計點頭道:


    “過兩天就是司徒老太爺八十大壽,如今司徒家正趕者搭彩樓唱大戲大事慶賀吧。”


    金小山心中已知為什麽姓關的要趕著送上這麽一尊金菩薩了。


    金小山走出“中州酒樓”,隻見沿街兩邊,家家都掛著燈籠,一眼望去如過新年。


    洛陽城巡撫衙門大街,街道更見廣闊,地上鋪著灰磚,車水馬龍絡驛中,金小山來到南關不遠的司徒家。


    高門樓好氣派,兩旁還臥著兩尊石刻大獅子,四五個下人正在忙進忙出呢。


    金小山望望高掛的四盞大宮燈,稍一停頓即大步往前走去。


    他才剛要登階而上呢,早見一個下人走下來,道:


    “小夥子,你找誰?”


    金小山道:


    “我是老金礦村金記鏢局的,替大人押鏢前來,專程給司徒老爺子送禮來的。”


    那人對金小山上下仔細看個夠,嘿嘿聳肩笑道:


    “老金礦村聽說在深山裏,就憑你能押什麽樣的鏢。”


    金小山道:


    “怎麽啦,不可以?”


    又一人也走下台階,道:


    “鏢局子能派出這麽個不上秤盤的貨色押鏢,這個鏢大概也不怎麽的,拿來吧,我替你送進去,要不要見你,那得看我們大爺一句話了。”


    金小山搖搖頭,道:


    “托押這趟鏢的人早交待了,要親手交給老爺子的。”


    不旋踵間,幾個下人全圍過來。


    其中一人道:


    “拿出拜帖或信箋來,我們替你通報。”


    金小山知道關金的信被大叔留置,隻要自己把鏢送到,至於大叔因何要留下信來,他就不知道了。


    心念間,當即道:


    “在下未帶什麽拜帖信箋,就是背上的鏢,而且也是要親手交給你們老太爺的。”


    幾個下人對望一眼。


    半天隻聽一人道:


    “小夥子,你且說是什麽樣的鏢。”


    金小山扶正布包內的木匣,道:


    “寶物,價值連城的寶物。”


    他一頓又道:


    “幹脆我說得更清楚些,隻押此一寶物的押鏢銀子就是一萬兩。”


    早聽得幾個下人張口結舌的對看著——


    突見門內走出一個緞皮瓜帽老者,站在台階上向下道:


    “乖乖幾,什麽樣的寶物,要押鏢銀子一萬兩。”


    金小山故意淡然笑道:


    “這還是我們七折八扣的少算了呢。”


    早有下人向金小山道:


    “柴管事來了,且看柴管事怎麽說。”


    姓柴的老者走下台階來,先對金小山看看,邊笑問:


    “小夥子,我老人家是司徒府上的管事,告訴我你們是替那家押的鏢。”


    金小山道:


    “就是那老金礦村北麵的關家,關老爺子托押的。”


    姓柴的突然哈哈一笑,道:


    “嗯,關金這頭老狐狸還算有心人,也夠交情,他竟還知恩迴報的記得我們老爺子的大壽,難得難得!”


    金小山道:


    “你也知道關金關老爺子?”


    嗬嗬一笑,姓柴的道:


    “何止是知道他,好吧,我且帶你進府去。”


    金小山跟著姓柴的管事走入司徒府中,隻見府內另是一番景象。


    到處燈光通明,高屋櫛比的向後延,屋屋皆是雕梁畫棟,美侖美奐。


    而令金小山覺得比之關金的家來,這裏更覺堂皇富麗。


    一連進了三道院子,在廳上有一個五六十歲滿麵紅光的大漢正在指東指西的招唿幾個下人張掛擺設,見姓柴的走來,身後領了個年輕人,當即高聲道:


    “柴管事,可是來做事的?那就送他到灶上幫忙去。”


    柴管事早施禮,道:


    “老爺子,他是押鏢師父,是替老金礦村關金送鏢來的,難得關金還有良心的著人送東西來孝敬老太爺呢!”


    先是一怔,遂即招手叫金小山進入大廳上,指著一張桌子道:


    “我是司徒傑,司徒府的大老爺就是我,你把押送的東西打開吧。”


    金小山輕搖著頭,道:


    “押鏢的有個規矩,必須把鏢送給指定人手中才算數,大爺你多包涵。”


    司徒傑怒吼一聲,道:


    “關金他能送我老爹什麽樣的寶物,要憑般的謹慎,非得由我老爹親手接的。”


    獅目一揚,金小山道:


    “再一次的請你多包涵,若論此物,小的敢大言一句,老太爺一見必夠樂哈一陣子的。”


    這是別人送給自己老爹之物,當然也不能翻下瞼來罵人一頓甚至硬要伸手奪的道理。


    冷哼一聲,司徒傑一掠灰髯,道:


    “你很固執,固執得有些不近人情,好吧,你且在此候著。”


    邊又對柴管事道:


    “代我招唿客人,我去後堂請老太爺去。”


    柴總管忙施禮,道:


    “是是,屬下省得。”


    金小山麵帶微笑的觀看著四周,大廳上的每件事物都令他歎為觀止,心中著實在想,天底下還是有銀子的好。


    不旋踵間,隻聽得大廳後麵步聲加上拐杖聲,十分有節奏的傳來。


    金小山知道正主兒來了。


    一旁的柴總管道:


    “小哥,老太爺這就出來了呢!”


    金小山望向屏風,早見司徒傑走在後麵緊緊的跟著,兩個年輕仆人分別扶著一位白發稀疏的紅麵幹瘦老者,緩緩的走進大廳中。


    金小山忙上前施禮,道:


    “老爺子,你大概就是司徒壯老太爺吧!”


    柱杖似是一怔,眯著一雙老花眼直瞧,憋著無牙的凹嘴巴未說話,一旁的柴管事早喝道:


    “小子出言無狀,怎可道出老太爺的名諱來。”


    幹拉拉的一聲笑,司徒壯道:


    “小夥子要是不叫出我老頭子的名諱,差一點我都忘了我叫司徒壯呢,平日裏沒人叫出我的名字來,如今眨聽起來,又陌生還親切呢!”


    金小山心中在想:當真是閻王好見鬼難纏,麵前這個老人家不是蠻和氣的!


    心意間,金小山施禮又道:


    “在下來自老金礦村的金記鏢局,是受托於關爺,特別給老爺子送件寶物。”


    凹著嘴巴,司徒壯仰頭問兒子司徒傑,道:


    “可是那關金嗎?”


    司徒傑忙在他後耳邊,道:


    “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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