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聞柳罵了幾句後,讓鍾應兩個麵壁思過,自己則跟玉馨書院另外六院的夫子商量著什麽。


    鍾應找不到牆壁,找到了一顆粗壯的玉蘭樹麵壁,身邊是同樣麵壁思過的君不意。


    還是第一次看到君不意受罰,鍾應有些新奇,偷偷戳了戳對方的手臂:“君不意,問你一個問題。”


    “嗯?”君不意似乎在思索什麽,反應有些遲鈍,歪著頭,眉眼透出幾分輕微的疑惑。


    “救傅瀟湘時,你說需要為她輸送三次靈力,每次間隔一兩個月。”鍾應豎起手指,晃啊晃,“那麽,傷到什麽份上,她需要數百年跟隨你?”


    君不意垂下眼簾,片刻後迴答:“丹田完全破碎,奄奄一息,甚至沒了唿吸,隻餘最後一絲生機,才需要如此。”


    鍾應陷入沉默。


    想了想,君不意補充:“如果是這樣的話,最初一個月天天都需要補充靈力,之後一年中,至少要補充十來次靈力,隨著情況好轉,最後會演變成數年、或者十來年補充一次。”


    “但是。”君不意抬眸,“她離不開我,除非能夠合道,否則此生都離不開我。”


    “為什麽?”


    君不意解釋:“因為她的丹田早便碎了,靠我的靈力重新修補的,失去我的靈力,丹田便會重新……破碎。”


    “……”


    “就算是為了救人,我也不會這麽做的。”君不意眸光輕柔的劃過鍾應的麵容,“那樣的話,糾葛太深了。”


    “如果,你救了呢?”


    君不意一愣,雖然不明白鍾應問這個問題的意義何在,卻依舊迴答:“應該是有人求我,我不得不救,或者奄奄一息的那個人對我說:我想活下去。”


    “我知道了。”鍾應敷衍了一句。垂首時,目光閃過了然。


    果然如此!


    前世的傅瀟湘肯定遭遇了相似的事,鍾應無法得知她受到了怎樣的侮辱,但是可以確定的是,她受的傷比如今重的多。


    怕是差點兒香消玉殞……


    隻有這樣,問天宮才會在“聖女癡戀蓮中君數百年”的傳聞下,不僅沒有對君不意發難,反而將他視為座上賓,極力想撮合兩人。


    畢竟,君不意成為仙道第一人是數十年之後的事了,而傅瀟湘追著君不意四處奔波時,君不意還在書院上學。


    問天宮自然不敢對仙道第一人不敬,但是對重明國小太子冷臉,還是做得到的。


    想通了這一點後,鍾應咬了咬手指頭,便開始想別的問題……


    上一世的簪花之會肯定也出了事!


    如果不是簪花之會出了問題,雲霧宗不會膽大包天對聖女出手,傅瀟湘也不會輕易被抓。


    但是,上一世並沒有出現鬼嬰,劍塔更沒有塌。畢竟簪花之會上聚集了九州修士,發生了這種事,肯定天下都會震動,問天宮根本無法將消息壓下去。


    可是鍾應當時卻並沒有聽到任何傳聞。


    隻能說明,當時最多發生了一點“小打小鬧”,被問天宮早早解決了,外來修士看在問天宮的麵子上,沒有把這件事宣揚出去。


    壓下這件事後,問天宮發現聖女不見了,便四處搜尋。


    因為沒有懷疑過虞素兄妹兩個,所以晚了一時片刻才救出傅瀟湘……


    那麽,鍾應想,到底是什麽原因,才會導致前世今生發生如此大的偏差?


    這一世提前救出傅瀟湘的原因是他,他恰巧聽到了虞素兄妹的對話。


    金玉城發生如此大變故的原因,肯定和鬼嬰以及那位大罪孽者有關。


    鍾應想起了金玉城中,重明皇和朝陽先生那兩句意味不明的話。覺得他們兩個肯定認識,而且恩怨糾葛頗深。


    隨後,鍾應想起了“離芳水鏡”四個字。


    四年前,他附身譚家管事身上時,也曾偷聽到朝陽先生等人的話。


    可以總結為幾點。


    一:朝陽先生等人,通通來自“離芳水鏡”。


    二:離芳水鏡有一位主人,那位主人消失很久了。


    三:朝陽先生他們非常忌憚重明皇和黃昏殿,估摸著有大仇。


    ……


    消息太少,鍾應根本想不出這幾者之間的恩怨情仇。


    不過,他隻要盯死“離芳水鏡”就行了。


    先是扶風城齊家,再是尚合郡譚家,現在是中州金玉城。隻要離芳水鏡不停止行動,遲早有一天,鍾應能把他們連根挖出來。


    待他恢複實力,定要跟這玩意算算總賬!


    日暮時分,天際雲層被渲染成濃烈的火色,金玉城中的廝殺終於徹底停止。


    隨著九州修士陸陸續續趕到,這場戰鬥中,修真者獲得了勝利。


    那些在金玉城作亂的魔頭,不是魂飛魄散,就是灰頭土臉的滾迴了陰影中。鬼嬰被鎮壓,由大乘佛教的佛子超度,骨妖被拆成無數碎骨頭,食腐獸更是被打成了肉泥……


    然而無數修士看著劍塔的方向,卻並不覺得贏了,反而覺得輸得徹底。


    劍塔塌了,他們心底也缺了什麽似得,不舒服。


    問天宮身為中州東道主,派遣了上百隊修士整理城中建築物。


    徹底毀壞的房屋他們看都沒看,直接圈為禁地,稍微毀損的則全力修葺,狼藉街道也一一清理,還真弄出了一大片能居住的區域。


    有的修士離開了中州,有的修士在金玉城周邊的城池入住,有的修士則選擇了返迴金玉城……


    玉馨書院趕來了好幾位夫子,其中甚至有一位院主。


    幾方大能齊聚一番,自然有不少事情要商量,其中便有玉馨書院院主的一席之地,所以鍾應他們隨著夫子們迴了金玉城。


    他們談了什麽,鍾應不知道,鍾應隻知道重新分配的院子小了許多,除了他和君不意住一間房外,師兄師姐們也被迫住兩人住一間房。


    早早沐浴完後,他們便睡了。


    一夜無事。


    第二日,蘇有福來找鍾應兩個。


    才一夜沒見,蘇有福臉色蒼白如雪,眼睛紅腫成了核桃,說話時嗓子都是啞的,可把鍾應嚇了一跳。


    鍾應後知後覺才想起來,他來中州是為了揍人的。於是擼起袖子,氣勢洶洶對阿姐道:“蘇師姐,你別傷心了,我去把皇甫旭月提過來,把他四肢卸了,讓你出氣。”


    才踏出門檻,鍾應就被蘇有福拉了迴來:“跟旭月師兄沒關係,你給我站著。”


    她啞著嗓子,弱弱說這句話時,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毫無氣勢。但是鍾應摸了摸鼻子,老老實實站住了。


    蘇有福朝著君不意鞠了一躬,萬分誠懇:“君師弟,我聽說昨天是你治好了湘湘……你今天能去看看她嗎?湘湘一直沒醒。”


    “可以的。”君不意點頭。


    鍾應恍然:原來阿姐並不是為皇甫旭月哭成這樣,而是知道了傅瀟湘的遭遇……


    “等等!”鍾應驚疑,“你怎麽知道聖女沒醒?”


    蘇有福迴頭解釋:“我問了湘湘她哥哥,昨天我跟她哥哥要了傳訊符。”


    鍾應:“……”


    大約是傅月溪提前吩咐過的原因,在一名問天宮女修的帶領下,三人暢通無阻的見到了昏睡的傅瀟湘。


    女修推開房門後,便離開了。


    蘇有福看到床榻上的傅瀟湘時,眼中淚光盈盈,差點兒又哭出聲,捂住嘴巴才緩過來。然後求助似得望著君不意,仿佛看的不是自己學弟,而是一樽救苦救難的佛陀。


    “君師弟,拜托你了。”


    君不意並未靠近,輕輕闔眸,感受傅瀟湘的氣息後,搖了搖頭:“聖女已無大礙。”


    “那湘湘怎麽還不醒?”


    “身體虛弱,受了些驚嚇。”君不意想了想,補充,“她很快就能醒了。”


    蘇有福得到了安慰,嗯嗯兩聲,小雞啄米似得點頭。


    她提著一張小凳子,坐在了床榻邊,拉著傅瀟湘的手,盯著傅瀟湘瞧。


    瞧了一會兒,蘇有福覺得心疼極了。


    湘湘的臉色好差,嘴唇也沒什麽血色,頭發也不複往日柔順,如同牡丹蒙了塵一般。


    “湘湘,對不起。”蘇有福垂下了頭,額發遮住了紅腫的眼睛,小心翼翼的捧著傅瀟湘的手,“如果我昨天沒有走就好了,我若是沒有走,肯定會一直待在你身邊,跟你說好多好多話,你就不會被那個陰毒小人算計了……”


    晶瑩的水珠子滴滴答答,落在姑娘們交握的手上。


    鍾應上前一步,想安慰什麽,被君不意一把拉了迴去。


    君不意朝著他搖了搖頭,兩人踏出了這間臥房,站在迴廊上吹風。


    君不意靠著漆柱,鍾應坐在欄杆上。傅月溪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心不在焉的給一叢叢牡丹澆水,幾人都沒有說話。


    院落中,除了大片大片牡丹,還架了葡萄藤,藤條垂落在精致的窗欞上,鍾應一歪頭,就能從半開的窗欞中,看到裏頭的場景。


    蘇有福低聲說了好多好多話,直到口幹舌燥,她才舔舔下唇,停止了嘀咕。


    她從懷中掏出了兩根長長的紅線,手指靈巧的將紅線編織成結,嘴唇開合,用極輕極真摯的聲音,緩緩念著祈福咒。


    原本匯聚在她身側,如金色湖泊一般的功德金光分出了小小的一縷,附著到了紅線上。使得普通的紅線,具有了幾分靈性。


    鍾應一愣,很快又放心下來。


    分出的那縷金光並不多,根本不會損傷阿姐身上的功德金蓮,並且,隨著時間推移,損失的金光也會慢慢補迴來。


    鍾應忍不住想,前世到底發生了什麽,才會讓阿姐氣運全消?


    紅線最後編成了一個精致的平安結,蘇有福雙手捧著平安結,闔上眸子,用最純粹的心願祈禱。


    “願湘湘一世平安,萬事順遂。”


    唇角綻開小小的笑意,蘇有福睜開眸子,將平安結掛在了傅瀟湘的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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