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獸齊吼的聲音、侍女仆從驚恐的尖叫聲等,混合在一起,傳遍全府,雜亂又刺耳。


    府中侍衛最先察覺到不對,結成陣法,追捕或抵擋狂亂的靈獸。宴會上原本正在品酒談話的修士臉色一變,放下酒杯,匆匆趕往事發地。


    靈獸數量太多,修士匆忙應對之下,根本無法完全控製住,便有漏網之魚在譚府亂竄,四處襲擊柔弱的凡人或者修為低微的仆從。


    一頭身披鱗甲的靈獸撞上牆麵,青牆倒塌,那頭靈獸卻毫發無損,搖頭晃腦的站起來,抖去身體上的碎塊。


    滾落的廢石廢磚將路麵擋住,幾個仆從侍女慌慌張張的,像無頭蒼蠅似得亂跑,被石塊這麽一擋,停了一瞬間,就跟靈獸打了個照麵。


    仆從們想往後跑,卻已經來不及了。


    潮濕腥臭的風撲麵而來,隨之而來的是尖厲的爪牙,仆從侍女們一臉絕望時,離身體隻有一寸的利爪再也無法前進半分。


    “砰”的一聲,靈獸整個撲倒在地,周邊飛起一層厚重的灰塵。


    帶塵土散去一些,仆從們灰頭土臉的抬頭,這才發現靈獸背上站著一個少年。


    廊角的燈籠照出少年灼灼如桃花的麵容,仆從們這才認出,這少年是四公子帶迴來的客人,來自傳說中玉馨書院的學生。


    正是鍾應從空中躍下,一腳踩在這靈獸身上,將靈獸砸趴下,他們才逃過了一劫。


    “往西邊走,離這兒遠一點。”鍾應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塵,眉梢眼角俱是嫌棄之色,好像救人的根本不是他似得。


    言罷,單腳一踏,如矯健的蛟龍,再次躍上屋簷。而靈獸居然掙紮的又要爬起來,一雙猩紅嗜血的獸瞳緊緊盯著了仆從們,好像要將他們撕咬吞吃。


    仆從們還沒放下的心,又提了上去,驚恐的想要求救時,便見空中展開一副畫卷。


    畫卷上有青山、有綠水、有碧空、有厚土、有蟲魚、更有鳥獸,形成了一塊完整的天地。畫卷籠罩而下,便如天地傾覆,將狂躁的靈獸收入畫中的世界。


    仆從們從未見過如此神奇的畫麵,一時間忘記了恐懼。


    便見那畫卷一收,飛入夜空中時,被一隻如溫玉般漂亮的手握住。手的主人是個十來歲的少年,大概是抱著畫卷的原因,多了幾分文人墨客的文雅。雖然以白玉麵具遮蓋容貌,卻遮不住少年通身的風華。


    鍾應迴頭,暼了君不意一眼,略有些不耐煩的開口:“快些。”


    “嗯。”君不意朝著仆從們點了點頭,跟著鍾應離開。


    長風卷起兩人的袍袖墨發,蹁躚如夜鳥,轉眼便不見蹤影。


    仆從們長長舒了口氣,擦著滿頭的冷汗,朝著鍾應兩人遠去的方向致謝。忍不住感歎:“不愧是玉馨書院的學生啊!”


    “果然名不虛傳……”


    鍾應兩人一邊處理遇到的靈獸,一邊趕往火光之處。


    “我記得你說過,譚家商船這次運載的貨物是靈獸?”鍾應沒有迴頭,眸中閃過一抹沉思。


    “嗯。”


    “他們這是不小心把靈獸放出來了?”


    “聽聲音的話,至少有五十頭靈獸。”君不意先是點頭,後又搖頭,聲音清淡,“那艘商船無法承載這麽多靈獸。”


    也就是說,譚府內部應該也圈養了靈獸才對。


    鍾應他們來之前,身為瑤光院主的阿宛自然把譚家調查了一遍。譚家的生意主要是靈植和丹藥,根本不涉及靈獸,也就是說,他們是近期才開始圈養靈獸的。


    短短幾天之內,購買或抓捕如此多的靈獸,一看就不同尋常。


    鍾應撇了撇嘴,神色不屑:“連幾頭靈獸都安排不好,譚家可真沒用。”


    在鍾應看來,既然這麽做了,就要有足夠的本事處理好接下來的一切,處理不好那就是添亂的廢物。


    兩人到達靈獸暴動的中心時,那座閣樓已經崩塌成廢墟,梁柱斷裂開來,爬上了一簇簇火焰,將周邊映照成了橙紅色。


    譚家侍從將此處圍成了一個圈子,目光敬畏的望著中央地帶。


    鍾應環顧一圈,看到了譚家長輩,也看清了廢墟中的場景。


    殘垣斷壁中,靈獸的屍體一具具倒在地麵,堆疊在一起,或被斬斷頭顱,或被開膛破肚,或被劈成兩半……血液將地麵染成猩紅色,蜿蜒匯聚成小水窪。


    天風拂過,卻吹不散那濃重的血腥味,不少人看的麵色慘白,雙腿發顫,更有甚者扶著一邊的樹木開始嘔吐了。


    在一頭靈獸屍體旁邊,鍾應看到了譚婧和譚妤這對姐妹。


    譚婧頭發散亂,衣裳破爛,袍袖幾乎能夠擰出血水來,臉上也多了幾道被靈獸利爪抓出來的傷痕。她似乎力竭,將長刀插入地麵,靠雙手扶著長刀支撐身體,臉色陰森森的,一雙眸子攜著暴戾和憤怒。


    譚妤一屁股坐在血窪裏,全身毫發無損,卻神色呆滯。


    譚婧搖搖晃晃上前一步時,譚妤下意識往後挪了挪,仿佛根本不認識自己姐姐了,眼前之人是個可怕的殺人魔。


    “你不是跪在祠堂嗎?”譚婧質問,“你怎麽在這裏?”


    譚妤搖著頭後退。


    譚婧便一把扯住了譚妤衣領,怒吼:“現在你開心了?你為什麽要迴來?你一直老老實實待在玉馨書院不就行了!啊!”


    姐妹兩氣勢成一邊倒,即使譚妤非常討厭這個姐姐,然而一到譚婧跟前,她總是跟遇上大灰狼的小白兔似得。


    鍾應猜測靈獸出逃的事,大概跟譚妤有關之後,目光一挪,便落在了一邊的喬陌幾個身上。


    喬陌自然不懼血腥味,俞薇卻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麵,在一邊幹嘔,兩人身後則是顏鈺和徐小惜,徐小惜似乎受了些傷,胸腹處全是血,昏迷了過去,顏鈺便摟著她,小心翼翼的給她上藥。


    “這是怎麽迴事?”木夫人的聲音傳來。


    顏鈺渾身一激靈,求助的望向木夫人幾人:“夫子,小惜受傷了,您救救她。”


    沈城上前幾步,想到自己到底是個大男人後,又停住腳步,讓木夫人上前,替小惜查看傷口。


    “不礙事的,隻是受了些皮肉傷。”木夫人以靈力一探,便得出了結論,從儲物袋中掏出了更好的傷藥,交給顏鈺,“找個清淨的地方,幫她上藥。”


    顏鈺趕忙點頭。


    沈城在身後補充了一句:“木夫人,你有沒有完顏丹?姑娘家最怕留疤了。”


    這一點,木夫人根本沒想到,她目光古怪的盯了沈城一眼後,便將裝了完顏丹的瓷瓶扔了過去。


    處理好這件事後,木夫人轉身,目光自徐小惜身上轉到譚妤身上,不由微微蹙眉。


    她性子嚴肅強勢,便不太喜歡軟弱的學生,平時還好,若是身處麻煩中心還這般,木夫人便有些不滿了:“譚家的事,我本來不該多管,但是這件事關乎我幾個學生,我便不得不管了。”


    木夫人的話驚醒了譚妤,譚妤一時間居然沒有被血腥味嚇住,反而指著譚婧,一臉控訴:“夫子,叔叔伯伯,她修煉邪術,我看到了,她修煉邪術!”


    此話一出,在場皆是一驚,戒備懷疑的目光紛紛落在了譚婧身上。


    渾身是血的譚婧,的確讓人驚懼。


    便是鍾應也忍不住多看了譚婧幾眼。


    鍾應身為魔尊,對所有妖邪陰冷之氣,最是敏感。但是以他如今修為,自然比不上前世敏銳,所以他白日裏並沒有看出譚婧有什麽不妥之處。


    今夜譚婧全力出手,鍾應還真的發現譚婧氣息不對。


    說修煉邪術還算不上,但是譚婧也不怎麽無辜,她走了歪門邪道,強行提高自己修為。


    不動手還好,一旦全力出手,通身靈氣便變得狂躁混亂,仿佛隨時要從她身體鑽出來似得。而她的靈氣也不如正統道修一般純淨如泉水,更像是髒汙之水,充滿了雜質。


    譚婧聽聞此言,幾乎想掐死這個妹妹:“你說什麽?”


    譚妤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一把推開譚婧:“你就是修煉了邪術,你用靈獸內丹修煉,我看著你殺了三頭靈獸,取出了它們的內丹!譚府的靈獸,都是你用來修煉材料!”


    “我就說,我就說你修為怎麽漲的這麽快,原來都是靠邪術!”譚妤語無倫次的指責,“你現在用靈獸修煉,說不準哪天就用人的內丹修煉了!”


    “你瘋了!你瘋了!你瘋了!”


    “大哥他們的死絕對不是意外,肯定不是意外,是不是你……”


    “啪!”


    譚婧一巴掌,結結實實打在了譚妤臉上。這一巴掌的力道毋庸置疑,譚妤直接被打翻,唇角溢出鮮血,臉頰高高腫起。


    “夠了!”譚家一位中年修士嗬止,隨後招手,數名侍衛便去檢查死去的妖獸。


    沒一會兒,一名侍衛便上前稟告:“的確有幾頭靈獸被挖去了內丹。”


    譚妤斷斷續續道:“我要見爺爺,讓爺爺撤去你家主身份。”


    這句話得到了譚家不少長輩的認同。


    “以大量靈獸內丹修煉,實在是太過殘忍了。”


    “而且根基不穩,容易走火入魔,散失理智,這種人怎麽配做譚家家主?”


    在眾人的議論紛紛中,譚婧眼中浮沉著兇厲之氣,一把掐住了譚妤的脖子。


    譚妤隻來得及發出一聲簡短的驚唿,便被掐暈了過去,這麽一下,鎮住了不少人。


    沈城一驚,擋在了譚婧麵前。


    “又是你?!”譚婧額頭青筋外露。


    沈城搖頭:“你冷靜點,我不會讓你殺了自己親妹妹的。”


    譚婧冷笑一聲,不在管譚妤,狠狠瞪著譚家長輩:“爺爺正在閉關,誰也不許去打擾他!”


    “不需要老爺子出關,隻要老爺子傳個消息就行了啊。”


    譚婧寸步不讓,抬起了長刀:“誰敢去打擾爺爺,我就殺了誰!你們記住了,我才是譚家的家主!”


    “侄女,你未免也太自大了吧?便是你大哥也不能隨隨便便處置人,更何況是你?莫非你真的像傳聞那樣,做了見不了光的事?”


    就在譚婧想要動手時,譚霈被掌事推來。


    譚霈歎了口氣:“爺爺還要十天就出關了,何必急在一時?一切等爺爺出關再說吧。”


    譚霈的話,還是有一定信譽的,便如一劑強心針,讓譚家之人安心了不少。


    譚霈掙紮的站了起來,在掌事的攙扶下,來到了譚婧麵前,露出溫暖的笑容,揉了揉妹妹的頭發:“你也聽一次四哥的話。”


    譚婧的兇厲便被譚霈輕而易舉的安撫了,化為清風,消散無痕。


    她垂著頭,嗯了一聲,咬著下唇。


    譚霈正要去看地上的小妹時,譚妤被沈城先一步抱了起來。沈城算得上是譚妤的夫子,夫子如長輩,這麽做倒也不出格。


    “她便由我們照顧了。”沈城皮笑肉不笑。


    掌事想說什麽,被譚霈攔住了,他目露懇求:“那便麻煩你們了。”


    “我們走。”木夫人抬步離開,鍾應他們緊隨其後,沈城綴在了最後頭。


    待身邊沒有譚家之人後,沈城眉宇間凝著幾分鬱結,抿唇道:“譚家兄妹肯定有事瞞著我們,難道就這麽算了?”


    “這件事不好光明正大的插手。”木夫人神色肅穆。


    以靈獸內丹修煉,雖然殘忍,卻也不到罪無可恕的地步,頂多被世人所不齒罷了。木夫人她總不可能因為這個理由,就對著譚家家主要打要殺。


    沉吟片刻,木夫人嚴厲的目光落在喬陌顏鈺幾個身上:“待會兒把細節跟我說一遍。”


    喬陌幾個滿口答好。


    鍾應伸了個懶腰,抬頭看著夜空。


    浮雲遮蔽星月,夜色昏沉。


    腳下踢到一顆小石子,咕嚕咕嚕的滾遠了。鍾應漫不經心的迴頭,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暼過一處。


    樹木掩映之下,那裏似乎並無什麽特殊,可是在鍾應神識之下,他看到了交織的黑霧和血光。


    原先他沒有仔細探查,倒不覺得譚家有什麽不對。剛剛盯著譚婧時,他順便將整個譚家掃了一遍。


    如果說,譚婧隻是心狠手辣走了歪路的話,譚家那一處才是真正的邪氣匯聚之地。隻不過,被層層禁製封鎖,這才瞞住了木夫人她們的眼睛罷了。


    可是鍾應可以肯定,那裏定然住著一個魔頭,也定然發生過一場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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